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涯皆是沦落人。
赵普生不过十龄童而已,他从破布袋里掏出半块讨来的干粮,哄小孩儿别哭,却哪里哄得住!索性不再管那五龄童,他找块薄石片,一下一下挖土,半天才挖了个墓穴,将老者安葬,再操着生硬的话语安慰小孩儿:别怕!没什么的!俺出来流浪的时候,就和你一样大
这个十岁的“老江湖”决定负起责任,让这五龄童不再有自己当年的惊慌
这一切恰巧都被路过的赵豫看在眼里!
恩师对他倾注满腔心血,却很少和他闲谝,若干年后,他的语言能力仍和十岁时一样,听着费劲
今日,和这个交集不多的张恕,竟然说了有生以来最多的话!日头西斜,酷热已去,偶有凉风袭来,更觉惬意。看岭下郁郁葱葱,生机勃发,看岭上极其荒凉,一片肃杀,仿佛两个世界。
赵普生从不多愁善感,像块硬石,像座冰山,只是张恕好似一片云彩,带着温度飘过,在他的情感之中增加了一抹颜色。
恩师曾言,他武艺精纯,已然少有人敌,只是他天性苦枯,过于板正、刻苦、紧绷,少了几分随意,岂不闻道法自然?也许是本性难移,虽知其理,不得其门。今日与张恕闲扯,似乎在深山铁壁之中,开了一道门,虽只推开一道缝隙,妙境已然初露端倪!
赵普生喜不自胜,对着张恕又是一礼,看得刘龙、王俊莫名其妙,这夯货有点儿邪性!
“恕兄请了!”,赵普生拉开架势,跃跃欲试。
张恕也兴致高涨,恰逢其时:“普生兄请了!”
二人又战在一处,只是拳风大变,一点儿也不凌厉,软绵绵一触既止,仿佛老者黎明即起,在院中活动手脚。
初时看得刘龙。王俊莫名其妙。刘龙一个劲儿嚷嚷:“你们打的是娘们儿拳?还是老头拳?”
时间一长,刘龙大嘴紧闭,再也不言语,他和王俊武艺根基甚深,都看出些奥妙端倪,这,这不可说——妙不可言!
随意而发,恰到好处,锋芒尽敛,暗藏玄机,还是——妙不可言!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忘却时间,张恕和赵普生还是你来我往,从容不迫,慢慢悠悠,头上都蒸腾起团团热气,却气息悠长,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毫无疲意!
信手拈来,大欢喜境地!
张恕难忘当初,在桑榆山中,师尊韩蛟提起破阵神拳,面有忧色。破阵拳法,天下至刚,其中破绽却是难解——那就是英雄迟暮,神拳亦老!可是今日,就是刚刚,不知不觉间,他悟到了破解之道!
怎不令人欣喜若狂!
终于,二人双腿委屈,静立收势,皆是面带喜色。又是彼此深施一礼,以致谢忱。
“普生兄!”
“恕兄!”
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彼此并不相熟,灵魂已是挚友!
曲高必定和寡,英雄多半孤独!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英雄之所为,俗人岂能理解!
不过王俊、刘龙却不是俗人,此刻心中也无比畅快,欣喜地看着张、赵二人,不再像看两个怪物,似乎其人一颦一笑,一悲一喜,皆有缘由,皆合于道!心中更是钦敬张恕这厮,他唤咱兄弟二人同来,并非是给他帮忙,实则开我愚鲁、大有深意——今日之见识,今日之所悟,胜过数年苦功!
“普生兄,有何打算?”,张恕忽然问道。
“回豫州。”,赵普生随口一说,还有半句没说:带群豪回豫州!
此刻他十分确信,张恕重义重诺,胸怀宽厚,绝不会无故杀人!司马偃定然死有余辜!群豪寻仇非但有违大义,而且自取其辱——张恕若非屡次宽仁退让,取他们性命简直如探囊取物!
“普生兄,何不往军中效力?”张恕目光炯炯,似有期许。
刘龙抢过话头:“不错!一则兄弟们一起厮混,二则自取富贵,三则为国效力,岂不美哉!”
王俊一笑,这厮高调乱弹,他哪里懂甚么为国效力,军中也无甚富贵,兄弟们朝夕相处,志趣相投,无比畅快倒是真的!
“现今天下承平,诸君凡才足矣,倘国家有难,在下定当出山。”,赵普生一笑,生平第一次语带戏谑,只是这玩笑甚是伤人,那意思现在国家无事,尔等庸才从军足矣,哪里用得着咱这大才!
这小子!狂得没边儿了!刘龙大嘴叉一撇,就想破口大骂:你算哪根儿山葱一想这小子还真有过人本领,算了!哥哥我不和你这夯货计较!
张恕也不相强,笑道:“既如此,普生兄早日登程——倘被大将军瞄上,休想脱身!”
这话说得突兀,不过并非虚言,倘若马正山在此,见赵普生身板壮如野牛,武艺精妙绝伦,定生爱才之心,免不了强征他军中效力!
赵普生一笑,笑得虽然僵硬难看,心情显然不错,他拱手道别:“恕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对刘龙、王俊理也不理,好像他们并不存在。刘、王二人也不在意,他们终究算直性汉子,素日于礼法也不甚周全。张恕拱手揖别,心中有不舍之意。
赵普生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停下。手搭凉棚向远处观瞧,见人头攒动,马匹嘶鸣,往这厢而来,不知又是什么人!张恕三人也走过来,细看究竟。不长一会儿,来者已至岭下,足有二百来人,看衣着参差,队形散乱,定然不是军兵。
张恕暗叹一声,该来的终究要来!人群里有几人认识——包括娄氏兄弟,这是纠集大批人手,又来报仇,真是阴魂不散!心中不免奇怪,这些夯汉如何知道俺的行踪?
忽然想起,那日在冯将军私邸,赵普生与自己定下东皋之约,娄氏兄弟原是知道的!
娄氏兄弟自然瞧得他清楚,刷拉拉群豪齐亮兵刃,一步一步,踏地留痕,向秃头岭上逼来。
刘龙大骂:“撮鸟不自量力!自来寻死!”
赵普生却抢前一步,拦住群豪。群豪见他瞪起牛眼,神威凛凛,心中有些发毛,识得的知道他是赵豫所遣,不识得的还以为他是张恕帮手。
“张恕小儿!死期至矣!”
娄氏兄弟恨得紧咬牙关,咯嘣直响。
第三百五十三章 苦肉之计()
折戟沉沙心犹痛。
重整人马今又来
娄氏兄弟钢刀闪闪:张恕小儿,看你往哪里走!
赵普生大喝一声:“都回去!跟我回豫州!”
有人鼓噪:“你小子谁啊!少给老子装蒜!”
娄氏兄弟眼神阴冷:“回去?好!杀了张恕,为司马偃报仇!为诸位兄弟之仇!就同回豫州!”
说着呼哨一声,群豪不理赵普生,绕过他身旁,直取张恕。却被两尊“门神”击退,一个大个儿黄脸堂,一个矬个儿黑脸膛,目光威严,看上去不太好惹。
哼,管你好惹不好惹!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张恕小儿,你插翅难逃!
群雄抡刀再上!
赵普生大喝一声,犹如雷震,冲在最前的几人,瞬间已被扔下岭去,险些砸倒同伴一片。
“赵普生!你到底是哪边儿的!”,群豪震怒。
“诸位前辈!诸位大哥!莫要不知死活!”,赵普生此言出于真心,却惹得群豪更是暴怒。
几个自恃艺高的,齐奔赵普生,下手毒辣!赵普生像是变戏法一样,“鬼手”变幻莫测,又将几个豪强扔下岭去。
又有不忿之人,作势冲锋,赵普生喝道:“在下也奈何张恕不得!尔等能有何为!何况张恕效力军中,千军万马召之即来,尔等怎敢与官军为敌!”
这话虽然大长他人志气,却是说得不错——群豪虽横,向来不与官军为敌,太平世界,那等同于造反!前鉴并不遥远,刚刚几日前,就在这秃头岭,平白折了多少兄弟!
忽听娄氏兄弟大笑:“普生老弟多虑矣!”
“现今满军营皆是告示!那张恕玩忽职守,烧毁粮草,褫夺军籍,永不叙用!哈哈!”
娄氏兄弟说得咬牙切齿,又甚是自得——哼哼,咱兄弟们军营放火,果然已奏奇效!哈哈!美中不足的是,张恕并未被军法处死——可恨那些巡逻兵,救灭大火,坏了咱好事!
褫夺军籍了都,还能招来个毛兵啊!
张恕心中暗笑,大将军行事利落,果然按计行事了!怪不得群豪来势汹汹,有恃无恐,看来早已料定,此地再无军兵。
赵普生看看张恕,心中不忍:除名了?对娄氏兄弟更是不齿——干下这等孬事!阴损下作,嫁祸于人,实在有违仁义!
“家师赵豫平素如何教导大家?”,赵普生终于搬出了赵豫。张恕暗忖,刚刚以势压人,这就要以理服人,普生兄腹中也有锦绣。
“仁义为先,宽厚待物,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不惧豪强,怜贫惜弱,不欺百姓,言语和气,买卖公平,仗义疏财,不反官家,忠孝两全,恪守正道,戒淫戒贪”,赵普生娓娓道来,话说得不再吃力。
张恕心中啧啧称奇,赵豫门规事无巨细,听起来倒像半部论语,一介武夫倒像圣人门生,不过值得俺张恕钦敬!
“司马偃不仁,自取其祸,汝等以私恩废大义,仁义何在?兵戈相逼,宽厚何在?陷兄弟于死路,友爱何在?与官家为敌,忠孝何在?纵火嫁祸,正道何在?”,赵普生连番诘问,口齿伶俐,倒令张恕刮目相见。
群豪默然。
娄氏兄弟脸憋得通红,大怒道:“小子休得胡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夫复何言!”
赵普生凛然道:“几位前辈昔日为盗,杀人如麻,劫财无算,尔等怎不偿命!怎不还钱!”
娄氏兄弟脸色酱紫,哑口无言。他们又羞又恼,哪还论什么道理,分进合击,抡刀就砍!不是对张恕,却是对赵普生!
群豪一时惊住,屠刀怎对自家人!何况还是赵豫恩公亲传弟子!
眼见得利刃加身,赵普生竟然不躲。
张恕叹了口气,瞬间洞悉他的心思,唉!他竟然要用自己的鲜血平息戾气!当然,以他的本事,足以自保,非但性命无虞,连重伤都不会。
刘龙、王俊却看不下去,这夯货果然是个呆子!两柄长剑蛟龙出水,光灿灿耀人二目,当啷啷巨响,三柄单刀已被磕飞两把,余下一把已砍在赵普生肩头!相救已然不及,刘龙、王俊暗叹了口气。
血光崩现!
娄老三咬牙切齿,十分解气,非砍下他一条臂膀不可!至于赵豫的旧恩,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张恕却瞧得清楚,赵普生肩头微撤,肌肉猛然隆起,向下一压一带,楼老三忽觉手腕猛然一震,钢刀险些脱手,本能地往后一拉,在赵普生肩头划开一道口子。
看张恕在一旁一动不动,刘龙这个气啊,恶狠狠骂道:“咋你也成了呆鸟!”
张恕一笑,笑而不语。
王俊看着蹊跷,这时候还笑!笑得邪性,莫非
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尘埃。娄氏三兄弟一呆,猛然醒悟,这小子好像是赵豫弟子!看此态势,非但旧恩难保,还要结下新仇!再看赵普生,眼中并无仇恨,反倒满是期许,对着娄氏兄弟恭敬一礼:“三位前辈,咱们回豫州吧!”。
娄氏三兄弟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老四!老五!我的兄弟!啊嗨嗨
群雄中失去至亲的,也跟着哭天抢地,直哭得罡风萧瑟,云愁雾惨,好不令人伤感!这些咬钢嚼铁的汉子,从来不知道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声肆意宣泄着哀伤,也流淌着悲情——他们知道,报仇已然无望。
许久许久,止住了哭声。
“回,回豫州!”,娄氏兄弟有气无力。群豪朝着谷底的坟茔拜了拜,又恶狠狠地盯了张恕一眼,就要动身离开。
刘龙这才醒悟——赵普生这愣乎乎的夯汉,竟会使苦肉之计
赵普生对张恕三人拱拱手,转身要走。忽听娄氏兄弟大叫:“快看!官兵!”
群豪大惊!大怒!
娄氏兄弟恶狠狠盯着赵普生:“你个傻子!还回他娘的豫州!”
走得了吗!群豪满腔悲愤,一种被人戏耍的愤恨!好你个张恕小儿!如此奸诈!又设下圈套,引人入彀!
“拼了!”“拼了!”“剁了他!”“剁了他!”
刀剑并举,张恕三人被困在垓心!群豪像急了眼的兔子,不想咬人也要咬人!赵普生看了张恕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不愿相信张恕有谋,可眼前这官兵
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恕眉头紧皱,也是好生奇怪,官兵怎会又来!赶忙乱舞双手,大呼道:“慢来!慢来!待我退去军兵!”
“奸诈小儿!哄谁来!”,群豪半信半疑,兀自高举利刃,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普生摆了摆手,双目如电。
群豪慢慢安静下来,为张恕让开一条缝隙,刀剑不离他周身要害。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强征从军()
随时利刃加身。
且防小儿诡计。
群豪虎视眈眈,张恕毫不为意,他前行几步,凝神向岭下观瞧。
王俊、刘龙不敢怠慢,紧紧护持左右,谁敢害张恕性命,先捅他个窟窿!
军兵已至岭下,四下包围,俱是轻骑快马,强兵利刃,恐不下千人,此时个个张弓搭箭,引而不发,只待一声令下,不知多少人会被射成刺猬!
忽听有人大笑:“汝等下来!听说汝等都有两下子,小爷愣是不信!是好汉的跟爷从军,不是好汉的刀下受死!”
赵破虏!
张恕眉头一皱,这厮怎来添乱!
“赵破虏!你上来!”,张恕心急之下直呼其名,一时忘了客气。
“哈哈!恕兄果然在此!”,赵破虏令部下压住阵脚,自己单枪匹马,大剌剌驰上岭来。
张恕满腹狐疑,这话弦外有音,赵破虏想是早已获知,自己与赵普生定下东皋之约!他哪儿得到的消息看看刘龙、王俊,装得像个没事人儿似的,顿时心下了然!哼!回去再收拾你这俩小子!
骑马的这小子傲慢得气人!群豪中有不老成的,就想先把他剁了,赵普生又使眼色,又打手势,才制止这不智之举。
张恕忙问:“破虏兄!这是何意?”
赵破虏得意洋洋,哈哈一笑:“奉大将军令!收编了这些混毬儿!”
张恕满心狐疑,不知这厮是否信口开河,他不知道,赵破虏还真是领了马正山军令。只是这厮是个急脾气,恨不得即刻收编群雄,好回去交令!一边广派军兵,满城大索,搅得群豪无处容身,一边关注张恕行踪,还和刘龙、王俊套近乎。嘿嘿,找到张恕,就不愁找不到群豪,赵破虏这小子果然猴精。
群雄这个气啊,尽皆怒目而视,真想将赵破虏扯下马来,打他个满地找牙!不过,听他这话,似乎没有生命之忧?他娘的什么收编,让老子从军!?去他娘的吧!
张口就骂娘,这些粗坯!
不过和朔方气质甚合!
张恕急道:“大将军亲口答应!不伤他们性命!”
赵破虏笑道:“恕兄急什么!”,大枪朝天一指,喝道:“汝等听着!”
“汝等胆大包天!竟敢滋扰边关,还军营放火!按律罪不容诛!”
群雄攥紧了兵刃。
“本欲将汝等尽数剿灭!张恕却说尔等乃是义士,说什么知恩图报,狗屁!”
张恕做个苦脸,这厮说话抑扬顿挫,气势逼人,只是,这他奶的说谁狗屁呢!乍一听,倒像是说张恕所言乃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