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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晨风清冷,马蹄叩击着石板,声声清脆,二百余骑快马向校场驰来。马上之人戎装齐整;盔明甲亮,极威风,极煞气。
当先八员将官,来至点将台前,飞身下马,阔步登台。余下二百余名骑兵,在台下拱卫,俱是彪悍虎贲。
那点将台高约一丈,夯土筑成,台面阔大,气势不凡。最先一人,大步向前,在帅位坐定。他五十出头,中上身材,初看并不出众,顾盼之间却睥睨千里,不怒自威。
雄风盖世,迥异常人!
莫非这便是什么马大将军?王俊、刘龙心中嘀咕,莫名有些兴奋。
随后七人如众星捧月,在那将身后站定,军容十分严整,似是对他极为敬畏。王俊和刘龙看得真切,七人之中,裘戎和周三通赫然在列。
一阵朔风袭来,教场之上旗幡招展,扑啦啦作响,气氛似钢铁般凝重,仿佛一口大钟罩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裘戎上前一步,朗声道:“请武定侯、大将军马公正山训话!”
言毕恭恭敬敬退后,倒教王俊、刘龙不大习惯,此将昨日与周三通戏谑怒骂,全没一句正经话,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帅位上那人站起身来,环扫校场一眼,目光还算温和,但似乎桀骜带刺,每个新卒都被他目光蛰了一下,心中不争气地一跳。
所料果然不错,此公正是帝国柱石——大将军马正山,威震朔漠,天下皆知。王俊心中砰砰乱跳,这就是大将哩!自来遥不可及,如今近在眼前!
是气概不凡,不过,也是两条腿的人哩。刘龙忽然想起,小时候蹲在墙根底下,晒着暖暖的太阳,听村里的老汉闲扯。说什么帝王将相不是凡人,皆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刘龙自来调皮捣蛋,冒了一句:爷爷扯淡哩!你们看我是什么星星变的?
老汉们看着这小屁孩儿,又气又笑:你啊颜色不对!
刘龙眨巴着小眼儿:什么颜色不对?
老汉们都笑,一个本家爷爷道:苍龙是青的,白虎是白的,玄武是黑的,朱雀是红的。你啊,黄瀌瀌的,天上没有这一号!
另一个老头儿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然,不然!有的有的,我看这小子是个瓢星下凡!
胡说哩,天上哪有个瓢星!其他老汉都笑。
有哩有哩,你看这小子嘴大得跟个瓢似的,岂不是个瓢星下凡!老汉们笑得前仰后合。
哼,不跟你们玩儿了!刘龙嘟着个嘴,气呼呼走了。
“尔等为恶乡里,爹娘操心,乡亲厌恶,连狗也嫌弃!”,马正山一语出口,校场上鸦雀无声。
堂堂大将军,怎么上来就骂人?
“七尺男儿,为人如斯,脸面何在!”,马正山语气不善,好似重锤擂鼓,震得人心慌。
不意此公说出这等话来!王俊心中腾地火起,刘龙也极为不爽,刚刚油然而生的几分景仰,顿时一泻千里、荡然无存。
“不过在本帅眼里,尔等可都是宝贝!”,马正山话锋一转,似有褒奖之意。
这话还听着凑合!不会是反话吧?
“所以本帅上书朝廷,给尔等换个伸展筋骨的好地方!”,马正山面有得色,语调不高,偏偏余音回荡,震耳发聩。
新卒都想,原来我等至此,皆拜此公所赐!真他娘的倒霉!
王俊更是听作戏言,感觉十分刺耳。
“天下福地,莫过朔方,草原朔漠天宽地阔,皆为用武之地!”
哼,这是吹嘘他这地方不错。
“尔等是好勇斗狠的恶汉,还是欺软怕硬的怂包,亮亮本事,一试便知!”,马正山言语铿锵,反正是没好话——恶汉、怂包都不是好东西。
听此公言语,王俊大失所望,再也忍耐不住,断喝一声:“马大将军,既然你军中专收地痞恶棍,在下羞于为伍,自请告退!”
一语惊动三军。
谁这么大胆子!在大将军面前,敢如此说话!
刘龙频使眼色制止,王俊全然不理,真替他着急,这小子不要命了!一众新卒又是佩服,又都替他捏了把汗。不管咋样,敢搓姓马的龙鳞,真是解气,这小子好样的!
周三通低声禀道:“这兔崽子是俺新提的百夫长,一箭射落大雁,手段颇为不赖!”
马正山点点头,突然从点将台上飞身而下,裹挟一股劲风,好似猛虎下山,铠甲锵锵作响,恍如天神下凡。落地偏偏又甚是轻巧,像只细腰云豹。
五千新卒都吃了一惊,气得大神离了庙,王俊这厮不知天高地厚,恐怕要倒大霉!也有人心中嘀咕:偌大主帅,举止如此轻佻?皇上老儿派他在此,恐怕是瞎了眼了。
众人哪里知道,这马大将军少年成名,风流倜傥,卓然不俗,用兵常出意料之外,处事每多惊人之举。更是时常蔑视礼法,什么“君子不重不威”,什么狗屁“大将风度”,他全不在乎。
台上七员大将追随马正山多年,见怪不怪,相视一笑,也便不走台阶,一齐跳下台来。堂堂军阵,威威校场,倒像杂耍滑稽之所。
马正山走到王俊跟前,喝令:“出列!”
王俊依令,鼻孔朝天,站得笔挺,刘龙历来胆大,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马正山围着王俊走了半圈,仔细打量着这个黑小子,突然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
王俊未等巨力及身,膝盖前突,单腿微曲,已卸去马正山一半力气,旋即挺腿回弹,与马正山相抗,身形岿然不动。
“咦?!”,马正山有些惊奇,赞道:“好小子!”
众将于拳脚可是行家,也是大为惊异,这小子有些门道哩。
马正山绕到王俊面前,目光如炬:“你小子不是地痞恶棍,怎么征召到我这儿来了!”
哦,您这儿都是地痞恶棍?这话说得甚是自污呢,岂不闻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俺不是恶棍!王俊笨口拙舌回了一句,气鼓鼓不再说话。他想起了故土衙役的嘴脸,哼,强征壮丁,飞扬跋扈他自然不知,这马大将军世代簪缨,高居庙堂,民间疾苦所知不多,更不知地方小吏的厉害,执行朝廷政令,那是为所欲为,比恶棍还要恶棍。
“小子听着!在本帅这儿做个‘恶棍’,没什么丢人的!”,马正山言语更加离谱。
“你们来看!”,马正山一指身后七员大将。七人中倒有六人咧嘴傻笑,你说恶棍指着俺们作甚!
马正山依次点卯:“振威将军裘戎!”
有!
裘戎甲胄山响,挺得笔直。
“骠骑将军冯毅!”
冯毅叉手一礼,站在一旁,全不似裘戎那般夸张,长得也甚是白净儒雅。
定远将军霍峰!
讨虏将军吴大鹏!
飞虎将军李琦!
靖宇将军刘长!
勇毅将军周三通!
这几位一一亮相,虽然长相各异,但举止粗豪,嗓门山高,和裘戎一路货色,看起来都不太好惹。
马正山扫一眼王俊,也嗓门山高,吓人一跳:“尔等可知,诸公皆天下奇才,勇冠三军,威震敌胆,战功赫赫!”
裘戎咧嘴一乐:这话听着受用。
刘长那肚子挺得,简直像个孕妇。吴大鹏那下巴扬得,目高于顶,这厮眼睛就该长在脑门上
不过马正山话锋一转,忽而一笑:“猛将起于行伍,英雄出身恶棍,他们当年并无二致,名声可不好得很呢!当然,冯毅将军除外”
霍峰挠挠头,嘿然一乐:哈,好汉不提大将军提那作甚估计马将军所言不差,此公当年是个标准的恶棍。
一席话说得冯将军倍感孤独,此人出身公卿世家,仿佛此生连恶棍也没当过,真他娘的不精彩
“柱石之料,不可栖身茅厕!”
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本帅为民除害、变废为宝,不亦可乎?”
哈,真会往脸上贴金。
王俊怒气稍息,此公言语嚣张,倒不全是恶意,只是,没有他马大将军,别人就一定是茅坑的石头?
这比喻实在不怎么样!
“尔等痛改前非,未必非将校之才!”,马将军看了王俊一眼,像个长者,语重心长。
“本帅有个挚友,幼时任侠放浪,及长却文武兼长,有周公、吕望之大才”,马正山忽而打住,脸色黯淡下来,似有伤感之色。
一旁的骠骑将军冯毅目光悠远,白脸英武,似乎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那似乎是帝国的伤疤,谁也不愿提起
第二十六章 临津县令()
扶苏亭上,快步走下两人,笑容可掬,抱拳道:“诶呀武先生,小人在岸边静候数日,不见尊驾,今日偷闲来此亭片刻,不意尊驾光临,恕罪啊恕罪!”
武元见此两人伶牙俐齿,依稀记得,问道:“来者莫非苏顺儿、吕昌么?”,二人齐诺:“诶呀,难得武先生还记得小人,小人真是三生有幸!”
武元道:“郝总管可好?你们如何得知我等来此?”
苏顺儿哈哈道:“郝总管得了侯爷的信,知道武先生大驾光临,只在这几日。便派小可二人来迎接,郝总管料事也准。”
罗洪问道:“武先生,郝总管是谁?侯爷又是哪个?”
武元抢白道:“呆瓜,侯爷吗,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临津侯金丞相,郝总管么,待会儿自会见到。”,此人屡屡被罗洪奚落,好不容易借机还击一嘴。
罗洪笑道:“在下所料果然不差,只不过和武先生验证罢了。”
下了扶苏亭,吕昌纵马先行,余下四人信马由缰,一路向南。沿途一马平川、沃野万顷,秋色无边,实乃膏腴之地。
不过二刻功夫,便进了临津县城,城虽不大,但街道宽阔,瓦房齐整。苏顺儿头前带路,来到一处酒楼,楼仅二层,却有巍峨之势。楼顶飞檐,楼前石兽,酒旗飘扬,匾额硕大,自号“醉仙居”。
门口早有人接应,四人直上二楼雅座,只是偌大酒楼,却无一个酒客。苏顺儿笑道:“今日郝总管包下此楼,为大家接风。”
四人走进一临窗雅间,酒家不等招呼,片刻间便佳肴满桌,香气四溢,更兼酒器清雅,酒香扑鼻,勾人馋涎。
酒宴显是早已安排妥当,张恕寻思:金丞相面子倒大,不知是交游遍天下,还是俗人争相拍马,但愿那什么郝总管不要俗不可耐才好。
正胡思乱想,吕昌引着一人走进雅间。那人四十多岁,体型富态,细皮嫩肉,满脸放光。一进门便微笑着抱拳施礼:“武先生、张、罗二位小哥,幸会!幸会!欢迎!欢迎!”
武元小胡子一撅,笑道:“郝总管,你是越活越年轻了!”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寒暄着笑作一团。
一轮酒菜过后,张恕笑问:“郝总管,尊驾是总管本县粮仓,还是总管天下兵马?”
郝总管打了个哈哈:“啊呀,张县令风趣!在下不过是替金丞相打理一下田产、商铺诸多杂务,不比阁下年轻有为啊。”
这等虚词言不由衷,张恕不喜,不再答话。不过听此人所言,他可是金丞相的亲近人呢。郝总管眼睛象月牙,笑眯眯道:“张县令是金丞相体己人,为官本县,在下真是无比高兴啊!来,满饮此杯。”
张恕言辞笨拙:俺不会喝酒。
郝总管又打个哈哈:喝了此杯就会了。
苏顺儿插言道:“可笑那姜博古冥顽不化,不识抬举,这下瘪茄子了吧!哈哈。”
罗洪问道:“姜博古何许人也?”
吕昌举杯劝酒:罗小哥喝了这杯,且听小的道来。
罗洪很不给面子,一笑道:不喝,你不说便罢。
吕昌讪笑道:“啊哈,还不是上一任县令,书呆一个!不识抬举!”
罗洪呵呵笑道:“阁下指桑骂槐,说俺不识抬举吗?”
吕昌脸一红,故作惊诧道:“哎呀小哥说笑了!那姜博古为官二十来年,仍是区区县令,愣是没升一级,这下子行了,县令也当不成了!”
此人眉飞色舞,言语刻薄。罗洪不喜这路人,不免故意找茬:“啊哈这区区县令,张恕哥哥不当也罢!”
吕昌自知失言,虚扇自己一掌:“瞧小的这张破嘴,张县令年轻有为,那姜博古拿什么比!”
张恕面无表情,虽是蒙他吹捧,心中也是不喜。听吕昌这厮说来,姜博古也是个奇人,倒真想见识一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兴尽而散。张恕要去县衙交割,郝总管不依,说此事不忙,盛邀三人到庄园盘桓数日,一来领略田园风光,二来他也好略尽地主之谊。武元也在一旁撺掇,罗洪兴致也高,张恕本来对这个破县令没什么兴趣,便说也好。
时值午后,阳光明媚,天高云淡,秋风微寒。一行人策马出县城南门,一路行来,原野广袤,村庄散落。面对此景,张恕突然有些想家,不知父母兄嫂此时可好?
罗洪在马上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行了半个时辰,眼前一个庄园,青砖碧瓦,门庭广大,绿树环绕,秋蝉聒噪。众人下马,几个庄客牵过马去,人人恭谨,似乎对这郝总管颇为敬畏。
郝总管满面春风,将大家让进院中。这庄园堪称深宅大院,穿过无数院落,路遇仆人、丫鬟无数,最后来到后院一座上房,中间百花大厅,两边锦绣闺房,张恕、罗洪各住一间,罗洪笑道:“我等倒享受大小姐待遇。”
郝总管微笑道:“二位稍歇,也可四处走走,晚宴有下人来叫,我和武先生唠唠闲话。”,言罢拱拱手,和武元转身去了。
罗洪感叹道:“金丞相一个家奴,竟然如此奢华威势。”
张恕点头,也有同感:“这院落恐怕比那上党郡守府邸还大!”
二人无聊,信步闲逛,穿过几个院落,来到一个后花园,那花园阔大,一片秋菊,几树海棠,假山喷泉,一步一景。
这郝总管真会享受!张、罗二人随意走去,曲径通幽,如遁世外。忽然隐隐传来女子声音,如泣如诉,倒叫人一惊。
罗洪笑道:“莫非遇到女鬼不成?”
张恕一笑:“光天化日,哪来的什么女鬼!”
二人绕过一座假山,前面一座竹亭,风骨清瘦简约,一个年轻女子坐在石凳之上,嘤嘤哭泣,状甚悲伤。
张、罗赶忙止步,那女子听到声音,停止哭泣,转头观瞧。但见她容貌清丽,直哭得梨花带雨,不知何故伤心。二人不忍再看,转身要走。心下却莫名生出些好奇和牵挂,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那女子不意有陌生男子至此,忙拭拭泪痕,起身回避。
张恕躬身一礼:“敢问大姐,可有什么烦心之事么?”
那女子转过身来,打量了二人一番,惨然一笑:“尊驾何人说也无用。”
张恕不好再问,忽听花树后面有脚步之声,一个胖大丫鬟扭动腰身走了过来,老远就喊:“哎呀七奶奶,可找到您喽,跑断了我这条细腿吆!”
那丫鬟打量张罗二人一眼,目光甚是不善,上前搀扶住那女子,转身隐没在花树之后,兀自解劝:“哎呀七奶奶,怎么又一个人哭了!真是不会享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大总管又知道疼女人,这不一回来就问起您来,哎呀,真是”
罗洪叹道:“莫不是鸠占鹊巢,强配鸾凰?”
张恕神情黯然,心中烦恶起来,叹道:“走,咱们骑马出去走走!”
二人沿着田间小路纵马飞奔,秋色掠过,耳畔生风,心情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