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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此处,姜婷儿停顿下来,双眸灵秀,注视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这故事有些凄美!男子痴心、女子哀伤。张恕听得入了迷,有些心猿意马,随口问道:“这二位仙侣却是何人?”
姜婷儿默然良久,喃喃细语:“书生便是家父,女子便是家母。”
张恕吃了一惊,早知姜博古乃性情中人,不意还有此仙缘奇遇,令人神思飘荡、无限遐想。忽然想起姜博古义愤之言——一妻一妾真好色也!他还曾直说,那美妾是从京城得来
按说琴瑟和谐、功德完满,却又“恨”从何来?
身世浮沉已成梦,往事如烟不可追!
张恕莫名有些惆怅,洒望这楼台亭榭,在暮色中扑朔迷离,好一个清修之所,只是有些寂寞。姜婷儿说是她家别院,倒也没错,只是张恕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姜婷儿,目光温润如水,似有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姜婷儿冰雪聪明,看他眼神沉静柔和,偶有微波荡漾,似有一丝疑问,叹道:你是疑我编造故事么
岂敢!岂敢!张恕一惊,诚惶诚恐。只是,她为何说起这些
哼,这还差不多!姜婷儿温婉一笑,叹了口气:家父倜傥疏阔,善饮酒,很少醉。只是有一次,却大醉酩酊,竟然拉着我的手,垂下泪来,絮絮叨叨说起这些旧事。我心中好是害怕,忽然觉得他心中好苦好苦
张恕心思细密,虽然阅历甚浅,竟然感同身受,凭空生出些哀伤来。看姜婷儿双眸水润,似有泪光,忽而眼前一晕,忘了此身何处,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姜婷儿脸上一红,本能地一挣,张恕才觉失礼,慌忙松手,甚不自在。姜婷儿一声叹息,似窃窃私语:“父亲这样至情至性,常人无不羡慕娘亲,可娘亲却也不知何故,常常郁郁寡欢,我虽时常逗她开心,却始终不能够”
料想姜母身世坎坷,定有难以释怀之事,无怪乎“恨”字硕大、深入巨石,直如刀劈斧砍,恨不得笔笔见血。
姜婷儿眉笼忧伤,双目含悲,我见犹怜。
张恕心中一动,这女孩儿知情解意、心细如发,远非表面那般霸蛮无礼、粗枝大叶,忙微笑着安慰道:“往事如烟,何足挂怀,你直须膝下承欢,时常劝慰令堂便是”
姜婷儿点点头,眉头一展,淡然笑道:“是的呀,我今天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呢只是说出来,倒也轻松多了。”
是啊,这小女子咋会说起这些?
如对至交好友,敞开心扉,直抒胸臆,毫无隐瞒。
张恕心中有些感动,他结交的一直是王俊、刘龙、罗洪这样的粗豪朋友,此时这样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轻声细语向自己倾诉,那感觉完全是另一番天地,空灵缥缈,浅吟低唱,一种令人心碎、心醉的感觉。
呀,自己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转念一想,这姜婷儿一身武艺,顽劣调皮,刚强好胜,一般人谁敢做她的朋友!只有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不垮、嚼不烂、骂不恼,哈,恐怕只能向俺倾诉罢了。
张恕无声地笑了。
此时天色渐暗,一阵晚风左冲右突,穿梁过柱,袭进屋来,冰冷而清冽。张恕忽然想起,段二尚在外面等待,啊呀对不住了,忙向姜婷儿说起,就要往外飞奔。
姜婷儿一笑:“你这人如此毛糙他已离去了。”
你怎知道?张恕满脸狐疑。
“我来时遇见他正在东张西望,便叫他自去,那段二倒是个实诚汉子,初时死活不肯”
“哼,后来怎么就肯了?!”
张恕恶狠狠瞪着姜婷儿,他太知道这丫头的手段了。
姜婷儿笑而不答,飞他一眼,满脸红晕。张恕顿时一呆,忙移开视线,诚意劝道:“你虽精通武艺,却不可恃强凌弱!须知江湖广大、山外有山——前日被高人所擒,实实让人担忧!”
姜婷儿心中一暖,自己终究在他心上!她花容绽放,笑道:“知道了,呆子!那日擒我的乃是娘亲,你也不用担心了。”
张恕一愣,怪不得婷儿被擒,一声不吭,毫无反抗姜母一直追踪我二人?还有林中那黑衣人,却是哪路神仙?他初时相救,随即罢手,是了——莫非识得姜母不成?
扑朔迷离。
张恕温言道:“自我到任临津小县,连遇怪人、怪事,你可能为我解惑么?”
“哈,小女子知天文、识地理、演周易、习遁甲,能掐会算,专为凡人解惑”,姜婷儿又变回调皮小丫,如火焰一般跳脱。
张恕哈哈一乐,静听下文。
姜婷儿眨眨眼睛,笑道:“那日,武元来访,其意昭然,张大老爷不徇私情,小女子着实佩服,便想领你来此别院一来让你远离案牍,见识野趣,二来躲避武元,也好秉公执政。”
“不想你和罗洪相约回乡,我便设计引你上船,你这家伙当真有些手段颇不容易”,姜婷儿回味往事,笑意盈盈。
张恕有意追问“帮凶”的“虬髯大汉”,也即后来的白面书生,又怕姜婷儿性情多变,调皮起来,故意不说,便不打断她。
“不想,我的伎俩毕竟瞒不过母亲,她可不想我带外人来此清修之地!”
张恕立刻起身,连呼惭愧:“我这污浊之人,还是早点儿离开这清静之地吧,省的令堂烦恶”
姜婷儿笑道:“无妨,既来之则安之她一路追随我们,我竟然丝毫不觉。母亲待我有时极严,有时又极宽,每逢我调皮犯险之时,多有她暗中护持”
呀,怪不得俺当日被擒,在那荒僻的小山之巅、山神破庙前,却意外见到姜母。姜婷儿这调皮捣蛋的女儿,只怕在她心中位置极重,就算翻山蹈海、受苦受难也在所不辞,端的是母爱无疆。
“那日,我俩夜探邪踪,母亲一直暗中相随,她发现那黑衣人竟也在跟踪我俩,江湖险恶,多半是敌非友,便擒了我,早离危险之地。”
“这么说,你也不知那黑衣人是何人物了”,张恕暗惊,姜母和那黑衣人就在自己左近,自己竟浑然不觉,高下立判。
姜婷儿蹙眉道:“是啊。母亲擒住我之后,回到我们的渔船,叫起酣睡的老艄公,掉转船头,连夜回程。”
“却早安排下段二在原地等你,本意送你回县,不想你却胁了段二执意东行,竟能找到这隐秘所在!也算有些小聪明了”。
张恕一笑,心道:你自谓此地隐秘,纵然天涯海角,自有高人能至。比如胡四海大哥,还有那神奇老者!
嗯,此事还是暂且不对她说吧。
“待到白日,娘亲见大河上下,百舸争流,料无险厄,便入仓安眠。我便乘机逃之夭夭,一路寻你的踪迹”,姜婷儿有些得意,又有些羞赧。
张恕取笑道:“你这不省心的丫头算是白养了。”
姜婷儿白了张恕一眼,哼道:“不识好歹,我还不是怕你怕你这等微末本事,一旦遭遇不测,岂不孤立无援、手忙脚乱”
这小女子竟也关心自己,张恕心中感激,一揖到地,动作夸张之至。姜婷儿被他的怪模样逗得笑个不停。
张恕问道:“你怎知我必定乘舟东下?”
姜婷儿得意一笑:“一者,你这人不受人摆布,段二接你向西,你必定向东。况且你这人外表忠厚、内心奸诈”
什么?张恕眼睛一瞪,这前半句倒还凑合,这后半句哼!
姜婷儿笑道:“是夸你灵巧机变,自有主意啦”
“哼,有这样夸人的吗!这二来呢?”
张恕倒要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姜婷儿沉吟片刻,微笑道:“二来么,我知道你必定要”,她本来要说——你必定要来寻我的,只是话说了一半,突然害起羞来,是以停住不说。
这丫头的话儿当真没头没脑!张恕哪里明白,姜婷儿早知他心底柔软,守义重诺,中途失了姜婷儿,断不肯飘然自去的。
二人一时无话,静静坐着,这才发觉室内昏暗。姜婷儿寻着火镰,点燃烛火。火光跳动,两人的面庞朦胧柔和,恍如烟霞幻境。
良久,忽听楼外几声清响,二人同时从静谧中清醒过来,张恕笑道:“呀,只怕令堂又要来擒你了。”
“呸!净瞎说!”,姜婷儿嘴上反驳,心中却嘀咕,这只乌鸦千万别说中吧。
二人走出阁楼,天黑得更严了,头顶繁星点点,分外明亮,似乎离人更近。四周秋虫叽啾,偶有野禽夜鸣,夜风吹动百草,沙沙作响,唯有天籁之音,哪有半个人影。
张恕搬了两把椅子,放在阁前,招呼姜婷儿坐了。夜色无垠,空气清新,斜躺在椅子上看星星,这样的时刻,儿时似曾有过,仿佛旧梦,遥远朦胧。
是了,是村里的老者,讲那千年流传的故事。是夸父逐日,还是精卫填海?是嫦娥偷灵药,还是范蠡访西施?此刻,身旁一个亦真亦幻、亦动亦静、亦娇纵亦贤淑的女娃儿,恐怕也是一梦吧。
张恕心中安然,无比清净,不知不觉间,怡然睡去。梦中身上披着毯子,神奇地变成了翅膀,在夜空中自由飞翔,天边一颗巨星,光华满空,张恕心中欢喜,展翅向它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背上被人猛击一棒,火辣辣有些生疼。
第四十八章 初显端倪()
华胥一梦。
悠悠醒来。
张恕斜躺椅背,后背硌得生疼。
他坐直身子,一方羊毛软毯,滑落在地上。他清醒过来,拾起地上的毛毯,此时东方渐白,旁边的椅子空着,是了,姜婷儿给他盖上毯子,许是在阁中安歇吧。
心中一动,有些温暖,又有些惆怅。
东方一轮朝日,突然跃出地平线,薄雾般的黑夜迅速退去,晨风氤氲清凉,几只早起的鸟儿向着太阳飞翔,张恕深吸一口气,胸腹间无限快意。
“你醒了。”,姜婷儿身披红色斗篷,亭亭玉立于朝晖之中,银钗映日,青丝如黛,丰姿绰约,宛若仙子。
张恕如饮醇醪,不觉沉醉,一时呆立忘言,慌慌地一笑,拱拱手算是见礼。
姜婷儿笑道:“岛上鸟儿真多啊,你可知什么鸟儿最好捉?”
张恕静听其详,姜婷儿瞟他一眼,笑道:“是——呆鹅”。
就知没好话!有完没完,不能换个词儿张恕心中尴尬,脸上一红,脱口道:“你,你长得极像我一个朋友。”
话一出口,张恕便已后悔,那只不过是一帘幽梦,深藏心底,秘不示人姜婷儿睁大眼睛,笑道:“有这等巧事儿?你那朋友是男还是女啊?”
“是个女娃儿”,张恕骑虎难下,只得如实回答。
姜婷儿笑得明媚:“你那朋友仙乡何处啊?罢了给我引见引见。”
张恕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心中暗暗叫苦,忙笑道:“我那朋友住在天底下、地上面,年方一十三岁”,张恕想起那年的李菲,正是一十三岁。
姜婷儿心中一喜,粲然一笑:“竟是胡说,你不快快讲来,有你的好看!”
张恕眨眨眼睛,退开一步,眉毛一挑,笑道:“你能解我心中迷惑,我便说与你听。”
姜婷儿知他所指何事,巧笑倩兮:“哼,奸商!讨价还价么?那好,你问吧!我能说便说。”
“郝总管是何人所杀?”,张恕正色道。
“张大老爷又来审问我吗?”,姜婷儿目光嘲弄,笑得古怪。
“岂敢,岂敢,在下真心求教。”,张恕赶忙赔笑。
“你见过那人!”,姜婷儿调皮一笑。
“是那白面书生?”,张恕早就怀疑是他。
姜婷儿笑而不答。
张恕只当她默认,这女娃儿一袭红袍,明艳如火,玉面春风,如梦似幻,仿佛画中之人。他沉默半晌,方才问道:“你可曾同谋?”
“哈,大大的同谋,你来抓我啊!”,姜婷儿戏谑一笑,仿佛张恕就是一个笑话。
小女子没个正经!
张恕眉头一皱,心中一慌,倘若她真的同谋,当真会抓她抵罪?
乃父曾云:此心平,天下亦平!
谈何容易!
张恕心中一叹,只不过主政区区小县,面对玉宇仙子姜婷儿、圆滑世故郝总管,便自然生出许多好恶,倘若主宰天下,当真能诸事俱平吗?
“我跟你说真的呢!”,张恕莫名有些恼怒。
姜婷儿浅浅一笑,满不在乎:“同谋倒未曾,不过我帮他救人。”
“救谁?”,张恕舒了口气。
“呆子!余小倩啊。”,姜婷儿挤眉弄眼,面有愉色,打击张恕,其乐无穷。
原来如此!张恕忽而想起,那日审罢田广、田丰,正待提审余小倩,却有人先行将她送至县衙,端的是蹊跷之至。
深宅大院,掳走活人,这等手段,姜婷儿做得到。
没有杀人便好,不过她熟识凶手,难逃干系!张恕心中一凉,又是一暖,如此美妙女子,不避嫌疑,路见不平
总不会真如她玩笑曾言——姜博古携恨主使?
姜博古为人潇洒,光明磊落,为官清廉,抱朴守正,料想不屑为此!张恕摇摇头,暗道惭愧,原不该如此多疑。
见张恕半天不言语,姜婷儿笑道:“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也该说说你那朋友的事儿了。”
这,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倒如此上心!
“哼,小小奸商,三言两语便想打发我吗?”,张恕微微一笑,心中有些着急。小女子恁不痛快,说来说去,还是疑团未解。
白面书生究竟何人?“天判官”又是哪个?
郝总管被杀现场,留下“天判官”字号,后来酒馆中所闻,恶霸朴殿魁被杀,似乎又是“天判官”所为。而那诡异“极乐道”中,“天判官”似乎地位尊崇,总不会书生身属邪宗?
可他却杀了王道妖人,显是正邪殊途、水火不容
张恕低声下气,讨好道:好婷儿,你就直说了吧!
哈,可怜巴巴!姜婷儿笑得开心,妙目传神。
“书生来历,我也不晓得,‘天判官’三字,也是蹊跷!近年来南北驰名,似乎专与恶霸豪强作对,坊间百姓闻此三字,敬若天神,膜拜不已”
你也不知道?
“之前去你家乡,听说一董县令被人割了耳朵,也是留下‘天判官’三字”
家乡董县令?董云汉!那厮虽说屈抓父亲,乱征许多粮食,倒未曾听说其他劣迹。
“你去我家作甚?”,张恕多余又问一句。
心绪一阵纷乱。
姜婷儿一副狈赖模样,眉飞色舞,没个正形,模仿张恕语气:“你家在天底下、地上面,我如何去不得?”
你!小丫头张恕无语。
姜婷儿一笑,美如荷花。
她转身进了阁楼,胡乱煮些粥食,小心端了出来。张恕这才发觉,肚子早就饿了,连吃数碗,十分香甜。
“不明书生来历,却肯帮他救人,他也肯供你驱策,呃,没一句实话”,张恕放下碗筷,直视她双目。
姜婷儿咯咯娇笑,调皮道:“我帮他救人,他帮我‘钓鱼’,有何不可”
哼,倒是公平买卖,两不相欠。
张恕瞪了她一眼:钓鱼?哼,我可是条鲨鱼,专门吃人!不吐骨头!
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哈,你这不是鲨鱼,是笨狗熊!姜婷儿吐吐舌头,笑道:“哎呀呀,怕了你狗熊大老爷了,容小女子一一回禀吧。”
这还差不多!张恕一笑,静听她下文。
一日,姜婷儿赖在父亲书房,翻看些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