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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言也不说话,直接便站起身来,可是,她才一站直,便觉脚上一阵剧痛,不仅仅是脚板心的痛,还有脚踝的痛意。刚刚脚上被刺的一瞬,居然把脚给扭了,锦言顿时懊恼不已,秦非离在一旁见了,看了她一眼,随即在她身前蹲下道:“我背你吧。”
锦言冷冷扫了他的后背一眼,一点感动的心都没有,反倒拿起他用来当拐杖的棍子支撑住身体的力量,道:“不用你虚情假意。”
随即便快步往前走去。
但她到底是第一次用这个,极为不习惯,才走了几步,便因为棍子下头打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又啃了一嘴的泥。
秦非离快速上前来扶她,没了拐杖,他也没有用任何支撑的东西,走起路来虽然瘸拐,但到底是能走就是。
他到锦言身边要扶她,锦言推了他一把,心里又委屈又难受,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她恶狠狠的瞪了秦非离一眼,她只想再不要跟这个人有任何接触,只要一有接触,她绝对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她再次站起身来,这一次,竹篓也不要了,她只见便双手压了拐杖往前走,好在,这一次,稳多了。
秦非离见她不让自己扶,只好跟在她后面,直到,锦言第三次摔倒,并且摔得很重,直接滚到了下坡,秦非离快速上前,一下子便发起了火:“不能走,你逞什么能?你这样不但伤己,还拖累别人。”
“是,我就是愿意伤害我自己,我就是把自己折腾死,也不要你帮忙,秦非离,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我半点害你的心都没有,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拼什么!”
锦言用尽全身力气推了他一把,雨下得太大,她也看不清秦非离的表情,大步便往前走,也不顾脚上的伤到底重不重。
可她才走了一步,便又要摔倒,身后却一道身影快速掠至她的身前,将她一下子抵在身后的树上,止住她摔倒的动作之时,也同时钳制住她的身体,他的声音,吩咐从修罗地狱传来:“你认识我?”
锦言心里原本还在伤心着,听到这句冰寒至极的话,下意识身体一僵,随即,才想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居然一下子没忍住,说出了他的名字?她喊了秦非离,不是幽离?!!
锦言睁大着眼,呆呆的看着他,秦非离擒在她肩上的手不由得又加重几分:“说,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说!”
他手中的力道极重,锦言只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他捏碎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依旧回不过来神。
曾经,那个温柔至极,温润浅笑的人哪里去了?那个说着用所有身家性命娶她的人哪里去了?
——我想让你知道,我想娶你,想让你嫁给我,做我妻子的心,不是一个随便的决定,而是我所有的身家性命。
——用秦王府的身家,用我秦非离的性命做聘礼,留下来好吗?
——我用命来护,倘若护不过,生一起,死一起。
——我的女人,我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是最美的。
……
往昔依在,君已陌路。
锦言忽而便笑了,笑得眼泪合着雨水一起,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脸又一次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忽而便仰着头道:“我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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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离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双眼,似乎是被她眸中的悲痛所震住,他有些发怔,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几分。锦言站立不稳,便很自然的滑落下去,再次跌落进泥水里,一动不动的坐着。
“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是谁给你的?”他忽而开口,声音低沉,刚刚的森冷之气,已退去了不少,只是依旧冰寒。
锦言摇了摇头,嘲弄的笑了笑:“很久了呢,仿佛是上辈子的事那么远,我也不记得了。”
秦非离垂头看了她一眼,瓢泼大雨已经将她淋得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脖子上,却依旧能够看见脸颊上和脖子后清晰可见的伤口,只是被雨水冲得发白。那面具他原本并没有发觉,也是在刚刚,他将她按在树上,近距离之下,才看清那裂开的面具。普天之下,能做出那么精细面具的人屈指可数,就连他自己,他也没有把握完全能做得出来。秦非离以为,锦言带着那张面具只是以假面目使人,也许真面目,他可能认得出来,听闻此话,他随即转过身来,在锦言身前蹲下,然后伸出手来,摸到她耳后的那一层比纸都薄的薄层,用了力气,一下子撕下。
原本,这面具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撕下的,必须要经过特殊的药物处理,但是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又被利器割破,此刻撕落下来便很轻易。
锦言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因为面具戴的时间太久,他撕落时,犹如皮肉一起撕下,痛得她呼吸都停止了,但她始终强忍着不动,静静的看着秦非离,仿佛他撕的不是自己的脸。这样也好,他给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在一样一样收回,这样,也好让她更清醒的告诫自己,过去只是一场梦,一场已经不需要有任何留恋的梦。
秦非离没有料到她面具底下居然是这样一副容颜,他原本是半蹲着,在看清锦言面容的那一刻,膝盖无端的竟似被人利器打过,一软,随即便在她面前单腿跪了下去。
他怔怔看着锦言,满目之中有不可置信,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懊恼,如果锦言没有看错的话。可是,他会懊恼什么呢?难道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帝,会因为撕开了别人的伤口就心里涌现出懊恼的情绪?
她只觉不可思议,也更加不相信,因为他连人命都不在乎,连身边人都可以利用,又怎么会面对一个陌生人时有懊恼的情绪呢?尽管,他撕开了她的伤疤。
“你到底是谁?”
秦非离扶着脑袋看着她,他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片段涌过,可是就是抓不住,看向锦言的眸子不自觉的竟染上一丝血红:“你说啊,你到底是谁?”
锦言轻轻的笑了下,笑容轻得还未在脸上绽开,便已经破碎,那张伤痕遍布的脸就这么一览无遗地落进他的眸底:“你觉得我会是谁?”
瓢泼大雨砸在他们脸上,将这句话也直接冲淡,锦言不知道秦非离有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缓慢的抽离;然后;最后仅剩的一点意识之中;是秦非离讳莫如深的一双眼;深不可测的落在她的脸上。
再醒来;她已经身处吕大娘家自己的房间里。锦言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随即,她想到自己的脸,下意识伸手往脸上一摸,触手细嫩柔滑;毫无疑问;脸上是戴了面具的。
门外有人敲门,锦言起身下床,这才发觉,脚上已经包好了纱布,脚踝处的扭伤,虽然痛,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门外的人见屋内半响没动静,便直接推门进来,看到锦言安稳的坐在床上,顿时一愣,随即有些呐呐的道:“夏……夏姑娘,我看没人应以为你没醒,所以……”
二狗支支吾吾,脸色涨得通红,锦言看他手上端的是一碗粥,随即一笑道:“没事,刚好;我也有些饿了。”
二狗一听;立刻便笑了;答应一声;端了粥上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憨厚的笑着道:“夏姑娘,我娘说了;你要是需要什么只管说;我们只要能弄来的;一定给你弄来。”
锦言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味道很香,随即笑道:“不必了,我不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人,也没有那么娇生惯养,这里已经很好了。现在,只要采到曼陀罗花,就可以给你做手术了。”
吕二狗一听,似乎想起了什么,细细思索一番道:“夏姑娘说的曼陀罗花是不是一种白花?很漂亮?”
锦言点了点头,心里还在疑惑他怎么会知道?便只听得二狗欢喜道:“昨日幽公子已经采回来了,就在前院放着呢!”
锦言一惊,立刻放下碗就要去看,吕二狗急忙上前来扶她,可是走到她跟前了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扶,只好找来一根棍子交给锦言,这还是他在得知锦言脚上受伤后给她预备的。锦言杵了棍子,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跟着他出去,果见院子里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竹篮,篮子里面就是一朵曼陀罗花。
她欣喜不已,拿起那花看了又看,这才对着二狗道:“没错,就是它。”
二狗眸中一亮,也仿佛看到了希望般笑了起来。
此刻吕大娘和吕大爷都出去干农活了,还没回来,锦言喝过粥后,为了方便行动,便画了一个拐杖的样子给二狗,让二狗帮忙做一副,这也是在知道二狗很会做桌椅之类后,她才提出拐杖一说,最关键是,院子里堆放了一堆没用的树,二狗一听说那个会很方便她走路,二话不说便照着她的图纸忙活去了,甚至在锦言没有要求的情况下也给秦非离做了一个,她手艺极好,做出来的拐杖结实得很,才一个上午就做好了。
锦言用过之后,走起路来,果然稳多了。
吕二狗将另一个送去了秦非离的屋里,欢欢喜喜的出来对着锦言道:“幽公子说这东西真实在,还问谁想出的主意呢!”
锦言看了一眼紧闭的西屋门,有些恍惚的笑了笑,随即看着吕二狗道:“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吕二狗有些不知所以的问道:“夏姑娘不是自己回来的吗?哦,那应该是幽公子背你回来的,我们昨天回来的时候,姐姐和幽公子都在家里,要不是幽公子告诉我们姐姐上山采药脚受伤了,我们都不知道姐姐上山了呢。”
锦言没想到,秦非离居然不追究昨天的问题,不由心中有些诧异,闻言细细一想,莫不是昨天真的是秦非离背她回来的?
可随即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他是谁?他是秦王秦非离!鬼帝幽离!!想扛一个人下山还不简单?直接通知两个鬼王府的人即可,向来,曼陀罗花也是他吩咐人采回来的吧?这样也好,幸好昨天上山前,她有跟他说过自己是要采曼陀罗花,而且大概的说了一下花的样子,不然,又免不了她自己一番辛苦了。
锦言将曼陀罗花捣碎和自己的药配到一起,随即对着二狗道:“药都已经配好了,你做一下心理准备,和吕大爷吕大娘商量一下,看定在哪一天,就这两天做手术。”
吕二狗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道:“等爹娘晚上回来,我们商量好了就告知夏姑娘。”
锦言点了点头,二狗将地上刚刚做拐杖剩下的木屑收拾了一下,随即便做饭去了。
吕大娘和吕大爷天黑才回来,饭桌上,隐了一天没露面的秦非离终于出来了。他杵着拐杖,还是往昔的模样,没有任何不同,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发觉锦言看着他时,他回望了她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开,做自己的去了。
锦言心里虽然疑惑他居然不再追查事情的真相,但既然他不问,她也乐得其所。
晚饭注定吃得压抑,因为吕二狗即将到来的手术,因此,即便秦非离和锦言都不多话,也不显得突兀,也就没让吕家人发觉她与秦非离间有什么问题。
夜里,吕氏一家终于商量好了时间,就在后天白天,锦言点头答应,第二日便去准备手术用具去了,一天忙碌下来,自然也顾不上秦非离的事,直到第三天天亮,终于要开始手术。
因为需要光线的原因,又怕外面风大,吕家夫妇就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房子,只不过却是空顶的。然后上面摆了一张床,他们在外面,锦言在里面,一来避免风和灰尘,二来又让光线充足。
而锦言中途需要什么,他们都可以在外面准备。
但是手术毕竟危险,而且时间紧迫,锦言一个人来,免不了要忙前忙后,而让吕氏夫妇进内帮忙的话,吕二狗是他们的儿子,如果让他们看到手术过程中的血腥,只怕他们还没来得及帮上忙便吓晕过去,就算没有晕,情绪上也绝对有波动,锦言不得已,只好找来秦非离。
以秦非离的为人和胆识,这样的场面定然吓不了他,当锦言说出要让他帮忙的要求时,秦非离倒是有几分感恩图报的心,没有为难她便答应了下来,这样一来,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便是手术真正开始的时候了。
先给吕二狗用了麻沸散,等他昏睡过去之后,她才开始手术。秦非离一直在旁边给她准备各种需要的东西,所有的用具都提前用烧酒消过毒,他默默的看着手术过程,当手术刀在吕二狗的前额划开,再拉起皮肉的一刻,他也看得目不转睛,只是偶尔的时候会抬头看锦言一眼,直到,锦言从吕二狗的脑袋中取出一颗荔枝大小桂圆大小的肉坨,然后,便是手术的缝合。
她的双手已经站满了血,不止如此,吕二狗的枕头上也留了一大滩血,可面对这样血肉模糊的场面,锦言丝毫的退缩都没有,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秦非离注意到,她的手很稳,连缝针时都没有一刻颤抖过。
直到最后一针缝完,伤口处洒了止血消炎作用的药粉,锦言这才力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整个手术持续了足有四个时辰。她一口水都没喝,一直站在那里,弯着腰,秦非离在这一刻,才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女子身体里的力量和胆识。
他询问锦言:“这算是成功了吗?”
锦言将面上的口罩取下,看向他,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垂下眸子,小声的道:“我也不知道。”
秦非离看着她脸色苍白得很,倒了一杯水给她,锦言喝过之后才道:“要知道有没有成功,得看他能不能过完今夜了,如果三天后他能清醒过来,那就证明成功了。”
秦非离点了点头,将床榻处理一番,这才让吕家夫妇进来。吕大娘和吕大爷一看到枕头上都是血,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心疼得眼泪“哗啦”的往下掉。锦言急忙在一旁道:“你们暂时不能挪动他,他刚经过手术不能挪动,只能先将他的床和人一起抬进屋,等他醒来。”
吕大爷和吕大娘纷纷追问手术如何,锦言如实说了,两个人俱都沉默下来。吕大爷拍了拍心碎的吕大娘的肩,安慰道:“你放心,二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说到后面,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声音哽咽了,吕大娘点了点头,悄悄又抹了一把泪道:“那我们把二狗抬进去吧,太阳这么大,我怕他不舒服。”
吕大爷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动起手来,锦言想要上前帮忙,可她脚上有伤,根本动不了,吕大爷见状忙说:“夏姑娘,你歇一歇,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手术,你该累了,等我们两口子把二狗抬进去,便给你弄饭吃。”
锦言急忙道:“不麻烦,我现在不饿。”
都这么时候了,他们哪里有心思做吃的,锦言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吕大爷也是真的没心思,闻言也没说什么,使唤吕大娘一起帮忙。这时秦非离正好进来,忙的放下拐杖,上前来帮忙。吕氏夫妇见他腿上能使几分力,感谢了几句,便没多说什么,等吕二狗抬进屋里,锦言这才杵着拐杖起身,将这些医用的东西收拾一番,清洗完毕之后,放到一处,打算这些就是她以后治病救人的家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