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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罗局长!您等着,咱这就给您开门!”
罗永进了院儿,回身关门。进了屋子,荆继富一边儿张罗着让座,一边儿却有些个疑疑迟迟的样子,罗永那是啥人,知道这荆继富是拿不准点灯还是不点灯!罗永就在黑暗里看了一眼荆继富,对荆志义说道:
“兄弟,把灯点上!老东家,您坐!”
将来真就是有啥外人说起今儿个这事儿,说咱这几个人摸黑儿坐着,那不也是说不清的事儿嘛!亮亮堂堂儿的,那谁就是想说啥,那也是费劲!
“老东家,咱来就是有几句话说。老东家,都有谁知道咱这荆家沟保安队有枪?”
“嗯?没人知道。就志义他们这几个带着枪的人知道!”
“那就好。老东家,这个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到了啥时这个事儿不能漏!老东家,您是咱荆家沟的保长,今儿个咱到您这儿来,就是想问一下咱荆家沟这一段儿有没有啥可疑的人,可疑的事儿,再无其他!”
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那心里是清楚楚儿的,这咋能再无其他?只是人家没有说出来而已!一琢磨,也对。可疑的人和可疑的事儿那基本也啥都包括了!
荆继富和荆志义摇头。
“那就好。这一段儿较比乱糟,老东家还有咱这兄弟可得多掌点儿眼!”
“那没的说!”荆继富说。“罗局长,这一宿街上闹闹哄哄地,出了啥事儿?”
“唉呀!老东家,您看既然您问到了,跟你们爷俩儿咱又不能不实话实说,但您爷俩儿可是知道就行了!也不知咋回事儿,今儿个,咱县上关东军守备队的一支巡逻队五六个人一下子就没了!”
“没了?”
“啊,就是失踪了,找不着了,也不知道都哪儿去了!”
荆继富荆志义爷俩儿一听,那可真就是如雷贯耳,震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俩人坐在那儿一下子全都没了声!
罗永到了这时,感觉到面前坐着这爷俩儿有些个异样儿。罗永瞅着他们,眼光动也不动,又是悄声地问了一句:
“老东家,咱,那些个保安队的人,今儿个都没出门儿吧?”
“没,没有。咱们沟里修路的活还没完事儿,这整天都在修路哪!反也快了,再过个十天八天的,也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老东家,这些个日子,您得和您那些个保安队的人说一说,小心些个!那些个枪就不要带在身上了,就权当没有!等过了这一阵儿,咱再想法子给你们保安队正式配几把长枪!”
“那赶是好!”
听了这话,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的眼睛就是在这时,也还是放出了光来!
从荆志义家出来,罗永并没有朝回走,而是继续把车向东山的方向开过去了。刚到了东山根儿,就见那些个满载着日本关东军守备队大兵的卡车轰轰隆隆地从东边顺着山路开过来了,这是到了东山的那个守备中队稍微喘了一喘,就要往来路儿上搜回去了。罗永把自儿的吉普车往边儿上靠了靠,从车上下来,等在那里,他看到自个儿的属下,县警察局的那辆警车也跟在那些个卡车的后面,他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放了放。嗯,你看,咱县警察局在这个事儿上,那可是主动认真,积极配合的!那些个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的大兵一看前面路边停着辆日式吉普车,车的旁边站着个穿着警察官服的人,知道不应该是啥盘查的对象,也就轰轰隆隆地把车从罗永的身边开过去了。可跟在后边的县警察局行动队的那些个人,借着车的灯光一看,这不是罗局长的车嘛!再一看旁边站着的人,真就是罗永,赶紧停车,那行动队的队长就想下车。那看到自个儿的局长在路边,你还不下车,那弄不好,说不定,啥时,你就得下岗了!罗永一看那警车停下来,知道,这些个人是要下车,就朝那车摆了摆手,示意让那警车跟上前面守备队的那些个卡车接着向前走。警车的司机一看局长是让继续向前走,那就走吧!局长说啥,示意个啥,那可都是命令哪!这车停了一下子,就接着往前开走了!
罗永看着渐渐远去的那些个卡车警车,心里琢磨,今儿个这算是糊弄过去了,还能遇到个啥,可就得走一步看一步了。罗永上了车,并没有马上启动开走,他还在琢磨。按说,这个事儿,跟自个儿也没啥太大关系,只是这荆家沟的保安队……啧!罗永琢磨,就是几把枪!也不是啥大事儿,只要荆家沟这边儿不泄出去就没事儿!就是泄出去了,事儿不是他们干的,也没啥大事儿,人家为了协助咱日本关东军和县警察局保得一方安全,养几条枪也属正常,也是说得过去的!按现在的情势看,那五六个人说没就没了,这可不是一般人所为,就荆家沟这些个土鳖,量他们也不会有这两下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趁乱打劫()
狗剩儿透过自个儿家的后门门缝儿向荆家沟的街上看了半天,一直把那些个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的卡车看得没了影儿,这才收回眼神儿。眼神儿收回来了,但人并没动,站在那后门前低着头琢磨。他知道,今儿个发生的这一应的事儿相互应该是有着瓜葛的。如果把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再往一起串一串,这事儿,你还真就别说,说不定还能挺有趣儿的哪!狗剩儿觉得,这前前后后的事儿是不是就为自个儿送来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也说不定!这样想来,狗剩儿断定,今儿个这一应的事儿,应该是和茨沟过来的那个姓白的小子,那个白果,有瓜葛的!当然,眼下还不能就说准,那白果真就是做了啥,但狗剩儿此时已断定白果是做了啥!白果要是做了啥,这会儿,外面日本关东军那卡车呼呼地来回跑,一车一车的日本大兵,就是吓也得把白果那小子吓尿裤子了!白果吓尿了,荆继富和荆志义那爷俩儿能不害怕?人一害怕,那胆子就要小,严重一些个就会发懵,他们都发了懵,这事儿就好办了!狗剩儿就在这站在后门前的这一会儿功夫,陡地心生一计,他要浑水摸鱼,趁乱打劫!
狗剩儿在这个时候,已经就是鬼迷心窍了!他琢磨的那些个事儿对还是不对?也对,也不对!对的是,人一到害怕得发了懵的时候,是会出现一些个意想不到的症状。比如,有的人一害怕,动作就要迟缓,严重一些个的,干脆腿脚儿就不听自个儿使唤了。可也有那么一种情况,就是人一害怕,就会紧张,一紧张,那注意力就格外集中,平时大大咧咧的人,不太注意细节的人就有可能变得小心翼翼。当然,这是在人还没有害怕到发懵的情况下。这样说来,人要是害怕到发了懵,或者虽然害怕,但还没有发懵,那表现就会皆然两样儿。狗剩儿想,前几天,咱一个人儿在荆志义家那院子前后左右地转悠,还跳到了院墙里,也没啥人发现,这回,这荆家沟一团乱糟,咱再进去,就是弄出点儿啥动静,他们那一帮子懵蛋,也不一定就能发现,咱不如趁这乱糟的时候,就进到他那院子里,看哪儿不顺眼,就先刨他一家伙,说不定,就能发现点儿啥!这个时候,是日本人当道,那爷俩儿蠢蛋,就是发现咱了,量他也不敢声张!
人们常说,贼胆包天。狗剩儿在这个事儿上,那可真就是应了这句话。
白天里,荆家沟一应能干动活儿的男人,都还是跟这一段儿时间一样,到那没完工的路段儿修路。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还嘴不闲着扯东扯西,免不了要说起昨儿个的事,昨儿个夜里的事!荆志义是这伙子人干活打头的,一听这些个人扯东扯西,立马就来了一嗓子:
“干活儿!哪有那么些个废话!告诉你呀,昨儿个啥也没有发生,咱就知道干活,啥也没看见!”
他这一嗓子还真就管用,没有人再胡诌扒扯了!都埋下头干活。狗剩儿心里不服,哼!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你叫唤个啥!等着!有你好看!
这一大天,日本关东军守备队的卡车呼呼地沿着覃庄到荆家沟东山一线跑了好几趟不说,那些个平时就动不动来一趟的巡逻队好象也增加了密度,往来比平素频了许多。但到了这伙子修路的人跟前,却是瞅也不瞅,停也不停,就从这些个人的身边过去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接着就入了夜了。狗剩儿还象往常一样回到家吃了饭,就上炕睡觉。他哪是睡觉,他是在捱时间,只是把站着捱时间变成了躺着捱时间。好不容易捱到了要到半夜还没到半夜的时候,狗剩儿起炕了!这会儿,他的老妈该睡着了,荆家沟的人该睡着了,尤其是荆继富和荆志义这爷俩儿也该睡着了!
狗剩儿在自个儿的腰上缠了一条麻绳,是用细麻细股拧成的,又细又结实又光溜儿的那种,足能有两丈来长,又往腰上别了一把砍柴用的柴刀,拎着一把铁锹,在后门那儿透过门缝朝荆家沟的街上看了看,没啥动静,就走到前门,把门儿打开,悄悄地,回身再把门儿从外面关好,自个儿一个人儿就出了前院儿门,顺着前门外的道儿就往西下去了!
这所房子本是荆志国家的。荆志国家的房子先后着了两场大火,大火把荆志国家的房子烧趴了架,也把荆志国一家烧趴了架,一家人虽然盖了这所房子,那也就是凑合着有个住着的地儿就是了!荆志国的爹不服输,举家迁到了柳城,想在柳城东山再起,这倒成全了狗剩儿一家儿!狗剩儿就和他老妈一边替荆志国家看着房子,一边儿就住着了。那两场大火,把荆志国家任啥都烧了,唯独没把荆志国的爹爱听的那花轱辘车轮子走上去当当响的那一溜儿倒扣着的大缸烧没了,那溜儿大缸还扣在那院儿门口往外几丈远的地儿。只是这时已经少了两口,一口被狗剩儿刨出来做了渍菜缸,一口做了咸菜缸。当时,狗剩儿搬到荆志国家这房子里来的时候,荆志义可是跟他说好了的,咱叔一家不定啥时就兴回来,这房子你住可是住着,房子里面外头的东西任啥不能动,这是一,再有,人家要是啥时回来,你就得立时给人家倒房子!这一点狗剩儿那是认的,只是,狗剩儿觉得,好象荆继忠一家能回这荆家沟的可能性不大,在他的心目中,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们一家子就那么挺胸叠肚,象个啥英雄似地走了,那要是个爷们,还能低头弯腰地回来吗?狗剩儿只想着这么一句话,他却忘记了还有一句话,叫做叶落归根!反正,在狗剩儿的心目中,这荆继忠一家走了是不能再回来了!
狗剩儿并没有直接到荆志义家的院子外面,他绕了挺大一个圈儿,在荆志义家的周边转悠了一大会儿,这才向荆志义家的北墙靠过去。狗剩儿蹲在墙根儿看了看,听了听,没啥动静,放了心,从那地儿上站起来,又转到东墙,又蹲下来听了听,还是安静如初!这回狗剩儿是彻底放了心。他直起腰来,先用那铁锹头儿把铁锹挂在墙头儿上,接着就一猫腰,伸手攀上了荆志义家的院墙。墙下面的院子里,可就是那根让他起疑的烟囱了!狗剩儿象个鬼似地进到了荆志义家的院子里。到了院子里,他又候了一会儿,院子里黑黢黢地一片,啥动静也没有。狗剩儿哈下腰,抡起了他手里的铁锹开挖,小心亦亦地,悄悄地,可千万别整出啥动静来!
狗剩儿赶了那么些个年的大车,走南闯北,那见识也是有一些个的,最主要的是这狗剩儿的感觉不比常人,那是相当地敏锐!狗剩儿就觉得,荆志义家的这旮旯的地儿,这烟囱,好象有点儿不大对!还真就让他给蒙着了!
这个事儿,得说是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有点儿弄巧成拙了。这爷俩儿在琢磨那些个钱财置于何处时,是想把那装着钱财的将军罐儿埋在一个既能从里面拿出来,也能够从外面掏出去的那么个地儿,也是以防不测。那要是从外边把墙刨开,到了屋子里再把钱财拿出去,那就不叫从外面掏出去了,那就等于是从屋子里面拿出去的了!这爷俩儿想来想去,这地儿得选择一个靠近山墙的地儿,在炕洞里面的地下挖坑,把那将军罐就窝要里头,这样里外都就活了!当时,这爷俩儿也担心别再有个啥人从外面轻意就能把那罐子掏出去,因此才想出了把原在房顶儿的烟囱挪到地面上来的主意,炕洞地下掏出的土都填到从炕洞往外抻出来连接烟囱的那个墙垛子里,堵在山墙外面。他们爷俩儿想,这样一来,就是真有啥人想从外边儿掏出那罐子,有这么一个大墙垛子堵在那儿,那也就相当于多了一道屏障。按理说,这爷俩儿想得也不算错,但这个事儿却让狗剩儿给胡诌扒扯地猜着了!
狗剩儿本想,这个时候的荆家沟,啥人可是都睡着了!可他忽略了一个人,谁?就是住在荆志义家东厢房的长工白果!
第一百五十八章聪明误()
白果这两天真就是跟到那阎罗殿走了一遭儿没啥两样儿。这样重大的变故让白果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头天夜里,荆继富和荆志义爷俩儿到他住着的东厢房看了看他。这爷俩儿回了上房,白果躺在炕上刚半睡不睡地过了一会儿,那罗永就来了。听到院子里有了土坷垃落地摔出的碎裂声,白果立马就从炕上起了身,但他却止住了自个儿。这土坷垃落地的碎裂声后再无动静,白果知道,这是啥人到这院子里来有点儿啥事儿,应该并没有啥恶意,并不就是对着自个儿来的。他在炕上支楞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知道是县警察局的那个罗局长来了。这个时候,县警察局的局长来,不用问,一定是跟那几个日本巡逻队大兵的失踪有关了!白果知道,那些个日本大兵躺在那茨沟庙的北山墙根儿,无论是关东军驻覃县守备队还是这县警察局,就是发现了线索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这个时候来,那肯定是冒蒙儿来的,也就是打听打听消息,问一问而已。果不其然,那罗永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说起来,白果这一天又惊又恨又怒,那要是把他忙活的这一天的事儿都说成是干活儿的话,那他这一天可是干了老了活儿了!那对精神上灵魂上的震荡,放在别的啥人身上,那能不能活着可都是两说着了!他愤而杀了那么些个日本大兵!就算他武功绝群,可那也是重体力,精力高度消耗的事儿哪!白果在荆志义家的东厢房睡着了,这一觉一气儿睡到这一天的晚上。
荆继富不放心白果,先后到东厢房去了两三趟。每回去,都看到白果在那儿呼呼地大睡。荆继富想,也难怪,跑了那么远的路,从咱这荆家沟跑到茨沟,又从茨沟跑到覃庄火车站,再从那火车站跑回咱这荆家沟,那放在谁的身上也是够呛!让他睡吧,好好地睡一觉,睡够了也就好了!这么想着,那在荆继富的心里,疑惑并不是就一点儿也没有了!
白果睡到傍晚,醒了!他爬起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炕桌儿摆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海碗高粱米饭,一花碗炒豆腐,一小碟咸菜。他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睡了多久,但知道,一定是过了饭时了。
白果首先想到的是他背着的那个包袱,他的全部家当可都在那包袱里哪!还好,那包袱就在他的被窝里。
他到荆志义家做长工,荆志义家给他准备了一个小木箱子,供他放一些个随身用着的东西。箱子上面有把小锁,两把钥匙全都给了白果。荆志义家那是个讲究人家,那么个小箱子既然交给白果使用,那是从来不看也不碰的。但实在说来,白果并不因为荆继富和荆志义不看也不碰就对这个事儿完全放了心,也是留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