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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么做,又怎么能问出你们的真实身份呢?虽然我之前就对你的身份有过一定的猜测,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杨震苦笑一声道:“幸好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温婉心里依然有所戒备,忙问道。虽然杨震看着没有什么敌意,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伪装的呢?
“其实和你想的很像,我也在打聂千总的主意,不过不是想捉他,而是想帮他。”杨震坦然道。
“帮他?怎么帮?”
“帮他脱离眼下的艰难处境,让他重新当回原来的自己啊。”
“这怎么可能?聂郎他都已经带兵叛乱了”
“那是以前,现在已不同了。怎么,聂夫人你不知道吗,逼得聂千总他们悍然兵变的巡抚刘应箕等官员已被咱们一网打尽,关进大牢里去了。现在我们也很清楚,他们都是被逼无奈才走上的这条路,只要他们肯回头,官府自会宽大处理。”
“什么?竟还有这事?”这下温婉是彻底愣住了。深居简出的他们并不知道城里竟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更叫她吃惊的是,官府对自己叛变的丈夫竟还有这等宽容的看法。
杨震见她那惊喜的模样,心里便更加笃定了:“不过聂千总他们现在躲到了深山之中,我们既找不到他们的下落,更无法让他们相信官府的诚意,故而事情依然棘手。这次我好不容易才劝服了钦差大人,以招抚的手段平息这次的叛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叫人信服的人给聂千总他们带信。”
已经渐渐从刚才的震惊里走出来的温婉,很快就明白了杨震的真实意图:“所以你想让我出面帮你说服聂郎他们接受官府的招安?”
杨震没有半点犹豫地一点头:“不错,这是他们最好,也是最有利的选择。你总不希望看到他们真个被朝廷大军包围,战死吧?而且就目前的天气来看,身在大山之中的聂千总他们的日子也必然很不好过。能早一日将他们招抚,无论对官府还是他们自身来说,都是件好事?你觉着呢?”
温婉心里顿时犯起了计较,杨震这番话虽然说得在理,可她却不敢完全相信。这要是官府设下的圈套,而聂郎又因为相信自己的话而归降被害的话,自己可就百死莫赎了。
杨震看出了她的犹豫,也不逼迫于她,只是淡淡地道:“现在官府还在想法找到他们,所以你还有时间去考虑我这话的真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大同官员,与聂千总也没什么交情,我只是出于对守边将士的敬意才做这些的。他们确实犯了错,但却错不至死。而且对于像聂将军这样的人物,他的归宿该是和鞑子交战,或是立下大功为万民所敬,或是战死沙场,为三军所憾,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藏于深山之中,连今后都看不清楚。言尽于此,我只在钦差行辕里等着你的决定。”说着也不待温婉他们做出反应,转身就出了院子,扬长而去。
看着杨震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温婉对他的话倒是又信了几分:“他说得很在理,我该给聂郎去信,劝他回来吗?”
忻县。
当日杨震他们驻足的小县城如今重新归于平静,虽然县里的大量官吏都换了人,但这对寻常百姓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大家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最多就是留意一下张贴在城门以及衙门八字墙上的官府告示,以明白身边有什么大事或要紧事。
当一天即将过去,日头已渐渐西沉的时候,一个衣衫破旧的汉子蹩到了城门口张贴告示的下面,仔细打量起上面的文书来。若是有个明眼人在场,便会发现此人脚步极其沉稳,双手虎口处还布满了老茧,一定是个长期持兵器的练家子。
只可惜,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个同样寒酸装束的读书人,见他有些茫然地扫视着上头的文书,便带着笑道:“阁下可是想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又不认得字吗?”
“不错,你认得?那能跟咱讲讲吗?”汉子也操着一口山西本地话问道。
“讲倒是能讲,不过”那人两手搓了一下,又冲汉子一笑。
汉子了然地一点头,在这个识字率普遍低下的年代里,就有这些识字却又无法进身功名路的闲汉以为人读告示,写家书赚钱糊口。于是便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都给我念念吧。”
那人赶紧拿过铜钱,随后便看着上面的文书一张一张地念了起来。
在他抑扬顿挫的念诵里,那汉子的神色渐渐松弛,但突然,却又一愣,目光盯在了正被对方念到的告示上:“这上面果然是这么写的?”
“那是自然,我怎么会骗你?我游三儿最是讲诚信,我”他话未说完,就看到那汉子已急匆匆穿出城门而去,连后面的文书告示写的是什么都不理会了
第412章 内讧(上)()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冬天,尤其是几场大雪之后的太行山给人的就是这么一种寂寥到了极点的景象。
在靠近山脉西边的天空上,突然飞来了一只矫捷的雄鹰。它似乎正在寻觅着食物,只在那白皑皑的林子上方盘旋,只可惜此时天寒地冻的,根本连一只野兽都不曾出现在它那锐利的目光之下。
但你若也如这只雄鹰般盘旋在半空,且有着鹰般尖锐的目力,便会看到在那一片白皑皑的积雪之中,竟还有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上方也被积雪铺满,但明显不是树木或是岩石,而是不少座聚集在一起的木屋。
不错,正是树木搭建出来的,看着很是简陋的木屋。这些木屋本就颜色与周围的林中树木很是相似,再加上这铺天盖地的大雪,更使得它们与周围的环境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若不近前细瞧,压根就不会发现其中的奥妙。
这儿,正是聂飞等叛军栖身之地。他们躲在这一片树木茂密,地形复杂的太行山深处已有数月之久了。
外面是呼呼刮着的寒风,屋子虽然生着一大堆火,可温度却也提升不了几度。这些由树木搭建成的木屋到处都是缝隙,寒风往里一灌,生再大的火所起的保暖效果也不是太大。
可即便如此,这对屋子里团团围坐的数人来说已是莫大的享受了。尤其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到火堆上方已烤得半熟,慢慢有香气从上面散发出来的那只獐子上时,几人眼中更满是急迫与渴望之色。
天可怜见,虽然以往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但终归也没沦落到看着只烤獐子就如此急不可待,恨不能现在就把半熟的獐肉给吃了的地步。可现在,已有半个多月没吃过正经食物,只靠着野菜和树皮等难以下咽的东西充饥的他们,在见到这香喷喷的烤獐肉时,自然会有些忍耐不住。
这几人那馋涎欲滴的模样,再配上他们一身早已残破不堪,更肮脏不堪的衣物,若有人说他们是流民或乞丐,多数人也是会信的,反正少有人会相信他们就是那支叫大同巡抚头疼不已,最终还丢了官,被拿下的大同叛军。
看着面前几个兄弟那贪婪的眼神,聂飞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又对自己极其信任服从的好兄弟哪,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导致沦落到如此境地。惭愧、无奈种种情绪填满了他的胸臆,唯一没有的只是后悔,在那种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反他娘的!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聂飞才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正事上,他整理了下心神说道:“现在兄弟们的情况都怎么样了?”
“都不好过啊”在他发话后,众人的目光才恋恋不舍地从火上的獐肉上移开,随即有个面目比较清秀的男子就道:“我们这大几千人进了山,粮食消耗可实在是太大了些。现在又是大冬天的,野兽都躲了起来,咱们就是想靠山吃山都很困难。”
“是啊千总”另一人也不安地说道,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对聂飞的称呼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这半个月只能吃些野菜什么的,很多兄弟的眼睛都绿了。而且还有十多名兄弟得了病,只怕”
聂飞一听,心里也是一颤。那都是信任自己的好兄弟哪,可现在自己却带着他们走上了这么一条绝路,实在于心有愧。
“另外,从前几日开始,就陆续有兄弟离开了驻地,然后再没有回来。恐怕他们是打算离开队伍与太行山,另寻生路去了。”又一人苦着脸道:“虽然现在加起来也就不过十来人,但我担心再这么下去,没有什么变化的话,离开的人会不断增加。”
“娘的,这些不争气的混蛋!要是让老子发现了他们,一定砍下他们的脑袋来!当逃兵,他们真是给咱们兄弟丢脸!”一个本来该是个虬髯大汉,但现在却满脸都是须发,看着都和野人没什么区别的大汉怒道。
“老韩,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能收敛自己的脾气?”聂飞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那汉子才乖乖地闭上了嘴。
见他如此模样,聂飞才收回目光,轻轻一叹:“我早两日就得到这个消息了。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谁没了活路都不可能坚持太久。就是我自己个儿,有时候也觉着快撑不下去了。如果兄弟们真有去意的话,就让他们离开吧。”
“千总”众人心下便是一阵黯然,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太行山地形复杂,道路曲折,又占地极广,确实是藏身的好所在。即便是放到后世,火器已极其发达的年代里,中国军队依然能在这里面靠着对地利等方面的优势与战力远超自己的倭军一战而不落下风。
但这些却得在自身的温饱问题能大部分解决的前提下。而这一支叛军,显然没有自觉开发荒地的心思与本事,更没有各种先进的思想主意来提高底下士兵的觉悟,所以一旦遇到困难,自然就有溜号的人。
而这种溜号逃跑的情况一旦发生了,就会如雪崩一般迅速扩张开来。别说他们也就两三千残兵,就是几万大军,若没有一个恰当的策略,也会在短时间里彻底丧失战斗力。
身为久在军中带兵的将领,聂飞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问题有多严重。但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一个武将想出一般文官都想不出的安抚军心的办法来,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而他更清楚暴力并不能阻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甚至可能带来更大的问题,所以对此只能无奈接受。
“千总,真没有改善兄弟们处境的办法了吗?”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聂飞先是一愣,旋即就面色一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事,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虽然咱们已被官府视作叛逆,但我们心里应该明白我们并不是乱臣贼子,这种事情断不能做,不然就没有回头之路了。”
“是”那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敢再说什么,低下头去。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却不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叫人捉摸不透。
随着这个此人提了这个问题,屋子里的气氛就显得比刚才更沉闷了。只有那只渐渐熟透的獐子浓郁的香味最是被人所牵挂
在离着聂飞等人聚会的屋子有一段距离的另一处小木屋里,五名灰衣男子也正凑在一处,小声地说着话。
虽然他们的处境和模样与那些将领也差不多,可从他们沉着的举动就可看出,这几人对眼下的处境是不怎么在意的。
不过即便如此,几人眼中也带着些忧虑。此刻为首一人正说着话:“那聂飞还真是个死脑筋,都这时候了,居然还不肯接受咱们的建议,硬是要死守在这太行山里,也不肯做什么乱臣贼子,实在是棘手哪。”
“其实我们也和他底下的那些兄弟暗地里接触过,不少人对这么做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不过他们都说一切都要听从聂飞的意思。这是最叫人来气的,我们竟有些无计可施了。”
“老大,我看要不咱们动手把那聂飞给宰了吧。只要他一死,这些人不都得听咱们的?”
“放屁!要是事情真这么好办,老子会这么为难吗?”首领很是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你道他们是山贼土匪吗?他们可不是那样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军队。若是他们的首领被杀,我们一定是被怀疑的对象,到时候咱们别说利用他们做些事了,就是自身的安危也难有保障!此话今后不可再提,我也不会准的。”
“是!”那下属被这么一顿训斥顿时就低眉敛目不敢做声。
“可是老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哪。那队伍里已有不少人开始往外跑了。要是再没有点变化,只怕人都走光了,咱们再想用他们都不成了。”
“是啊老大,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首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再看看了,或许公子那边会有新的指示吧。”
“我突然有个想法,咱们是不是可以让公子在外面给我们弄些粮食来。一旦他们接受了咱们的帮助,接下来总不好拒绝我们的要求了吧?”
“哼,你倒是真敢想。先不说这几千人的粮食不好凑,就是公子凑出来了,他怎么给我们运来?你道公子真神通广大到能有挪移之术吗?”首领没好气地盯了这个不着调的手下一眼。
“哎,本以为他们即便进了山也只是藏上几日,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真就挺了这么久。这聂飞还真是死心眼,就不能听听咱们的意思吗?这对他可没有什么坏处哪。”
正当手下抱怨时,那首领突然侧了下耳朵,随即手一摆:“噤声,你们听外面,那是什么动静?”
“这是”几人仔细一听,脸上现出了惊喜之色:“难道是”
第413章 内讧(中)()
在林子上头盘旋良久的雄鹰似乎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猎物,在一声尖利的啸叫之后,便如一支羽箭般一头朝着林子里飞来。只是这冰天雪地的,它所投向的地方可没有任何活动的动物,有的只是几座被厚厚的积雪所掩盖的木屋而已。
当那只雄鹰唰地一下落到地面上时,其中一间木屋的门也随之打开,几名灰衣男子在看到它后,都露出了欣喜之色:“果然没有听错,是公子的鹰奴带消息来了。”
说话间,为首的灰衣人几步上前,嘬嘴朝着那鹰一声呼哨,鹰便一拍翅膀飞起了一人来高,旋即便一敛翅膀,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头。
这鹰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份量,再加上急起急停时产生的力量怕不有百来斤力道了,可那灰衣人却连身子都没有颤上一下就接住了它,并很熟练地从它那只如钢般坚硬的爪子上取下了一根牢牢绑定的竹筒,里面卷着一卷写满了字的丝帛。
见他已取下自己爪子上的竹筒,那鹰便又是一声啸叫,转而双翅一振,重新回到了天上。这一下所产生的力量可比刚才停在灰衣人身上时更强一倍不止,但他依然站得稳稳的,甚至连展开丝帛的动作都没有减慢半分,足可见其一身功夫有多么了得了。
不过身边那四名弟兄显然早习惯了自家老大这一身过硬的本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更关心那丝帛上写的是什么,一个个只把目光聚集到他的脸上,静等他给出答案。
在迅速扫过那丝帛上的内容后,首领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事情有变,恐怕咱们是拖不得了。”
“啊?这出了什么变故?”
“公子信里说,大同已变了天,刘应箕等一众官员被那钦差钟裕给拿下了。”
“什么?之前不是说那钟裕已被软禁吗?怎么这才两三个月工夫就又发生如此转折?”
“这个公子信里没有详细说明,不过比这一点更坏事的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