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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不知道，自己和兄弟赶赴的是一场鸿门宴，他还觉得自己问心无愧，赤胆忠心保大顺就没事。
那天和兄弟李侔一起去牛金星的丞相府，被他的兄弟扶着下马。那马不小心碰着一块石头，打了一个前栽，痛得嘶鸣，虚弱得几乎要倒地，就像此时虚弱的大顺一样。
丞相牛金星还亲自来门口迎接，这个胖子还一路陪着李岩两兄弟，笑着给他们灌迷魂汤，说：“林泉兄弟啊，皇上让你与德齐明日即驰回豫北，对你们可是期望甚殷，希望你们兄弟和红娘子多带一些人来救襄城。”
李岩道：“牛丞相过奖了。今回家乡，也是九死一生，仰赖皇上恩典和丞相的支持，岩兄弟得尽犬马之劳，只要对大顺有利，我们兄弟两个就死而无憾了。”
进丞相府到客厅之前，突然丞相府的两名侍卫上前，高个侍卫要求李岩兄弟将随身的刀子取下，并说：“两位将军，见谅了，这是我们丞相府的规矩！”
“什么规矩？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李侔一听，瞪大眼睛，气呼呼地推开两名侍卫。
“你们都退下吧！”牛金星假装挥手让侍卫退下，笑道：“李岩兄弟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既然是相府的规矩，我们兄弟自当从命。”李岩觉得牛金星不会害他，解下自己的腰刀，递给高个的侍卫。
见大哥如此，李侔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自己的刀子也解了，递给相府的侍卫。
第51章 大顺朝的末日（）
制将军李岩和李侔两兄弟交了随身刀剑，牛金星笑脸灿烂，拉着李岩的手上了客厅的八仙桌。
李岩是个书生，还有点不好意思，拱手对牛金星行礼，说：“丞相，我兄弟他是个粗人，不懂规矩，刚才的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碍事的，不碍事，咱们都是自家的兄弟嘛。”牛金星笑里藏刀，道：“皇上说了，你们兄弟回家乡的事，他同意了。他的箭伤，虽然太医处理过了，但还没痊愈，身体不适，明日就由我代为送行。今晚，我就陪着你们兄弟，痛痛快快地大碗喝酒，大碗吃肉。”
“多谢。原来外界传言丞相对我们兄弟有意见，都是错怪丞相了。”李岩很高兴，说：“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好兄弟，当初还是你向闯王推荐我的。我怎么会对你们有意见呢？”牛金星笑着说。
“谅你也不敢在我们兄弟背后插刀！否则，哼……”李侔听牛金星这么一说，也放松了警惕。
“来人，奏乐！”当下上来两个婢女，酒宴摆好，牛金星代李自成为李岩设宴饯行。
李岩兄弟人席之前，先跪下三叩九拜，行礼谢大顺皇帝隆恩。
牛金星面不改色，他一面同李岩兄弟两个谈话，一面灌他们兄弟两个酒，尤其是李侔。
牛金星知道，李侔是个武夫，臂力过人，必须让他喝多点。
“来，我替皇上敬你们兄弟三杯！”
“来，我敬你们兄弟三杯！”
牛金星命旁边的婢女不停斟上美酒，找各种理由让他们多喝点。
“多谢丞相的美意和美酒。”李岩和李侔赶快恭敬地站起来，双手举杯，仰脖子痛快喝酒。
酒过多巡，牛金星看李岩兄弟喝得差不多了，已经东倒西歪，突然收了笑容，将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道：“李岩、李侔听旨！”
摔杯为号，一大群手持刀剑的相府侍卫冲了进来。
李岩大出意外，觉得不对劲，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李侔也清醒了不少，说：“你们这些狗东西……”
牛金星从怀中取出黄纸手谕，马上对着李岩兄弟宣读：“特谕丞相牛金星：李岩、李侔兄弟，暗怀异心，想回豫北作乱，罪证确实，着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罪证确实？”李岩大呼：“臣李岩对大顺一片忠心，哪来罪证……”
牛金星并不听他解释，对那群侍卫厉声喝道：“圣上有旨，你们还等什么，立即将他们兄弟斩首！”
李侔酒醒了大半，掀翻了眼前的长桌子，拿起一把凳子砸向了来拿他们的侍卫，并大声叫李岩：“大哥快走，小弟先来挡着！”
“砍死他们！”牛金星大叫。
众人一拥而上，刀剑砍向李侔，李侔的身上很快被捅了好多个窟窿，鲜血直冒。
“狡诈牛金星，去死！”李侔大吼一声，身中数十来刀，他咬牙切齿，拉过一位眼前的侍卫，咔嚓一下扭断了他的脖子，抢过长刀，跑过去砍牛金星。
“快挡住他！快杀了他，本丞相重赏千金！”牛金星吓得连连后退，叫道。
重赏之下，十来个胆大的相府侍卫兵上前，又砍了李侔几十刀，他才摇摇晃晃倒下。
“好兄弟，你坚持住，哥哥去叫人来救你！”李岩对浑身是血的李侔大叫，赶紧往外跑，很快也被追上来的丞相府侍卫们给砍死了。
跟随李岩兄弟一起来相府的二十名制将军的亲兵，此时也被灌醉，乱刀砍死。
此时，李岩的堂兄李俊带人巡街，路过相府大门外，忽见大门关闭，又听见宅院里有人大叫救命，飞驰回营，向李岩的妻子红娘子报告消息。
“相公！”红娘子大叫一声，立即飞身上马，带五百亲兵杀到丞相府。
牛金星丞相府的两个侍卫阻拦，红娘子抽刀杀了其中一个，抓了另一个上前盘问：“快说，制将军现在何处？不从实招来，小心你的狗命！”
那个被抓的相府侍卫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说：“红娘子饶命，圣上有旨，制将军已被丞相杀了。丞相父子提他们的人头，回宫复命请赏去了！”
“相公，是我瞎了眼啊，害了你们兄弟俩，不该怂恿你们投奔李自成！”红娘子听说李岩兄弟被杀，撕心裂肺，晕了过去！
红娘子在崇祯十三年让李岩去投奔李自成，是因为她觉得李自成的为人，与好杀的张献忠不同，不像张献忠那么残暴阴险。
李岩听从红娘子的劝说，加入李自成的大顺军后，劝李自成将以前所掠之财物赈济饥民，海派遣手下扮作商旅分赴各地传言：“闯王之师，仁义之兵，不杀不掠。”
李岩还编了儿歌教小孩儿们四处传唱：“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甚至，李岩还向李自成举荐了他的好朋友牛金星，结果李岩兄弟却被牛金星所杀，还是奉李自成的圣旨。
“相公，你死得好冤啊，我一定要牛金星那狗贼给你殉葬！”红娘子醒来后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再次肝胆欲裂，下令制将军的亲兵包围相府，发誓要杀牛金星报仇。
李岩的死，在大顺的河南将领中引发震动，大顺朝的末日快到了！李自成也知道襄城守不住了，他决定让高皇后半夜带着大顺搜刮的千万宝藏先走。按照军师宋献策的部署，李自成安排了一千步兵和一百骑兵，由亲信李来亨率领，为高皇后和她的健妇营逃走掩护，走东门小路逃去湖广。
刘宗敏进攻潼关大败，大顺皇后高桂英就在襄城重新训练起她的健妇营，她们的装束与众不同，一般是穿蓝缎绣花紫羔皮斗篷，斗篷里边穿着紧身绣花短装，头戴风帽。女将官则在风帽前缀长方红玛瑙或缀天蓝宝玉，用这个来分出级别。
健妇营的女兵，一般都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多数是从阵亡农民军的女儿和姐妹中挑选。这些姑娘一般都是农村的文盲，但人比较机灵，胜过不少男子。高皇后对她们很不多，不同一般宫女。但高桂英心里也有数，这些健妇营的女兵，也只是鼓舞士气用的，起个心里安慰作用。真要她们这些女兵上战场，恐怕会被人羞辱。
临别前，李自成嘱咐高皇后说：“你们先走，倘若朕死了，你不必寻短见，也不要为我殉节，将我们大顺的国号延续下去。”
“皇上！”高皇后高桂英掩面痛哭，不肯离去。
“快走吧，再不走就出不去了。朕不想你们为大顺殉葬。”经李自成催促之后，她才准备秘密地动身了，从宫中带走的金银珠宝、各种财物，路上需用的粮食都也准备好了。只等李自成率大军突围，吸引秦军注意力，她们就趁乱逃走。
第52章 杀了牛金星（）
1644年初春，襄城下了一场大雪。这南方的雪，虽然不似北方的那么铺天盖地，但刺骨的寒意还是让人浑身冻得哆嗦。
襄城作为古城，特别显眼的，是在高耸的城墙。墙头最上面的灰砖已斑驳，蹲踞了一尊一尊老式的铁炮，黑乎乎的炮口对着城外。
不过，这种老式火炮太大，城头的宽度不够，为了安置这些庞然巨物，襄城的大顺守军临时架起一块一块平伸出城垛之外的大木板，即便如此，这种火炮的射程也不远，只是摆设。
襄城里各条街道路口，都增添了不少岗哨，一些农民军手里拿着弓弩和火铳，本来衣着就很单薄，寒冷的天气让他们感受到了冬天的残酷，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的表情很麻木。
自从袁嘉升御驾亲征以后，李自成的农民军屡战屡败，加上刘宗敏、李岩等一些大将被杀，大顺军不仅是损兵折将，而且是将兵离心。
那一天，雪过天晴，空气更冷了，阳光艰难穿透灰沉的天空，抵达地面。在大顺皇宫的后院里，有几株被积雪压弯了腰的竹子。几只胆大的鸟，跑到在地上觅食，随即被饥饿的宫女给逮住吃了。
李自成决定当夜就突围，安排高皇后先行离开。他叫来自己最忠心的老仆人王长顺，原来他是给闯王牵马的，道：“长顺，目前朕的身边可信任的人太少，左思右想，要将一副重担放到你的肩上。”
王长顺眼看着闯王从盛到衰，含着眼泪说：“皇上，我随时准备为大顺朝头颅落地！”
李自成用哽咽口气说：“此时你一定要保密，今夜高皇后会和健妇营一起走，你去给她们配备最好的火器！对了，你也跟着走吧，去给高皇后牵马吧，朕不需要你了。”
王长顺知道大顺朝也要完了，跪下跟李自成道别，泪流满面，说：“皇上，那我先离开了，望皇上您多保重啊呐！”
王长顺走后，李自成心中一阵酸痛，对身边的宋献策说：“前些日子我们围困开封，朱仙镇一战，尽挫官军主力。还以为天下百姓盼着朕早日登极，建立统一大业，使天下苍生得享太平之福。没想到今日落得这样的结果，朕不甘心！”
“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我军接连失利，咱们先突围出去，荆州等地还有驻军，大顺的部队，算下来也还有十万人以上。”宋献策说：“我们依旧可以组织人马，夺取汉中，先入川再图天下。”
李自成摇头说：“朕后悔当初没有听军师之言，现在为时已晚，唯一的希望，就是能顺利突围去湖广。朕想让牛金星、牛佺父子偷偷赶往荆州，请牛金星以丞相之尊坐镇，喻上猷辅佐他们，先行安排，如何？”
“皇上心意已决，就尽早安排吧。”宋献策察言观色，见李自成的语气很坚决，点头说。
李自成马上派人去传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宫中派去的飞骑禀报，说丞相父子并未回府，踪迹全无，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该死。牛金星不会也投降了吧？”李自成得到禀报，心中大惊，现在大顺的很多重要文臣，比如宋企郊、张遴然等陆续逃走，投降了明朝。如今倘若牛氏父子再一逃走，大顺的文武大臣体系，就无法维系了。
李自成虽然气愤，但头脑还算冷静，他严令左右不许外传这一消息，并且马上找来果毅将军刘体纯，交待说：“你火速派人寻找牛金星，一定要把他们父子带回来见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体纯带人把襄城翻遍了，也没见到丞相牛金星父子的踪影。
李自成这才断定牛金星背叛逃走，恨恨地顿脚骂道：“牛金星身为丞相，居然敢背君潜逃，简直是忘恩负义，罪大恶极，来人，将牛府上下所有人全部斩首！”
“皇上，牛府的眷属和门客加起来有二三百人，都给杀了？”宋献策大吃一惊，道：“近来大顺士气颓丧，牛金星身为首相，开国重臣，虽然逃走，必使军心动摇。此事万万不可宣扬，还是暂且饶了牛府人的性命。”
“都杀了吧！一个不留！！”李自成说：“朕待牛金星不薄，他竟然敢弃朕而去！朕不能忍。而且若牛金星投降了官军，那高皇后她们岂不是危险了？”
当日，牛金星父子杀了李岩之后，感觉大顺朝气数已尽，寻思为自己找一条后路。
袁嘉升为了拉拢人心，在对待大顺投降的官员方面，还是很宽容的，宋企郊、张遴等人不仅没有受罚，还受到了朝廷的重用，去各地招抚农民军。
牛金星心想按照自己的丞相地位，待遇应该也不差，于是他们也跑去投降了朝廷，还给袁嘉升准备了一份厚礼：高皇后的行踪。
牛金星笑着说：“皇上，高桂英连夜逃走，还带三百多头骡子驮行李，那行李里都是大顺从藩王和官员那里搜刮来的千万金银和珠宝。”
“朕知道了，朕要借你们一样东西一用。”袁嘉升笑道。
“皇上，能为大明效劳，是我们父子的荣幸！”牛金星说：“我们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好！”袁嘉升说：“朕满足你的愿望！！朕从未见过这么贱的要求呀！！”
君无戏言，牛金星父子就这样被杀了，袁嘉升要借的东西，正是他们的颈上人头。
对待历史上投降清朝的牛金星，袁嘉升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此时他出卖高皇后也是死有余辜。而且红娘子也投降了明军，答应为朝廷效力，唯一的条件就是牛金星父子的人头。
加上袁嘉升知道牛金星杀了李岩，在大顺军中不得人心，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但红娘子和大顺皇后高桂英就不一样了，所以就杀了牛金星父子。
那一晚，风高月黑，高皇后带着健妇营，一行大约三百人，趁乱逃出了城，踏上了去荆州的小路。
就在高皇后一行人松了一口气，经过一处幽深的山谷之时，忽然间两边洁白的山丘上杀声四起，陡然间遍布了大明军的旗号，满黑龙率领三千新禁军早就暗中埋伏在了此处。
三千条汤和步枪的枪口，瞄准了高皇后的队伍，只要袁嘉升一声令下，她这几百人马立刻会被打成马蜂窝。
高皇后知道已无路可退，也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再做抵抗，她的健妇营只有死路一条，她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大声喝道：“我乃大顺高皇后，叫你们的主将出来说话。”
这时，一身衮龙袍的袁嘉升出现了，现身于山丘之顶，身边还有高皇后的义女红娘子等人护卫，他大声道：“高桂英，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但朕并不想杀了你们，你的义女红娘子有些话要跟你说。”
“义女红娘子？她何时投降了官军？”高皇后骑在一头骡子上，仰望山丘，当时光线昏暗，看不清是何人在喊话，便换了一匹马，单人策马上了山丘，到了近处，她很惶恐，山丘之上，站的竟然是大明天子和她的义女红娘子！
袁嘉升道：朕听红娘子说，你深明大义，关心百姓疾苦。你们本都是朕的子民，朕希望给你和襄城的百姓一条活路！”
高桂英毕竟是伪皇后，第一次见到真龙天子，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皇帝竟然还这么年轻，而且此时脸上的笑容那么自信，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