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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十。”
田不礼点了点头,又说道;“所以公子如今要做的只是稍安勿躁,一切都按照主父所说的去做。既是设伏战,那便是十拿九稳有把握的战事。可主父没让任何人来,只是让公子你前来,分明是为了帮你获得更大的战功,其中对您的宠爱和信任由此可见。”
赵章面色微微抽动,脸色却未因为田不礼的话露出任何喜悦,反而沉下脸去,哼了一声道;“对我的宠爱和信任,这话先生说的不觉得可笑吗?你可曾见过天底下有任何一个父亲像他这么偏心的?”
这些日子在田不礼的成功挑动下,赵章心中的怨恨便如同灌水发芽的种子,迅速茁长壮大了起来。昔日他虽然心中也有怨气,但绝不言于口,对父亲的尊敬和爱戴也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对赵何这个弟弟有所妒忌,但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如今,他心中已经满是怨恨。他恨他的弟弟抢走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他恨自己的父亲将自己高高捧起又冷酷的将自己拉了下来。
嫉恨此物,大抵如此,如果在心中立足,则会不断的开枝散叶,疯狂的壮大成长,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这一切,正是朝着田不礼所期望的方向走下去。
富贵险中求,只有舍得以身家性命相博,才有可能青云直上,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自古皆是如此。
所以田不礼只是微微一笑,抬头警惕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亲兵,见隔的甚远听不见,这才放心下来又说道;“公子,你若是如此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赵章闻之愕然道;“何错之有,先生难道敢说不是吗?”
田不礼却微微点头,旋即摇头,道:“是,也不是。”
“先生请勿卖关子,有话但说无妨。”
“我说是,是公子说主父偏心,才将本该属于你的王位给了当今王上。我说不是,是因为公子认为主父不宠爱不信任你。”
赵章沉下了脸,“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主父虽然废去公子的储君之位,却并未将公子你打入冷宫,反而带着身边委于重任。你可曾见过有过任何一个废去的太子能像您一样风光太平?每次出行,主父的膳食和供应都是分为两份,公子所用和主父还有王上的毫无半点分别,这点就足以看出在主父心中,公子你地位绝不会低。虽然相对王上来说略有不足,但想来也是相差无几。”
赵章冷哼一声,道;“这又有什么用,王位只有一个,父王既然更宠幸弟弟,那自然就是牺牲我了。”
“未必!”
第六十六章 中山狼(四)()
田不礼嘴角处露出了一丝阴柔的笑容,眯起了细长的眼睛,沉吟道;“只要主父还在一日,这赵国江山的归属就没有尘埃落定。”
赵章面色肃然道;“先生请说,章愿闻其详。”
“主父何人也,气度不凡,英雄了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英主。但他同样也是人,也有他的缺点和破绽,那就是‘多情’。。”
“多情?”赵章一愣,闻言问道。
“对,正是他的多情,对爱情,对亲情,一生都离不开感情的羁绊,这便是主父最大的破绽。”
“但凡为人君者,无情才是上上之选,能斩断无谓的羁绊,专心王事,这样才能成就大业。可主父却恰恰相反,因为宠爱吴娃,竟荒唐的废长立幼,将作为储君培养多年的公子你抛弃,而立了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为王。要知废长立幼,向来是国中大忌,也是动乱的源泉。”
“如果主父真的铁了心思废掉公子你,最为稳妥的办法无外乎将公子你软禁起来,锦衣玉食的好着供着,这样才能做到对内消除兵戈。可主父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因为废立之事对公子你心怀歉疚,平时百般加以补偿,如今在赵**中,公子你无疑成了仅次于主父的二号人物。至于王上,你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号令的住那些骄兵悍将们吗?”
赵章目光中露出了隐隐的兴奋之意,强压下心中的欢喜说道;“那依照先生的意思,我当怎么做?”
田不礼目中露出了几分笑意,道:“很简单,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什么都不做?”赵雍心中大奇,开口问道。“请先生教我,”
“主父此人精明过人,我们若是在他面前使小心眼或者玩手段的话,肯定瞒不过他的,反而会被他所恶,这于公子不利。若是公子您仍如从前一样对主父恭孝谦卑,在军则军功不断,这样在主父心中的筹码便多上了许多。”
“即便这样,又能如何?”赵章忍不住开口说道;“如今赵何已经当了赵王,木已成舟,我就算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非也。”田不礼目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公子所言大错特错,正是因为赵何已经继位,所以公子你才会有机会的。”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可如今我们赵国就有了两个君主,一个是主父,一个是大王,但凡有识之人都不难看出,这就是赵国最大的隐患。主父的想法是很好,由他在外掌军,大王则专心处理政务,互为依靠互不干涉,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他以为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按早他设定的想法继续下去,却忘记了潜在的隐患和茅盾。”
“赵国的君权历来不强,甚至出现了好几次君权旁落所引起的大乱。正是有鉴于此,主父登基后才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王权的集中到了赵国前所未有的地步。若无虎符,将无法从邯郸调动一兵一卒,而虎符的掌管者正是大王。即便主父贵为大王的父亲,却也得按照他在位时制定的规章程序办事,长此以往,依照主父高傲的性格绝难容忍事事都要请示一个孩童,即便这个孩童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大王虽然年幼,未必会有夺权之心,可他身边却有公子成和肥义二人,这二人是王权的坚定拥护者,必然事事维护王权,限制主父超然于王权之上。而且主父的根基是在军中,满朝的文官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大不少人都对他心怀仇视之心,说到在主父推行的”胡服骑射中“,真正利益受损的就是这些世家豪族子弟。若是主父和大王起来冲突,这些人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倒入大王一边,”
“若是主父和大王起了间隙,那自然就是对公子你的天赐良机,万万不能错过。但如今公子却要韬光养晦,切记,凡事不争才是最好的争取,你若越加低调,主父心中对你的愧疚之情便是越深,给予你的补偿也愈加丰厚。”
赵章满脸兴奋的点头道;“若章真能得偿所愿,必以国士之礼待先生,此生觉不相负!”
田不礼嬉皮笑脸的躬身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赵章哈哈一笑,正欲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见远处一骑斥候飞快驰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报公子,北方五里外发现中山大军。”
赵章大喜道;“有多少人?”
“大约万人,皆为步卒,看他们形色匆匆的样子,又是向南疾行,似乎急于南下灵寿。”
“很好。”赵章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欢喜,扬起马鞭笑着指向田不礼道;“先生不是让我韬光养晦吗,积累军功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想来先生恐怕还未上过战场,没见过我赵国铁骑的威力吧,今日就让你见见,什么叫气吞山河,投鞭断流!”
“传我军令,全军北向,准备歼灭中山大军。”
“诺!”
原野之上,赵国铁骑犹如长龙一般,迅速北向疾驰而去,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中山军的视线中,
在中山士卒视线中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条。那黑色的线条就如同一条细细的水流,而这水流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展,成千上万的军队忽然从地平线下涌出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己方涌来。
鼓角疯狂的响起,中山士卒们拼尽全力的在骑兵冲到之前草草的排成了方阵。这一支中山军正是从丹丘和华阳撤下来的中山大军,奉王命正要南下增援都城灵寿,却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见突然杀出的赵军骑兵。
这支中山军久驻边关,长年与赵军交战,倒也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虽然事出仓促,但也勉强大致的排成了抵御阵势,避免了被骑兵借着马势一轮就将其冲散击溃的厄运。
前排盾牌竖起,盾牌的空隙见长枪高高翘起,后排的士卒肩膀抵住肩膀,密密麻麻的摆出了密集阵型,想借此抵挡骑兵强劲的冲击力。弓箭手则推到阵中,依托着盾阵拉紧弓弦,手中满是汗水。
耳边的马蹄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的颤抖,眼见赵军如此攻势,中山士卒的心紧张得怦悍直跳,连紧握则长枪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并非没有面对过强大的赵军,也并非没有过生死鏖战的经历,但在离开了城墙的庇护,在原野之上直接与赵国威名天下的骑兵直接对撞,毫无疑问这是第一次。
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四百步!
三百半!
二百步!
赵国骑兵冲杀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战马鼻息腾腾的热气了,近得可以看到马刀上暗红色的血痕,伴随着马蹄落下掀起的冲天尘土,呛得中山士卒们呼吸不畅。
预想中剧烈冲撞却并未发生,几乎是一瞬间,前排骑兵同时勒马,前冲的势头已变为向左右,全队一分为二,以飞燕般的轻盈,分别向左右两边狂奔。
还未等中山军回过神来,赵国骑兵已经长弓在手,奔驰中拉弓射箭,尖锐风声中,箭雨不停顿的倾泻到了中山军中,一队射过又来一队,犹如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般扫射着中山军的队列。
中山军方阵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前排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下,鲜血飞溅。后排弓箭手孱弱的还击,却被骑兵接着灵活的机动给消退大半,冒然还击的弓箭手反而迎来了雨点般的箭雨。
箭矢在耳边不断横飞,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恐惧像瘟疫一般在中山军中迅速蔓延开了,前排的士兵拼命的向后倒退,仿佛只有人群密集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原本就密集的中山方阵越来越密,几乎密不透风,而密集的方阵更加成为了骑兵射击的靶子,几乎不用瞄准,只是机械的拉弓、放箭。
惨叫声、呻吟声、求救声、命令声混成一起,沉甸甸的恐惧感控制了所有人的心头。如果说这世间有着炼狱,那此刻的战场无疑就是炼狱的存在!
终于,开始有中山士兵纷纷丢弃了武器和旗帜,跪在地上颤抖着高举着双手。赵军也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射击,集中箭雨朝着仍然在顽抗的方阵射去。
很快,最后的顽抗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六十七章 中山狼(五)()
周赧王十八年,日薄西山的中山国终于要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这个在河北大地上曾经增横捭阖、几度兴衰的顽强民族,终究在赵国的铁蹄下即将化为尘土。。
灵寿城自中山桓公定都此处后,为中山国都已有八十余年。这八十余年里,中山国势强盛,隐隐有与七雄之君平起平坐之势。除了周赧王十一年赵国大军曾经兵临灵寿城下外,其余大多时间灵寿城都是处于和平时期,久而久之,白狄族人渐渐也就忘记了先辈们创业时的艰辛,转而沉溺于酒色歌舞之间。
却不料一日天明之后,中山国人却惊恐的发现了他们的国都四周已经布满了赵国大军。密密麻麻的营帐从灵寿城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帐之中,数不尽的赵军旌旗让整个天空都为之失色。
沸腾的赵军营帐中呼喝声此起彼伏,大批的赤着上身的精壮军士拖拽着巨大的井阑和攻城云梯,喊着整齐的口号奋力拉动。营帐之外,大批的骑兵不断从城墙下呼啸而过,保持着一箭之外的距离,警戒着城内的中山军,防止他们孤注一掷的冲出。
历经一月后,赵军已经成功的肃清了灵寿城的外围防线。南边的石邑和缟城在赵国的怀柔政策下举城归降了赵国,本由重兵把守的丹丘、华阳二关守军被灵寿的一纸调令将大半的军队调往灵寿,却在半路被赵国骑兵成功狙击,一万大军全军覆没,或死或降,无一逃出。
在失去了主要兵力后,丹丘、华阳二关很快就在赵军的强攻下先后陷落,赵军得以成功的打通了南部邯郸通往北部代郡的径直道路,将中山国仅存的三座城池灵寿、封龙、东桓相互隔离了开来。
除去北部围困封龙、东桓和稳定降地的所用部分兵力外,赵雍将赵国的主力大军悉数调往了灵寿城下,共得骑兵四万,步卒十万,约十四万大军,将灵寿城团团围住,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而此时的灵寿城内,已经穷途末路的中山国如今只剩下不到七万人的军队,而且有近半是临时招募来的民壮。
在得知国家到了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后,白狄族人们终于提起了他们血液中的斗志,男人们纷纷拿起了已经尘封多年、自祖辈时期留下的兵器和甲胄,响应他们大王的号召加入了城防军。
荣誉和尚武,这个已经早已经离他们远去的字眼,如今再次被白狄族人们匆匆捡起,想逃借此扭转亡国灭族的命运。
城楼之上,犹在颤抖的中山王姬尚在一众大臣将军的簇拥下登台远望。望着城下赵国浩大的军势,两腿忍不住一阵发软,身子竟软软的向身后瘫去,却被身后的将军吾丘鸩粗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扶住。
“大王,城下拿下忠于你的子民们正在看着你呢。”吾丘鸩瞪大眼睛,沉着声音说道。双手犹如铁箍般紧紧的扼住姬尚,声音中满是悲愤。
他心中确实悲愤。“吾丘鸩”一词本事狄语中“大力士”的意思,吾丘鸩当年勇冠三军,在战场上曾一人击杀足足三百赵军,被当时的中山王誉为中山第一勇士,并切赐名吾丘鸩,令他掌管宫中禁卫,如今已有十年有余。
作为中山国的第一猛士,吾丘鸩并没有太多的治国韬略和谋略诡计,他有的只是一颗效忠中山国的赤子之心。他长年待在军中,对朝事国事不闻不问,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十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叱咤风云中山强国,竟沦落到如今着山穷水尽的落魄田地。
“将军,你抓痛寡人了。”手臂上传来剧痛,姬尚忍不住开口叫唤了起来。本来他是想大声叱喝这个不懂规矩的粗汉的,可滑到嘴边却看见吾丘鸩满脸因为愤怒而狰狞的面目,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便改口和声和气的说道。
“大王,请激励三军。”
吾丘鸩放开手臂,如同小山般的身躯轰然跪下,昂头拱手大声说道:“请用宫内财物充当军资,重赏有功之士,以重金招募敢死之人。”
姬尚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吾丘鸩,竟敢打起寡人王宫的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司马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又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上前一步道;“吾丘鸩,你竟敢以下犯上,逼宫王上,可是想要造反吗?”
吾丘鸩霍得站起身子,按住剑柄怒目回视道:“司马喜,这是我们白狄族人的事情,与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若再敢多言相阻,我吾丘鸩必让你血溅当场。”
司马喜面色微便,旋即又恢复如常,道:“将军请勿多心,本相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