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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小院里没有一人开口说话,但是那肃杀凝重的气氛,却慢慢升了起来。
就在这两拨人马对峙之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将这份寂静打破。
在这二十余名黑衣人中间,慢慢走过来两名身影。
靠前一些的俊俏少年右臂吊在胸前,脸色平静,左手里还拿着这一个牛皮纸袋,一边走着一边吃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酱驴肉。
靠后一些的女子双手负于背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因为这道靓丽身影的出现,给这个只有黑白二色的小院里增添了一丝活力的色彩。
顾长凤止住脚步,咬了一口酱驴肉之后,微笑轻声问道:“你们这边,谁说话作数?”
十余名北原人脸色阴沉,没有一人搭话。
顾长凤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了雪见一眼,后者双眼望天老神在在,似乎没有看见方才尴尬的一幕,但是嘴角幸灾乐祸的笑容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顾长凤清了清嗓子,只好又问了一遍:“你们这边,谁说话作数?”
“我!”
一声粗犷的嗓音从房子里传出来,然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李邳迈出门槛,抬头看了一眼人数众多的来犯之敌之后,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顾长凤脸上。
他伸手挠了挠鬓角,疑声问道:“冯三的这些手下是你这孩子带来的?”
顾长凤慢斯条理地咬了一小口酱驴肉,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李邳似乎是被顾长凤有恃无恐的模样逗笑了,他直接在门槛上坐了下来,摘下腰间官刀放在腿上,笑问道:“你这少年还真不是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长凤蹙眉深思片刻,最终遗憾地摇摇头。
李邳摇头笑了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带着二十来个人往这小院里闯,你也真是够能耐的,回去吧孩子,我看你像个读书人,以后有大好前程,别枉死在这里,江湖上的事情和戏文里唱的可不一样,在这里,脑袋掉了不仅仅是碗大的疤,还有血,很多很多的血。”
顾长凤反问:“你是江湖人?”
李邳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便犹豫不决地点点头:“算算是吧。”
顾长凤笑呵呵地咬了一口酱驴肉:“这么一大群人为难一个女子,可不是江湖人所为!”
李邳脸色略微黯淡了一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我手下这些兄弟也要吃饭,这个女子使我们对不起她,等这件事儿了了,我会亲自给她修一座最好的坟冢。”
顾长凤皱了皱眉:“看来此事没得谈了?”
李邳坚决地摇摇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顾长凤轻轻叹了口气:“这事儿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确实是不希望再死人了。”
“只要你现在转身回去,肯定不会再死人。”
“会的。”
“你是担心我对你在背后下手?”
“不,我是说如果我走了,肯定不会死男人了,而是会死一个无辜的女人。”
李邳低下头来,宽大的右掌轻轻摩挲着刀柄,一言不发。
顾长凤将最后一小口酱驴肉填到自己嘴里,一边慢慢咀嚼着一边嘿嘿笑道:“而且,在我这里,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加在一起,也不如她的一根手指头重要。”
李邳霍然抬起头来,他死死盯住顾长凤的面庞,这才确定方才这个少年确实是在拖延时间!
顾长凤轻轻松开左手,被酱汁浸湿的牛皮纸袋随风飘落到地面上。
李邳嘴唇微微动了动,冷声吐出四字:“砍死他们!”
顾长凤微微后退两步,微笑送出四字:“一个不留。”
霎时间,小院里接近四十条壮汉同时抽刀冲锋起来!
尘土飞扬,喊杀震天,原本拥挤得小院此时被这接近四十名跑动地壮汉挤撞得更加狭窄,整个地面都仿佛在随着人们的奔跑而震动。
两队的先锋在三息的时间后便狠狠撞在一起,如同巨流撞上礁石,二者互不相让、抵死抗争,最终的结束只能以一方的彻底消亡做代价。
第一只手臂在快刀划过之际冲天而起。
然后便有漫天鲜血洒下。
更多的打手开始相遇、拼杀、受伤、死亡,他们不断着重复或者制造着这个过程,鲜血极其迅速地从这些人身上不计其数的伤口里汩汩流出来,干涸枯燥的小院地面立即变成了一片湿润鲜红色。
一名黑衣打手刚刚将手里长刀送入对方胸膛,还不等拔出来之后,便感觉后心一痛,来不及转身,身体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而那背后的袭击者还未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左侧胸腔里温柔探出的那一口刀尖就让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混乱与死亡,是这个小院里最主要的色调。
李邳终于从门槛上慢慢站了起来,他随手一按卡簧,刀鞘自动被弹射而出,但闻这长刀脱离刀鞘的一刹那所发出的清脆低鸣之声,便可知这是一口好刀。
李邳倒提着长刀,大踏步地朝前冲杀过来,先是小步前行,然后大步直走,最后甩开步子开始奔跑。
与此同时,他手里长刀直指顾长凤面颊!
第八十一章 隔江隔海会归来(下)()
顾长凤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只是在李邳起身之时,对身边的雪见低声嘱咐了一句:“速战速决不要玩闹,以免节外生枝。”
雪见双手聚于小腹之前,浅笑着行了个万福,故作楚楚可怜道:“奴家知道了,这等打打杀杀的事儿,就该奴家上阵的。”
顾长凤瞥了瞥嘴唇,懒得理这个每天做戏成习惯的狐媚子。
小院面积本来就不大,转瞬之间,李邳狂暴的身影已经前倾一半有余。
雪见轻轻笑了笑,脚尖微微一点地面,整个人的身形便极其优美地一跃而起,上一刻脚掌刚刚离地,下一刻那妩媚的笑容已经突兀地出现到了李邳面前!
小金刚!
李邳瞳孔骤缩,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辈,只是看着女子一个简单起手之势,便在心底瞬间浮现出这女子的武学境界。
凡夫九品,又被称为“小金刚”。
李邳怒吼一声,双脚狠狠插入地下以此来止住前冲的劲头,然后把手中长刀猛然提将而起,一式“夜战八方”,以毕生最浑厚之功力,将此刀挥舞得熠熠生辉。
“空有蛮力,粗糙不堪。”
雪见无趣地瞥了瞥嘴,圆润而纤细的右臂优雅灵动地探出,直直伸入那一片璀璨的刀幕之中,如同简简单单的探囊取物一般,右手缩回来之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一把刀。
在这把刀的背后,还连着半只血淋淋的臂膀。
“你这妖妇好手段!”
李邳如发怒公牛一般怒吼一声,额头之上大汗淋漓,双眼里面满是血丝,他不管右臂之上的伤口,抡圆了自己铜钵大小的拳头,便狠狠朝着雪见压了上来。
“奴家就纳闷了,人家都是力气大的才能一力降十会,你这比奴家差远了,这是仗着自己体格大,吓唬人呢?”
雪见故作幽怨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对那来势汹汹地拳头视而不见,等到李邳阴险的一记撩阴腿猛然袭向雪见下身之时,雪见这才双唇微微抿了抿,杀气腾腾的一记粉拳瞬间印在李邳鼻梁之上。
李邳仰首闷哼一声,整个人庞大的躯体在这一拳的力道之下直直往后飞去。
或许还是觉得自己这一拳对他的惩罚太轻了,雪见脚尖一点便直接跟上,在李邳落地之前,又是七八记粉拳打在了其胸前背后的几处大穴之上。
不过这七八记粉拳却看似轻飘飘好无力道可言,简直如同小女子对情郎的调笑一般。
但是等李邳身体落地那一刹那开始,他身上大穴里的力道才接二连三地迸发出来,每一道力道迸发,李邳便吐出一口鲜血,到了最后三道,他吐出来的的血液里面已经夹杂着胆汁和内脏碎片了。
顾长凤以右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这雪见还有这一手使暗劲的本事?要是假以时日,或许有那姚老怪的几分影子啊”
此时小院里的打斗已经彻底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雪见那看似娇弱的身影吸引过去,雪见楚楚可怜地抿了抿嘴,把手里的那半只臂膀直接塞到李邳嘴里,然后便一路小跑地跑到顾长凤身后,手抓衣角,楚楚可怜。
顾长凤皱了皱眉:“我刚刚说的话,你们这么快就忘了?”
刚刚说的话?
一个不留!
有一个机灵的黑衣打手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抄起长刀便将发愣的对手劈倒在血泊里面。
霎时间,刚刚平静下来的小院又被杀戮与死亡填满。
顾长凤深呼吸一口气,脸色凝重地举步慢慢向房屋内走去。
小院里的北原人已经是负隅顽抗之姿态,偶有作困兽之举者满脸鲜血地朝顾长凤劈杀过来,但是都被雪见随手便消弭于无形之中。
穿过小院,打开房门。
房门里面的桌子上菜肴酒水还在,桌下有一人躺在血泊之中微微抽搐,另一人不知所踪。
雪见上去谨慎检查了一番,站起身来之后方才低声说道:“心肺被一刀洞穿了,活不成了,看这模样是一个练家子,应是情报上说的何清无疑。”
顾长凤脸色更加阴沉:“能被王友财那个泼皮无赖偷袭致死,他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练家子?”
雪见知道顾长凤现在心情十分压抑,所以只是抿了抿嘴垂手而立。
顾长凤走到那何清面前,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他。
何清微弱无声地双眼用尽最大力气睁开一条缝隙,他朝右手边的床榻微微抬手指了指。
“行了,你放心去吧,作为受你指路的代价,我会用你这把刀把王友财的头颅割下来的。”顾长凤点点头,提起何清身边的官刀站起身来,转身朝那床榻走去。
至于何清是死是活,顾长凤依旧完全抛诸脑后。
雪见冰雪聪明,在何清伸手的那一刻便反应过来屋里有密道,所以她直接抢先一步来到了床榻旁边,伸手一挥直接把床榻上的衣被铺盖全部卷到地下。
床榻之上并无异状,看来应是有一个巧妙机关掩饰。
此时却不容顾长凤再细细寻找,所以他看了雪见一眼。
雪见抿了抿嘴唇,猛然抬起白皙右掌一记掌力挥出。
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烟尘弥漫。
床榻中央塌陷了下去,在这弥漫的烟尘之中显露出一条地洞出来。
顾长凤来不及检查地洞里是否有陷阱,直接便跃了下去。
雪见被顾长凤的鲁莽举动吓了一跳,立即紧随其后。
地洞不大,仅能容纳一人同行,而且由于长时间没有用过的缘故,这地洞里面全是腐臭和尘埃的味道。
雪见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拧开,递给前方脚步如飞的顾长凤。
顾长凤接过火折子,一边观察着周围景象一边快速前行,这地洞只有一条,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追到岔路中去。
约莫前行了半刻钟的功夫,顾长凤在地洞尽头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个大约四五丈的地窖,里面还装有两三只巨大的菜缸。
在这菜缸中央,五花大绑地绑着一名衣着朴素,脸色枯槁的女子,这名女子正在靠着菜缸昏睡着,绳索已经勒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顾长凤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在那女子身边跪倒在地,伸出左手轻轻摩挲着那女子的脸颊,空中喃喃低语道:“老板娘,小九来晚了啊”
秦三娘微微侧首看了顾九一眼,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仿佛自己身前的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局外之人。
下一刻,顾长凤犹如一个孩童一般,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起来。
郎心自有一双脚,
隔江隔海会归来。
可惜来晚一步,就算归来,又有何用?
一次错过,便是终生遗憾。
第八十二章 灰烬余温(上)()
顾长凤带着秦三娘回到湛英城的时候,天色微微已经有些擦黑,湛英城里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海滨小城的静谧祥和,大街之上有着摊贩招摇过市,街巷人家的烟囱里飘起袅袅炊烟,仿佛这几日发生的一桩接一桩的大事全是一场幻梦,如今梦醒了,一切便都结束了。
北巷冯三是葵水堂堂主北堂逸安插在湛英城里的一枚暗棋,而那王友财的头颅也是被北堂逸提着回来的,这枚暗棋此时启用恰到好处,佛爷已死,刘二势力被重创,以后恐怕北巷就不是三分天下的局面了。
不知作何考虑,顾长凤在白云堡里留下了雪见替他看着那群冯三手下的心腹们收拾残局,他对雪见和北堂逸给出的解释是女儿心细,看事情稍微仔细一点,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说,两个下属也不敢问。
顾长凤带着秦三娘回到湛英城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老田所住的泥瓦巷。
自从顾长凤走后,老田所在的家中来了两拨捕快盘问顾长凤的问题,一是赵铁锁的人,二是谢鸣的人。
不过顾长凤带着秦三娘来到泥瓦巷老田家的时候,老田却并没有追问任何事情,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了问顾长凤现在是否平安之后,便直接去伙房给他们二人各自弄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
顾长凤喝了大半碗,秦三娘一筷未动。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谢松和食舍是她所有的心血支撑,如今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尤其是幼子谢松的身亡,对她来说是一个惊天噩耗,她现在已经近乎处于封闭状态,眼神空洞心如死灰,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皆是不闻不问。
吃完了面片汤,顾长凤说出自己的真实来意:秦三娘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不能自己独居,而食舍那边又怕让他睹物思情造成更大伤害,所以顾长凤想让老田旁边的王大娘帮忙照拂一段时间。
王大娘是个热心肠,这一点从她对老田平日里不遗余力地帮衬上就能看出来,顾长凤一提出这个建议之后,老田就急匆匆地去隔壁找王大娘,不到半刻钟功夫,王大娘便一脸心疼地过来领人了,就连顾长凤再三递过去的银子,王大娘都坚决不要。
从泥瓦巷走出来之后,顾长凤终于能重重出了一口气。
秦三娘目前能有个安顿之所,去了顾长凤的一个心病,等到这两日风头过去,他便会委托姜家帮忙寻找湛英城附近最好的郎中来给秦三娘瞧一瞧,不过顾长凤自己心里有数,秦三娘这是心病,最好肯定是要心药来医治。
至于郎中汤药之类的东西,权当安慰,聊胜于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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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瓦巷距离食舍不远,顾长凤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等到顾长凤站到自家小院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轮皎洁圆盘镶嵌在夜幕之上,像极了十七年前的八月十五。
顾长凤低头,轻轻推开羊宫先生的房门。
羊宫先生今夜没有读书、没有练字、更没有喝酒,他在煮蛇羹。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铁锅灶台,如今就摆在堂屋中央,灶膛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着燃烧着,铁锅里的蛇羹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羊宫先生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灶膛旁边,左手往灶台里又添了两块木柴,然后右手拿起铁勺轻轻搅拌着。
一时之间,偌大堂屋里面只有木柴燃烧之音与蛇羹咕噜之音混合在一起,沉寂得有些可怕。
顾长凤脸色平静如水,他一把扯掉自己右臂上的绷带扔到地上,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