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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忽然慢起来,一下一下都显得那么清晰,她慢慢挪动脚步走上前去。
床上的人是她熟悉的,或者说又是不熟悉的。他静静躺在哪里,俊美的脸上没有了那一丝似笑非笑地神情,婉儿忽然觉得床上的这个人有些陌生。或者是因为他平日里老是带笑瞧着她,瞧得她有些讨厌,或者心虚,于是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现在他躺在床上,没有那样灼灼地瞧着她,她可以从容不迫打量他。她忽然觉得其实细看起来,这人不是那么讨厌,而且完全说得上是俊美非凡,用面如冠玉来形容也一点不过分。
在牢里想地又涌上心头,她瞧着那熟睡的人,心下有什么在涌动,慢慢地涌上全身。她在床边坐下,静静瞧了一会儿,伸手在那小丫头身上一点,小丫头软绵绵倒下,婉儿随即扶住她将她移往床脚处。
“陆汝吟,快醒醒!”她轻声唤。
床上地人还在沉睡。
“陆汝吟,你快醒来好不好?”有一条小虫子从眼角爬出,爬在脸上凉凉的,她哽咽起来,“你不是被人救起了么?还想故意躺在这里装睡,想骗我?”
第十一节 太阳当空照(手打版/
上的人并没有如她想象的睁开眼讨厌地笑,还是紧紧只是唇角似乎溢出一丝笑容。
“陆汝吟,你听到我说话了?”婉儿大喜,抓起了放在床上的修长的手摇晃,“听到了还不快起来!不许再睡了,再睡我就生气了!”
“姑娘!”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如果我没看错,这位公子是位姑娘吧?”
婉儿蓦地一惊转过身来。
门口站着几个人,最后一个背着一个药箱,想来是大夫了。站在大门中间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眉目俊雅从容,和陆汝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头微锁,脸上溢着淡淡的忧愁。他举步跨进屋来,淡淡道:“你果然来了!”
婉儿的后背顿时收紧,慢慢站起身来。刚才她一心放在陆汝吟身上,竟没有听到外面有人来。此刻听了这人的话,似乎已早就料到她一定会来。陆汝吟的朋友以为他被劫报官,难保陆府的人不会误会陆汝吟的落水与自己也有关系。
莫非他们早已设下了罗网……
她身形一动便要往外闪,却见那中年人的旁边两个人忽然也齐齐移动,身形迅疾,立刻就堵住了门的出口。婉儿心中一动,这两人好快的身法,要从他们手中脱身恐怕有些困难了。她的手便慢慢伸到怀里,摸到了郭老夫子高价卖给她的笑笑粉。万不得已时,恐怕只有忍痛扔出了。
“姑娘!”那中年人似乎看出她的疑虑:“不要紧张,我知道你是汝吟的朋友!”伸手作了个请坐的姿势,语气平和,宁静地面庞上有让人安心的神情。
不知怎么。婉儿忽然就相信了他,慢慢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您是陆汝吟地父亲陆老爷吧?”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和她多说什么走近陆汝吟。同行的那个大夫也走上前来,拿起陆汝吟的手搭了一会儿脉,沉吟着。
“蔡神医,你看……”陆启铿轻声问道。
那蔡神医放下陆汝吟的手,并不说话,眼中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来。
陆启铿的脸上便有些紧张,想要问什么却又一再忍住,袖里的双手已经悄悄握住了,攥得指节发疼。婉儿却已忍不住,直接跟到蔡神医身前来“陆汝吟他为什么还没醒?他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你是神医你为什么不说话?”
那蔡神医也不说话。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一掀盖子打开了,里面并排着一行细小的银针。蔡神医拈出一只,在陆汝吟的身上慢慢扎下,随即又将其余银针一一扎下。
银针在灯光下闪着耀眼地光芒。婉儿和陆启铿都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施针。
最后一针扎下,陆汝吟的眼皮便掀动两下。陆启铿大喜,赶紧凑上前去,嘴唇都激动得微微颤抖。先前在门口阻挡婉儿的两个人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见他如此,不由在心里暗叹——浙江第一大富陆启铿陆老爷在商场上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关系爱子性命,也是再也无法冷静淡定。
见陆汝吟的眼睛动了,蔡神医大喜,捏住人中处地银针连连回旋。以求扎得更深,然后忽然将手迅速往回缩,猛地拔出银针。左手迅疾将陆汝吟推起来。
只听得“哇”的一声,陆汝吟吐出一口黑血。接着又是全身一颤,却是蔡神医的手掌已经贴在了他地后背,将掌力轻轻一吐。
陆汝吟悠悠醒了过来。
“吟儿!”
陆启铿大喜之下叫出声来,但尚不敢上前,直等到蔡神医放下陆汝吟,望着他笑了笑:“好了!”神色有些疲惫,似乎消耗了极大的精力。陆启铿果然不愧是商界奇才,在这时也不忘先说了声:“谢谢神医!”
那蔡神医淡淡一笑,在桌旁坐下,取了纸笔开始开药方。
“吟儿!”陆启铿这才扑上前去,轻声地唤着陆汝吟。这时婉儿也立在旁边,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他终于醒来了!否则的话,想起这个将木板留给自己,将生还的机会留给自己的男人,而自己回报他的是一记耳光……
陆汝吟的脸色仍是极其苍白,微弱得似乎说不出话来,俊雅的眸子里却露出一丝笑容来,在陆启铿的脸上一转,那眼神里写着我没事地信号,陆启铿的心霎时便放回了肚子里。
目光转到旁边的婉儿地脸上,婉儿的眼睛正急切看着他,盼望他说出——我已经好了之类地话,却见那笑容加深,嘴角也微微扬起来,这时他的脸上便又是以前那种笑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瞧着她。
婉儿的眼睛便一瞪,露出凶狠的光来,随即又是一笑。
陆公子已经不大碍事,我这里开了药方,照着吃几天神医将方子递与陆启铿。陆启铿也不多说,谢了后亲自送他出门,回来便在桌边坐下了,含笑道:“姑娘,请稍坐片刻!”
此时婉儿正在观察陆汝吟的状况,他似乎疲劳至极,又沉沉睡去。听到陆启铿说话,在屋子里看了看,确定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子,于是大大咧咧在桌边坐下来。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陆启铿恢复了沉稳的风度,淡淡道。
婉儿虽然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看他的样子极其诚恳,也就直接说了实话,“我叫婉儿!”至于姓么,她轻轻地将其省略了,那个,她实在不想说自己姓胡叫胡婉儿,可是也不能说出真实姓名,于是她甜甜一笑,引开话题:“婉是温婉的婉,很好听的名字,对不对?”
陆启铿倒没有追问她的姓,只是淡淡道:“多谢婉儿姑娘!”招手叫了一人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人便立刻出了门。
——多谢!婉儿及时捕捉到这个词。什么意思,谢我什么?银子……嘿嘿嘿嘿!
“汝吟在船上遭人劫持,若非姑娘赶到,也许就落入劫匪之手。”陆启铿看了看陆汝吟,眼里充满爱子之意。
“呃,那个……”某人想起自己跳上画舫的目的,好像也是为了将陆汝吟绑走,不由有些心虚。心虚之下,脸上却笑得更甜,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瞧着陆启铿,露出最诚实最可*的样子,嘴里谦虚道:“朋友么,本该如此!”
心底在剧烈地活动起来,不是为了自己如此虚伪,而是想到了陆启铿说的话——多谢!哈哈哈!救了浙江第一大富的独家子,这份功劳可不小,不知道他会怎么谢我啊!
伸长了脖子等着陆启铿的下一句话——来人,将金子端来给婉儿姑娘!
“来人……”陆启铿果然威严地唤,某人眼里立刻射出星星似的光芒。
“茶已经凉了,砌壶热的来!”
星星瞬间变成流星,哧溜掉在地上,剩下黑漆漆的深洞。
莫非他知道了我上画舫的用意,刚才的话都是反话?婉儿的眼睛一转,笑嘻嘻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您不用谢我!我上画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只看到陆公子正被一把钢刀架颈,旁边站着几个张弓搭箭的人,恶狠狠对着我们……”表情丰富起来,露出当时的确很凶险的样子,接着就变成大义凛然。
“一开始我很害怕,可是我转念一想陆公子的情形很危险,既然我是他的朋友,我一定要救他出去,于是我就和我的家人一起和绑匪展开了生死搏斗,直到制服了歹徒。可是谁知道他们会逃走,而且把船破坏了!”
她着重讲了自己对陆汝吟的救命之恩,至于后面陆汝吟木板让给她的一段她就自动忽略了。边说边观察陆启铿的反应,谁知道陆启铿竟对这段真真假假的话点了点头。
“我知道,船家将吟儿救上来后已经全都告诉了我!”
船家?原来是他救了陆汝吟!婉儿想起那花白胡子的老头,心里立刻就对他起了崇敬之意。——多好的船家!让自己以后都不必内疚了。
“吟儿的朋友不知道真相报官,让姑娘和家人受委屈了!”陆启铿歉意道:“我也是见吟儿昏迷未醒忙坏了,所以今日才叫人去县衙销案,还请姑娘见谅!”
“没什么,我们只是在牢里受了一点小委屈。”婉儿故作轻描淡写,因为她又听到了脚步声。
来人的身影在门口出现,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盖着一块绸缎。
看了看那人的步伐,似乎一点不吃力,而且那盘子极小。某人的心便象清晨的月亮沉下去、沉下去……
可是一会儿那颗心又升起来、升起来,随着绸缎的揭开,随着陆启铿含笑的话语——这些送给姑娘,感谢你救了吟儿!那颗心一直升到了正午十二点的太阳的位置,照得人全身暖和的正午的太阳。
一直照着她在黑夜里回到县衙,她的精力全放在银票上了,没有注意到县衙的四周有隐隐的黑影和闪闪的刀光。
阳光继续照耀着她在灯下细细数着: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整整一万两,数了一遍又一遍,笑得嘴都合不上。这么多钱啊!赶紧找地方藏了又藏,刚把钱藏进靴子底,便有零碎的脚步声急急行来。
“婉儿姑娘,快,快,大人找你!李四叔受伤了!”绿巧满脸焦急。
第十二节 冒险送信(手打版/文
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刀伤。那伤口从肩上一直血淋淋的皮肉,鲜血止不住地流。
“怎么了?”她一进门就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不由吓了一大跳。
“把药粉给我!”薛重楼的神色依然沉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从李笑的手里接过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李四叔已疼得陷入半昏迷状态,药粉撒上,剧痛入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薛重楼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眼中露出一丝痛苦来,低声道:“四弟,你且忍忍!”
包扎完伤口,将李四面朝下轻轻放在床上。他平静向婉儿道:“他是被衙门口的杀手所伤!”
“衙门口有杀手?”婉儿大吃一惊,顿时忆起自己进县衙的时候,树后似乎有人影闪动,只是当时一心在银票上,竟没有注意到。
“县衙已被杜海天派人团团围住,只需进不许出,四弟便是突围的时候被杀手所伤。”薛重楼淡淡道,似乎知道婉儿会刨根问到底,接着道:“四弟探知了他们的秘密,杜海天已然纠结人手要和倭寇里应外合攻陷宁德。”
“所以防止你们去报信对不对?”婉儿看着他的眼睛道。
“是。现在的县衙,已经围成了铁桶状,只能进不能出!”薛重楼的样子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依然镇定从容。
“哎哟!”婉儿忽然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来,“肚子有点痛,肯定是在牢里得太久了,饿出毛病了!”心里嘿嘿冷笑。叫我来的目的就是让我去送信什么。才不去呢!既然围成了铁桶,不用说十分凶险,连李四叔都伤成了这样。
就算侥幸跑出去。恐怕也是伤痕累累,她可不想在自己细皮嫩肉地身子上添加疤痕,那样多丑!会直接影响自己的后半身幸福滴!上官赫飞见到一个丑八怪,还会娶回家么?
故作痛楚弯下腰去,眼睛在眉毛下偷偷看薛重楼的表情。
“如果不送出信去,宁德危在旦夕,全城百姓地性命和财产便保不住了!”薛重楼的脸上添了几分焦急和凝重,十分动人。
婉儿的心中便是一动。这样大的责任,她,她怎么可以将全城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可是。真的好危险啊!万一出不去,她可不想被人砍成刺猬,全身冒血啊!
要不横下一条心送死,死之前索要点赔偿金,保险金、抚恤金什么?自己死了也给戴云寨挣一大笔遣散费!
看看薛重楼简洁的衣着。再联想他平时两袖清风的样子,显然是不会有银子的,顶多在哪里竖一块碑。上面写着——舍己救人的山贼岳婉儿。咳!那叫什么名垂青史啊?
“上官将军地部队就驻扎在离城五十里的地方,只要将信送到他的手里,婉儿就是我们宁德的大功臣了!”薛重楼察言观色,见尚在她犹豫,不动声色使出最后的一招。
“什么?你是说大哥他就在附近?”肚子疼地症状忽然奇迹般消失,她失声跳起来。
“上官将军率军剿灭了武夷山的倭寇,现在正在追击残敌……”
“大哥已经剿灭了倭寇?”婉儿喜出望外,可是薛重楼接着说:“如果杜海天勾结倭寇攻下宁德,前后夹击,上官将军的队伍会腹背受敌。情况很危险!”
“叔父!”婉儿大义凛然站起,“人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死。为了宁德地百姓,我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去送信!”
薛重楼赞赏地点头。“好,宁德百姓会记住你的!”
“我先去准备一下!”她一闪没了影,回转身来又拖走了李笑。
“大哥,”李四微弱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这小丫头值得信任么?”
薛重楼踱到窗边,看了看无尽的夜色,神情凝重,半响道:“婉儿虽然是山贼,但我看她并非奸恶之人。况且,我们并没有别的人可以派……”
李四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一时大意,要不然……”
“你伤得严重,不要想这么多。还是早些歇着吧!”薛重楼走到床前,避开伤口精心地给李四盖上被子。
我应该没有看错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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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院,四周清寂无声。
院墙上忽然跃上一个身影,在上面摇摆着,似乎在看周围的动静。“嗖嗖嗖……”四下里箭如急雨,那身影闪避不及,身中数箭扑通一声栽回后院。四下里恢复了宁静。
隔不了多久,邻近的墙上又出现一个身影。墙下立刻又现出许多黑影来,张弓射箭,乱箭起飞,墙上的人仍旧没有逃掉厄运,扑通倒回后院。
“小心,小心!”院外有人在低声命令。
不用小心了
在心里回答他们,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刚才将那么的棉人抛上墙头,一连抛了两次,他的手已经酸软得不行了。
李笑全力以赴扔棉人地时候,婉儿在县衙大门后侧耳聆听外面的动静。后面出现状况,前门处便有轻微地脚步声急急跑过,脚步声过后婉儿抓紧机会向外面“啪”地甩了一块什么东西
“哈哈哈!”院外有人大笑起来,笑得不可自抑,笑得浑身难受。这时县衙内便飞出一个人影,身形迅速,箭一般射向树下拴着的马,那些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婉儿已在马屁股上狠命一拍,马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哈哈哈……”杀手狂笑着勉强追了几步,增援后院的杀手已然赶回,连声追问:“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