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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的点与落地的点的连线就必然不是垂直于地面的,而是一条斜线,这样垂直线,斜线和沟底地面就形成了一个不等腰三角形。三角形的一条边是由车离开山崖的点垂直到沟底的点形成的,另一条边是车离开山崖的点到车实际落地的点形成的,再有一条边是由实际落地的点与垂直到沟底的点形成的。从东南向西北,即使车速不快,由这百十米高的虎头崖靠惯性摔滚下来,实际落地的点与垂直落地的点两下的距离至少也应该有三十米左右,把车在翻滚碰撞过程中形成的阻力因素考虑进去,这段距离也得有二十米左右。但从沟底车爆炸燃烧的现场看,汪春连人带车从虎头崖上摔下来落地的点,离那鱼竿到沟底的垂直的点,也就在几米之内。据此判断,当时,汪春连人带车基本是垂直地从虎头崖上摔下来的。
荆志国重新审视那爆炸燃烧的现场,又重新计算了一遍。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误差。就是说,汪春的车在未到山崖边缘时就已经停住了,停住了怎么还会摔下来?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一种外力把车推下了虎头崖。荆志国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感觉胃里有啥东西在朝上涌。他定了定神,回头向沟口的方向走去,走了很长一段之后,他又折回来,重又站在那车爆炸燃烧的地儿,又从各个不同的角度重新审视。过后,荆志国设想出了汪春在连人带车摔下虎头崖时的一系列场景。那天深夜,汪春开车由南向北行进,在接近虎头崖时发现了啥,于是他开始放慢车速,到得虎头崖时他为躲避啥东西而靠上了他前进方向的左侧崖边,而后,啥意外情况迫使他紧急刹车,车轮不动了,但车并没有停下来,一种外力从车的右侧加进来,把车向左侧的虎头崖边缘横推过去,车撞倒了路边石桩,摇晃了一下,接着被推下了虎头崖。
清凉的山风顺着虎头沟那巨大裂隙吹过来,吹到了荆志国身上,荆志国感到这风有些个刺骨。他下意识地拽了拽上衣,回到了车里,点火启动,他今天计划的行程还没有结束,他还要继续向前。荆志国想,既然汪春的车是从南边过来,他这是到哪儿去了呢?南边会有啥呢?汪春真的是从他的老家回来的吗?荆志国知道,从虎头山再向南不远处就是龙王庙镇了,这龙王庙镇可是一个不简单的地界儿。
实际上,龙王庙镇就是东甸县与南面相邻的另一个县的边界。从行政区划的角度上看,龙王庙镇地处东甸山景区边缘,处在两个县的边界线上,地缘决定了龙王庙镇必然是一个重镇。山高皇帝远,龙王庙镇地处僻静,又是重镇,很多东西就容易滋生养育,但为啥容易滋生养育,这里面的道理说起来就挺费劲儿了。总之,龙王庙镇虽说不是很大,但却龙蛇杂陈,声名远播。
荆志国想起了昨天晚上陈果说过的话。汪春若真真儿就是风流成瘾,会不会是自个儿一个人去那龙王庙镇啥青楼春院快活去了呢?他毕竟是一县之长,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在东甸县城还是要有所顾忌的。但荆志国又想,汪春从河山县过来也就一年,他自个儿是咋回事儿,他就是健忘,也不至于健忘得这么快,这个时候,虽说较前两年稍微稳定了一些个,他也决不至于傻到自个儿一个人去那里快活,要去也得是两个人以上!这样一来,说不定就会留下点儿痕迹啥的。
第十一章 发现()
车出了虎头山,到了龙王岭,只一会儿功夫,东南方向就出现了一条叉路口,路口竖着一块指路牌,牌子上用黑漆写着龙王庙镇几个字,字旁边画着一个箭头。由这叉路向南,就是龙王庙镇了。荆志国让车在路牌旁停了一会儿,坐在车里朝远处被墨绿色和金黄色环绕着的龙王庙镇望过去。由于太远,视力不及,龙王庙镇显得有些个模糊。荆志国不再看,驱车下道,上了通往龙王庙镇的砂石路。走了大约也就四五里地的样子,前方又出现了一条叉向东边儿去的砂石路。荆志国停下车来,顺着这叉过去的路望过去,大约百米远的龙王岭脚下,有一处院落。那院落很宽敞,灰色的砖砌围墙,围墙的上方露出了院内一栋小楼的黛青色起脊尖顶,真是一个漂亮的处所!素雅,恬静!东面南面的大片稻田还没有收割,在阳光下金灿灿地闪耀!荆志国觉得有一种诱惑在牵引着他,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站在路边,细细观赏这处所,这田园。
就在这时,一阵猛犬的叫声从院落方向传过来。
荆志国的心猛地一抖。
荆志国警觉地定定地看着那远处的院落,并聚力倾听那猛犬的叫声。那犬吠粗豪,震人心魄,把这田园风光的一应静谧都震碎了,由不得人不心生恐惧。荆志国知道,这猛犬绝不是一般百姓人家养的狗,很有可能是一只关东军使用的军犬。
荆志国静静地站着。远处的吠叫声不再传过来,大地恢复了静寂。良久,荆志国转过身,朝停着的车走过去。
猛犬吠叫声让荆志国的心里产生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按说,荆志国长期在军队和警界供职,几声犬吠那还能吓着他不成?那咋可能呢?荆志国惴惴不安的感觉来自于人的心理所特有的对某种危险的警示系统。人是奇特的生灵,自打从某种生物转变形成为人的时候起,经过若干万年或者更长时间的进化演变,不但肉体的各个系统得到了极大的完善,现代人已经具有预知事物发展趋势,接受外界危险警示等心理系统。这个时候的荆志国忽然觉得,有一些个东西开始在他的内心出现,并开始往汪春的案子上集聚。
荆志国没有再趋车向前,他觉得,今儿个可以先到这儿了。他要照来路返回,到东甸县去看一看汪春车的残骸。
到了东甸县城,荆志国直奔县警察局。到得门口,两个穿着制服,背着长枪的警察拦住了他,看了他的证件。两个警察一看来了一辆轿车,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个气度不凡的大个子,穿着一身灰色便装,手里还拎着个同关东军使用的子弹盒和皮带相同颜色的皮包,本有点儿委顿懈怠的精神头儿就有些个变化,待看了荆志国的证件,立马那精神头儿就足了。俩人儿一齐给荆志国敬了个礼,其中的一个说,长官请稍候,反身回了院子。只一会儿功夫,就从那院子里出来一个穿着制服,中等身材,也有五十来岁的人。
“哟!荆大科长来了,咋不事先告诉咱局里一声,咱去接您!”
那人没有给荆志国敬礼,但却习惯性地把帽子摘下来在手里团弄着,大概是为了表示恭敬。戴着帽子还好,一摘下帽子,整个一锃明瓦亮的光头。荆志国认识这个人,此前见过,他就是这东甸县警察局的局长,名字叫做任东。任东干警察这个活儿那可是年头儿不少了。啥事儿一干长了,就熟悉了,按东北这旮哒的话说,就滑腾了!说过了这句话,任东就仄过身子想把荆志国朝院子里让。
“任局长,咱就不进去了。咱想看看汪春县长的车。”荆志国说道。
其实,那站岗的警察一进去通报,这任东就知道荆志国肯定就是为汪春的案子来的。这两天来,任东还正在纳闷儿,县长死了,这咋也没见上面对这县长的死是当个案子破呢,还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凭他多年的经验,这个事儿迟早是要有个说法儿的,不会就这样拉倒了。现场是他们县警察局出的,他也亲自到了场,但也不知咋的驻县的关东军守备队也派了一队人马,把个现场把守得溜严。他在出现场的同时,那可是向省警察厅做了报告的,这个事儿,他们县警察局做得可是任啥疏漏也没有。这事儿简单,汪春自个儿活腻歪了,开车摔到山沟里去了,那怪得了谁!
一听荆志国说不进院儿了,任东有点儿意外!
“噢!科长,您总也不到咱这儿来,这都晌午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这汪县长的车就在咱这院里,咱先吃口饭。到咱这儿来了,总不能连口饭都不吃吧!”
荆志国瞅了瞅任东,心里动了一下子。要弄清这汪春的事儿,还有很多事儿得他们县里来办哪!
“别!任局长,咱先看车,回头再吃饭,你看行不?”
“行!行!”任东一听荆志国答应吃饭了,高兴起来,连连答应。
荆志国随着任东来到了后院。那汪春的车就在后院靠墙放着。
那还啥车!就是一个破铁架子!七扭八歪,支离破碎,在经过一系列现场处理程序后被关东军守备队用卡车拖拽到了这县警察局的院子里。关东军交待,这是车祸的物证,交由县警察局保管!
荆志国对从这车的残骸上是不是还能发现点儿啥并没抱太大希望。有一点倒是明确的,那就是他想看一看这车燃烧得是否彻底,如果不是很彻底,发现点儿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还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多一点儿直观印象的积累,这或许会对思考和判断有些个帮助。
汪春的车在摔下虎头崖的翻滚过程中被碰撞摔砸得不成样子,车上能燃烧的器件物件都已经烧没了,只剩下车骨车轮车毂车门这些个废钢废铁。荆志国细细查看,围着那残骸来回地转圈儿,就差把眼睛贴在那残骸上,有点儿象猎人在反复审视捕获的猎物,也有点儿象啥宝物的鉴定专家在细细琢磨刚刚到手的宝物。前轴断裂,车骨有的地方经过摔砸严重扭曲挤压到了一起,右侧后车门的钢板几乎被撕扯下来,右侧前车门还挂在门框上,上面还有两处沾着泥沙,这泥沙应该就是那虎头沟底的泥沙了,看样子这车在摔下虎头沟沟底时,应该是这右侧挨到了沟底,受到沟底砂石挤压,那车门钢板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坑凹,个别的地方已经撕裂。爆炸燃烧时,因为这一面贴着沟底泥沙,只是变得黑黢黢的。荆志国在心里不停地琢磨,眼睛不停地在那车门框上来回巡视。
突然,他的眼睛停住了,就在那右前车门与门框接合部上端的尖锐折角上,贴着一块啥东西,已经烧黑了,上面有一小绺象人的头发一类的纤维物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估计是车在燃烧过程中,因为这右面一侧贴地,这块东西得以残存,没有被烧成灰烬。荆志国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荆志国从携带的包里拿出了把镊子,小心地把那块黑东西撬下来,放在一个牛皮纸袋子里,又一骨脑儿地把这一应东西都装进了他的皮包。
第十二章 县长秘书()
任东是个油条。大约是人很精明,又善于琢磨事儿,再加上经历的事儿多了,因此在任啥事儿上也不吃亏,已经能够达到八面玲珑的地步,东北这旮哒就把这种人叫油条。任东在人们的印象中就是个油条,他的那些个下属背地里就管他叫任油儿,当然当面那是任啥人也不敢这么叫的。任东这边儿陪着荆志国看汪春那破车架子,那边儿却吩咐手下去了东甸最好的酒店……山上酒店,安排了一个雅间。这个时候的荆志国哪还有啥心思吃饭,但不吃饭也不是个事儿,况且心里有了想法,还得让这任东使劲出力。当任东看着事儿差不多了,说出还是先吃饭吧,回头科长还有些个啥事儿,咱们照办就是的话儿来,荆志国也就一点儿没客气,说,好吧,那就先吃饭!
中国人的饮食文化,那说道可大了去了!因为美好的食物会通过人在舌头上长着的味蕾刺激人的神经,让人产生生理及心理上的愉悦。因此,人看到了不好的食物就会厌恶,看到好的食物就会高兴。有的人一看到好的食物,在享用的时候,竟然会通过鼻腔和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虽然不太文雅,但也属正常,只是因为看到了好的食物,神经兴奋造成的。正因为这些个情况的存在,有好多个事儿那都是可以通过吃饭,具体说是通过共同享用美好的食物来达到目的。比如说,促进友谊,再比如,讨好对方,再再比如,想让对方为自个儿办点儿啥事儿,这吃饭,吃好饭就会在其中发挥作用。
任东招待荆志国的这顿饭,那不用说一定得是好的嚼货儿了。按照荆志国的意思,就荆志国和任东俩人儿。任东本是让手下点了一桌子菜,想让他那些个股长啥的都跟荆志国热闹热闹,也显得他这个局长能叫得齐套。这叫得齐套的说法,都是东北这旮哒的土话,是形容那赶大车的车把式,车老板子,能把一挂车几匹牲口都驾驭得让它们一齐出力。这其实是一种形象的比喻。荆志国没同意。说,就咱俩儿,再让两个弟兄在那吃饭的雅间外面盯着点儿,任啥人不得靠近。那俩儿穿着警察制服的小子在那雅间门外一戳,还有啥人愿意招惹那麻烦!
因为下晌儿还有事儿要办,如果事儿要是顺利的话,荆志国还想晚上最好能赶回奉天去,就没有喝酒。但尽管没有喝酒,那任东和荆志国两下也都是比较愉悦的了。
开席。任东看了看荆志国的脸色,端起了自个儿面前已经倒了茶水的杯子,说道:
“科长,您看,您总也不到咱这儿来,一来就是手脚不停地忙活,真是给咱这些个做下属的打了样儿啦!您不喝酒,咱也不喝!咱就以这茶水当酒,敬您一杯!”
“任局长,您千万可别这么说,愧不敢当!正赶上今儿个有事儿!啥时手头儿没事儿,咱哥俩儿好好喝一顿儿!这汪县长的事儿,咱厅长很重视,话说回来,不重视那也不行啊!那日本人摧命一样!跟您老哥儿说实话,这咱再不紧弄着点儿,那日本人要是怪罪下来,啥人扛得起!这汪县长可是日本人眼中的红人!”
任东听了荆志国说出这话,瞅了荆志国一眼,连忙说道:
“是,是!汪县长这个事儿,也确实……您说……唉!咱先把这口酒……这就是酒了啊!以水当酒!来,干!”
俩人都端起茶杯,还碰了一下子,喝了一口。荆志国确实有些个饿了,伸出筷子又是夹这个菜,又是夹那个菜。忙过之后,突然就醒悟过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唉呀!您看,就咱一个人忙活了!您倒是吃啊!来,咱敬您一杯!”说着话,就端起杯子往任东面前送过去,要同任东碰杯,可伸到半截,却停住了。
“任局长,您说,那汪县长咋会自个儿把车开到崖下面去呢?”
任东看了一眼荆志国,撇了撇嘴,摇了摇头,嘴里“啧”了一声。
“这个事儿,委实有点儿蹊跷。那汪县长也是,你深更半夜地往回赶啥!你就等到天亮了再走还不行吗?这兵慌马乱地……啊!现在是好多了!”任东说到半截,发现自个儿说走了嘴,就收住了。再看荆志国,荆志国也不吱声,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吃菜。
“汪县长回关东州老家,咋不让他的秘书跟着呢?”过了一会儿,也不瞅任东,荆志国有点儿象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谁不说呢!你说你个县长,身边带着个人,不是有点儿啥事也方便嘛!真也不知道这汪县长是咋想的!”
“那他那个秘书……”
“钱,钱秘书。”
“啊!钱秘书。咱县局问话了吗?”
“问过了,要不咱咋知道汪县长是回老家了呢!咱把这个情况都报告省厅了。”
“那您看,汪县长是自个儿不小心掉到虎头崖下去的吗?”
任东瞅了瞅荆志国,收回了眼神儿,又微微摇了摇头。
“那现在也就只能说是他自个儿掉下去的了,要不……咋说呢?”
“任局长,您看那样行不行,一会儿,您派人把汪县长的秘书,那个钱秘书,找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