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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觉脊背发冷,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杜光朗也是虎口生疼,嘴角打着趔趄,强打着精神: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冷风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几分钟就烟消云散。
缓冲过来的杜光朗越想越觉此地诡异,不过并未有半点胆怯之色,只是紧缩眉头,把先前那瘦脸小卒唤了过来:你见多识广,本将军问你,这地方以前是不是什么乱葬岗或者死人堆。
没有啊。杜将军,此地以前是前朝一位富豪商贾的地产院子,后面被起义军占领以后毁之一矩,之后就是在基础上重建的。
哦。杜光朗神色闪烁,不知犹豫些什么,眉头紧蹙,扬手一鞭: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马上就要天明了,我们就进入扬州城。
一辆辆马车辘轳前进,后周士兵果然训练有素。
两侧长满杂草的草丛里钻出两个人,一个道姑,手里拿着一把拂尘,脸庞还算白皙,借着月光能够瞧见她目光的寒意,右脸半边有一条几米长的疤痕,衬的清晰可见,沟壑纵横,就像攀爬的小蛇在挪动,狰狞恐惧。
她旁边站着一个曼妙少女,名唤叶昭雪,年方十八,容貌俏丽,秀发扎着,一身绿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把玉剑。
那个丫头处理干净了?道姑冷冷对着绿衣少女道:可别出了岔子。
叶昭雪不敢正视道姑的双眸,目光里止不住的慌乱与紧张,似乎特别惧怕于她。微微侧身,生怕惊扰了远处的车马,连忙拱手回应:师尊,昭雪与楼主的奴婢碧秀私交甚好,早就与她有过盟约,她不会胡乱嚼舌头的。
嗯?道姑脸色铁青,话语越来越冷:你的意思是,你把她放走了?
叶昭雪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昭雪已经把她送回徐州老家了,就当是回乡探亲,楼主没有多疑,到时候再换几个奴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这还差不多。道姑面色倨傲,总算缓和了不少:你还有脑子,不枉为师多年栽培,你可别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乱世之中别只顾着微不足道的感情,那些只会让你越陷越深,直至万劫不复。
那漆黑的珠子此刻没有瞳孔,就是僵尸般噬人的恐怖。少女呆愣半晌,不知如何搭话,眼见道姑喋喋不休,她的玉剑都在颤抖,心口涌现无比的寒意:师尊,难道对我,你也没有任何的感情么。
她忽然想起那个叫碧秀的可怜女孩,她那么纯洁美丽,本来她可以相夫教子的,就在她交给自己书信以后,就被一剑封喉,在这个世界再也没了她的痕迹,莫非人命真如蝼蚁吗?
这样想着,叶昭雪不禁越来越哀伤,竟没有发现道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你在为谁怜悯,还是说,你不想告诉我这封书信的具体内容。
没,没有。叶昭雪连忙从怀里掏出信件:这次郭威狗贼亡我故土的事件有一神秘人通过箭弩传给若云素,我猜应该是若云素秘密安插在某一地方的部队间谍。
道姑点点头,凝目望了一眼她:昭雪,这么多年了,你也在若云素身边呆了许久,就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信息情报?
叶昭雪摇摇头:这若云素行事十分隐秘,几乎都不轻易露面,都是她的属下打理楼中事务,昭雪一直觉得这鸣凤楼没有那么简单,不会是专供王公贵族吃喝玩乐的香楼妓院,尤其是许多打杂的都行步如风,奔跑如牛亦能面不改色,绝不会是普通人。只不过,名义上昭雪与她情同姐妹,事实上,她从不肯允许我们轻易走动,所以昭雪依旧一无所获。
道姑哑然失笑:你说完了?看起来你很怕我?
叶昭雪摇摇头:没有,昭雪是敬重师尊,要不是三岁那年师尊将我从鬼门关拉出来,昭雪哪有机会报家国大仇。
你知道就好。道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知道为师为何非要你进入鸣凤楼做这艺妓?
叶昭雪茫然,显然一无所知。
道姑静静道:五年前,这座鸣凤楼突然崛起,堂而皇之的开在南唐境内,更奇怪的是,多年来若云素与南唐李家始终相安无事,不得不让我对此人产生兴趣。那时为师并不清楚有若云素这个人,但是为师知道,当今天下,实力最强的是后周,也就是灭了你国土的刽子手郭威。除此之外便是这南唐李璟,若能寻得这棵大树庇护,一定能事半功倍。无论若云素是何人,能够进入鸣凤楼一定是机会。
叶昭雪佩服起道姑的聪明才智,暗叹她未卜先知。前些日子自己曾无意间闯入一垣洞,竟发现一些私造兵器以及铠甲,更加确信这若云素有军方背景。只不过,现在不宜声张,若是直接告诉道姑,恐怕她又想打什么主意。
不得不说,叶昭雪还是深深惧怕道姑折磨人的功夫,每每没有练功完毕,就被对方饲养的黑蜘蛛与毒粉暴虐的死去活来。
道姑名唤凝雪,据她自己所说,来自五台山,但是叶昭雪一直不怎么相信。郭威率军攻破后汉之日,后汉皇族焚烧殆尽,她的父亲,后汉丞相叶青,也带着全家几百余口壮烈殉国。这凝雪道姑就像横空出世一般,将她带走,父亲临死之前对她有过嘱咐,他是认识这道姑的,还是故人之女,似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叶昭雪长大以后常见她手持一把精美的琵琶,简陋的单间也有文房四宝等稀罕物件,于是信了好几分。她难以想象这位可以吟诗作赋、睹物思人的才女竟能下手毫不留情,战战兢兢的度过了十几年,想来也算前几年进入鸣凤楼有了安生日子。
凝雪炯炯的望着她,瞧见她又不知想什么,清了清嗓子:那么,这柴荣帐下大将杜光朗会趁天黑运送军火路过阴川,进入岭南也是那信上所说?
嗯嗯。师尊,确实如此。
看来,昭雪,水若云表面上已经把你视作心腹,其实还有很多后手,你不能掉以轻心。你要加快取得她更深的信任,好完成大计。这么重要的情报,她都不让你知道,不过,通过这件事情,我们也知道,这么多年若云素一直养精蓄锐恐怕就是为了今天,她也想对付后周。
叶昭雪点点头:师尊,昭雪明白了。那么,若云素会派手下教我们武功也就说得通了,昭雪一直以为这股势力是江湖豪客,现在看起来还有后招。
凝雪笑了笑:她不会想到你有自己的本家功夫,除了你,另外几个丫头也没那么简单,你要小心对付。若云素不会让你们接触真正的核心机密,培养你吗功夫也许只是为了对付王公贵族,或者去谋取一些利益。
叶昭雪道:那么接下来我该如何行事呢。
如果信上说的没错,杜光朗一定会在天明以后潜入鸣凤楼听茶煮雨,你就静观其变,等到合适时机把军火劫走,师父会在不远的桐柳巷接应。
是,弟子明白。
说完这句,两人纵身一跃,只留下一片树影。
在草丛不远的河岸这边又出现两个人影,高大清晰。
被湖面的波光投影,可以看见是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多岁,穿一身青色长袍,眸子隐在月色,面上轮廓被帽子遮住,看不见神情。
另一侧是一个俊逸的年青男子,身着白色长衫,轻抚一把扇子,不过20来岁年纪,棱角分明,剑眉就像墨石的青松,微微摇摆。身材修长,眉宇间隐隐透露一丝英气。
灵风,依你看,那两人是哪一方的人?
中年男人没有回头,声音略显沧桑。
年青男子微微颔首,想了想便道:义父,如今后周建立,各方势力风起云涌。仅仅依靠面貌很难断定,不过我看那道姑和身边女孩紧紧盯着杜光朗的军马,也是意有所图,是敌非友。
中年男人眉头有些松动,正色道:灵风,你说的没错。成大事者就要耐得住心,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年轻男子静静道:义父,先前灵风早早赶到之时,路过一片雨花石附近,繁花茂密,本该是春意乍暖的时辰,却在高耸的一座坟堆找到了一具尸体,还是个妙人儿,真不知是不是暴殄天物。
哦?中年男人来了兴趣:灵风你以往在巴蜀浪荡惯了,嘴花花不要紧,但是正事上可别犯糊涂。你若瞧见那女尸的真容,可有清楚她的身份?
青年男子嘴角扬起笑意,从衣服的布袋里拾捡一块玉佩:义父,你看看这是什么?
中年男人将玉佩翻转着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稀奇,做工精美,却也只是雕刻了花翎,通体是铜制的,墨绿色的玉带。不过直到看到上面的一些小斑点,他瞳孔紧缩,随后瞪大了眼珠查看,发现了一行小字:鸣凤流苏阁。
年轻男子胸有成竹,知道义父能够发现端倪,静静道:她们应该是秘密潜伏在若云素身边,应该也是为宝藏图而来,我想如果有可能可以认识一下。
嗯。灵风,你说的不错。虽然义父在两川水寨是十八路的总霸主,但是对抗正规军队依然心有余悸,我们必须结交更多精锐力量才能一击必中。所以鸣凤楼是关键,一定有很多人打那批军火的主意,但我要你潜入鸣凤楼,不仅要把军火劫走,还要把兵士收编,你可能做到?
义父,灵风一定不辱使命。
嗯,哈哈哈哈,好,好啊。中年男子仰天长笑:如果你的父母泉下有知,他们一定很开心的。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就进入扬州城,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我会找人在暗处接应。
青年男子点点头:好,义父,灵风这就去了。
等到青年男子隐没以后,中年男人把帽子放下,露出一张黝黑粗长的脸颊,双目含着泪光,紧紧盯着前方。
老爷,已经十八年了,我,王林,终于回来了。幸不辱命,我把少公子抚养成人,他已经是俊杰翘楚,我相信他一定能把宣符印和宝藏图拿到,完成您的遗愿。
对了,老爷,我没告诉公子水若云的事情,您不会怪我吧?我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公子只有不对任何人动情才能完成大事,这样省去了很多阻力不是吗?虽然十几年前在逃亡途中公子没有被我保护好,不幸坠马,失去记忆,幸好公子并无大碍。如今他全然不记得过往云烟,也算是省去许多苦痛,其实我是知道这若云素就是水若云的,名字如此相像,又能够打造出这么大的势力,除了公子这位青梅竹马还能有谁呢,希望他永远不要记起来所有的事情。
但是。他突然目光发狠,紧紧攥着拳头:我王林一定会让那些害死您的人血债血偿。虽然我不想让公子卷进来这场是非,但是为人子不能袖手旁观,希望老天保佑,让公子化险为夷,在不知情的情况报仇雪恨。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与我巴蜀水寨有纠纷的一伙土匪居然就躲进了这扬州地界,天意让我与水若云重逢。
没错,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当年谢广陵的管家王林,现在也叫唐天龙,是两川水寨响马和海盗的总把子,聚集了一众绿林好汉,落草在青城山。青年男子就是谢灵询,当年才10岁的他被唐天龙带走,一路疾驰,经过几天几夜的快马加鞭,临近渝州时,唐天龙发现宝物被掉包,气急攻心不慎拉着谢灵洵坠下马,导致他失去了记忆。回到青城山以后,终于安定下来。十年来,得到唐天龙的传授与教导,谢灵询武艺精进,年轻一辈很少能与之匹敌,如今眼看时机已到,唐天龙便带着谢灵询下了山。
而他们,都把目光瞄准了隔岸的鸣凤楼。一时间,风起云涌,寂静的夜晚不再平静,黎明也将被翻滚舞弄。
第6章 雀巢出动,香楼暗影()
刚到卯时,天空还隐约有些灰白,并没有完全褪去。
鸣凤楼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在鸣凤楼的三楼,靠近四大艺妓和楼主若云素的房间,在外人看来,这是因为若云素和四人感情甚笃,特意为了联络感情,所以安排在一起,只有自己人知道,这是因为其中有重要机密。
三楼一直都禁止除了五人以外的任何人进入,楼门有家丁把守,看似稀松平常,其实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兵士,警惕性强,连一只鸟都插翅难飞。
若云素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日渐消瘦。她是一个标准的美人,瓜子脸,樱桃嘴。柳叶弯眉,有一涡浅水在脸颊流淌,看起来温柔娴静,令人如沐春风。
她身材纤细,走起路来却能带起一阵风。本来这几天偶感风寒,她是坐在厢房休息的,然而昨夜的一张纸条让她大吃一惊,待到天明,还没整理齐整,就匆匆命令家丁叫来了四大艺妓去议事厅。
四大艺妓分别是沈流袖,叶昭雪,罗素英,薛碧瑶,四个人个个色艺双绝,早已迅速来临,揣着若云素给的令牌进来,端坐在两旁。
一旁各有两个位子,左侧的是沈流袖和叶昭雪。右侧的则是薛碧瑶和罗香兰。
位子的座次代表了四个人在鸣凤楼的地位不同,沈流袖事实上是除了若云素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沈流袖19岁,身形熠丽,貌美无比。她一身白色罗裙轻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如霜。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清香,被称为解语花
,令人不自觉亲近。
她旁边的叶昭雪正是昨夜与道姑交谈的女孩,年龄在4人之中最小,只有18岁,也和沈流袖关系最好,俏皮可爱,目光灵动,依然是一身绿色长衫,不住的四处张望。
薛碧瑶19岁年纪,一张鹅蛋脸,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郁,我见犹怜,总喜欢带着一把古琴,弹琴作唱,方圆百里皆为沉醉。她一身淡黄色衣衫,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只是目光没有波动,与世无争。
她旁边的罗香兰20岁左右,在四个人之中姿色最次,不过为人豪爽,时常仗义疏财,也博得许多王工贵族的好感。一身淡紫色衣衫,脸庞白皙秀气,举手投足间有几分成熟。
看着若云素还没来,叶昭雪第一个坐不住了,率先发话:姐姐们,楼主这么早叫我们来所谓何事啊?真是的,人家还没睡够呢。
呵呵。罗香兰笑了笑:小妹,昨晚你可是睡得最早,怎么还这么困啊,是不是做了一场春梦啊?
这样一说,就连面貌忧郁的薛碧瑶也笑了起来:是啊,小妹,你这个年纪有这心思也正常,反正咱们也接触过各种王公贵族,商贾宾客,来往的人不同地界,远到阿拉伯,近到西域都有,你要是选中哪个就和姐姐说,姐姐帮你张罗。
你,你们。叶昭雪剁了跺脚:你们太不像话了,好歹是卖艺不卖身,武功首屈一指的女中豪杰,怎么和一般市井媚俗的娼妓一样?
哈哈哈哈,两人齐声笑得合不拢嘴。
沈流袖全程始终寒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示。
叶昭雪拉了拉沈流袖的衣襟:
流袖姐姐,你看,她们都欺负我,你要帮雪儿教训她们。
沈流袖依旧看不出神色,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听话就好。
哎呀,流袖姐姐,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还是这样,那你说,楼主为什么这么早找我们啊?
楼主的事,不要过问。沈流袖目光流转,看到了叶昭雪衣衫上的露水,看着对方的目光有了变化。
流袖姐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啊?叶昭雪有些窘迫,目光闪烁了一下。
哈哈哈哈,你的流袖姐姐恨不得吃了你。罗香兰捂着肚皮,眼泪都快出来了:流袖,你再不发话,昭雪就要嚎啕大哭了。
咳咳。若云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用手绢捂着喉咙,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打乱了众人的欢声笑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