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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白果住着的那家小旅店。就在要到还没到那家小旅店的时候,他看到从那家小旅店里走出来一个人,定睛细瞅,竟然是佟掌柜!好你个佟掌柜!小泥鳅认定,这佟掌柜必定是奔昨儿个咱看到的那个人而来!咱倒要看看你还有何等话说!
“哎呀!掌柜的,这么早就出来啦?”
“哎呀!吓了咱一跳!啊!没事儿,出来遛遛!你这是要去哪儿?”
“到前面摆摊儿的地儿吃根油条!走吧!掌柜的,咱一块儿过去对付一口得了!”
小泥鳅全家就自个儿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
“不了不了!你快去吧!”
佟掌柜心里话,去啥去!咱要一去,你这早上的饭钱就有着落了!
“那行!咱吃过了饭就到铺子里头啊!”
“行!今儿个那趟活儿不着急!“
回到了货栈,佟掌柜哪还有心吃饭!白果的身份是茨沟农民!那茨沟不就是那一回,他们伙儿上的弟兄在大掌柜王原带领下劫了覃县荆家沟兄弟两家儿的地儿嘛!那白果咋会成了茨沟的农民了呢?眼下,有两个事儿让董刚……佟掌柜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是,那五掌柜竟然还在使用真名!当然,这个所谓的真名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无从考证!再有就是白果咋会成了茨沟的一个农民!
佟掌柜坐在椅子上,往那硬梆梆的靠背上靠了靠。到得这时,他的脑海里可就是二十来年前的那一回往事了!漆黑而又明亮的夜晚!说漆黑,因为是在夜里,说明亮,因为是在中秋!他们一伙子人骑着快马,黑布蒙脸,没命地追赶一辆拉着六七个人的花轱辘车!草莽!丛林!那一回,他们劫得一些个浮财,绑了两个小子的票儿,换回了两千大洋!就是那一回,他佟刚对大掌柜王原产生了不满。那一回曾劫得了两块金壳怀表!是!五掌柜,白果,小大夫确实在这整个儿的事儿过程中立了功。当时,那车载着人没命地蹽,是小大夫飞身踹倒那惊马。但在这过程中,他佟刚也是功不可没的!从踩盘子到整个活儿的定夺!可事后,大掌柜把那两块金表自个儿留了一块,另一块却给了小大夫!那可是两块从西方啥国家整来的金表啊!到啥时,那也是个正经物件儿!东西是小,可表达出的东西就不小了!佟刚为这个事儿,那心里可老不是滋味了!就是从那时起,佟刚可就不再象从前那样,心里那么坦荡地在伙儿里干活儿了!当然,这也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儿啦!这么多年过去,他佟刚还是以大局为重,为的都是伙儿里的弟兄!嗐!别想这些个啦!一切都已过去,大掌柜和伙儿里的弟兄也都到那边儿去啦!诶?佟刚忽然想到,咱没死,逃出来了!小大夫没死,逃出来了!那大掌柜和伙儿里弟兄是不是也还有活着的呀?小大夫现如今,是就他自个儿一个吗?还有没有伙儿里其他的啥人跟他在一块儿哪?那小大夫真真儿就死心塌地地做一个农民啦?那咋可能哪!
这个时候,董刚……佟掌柜想着的事儿可就有些个让一般人听来会觉得真真儿不可思议了!他要到小大夫当农民的茨沟去走一趟,看看小大夫是不是真就如他住店登记的那样,就是一个茨沟的农民!那要说,咋?他佟掌柜还想要把活着的他们那些个伙里的弟兄都往一块儿聚聚,想东山再起吗?说点儿实在话,这个时候的佟刚还真真儿没往那上想,这个时候的董刚……佟掌柜应该还是因为好奇!
让佟掌柜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正琢磨着事儿的时候,小泥鳅已经从他刚才去过的那家小旅店里走了出来。从神态上看,小泥鳅应该是如愿以偿了!
小泥鳅目送佟掌柜走远之后,自个儿并没有去吃啥油条,而是去了那家小旅店。小泥鳅进门就对那店里的伙计说道,老弟,咱向你打听个人!咱吧,在一个货栈跑事儿。咱有个弟弟在外跑事儿,前两天给咱写来了一封信,说是他们一块儿干活儿的一个朋友要到咱这覃庄来,到了覃庄就住咱家这旅店。说他这朋友咱以前见过,就一瘦条儿!算起来,应该是昨儿就到了。说到了之后,让咱请他吃顿饭!朋友嘛!请你帮咱看看,咱弟弟那朋友到还是没到。啧!也是!那封信吧,也不知放在了哪儿,咱只记得信上说,那人是昨儿个到,但姓啥名谁,是一概不记得了!你能不能帮咱看看,有没有这么个人?那伙计瞅了瞅小泥鳅说道,你看你这人真真儿就是怪事儿!要找人连姓啥名谁都不知道,你让咱上哪儿找去!那你家昨儿个住进来几个人哪?几个人咋?哎呀!老弟,你就帮大哥瞅一眼,看这些个人中有没有一个长得挺瘦,刀条儿脸儿的人!那个伙计想起来了!就是面前这个小子,在佟掌柜住在咱这儿的时候,踮踮儿的,不说是天天过来也差不多!那个伙计说道,你是不是跟佟掌柜找一个人哪?诶?佟掌柜也来找人啦?佟掌柜才从咱这儿出去!不是不是!咱弟也不认得佟掌柜,那哪儿能哪!诶?那佟掌柜找着人了吗?那个伙计白了小泥鳅一眼,并不说话。小泥鳅说道,老弟,你还是帮咱看一看,咱也就算来过了!要不,咱跟咱弟还不好交差了哪!你这人可真真儿磨叽!那个伙计说道。你看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白果?白果?好象不……诶?那这个人在哪儿做事儿?茨沟的,农民!小泥鳅摇头,不是!咱弟弟在常弓县那边儿跑事儿,这个白,白啥,是茨沟,茨沟的?不是!算啦!没有就算了!这回,咱跟咱弟也好交待了!谢谢了啊!
第五百零四章 滚刀肉()
董刚……佟刚可是当了多少年胡子二头儿的人,可说是敢想敢干!他知道,荆家沟一带是不让上山不让外出的!那让不让别地儿的啥人到那一带去,没说,但想来也是不许的!
不管那些个!让去不让去咱也得走上一趟!
说干就干!头晌儿的活儿派出去,佟刚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子,把货栈的门儿锁好,就出了城了!
还算顺利,走这一路,并不曾遇到啥阻隔。佟刚想得明白,咱可是正经良民,就是路上遇到啥日本关东军的巡逻队,咱能躲还是躲,实在没地儿躲,咱就说咱到这边儿是找活儿干,顶天儿,他不让咱再往前走,他还能咋?总不能看到咱就开枪吧!
两个钟头过去,佟刚就到了茨沟了。在佟刚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茨沟居然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就那三十左右户人家儿,各家的房子也就那么散落在一片较比平坦的丘陵地之上。也可能是佟刚从城里出来得早,也可能正值猫冬时节,人们可能还没起炕哪!屯子里居然人影儿不见!佟刚从屯子西头儿走到东头儿,复又朝屯子西头儿走过去。说来也是怪事儿!刚走了两步,他居然就停住了,他看到就在屯子东头儿,离他走着的横贯屯子东西的砂石路的南边儿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儿!
佟刚朝那户人家走过去!到得那户人家一看,柴门紧闭,再向房门看过去,那门是锁着的!晌晴的天儿,正是太阳初上之时,太阳的光从东南边儿的天上斜着倾泻下来,院子极其宁静。
一股子寒风从东北方向桑树林那边儿吹拂过来!
佟刚抱了抱夹儿!也不知为啥,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身来!看样子,这个小院儿是挺长时间没人住啦!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个事儿真真儿就是诡异!同样都是锁着门,有人住的房子和没人住的房子,那是不同的,人是万物之精灵,能够感知!为何?不得而知!想来,应该是事实存在,只是,还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罢了!那要说,就在前几天,那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的王娟娥少佐不是也到这个院子里来过嘛!那她好象并没有这种感觉!这个事儿,那应该是每个人对人类所处的这个世界在感知能力和感知偏好上有所不同或有所侧重使然!是不是由于王娟娥,那已经就是杀过人的人了,对这个院子里所散发的气息在感受上已经就有些个迟钝也未可知!
佟刚朝西边儿不远处的另一户人家走过去,敲开了那户人家儿的门。一个男人走出来,听到佟刚说出要找的人家儿,就朝佟刚刚刚走过来的那座房子指了指,平淡地说道,那就是白果家!噢……咝,咱看他家锁了门,他家人哪?串亲戚去啦!啊,咱是白果的亲戚,那要是论起来,白果还得管咱叫叔哪!这也是多年不见!咱呢,这回到覃庄办点儿事儿,听说白果在咱这茨沟,正赶上今儿个手头儿没啥事儿,特意过来看看白果。那,白果家都有些个啥人哪?啊!那!那也是好几口子哪!说话间,佟刚就觉得那个说话的人眉宇间有些个说不清的啥东西闪了一下子!那串亲戚……咋,全家都去啦?都去啦!白果也去了?白果?啊,白果没去!白果在荆家沟给人家捞忙哪!在哪儿捞忙?荆家沟!从咱屯子这条道儿向东,二十里!
佟刚真真儿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了!
那一回,他们这伙子人打劫绑票儿的那兄弟两家儿可就是荆家沟人!
佟刚竭尽全力控制住自个儿,很平静样子。说道,知道知道!唉呀!真是不巧!二十里,可是挺远的哪!啧!咋整?那人瞅了瞅佟刚,并不言语。
佟刚谢过人家,从那户人家儿处朝东走了过去,到了那桑树林边儿,回过身来朝茨沟屯子望过去。一忽儿,心里真真儿就是百感交集!当年,他们一伙子弟兄骑着快马!就是在这桑树林边儿,中秋月夜!那时的他们,何等年轻!何等英武!而今,物是人非,一切尽如过眼云烟!
佟刚认定,小大夫很可能是操起了老本行!
佟刚觉得,当年,他们之所以劫了荆家沟兄弟两家的钱物,把人家的两个孩子绑了票儿,从根子上说,当然是冲着人家的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命而已!如今,那小大夫应该是贼心不死,是不是还想整个大的,那都是说不定的事儿!可眼下,今非昔比,想来,应该是那小大夫下了大功夫了!
小大夫确实还活着,这是不会差的了!那么,说小大夫正在荆家沟捞忙,会不会差呢?应该也不会差!
一瞬之间,佟刚心里涌现出一种冲动,一种特想见一见小大夫的冲动!是因为同为伙儿中之人?或因为是同命之人?也是,也不是!可走过了桑树林,佟刚却停住了脚步!佟刚想,自个儿真真儿就是想再见一见一个伙儿中的弟兄?忽然觉得,有些个事儿不想得清楚楚儿的,最好还是不要相见!相见了说啥?相见了干啥!无论是小大夫还是咱自个儿,已经就是死里逃生,干啥还要去招惹麻烦哪?咱活咱的,他活他的,这也就得了!佟刚这样想着,遂反回身来,复朝茨沟屯子走了回去,接着就穿过茨沟屯子,朝覃庄而去!
世上的人千千万万,那对啥事儿的想法是不是也得千千万万?难说!
小泥鳅这一大天的活儿较比简单,为一家货栈送货,下晌儿就完活了。回到货栈,向佟刚交完了差,把车马安顿好,小泥鳅就出了城了!他要趁着天还没黑,走一趟茨沟!
到了茨沟,同样也是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同样也是到白果的家看了一遭儿。同样也是待这一应的事儿完了之后,穿过了那桑树林!
小泥鳅问人家,那白果说没说他是在荆家沟谁家捞忙?人家回答,没说。小泥鳅想,没说也不要紧,咱到荆家沟一问便知!
小泥鳅不是佟掌柜。小泥鳅穿过桑树林,没有就朝回返,而是去了荆家沟!
那要说,人世上,不管你是干好事儿还是干坏事儿,那可都是需要付出辛苦的!小泥鳅是肯付出辛苦的人!
这时,天儿一时间就黑下来了!中国东北,满洲国这地界儿,冬下里,那天儿一黑,气温骤降,寒风愈烈。要说小泥鳅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干了大半天的活儿,又走了这么远的道儿,他那身子骨儿受得了吗?受得了!小泥鳅身子骨硬实有如青年!也可能是他一时心中有事儿,心思都在想着的事儿上。反正,小泥鳅不累,精神头儿足着哪!严寒对中国东北,满洲国这地儿的人说来,那也不算啥了!都习惯了!更何况小泥鳅这样的人啦!中国东北人管小泥鳅这类人叫滚刀肉,至于这滚刀肉是个啥意思,任由人去理解,去体会!
约摸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小泥鳅就进了荆家沟的西沟了!要说,有些个事儿真真儿就说不清道不明!日本关东军的那些个巡逻队大兵,每天在覃庄到荆家沟东山一线,来回得走上多少趟的!可是便便小泥鳅就没有碰上!也别说小泥鳅!就是头晌儿佟刚走上那么一回,也是没有碰上!说起来,真真儿就是怪事儿!
小泥鳅没碰上日本关东军巡逻队,却碰上了让他丧了命的人!那要是按照中国东北,这满洲国人的话说,这可真真儿就是他自个儿作的!
第五百零五章 深沉的喜悦()
到得这时,小泥鳅并不知道白果到底是给啥人家儿捞忙,但小泥鳅成天走南闯北,对这覃县乡下的那套事儿那是再熟悉不过啦!这么个猫冬时节,那还请人捞忙,一定得是个大户人家儿!先不要着急,先在这荆家沟的街上晃上两圈儿再说!应该说,这时的小泥鳅既不是贼,也不是胡子,但他做出的举动可就跟贼和胡子没啥不同了!小泥鳅这时的举动可真真儿就是采盘子了!
从荆家沟下沟到上沟,再由上沟到下沟,一个来回蹓跶下来,小泥鳅心里有谱儿了!其实,那还用得着蹓跶一个来回么?一出溜儿就足够了!就荆志义家那院套儿,那门楼,那正房厢房,啥人家儿能比!小泥鳅看到了荆志义家的大院儿,这时,他还不知道这大院儿的主人是个啥人,姓啥名谁。小泥鳅怀疑,这个大院儿说不定就是白果捞忙的人家儿了!
在这一应的过程中,小泥鳅小心亦亦,一边儿两只眼睛不停地到处踅摸,一边儿还得格外留心别撞着个啥人!说起来还有些个相互矛盾,一方面希望看到个啥人,那啥也看不着,不是白来了嘛!另一方面却又担心撞着个啥人,那要真真儿就是撞到了不想见到的人,比如日本关东军巡逻队大兵,那可糟了心了!小泥鳅这时的行为表现,那要是说点儿正规的话,或者有点儿专业水准的话,那形体表现真真儿就是个贼人!一旦听到哪儿出了啥动静,得赶紧躲避!还好!这一个来回下来,还真真儿不曾撞见啥人!
这黑灯瞎火的,已经就无计可施!小泥鳅明白,自个儿既不能敲开哪一户人家儿的门打听,也不敢敲开哪一户人家儿的门打听!这是明白白儿的啦!
看样子,就得再找机会啦!
让小泥鳅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这荆家沟下沟上沟地走的这一遭儿,却是被一个人在暗中看得个清楚楚儿的了!谁?日本关东军奉天宪兵司令部翻译官宰岂!
宰岂这几天那可真真儿叫做一个繁忙!繁忙得够戗!
宰岂心里充满了那种初为大日本关东军驻奉天特务机关所用的兴奋!更严重一点儿说,应该是喜悦……咝!也不全对!应该是在喜悦的东西里面还多一点儿啥!宰岂觉得,这多的一点儿啥应该是深沉!男子汉么!又是大日本关东军宪兵,又是……咱可不是傻呵呵地乐呵!宰岂并不觉得自个儿在已有的宪兵司令部翻译官头衔上再多一项头衔,是与自个儿的啥人品或者啥道德有啥相龃龉和说不过去的地儿!都是为了大日本关东军,都是为了大日……宰岂觉得,这个时候的自个儿,才是真正的自个儿!那个啥,自我!现在的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