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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道出其中破绽,王锡爵的心里陡然就是一沉,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锦衣卫都督。其实他本来想着只要拿出个元凶来,就能让杨震收手了,却不料对方居然还有更深的目的,所以在许多细节上自然是不完备的。
而更叫人揪心的是,杨震的话还在继续:“而就其所言,这一切还是由他家中奴仆代为联络的。如此要命的事情,居然还假人之手,实在叫人难免生出疑惑了。不过还不是最有问题的地方,更值得怀疑的,是当臣问他雇佣那些闲汉时的花费时,他居然说只用了十五两银子便雇请了二十多人趁夜冒险散播妖书!
“随后,在臣的疑问之下,他又改了口,声称自己花的是五十两纹银。如此,在数字上倒是对了。不过却叫臣听出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来。”
杨震还真是个善于调动他人情绪的高手,只一番话说下来,便已让群臣都被其牵了鼻子走了。这让万历大感满意,这时候自然也要帮着配合一下了:“说,还有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这位廖御史不过七品言官,一年的俸禄都不足五十两,他又从哪儿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出来收买京中闲汉呢?”杨震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申时行和王锡爵在听到这话后,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随后双方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神色间满是紧张。
倘若这是其他的京城官员,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虽然大明官员的俸禄一直很低,但他们有的是其他来钱的路数。可御史却不同,他们并无实权,只是挑人错处,几乎没有其他生财的门道。之前廖诚收人贿赂也不过一二十两,这还被人给查了出来。
现在他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确实太也奇怪了些。力所不及的事情,哪怕你明知道是对,也做不了啊。
杨震在一顿后,又道:“为了确认这一疑点,臣还特意差人查了廖诚家中的情况,发现他出身贫苦,家里也是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的。这么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解释了他在说谎,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他并非那妖书的散播者,也不可能是妖书的作者!”
这一番分析层层推进,合情合理,让这些官员想要反驳都拿不出话来,只能一个个愣在当场。尤其是郑泫曾,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但显然,杨震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他继续道:“而后,臣又想到了一点,那廖诚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如刚才诸位大人所说的,此罪可着实不小哪,他为何要来认这个罪呢?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受人之命而做出的这个选择,而且能让他一个朝廷言官做出如此牺牲的,一定是朝中高官。这一点,显然就与臣之前所查出来的结果对得上了。”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杨震扫了那些位大人物们一眼,继续道:“事关重大,臣自然不敢懈怠,便仔细查了一查。而就在昨晚,臣终于有了新的发现,所以今日才会参加朝会,为的,便是当众揭开此人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广场之上再次沉寂一片,落针可闻其声。便是万历,看着也颇为兴奋,目光炯炯地在群臣的身上不断扫来扫去,判断着这个敢与自己为难的家伙到底是谁。
至于那些个高官们更是心里发寒,尤其是被杨震扫过几眼的两位阁老,更是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第1015章 早朝激辩(三)()
没有太多的拖延与犹豫,杨震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王锡爵的身上:“王阁老,就我锦衣卫的探子回报,五日之前,你曾将那廖诚请到了自己府上,还在书房之中与之密谈良久,可有此事?”
“我”虽然心里已有了最坏的打算,可被杨震这么当众揭穿,王锡爵的脸色还是唰地一下就白了,嗫嚅着,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了。但只要能观察到他的神情之人,便已有了答案。
杨震也没有非要他作答的意思,只是继续迫问道:“而就我所知,阁老你和这位御史平日里可没有什么联系,更提不上什么交情了。另外,能进得了王阁老书房的,那都是朝中高官,能与你密谈良久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却不知阁老为何会和这么个七品御史有此一会?而且就在你们见面后不久,这位廖御史便来了我锦衣卫自首,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虽然他这番话看似疑问,其实句句都是在指证廖诚所作所为乃是出自王锡爵的指使。后者此刻回不上半句话来,还满脸惊惶的神色则更坐实了这一推测。
这让周围那些官员很是震惊和恐慌。他们震惊的,自然是这事居然和一个内阁辅臣有关,而恐慌的,则是锦衣卫那无孔不入的探查能力。
这几年来,锦衣卫一向低调,低调到许多官员都开始忽视他们的存在了。或者杨震这个锦衣卫都督还一直被人所重视,但那个不再像以往般胡乱抓人用刑的锦衣卫却被人抛到了脑后,没人觉着这还是个威胁。
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锦衣卫的力量一直都在自己的周围,甚至比以往更加的强大。就连堂堂内阁次辅在自己府上与人见面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那自己这些人就更不用说了,周围一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这个认识叫众人只觉着一阵寒意从背上升了起来,看杨震的眼神里已带了不少的畏惧。同时许多人还很是庆幸,幸好自己一向老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没有暗地里去和锦衣卫作对,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而万历就没有这么多的想法,他的一双眼睛已盯在了王锡爵的身上:“王阁老,杨卿所言可是事实哪?”
到了这个时候,王锡爵又怎么可能再说谎否认呢?于是只能一下跪倒,口中道:“臣知罪,臣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朝廷的安定,还望陛下明鉴!”
“哈”万历怒极而笑,只是眼睛里却满是愤怒的火焰:“好,好啊!你王阁老还真是朝廷的大忠臣了,居然能想出这等妙策来欺瞒于朕!”
见他那愤怒到了极点的模样,众官员更是一个个噤若寒蝉,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为王锡爵说项了。申时行一看,心底更是发沉,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响不说,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倒把王锡爵给陷入了极其被动的不利境地。
想到这儿,他再不能不出声了,便即上前一步:“陛下,臣有话说。”
“说!”看了申时行一眼,皇帝只是冷冷地迸出了这么一个字,显然是怒到极点的表现了。
“王阁老所为虽然有些欠妥,但他终究还是一片为国之心。事实上,锦衣卫所为也大是欠妥,岂能因为一事而把朝中诸多官员都拿进牢狱之中呢?”在顿了一下后,申时行又鼓起勇气,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这几日里,朝廷各衙门已乱作一团,若不尽快放人,只怕国事必然受到极其严重的影响。而且,这也会伤了百官之心,还望陛下能够体谅他一片为国为君之心!”
申阁老这么一开口,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也先后开口:“陛下,王阁老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出此下策”
“陛下,当以大局为重”
“陛下”
听着这些人拿如此大话不断来跟自己求情,万历眼中的冷意是越发的浓烈了。这些年来,他早受够了他们的大话说教,现在明明是王锡爵犯了大错,他们居然还想拿这一套来为其辩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着这些,万历便已有了决定,这回无论如何都要严惩王锡爵,也好让这些臣子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的手段!可就在万历有了决定,刚欲开口时,却发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跟自己打着眼色。
万历下意识地望去,正看到杨震跟自己轻轻摇头呢,这让他陡然一愣,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什么打算。
趁着天子一愣的工夫,杨震已再度开口了:“陛下,臣还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
“杨卿但讲无妨!”万历毫不犹豫地道,这态度可比对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随着这一对话,那些还想为王锡爵求情之人的声音也是一顿,所有人都把目光再次汇聚到了杨震的身上,不知他还会说什么。
“臣刚才只说了王阁老是指使廖诚顶罪的幕后之人,却还有另一更要紧的事情没有说明。”杨震说着,看了明显已愣怔住了的王锡爵一眼:“那就是,他为何要这么做?真是如申阁老所言般只是为朝廷大局着想么?”
“杨都督,你这是何意?可是要加罪于人么?”感觉到了杨震话里透出的恶意,申时行登时有些慌了,不由得出言打断道。
“若人无罪,如何能够强加?”杨震毫不退避地直视着申时行的双眼:“若真有其他罪名,我自当为天子查明真相。”
申时行没料到杨震的回应竟如此直接,这让他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只能在那儿一声冷哼,但心已沉到了谷底。
杨震却根本不理会对方的神色,继续道:“在明知道叫廖诚向我锦衣卫自首有着很大风险的情况下,他王阁老为何还坚持要这么做?这一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罪名。”
“杨卿你的意思是?”皇帝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而其他官员,也已猜到了杨震要说的是什么,一个个更是面色紧张,都把目光落到了杨震的身上,就是申时行,这时也猛打了个寒颤,知道这回真要出大状况了。
“或许是臣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以为,能让王阁老冒此风险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为了使自己脱罪。也就是说,王锡爵他就是忧危竑议一书的作者和散播者!是他炮制的这次妖书一案!”最后指认的话,杨震的声音说得极大,一字字让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神情在一霎间全部变了,许多人更是低下了头,悄悄地退回了队列之中,这指控罪名实在太大,谁都不想自己被此沾惹上。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其怪异,不光是百官,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万历,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不断在杨震和王锡爵他们两个的身上来回移动。
片刻之后,万历才回过神来,盯着王锡爵道:“王锡爵,对此你还有何话说?”
王锡爵当然想说冤枉,可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出口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次是彻底陷入到最不利的境地里去了,恐怕这罪名连跳进黄河都未必能洗得清了。
杨震的这一推断和指认是相当连贯的,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却很容易让人信服。而如今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凡事都要拿出什么实证来,只要能自圆其说,而对方又无更充分的证据或言辞予以反证,一切便会被所有人所认可!
杨晨身在朝班之中,看着自己兄弟在一番言辞之后颠倒黑白,心里颇感复杂。他虽然知道杨震在今日必然会闹出极大的动静来,却也没料到竟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居然把个内阁次辅都给拉进漩涡里来了。
申时行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能开口,只是脸色已是惨白一片,这次的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杨震是这么多人中显得最镇定的那个,在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之后,他又道:“陛下,虽然臣一时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判断,但王锡爵之所为却足以证明其大有可疑了。若陛下恩准,臣愿将他带回镇抚司详加审问,到时必能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万历对此不觉有些犹豫了,毕竟王锡爵可是朝中重臣,是内阁次辅,岂能这么随意就交给锦衣卫呢?那样一来,朝廷的颜面何在?
而比他要焦急得多的申时行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再度开口:“不可,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若人真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那就真的完了。不光王锡爵一人,其他朝臣都可能被杨震给算计进去,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这个好友,还是为了整个大局,他这个首辅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016章 早朝激辩(四)()
申时行的反应早在杨震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未对方的阻挠而感到不快,只是饶有兴味地看了过去:“不知申阁老对此案还有什么高见?还是说,你另有证据能证明王锡爵他是被冤枉的?”
“这”申时行自然不能直说这一切是自己主使,王锡爵只是受自己所托才这么做的,那只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但一时之间,他又哪里拿得出其他为王锡爵开脱的证据来,所以一下便愣住了。
不过他这一阻也不是全无效果,这已足够让其他官员都回过神来,当即这些人也纷纷跪了下来,向天子求情:“陛下,王阁老一向忠心为国,此事必不会像杨都督所言那般,恐怕还有内情。”
“还请陛下三思哪”
其实只要稍微冷静一点,万历也相信这事一定不会是王锡爵所主使,无论是从动机,还是手段,其中都有着很大问题。但是他也相信,只要人落入锦衣卫的手里,最终就一定能让他乖乖认罪,这就让他颇有些为难了
只是瞧着面前群臣一同力保王锡爵的模样,万历又委实有些不敢犯这众怒了。哪怕他是天子,在这等情况下也不好做出草率的决断哪,一时只有群臣求情之声,而他却怔在了当场。
杨震自然是没法与如此之众的群臣相争,即便他可以运用内力开口把众人的声音都盖过去,却也是没这个意义的。而且,他冲王锡爵发难的目的也并非真要定其之罪,而是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儿,杨震的目光已迅速落到了自己兄长的身上,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早就和兄弟商量好对策的杨晨心里却是一阵发紧,这事儿可是极大,自己一旦开口,就再没有回头路了。但很快地,他又把牙一咬,既然早就有了决定,那便放手一搏吧,这既能给大明带来不一样的未来,也能给自己兄弟带来大好的前程!
打定主意之下,杨晨便义无反顾地跨步而出,朗声道:“陛下,臣工部侍郎杨晨有本奏!”
此言一出,顿时就盖住了群臣的求情话语。倒不是说杨晨的声音有多响亮,而在于众人一旦发现这位开口,都下意识地住了嘴。因为杨震的身份实在太过特别,他既是杨震的兄长,又是朝廷文官中的一员,许多人都很想知道其在此事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就是申时行,此刻也把目光转到了杨晨身上,心里满是希冀。倘若杨晨也和他们的想法一致,他一旦开口,做兄弟的杨震自然就不好再咄咄相逼了吧?即便杨震依旧不改心意,也大可看他兄弟二人在此争辩,倒省了自己的一番口舌。
杨晨还真没叫申时行失望,在万历点头允准之后,他便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王阁老是断然不可能做出此等妖书以乱朝野的!”
“何以见得?”万历盯了他一眼问道。
“因为他已是位极人臣,又何必再冒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杨晨很干脆地说道:“此事极其严重,甚至可算得上欺君大罪了,非有大所图者不敢行此险招。而王阁老,根本不需再以此来谋求更进一步,难道他扶保了太子,今后还能封相不成?”
这一句话,却说得众人一阵点头赞同。确实,这事干系太大,没有足够好处谁敢冒这个险呢?你要坚守自己的底线有的是别的手段,何必如此?当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