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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醒,睡得好着了,不过这贾公子酒量是真差。”
似乎是两个人在交涉什么,风太大也听不太真切,贾琏依旧是半眯着眼睛,很快就看到窗户边那个稻草人的影子也没有了。
那就是事情已经办完了,没有仿着他们的必要了?
不过想起被拿走的那个稻草人,贾琏还是服气的。
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特么是个人才!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贾琏醒了正在洗漱,甄其姚依旧是那副哥俩好的样子笑意然然的进门。
“贾兄昨晚睡得可好?”
神色恳切,笑容真诚。
凝神看了甄其姚一眼,微微一笑,贾琏接过尹浩手上的帕子洗了脸,然后报以同样的神色。
“倒是不错,只是早起觉得头疼得慌。”
甄其姚笑笑,调侃两句贾琏的酒量太小,两人又相携到另外一间屋子用早膳,其乐融融的样子,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门口就是一个莫大的宝库,所以物尽其用,早上煮的是螃蟹粥。
咸香适度,软糯顺滑。鼻尖是略带腥味的海风,外面是涛涛浪声,却是风味更佳。
昨夜因为太晚,黑灯瞎火的众人不方便准备,只草草给贾琏和甄其姚一行人准备了众人常日里用的吃食。
今天早上想要溜须拍马在主子面前刷好感的,便早早的趁着退潮去赶海,很是捡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除此之外,贾琏瞪眼,看着面前小孩手掌大的佛手贝惊异无比。
这东西又叫龟足、观音掌等等,是一种贝壳。一般生长在沿海潮间带和潮上带岩石缝隙中间。生活在海浪冲击很强的沿岸高潮带,密集成群。
他有幸在三亚吃过一次,据当地渔民讲,这东西最大头部可达四五厘米,高二厘米。而一般的一般也就只有二三厘米的样子,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东西只能在海边才吃得到了。
贾琏那次吃的已经是当地个头比较大的,却也差不多只有面前这种的一半的一半。
这也太神奇了!
好奇的动手,将里头已经烤熟的肉轻轻一拽,就是一块乳白色中间带着些许黑色,还在往下面滴汁水的肉。
比起贾琏之前吃的,简直大了十倍!
而且入口香甜弹牙,十分的开胃。
甄其姚见贾琏懂得怎么吃,而且还一脸享受,倒是讶异不已。
“贾兄竟是识得此物?”
说完随即恍然大悟的点头。
“是了,我都给忘了。贾兄此前在静海开垦盐田的时候怕是吃过不少好东西。”
贾琏闻言笑笑,也不说破,心里却又是打起主意。
以后他怕是在京城生活的多,而且为了活着,为了活得好。他必定是要在仕途那个泥潭越陷越深的。这样一来吃这些东西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他记得后世的时候即便不是在沿海地带,也是不缺乏各类海鲜吃的,只是价格上贵了些。
那么这里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在京都也吃上这些东西呢?
带着这个疑问满意的用完早膳,又是甄其姚带路,一行人将贾琏三人带上一个山坡。
甄其姚站在前面朝贾琏伸手,贾琏点头,随即上前。
这个地点的视野及其广阔,是这个岛上最高的地方。
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海岛一览无余。岛屿并不是很大,昨晚贾琏等人休息的地方在这个岛的背面,多树木丛林,盐田在岛的正面,一大片地势稍平坦的滩涂。
而且的确如甄其姚所讲,滩涂间一片白色盐田,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盐工拿着木制耙子在晒盐,看起来似乎马上就可以收了。
贾琏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下,大约有五六百亩。
说起来并不是很多,但是如果作为私盐,却是不少的。
贾琏和尹善治对视一眼,眼角余光若有所思的扫了甄其姚一眼。
若背后的人真是裴家,那么私建盐田这个物证算是板上定钉了。只要后续派人来捉人,盐田背后的主人确定是裴家,再查出流向,那么裴家这次怕是会栽个彻底。
毕竟这个当口,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杀鸡儆猴,皇帝判个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如果罪证确凿的话,甄家想要跟他隐瞒的又是什么呢?昨天跟甄其姚密会的人又是谁,两人说的又是什么机密的事?
贾琏糊涂了,归途中偷偷看了甄其姚好几次,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甄家,到底想干什么。
“你之前可打探到什么?”
上岸换马,贾琏偷偷朝尹善治问话。他总觉得整件事哪里不对劲,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尹善治点头,站在贾琏旁边一边扶他上马一边压低声音开口。
“没有正面交锋,怕打草惊蛇,只是在暗处偷听了几句。管事的是一个叫裴永年的人,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个裴永年是裴家的外事管家,专门负责贩盐这一部分,今天也来了岛上,只是还没来得及看到本人。”
这么说来还真是裴家?
贾琏心里的疑惑更浓。
这不科学。
裴家图什么?
钱?裴家缺钱?能十几万白花花的现银拿下淮省代理权,裴家会缺这点钱?更何况他难道不知道这冒得是多大的风险?
第二百章 提审()
可惜这个问题并没有谁能够给贾琏答案。
既然目前的证据暂且指明是裴家有问题,那就查流向。
金陵也不回了,贾琏身上挂着的是正三品的右侍郎,直接用官印和名帖向扈渎的衙门借人。
五十名捕快、两名师爷,另外让甄家的人快马加鞭去金陵应天府。
裴家的生意是贯彻整个江南的,辐射范围可不仅仅只有淮省。
而这个代理不过指的是货源从淮省拿,但是却可以往别处贩卖的,所以中间的文章可大着。
捕快负责封岛,师爷负责查账,淮省巡盐御史手上有裴家从盐场拿货的记录,每个店铺有各自的销售记录。
两相对比,一目了然,当然这也不排除中间还有私账。
五天不到的时间,从扈渎到应天府,在有心人的安排下,私盐的流向、账本,人证,通通到位。这边贾琏十艘船上岸,将整个岛上裴家的盐工和负责人控制起来,那边应天府已经出手,在裴家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将裴家的上层人物收监。
应天府的反应速度之快,效率之迅速,简直让贾琏叹为观止。
但是,这都只是一个开始。
裴家是皇商,主要负责和江南织造接洽和为内廷采买海外的舶来品以及另外的一些杂项。
而盐业是裴家新兴接洽的项目,所以其实可以说是另外辟出盐粮铺子来为百姓服务。
裴家后续除了本身的杂货铺、绸缎铺、古董铺子和海外舶来品铺子。又因民以食为天,以盐为契机,开发了盐粮铺、酒楼、茶肆。
接着朝廷钦定四个字带来的广告效应,由此,裴家一跃成了江南最为显赫的商户。
并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凌驾于所有江南商户之上的商户,包括薛家。
因为盐之一道成立了专门的部门,那么旗下的所有代理商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官家人。因为他是直接受盐部管制并监督的。
但是,就在应天府下令将裴家一共五个主要负责人捉拿归案后。裴家的产业以令人及其瞠目结舌的速度,逐渐被江南各大商家蚕食,其中又以金陵四大家族为最。
这里的蚕食是指以及其低廉的价格收并、用非常规手段压迫、抛出某些利益引诱。
并且在还没有审讯的时候,除了贩卖私盐、私建盐田这两个罪名,又另外冒出来若干什么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草菅人命。
另又有裴家的盐粮铺子以次充好、等等等等。
不到十天,据初步估算,裴家的财产已经损失了一半。
贾琏看着桌上一尺来高厚的状纸,耳边是尹善治和尹浩打探来的消息,脸上喜怒不辨。
裴家从一个二流的皇商商户到跻身一流商家、甚至凌驾于江南所有商户,前后加起来也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之前一直顺风顺水甚至口碑超群,怎么突然就爆出这么多的事情?
墙倒众人推?
脸上凝重,贾琏心里莫名就有一股怒气。
京中的竞拍大会是他在背后亲自主持的。每一个递交了申请的商户他都是一个个亲自看过调查表的,裴家的口碑严格讲起来,在百姓中算得上上等。
如今因为私盐的事情,甚至都还没有开堂审讯,就井喷式的冒出这么多神神鬼鬼的事情,这里面的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他无需更多的处理,需要的是调查清楚其中详细,落实始作俑者的罪名,然后将裴家的主要负责人押送回京,这出戏就算落下帷幕。
剩下的终审和判决,自然有林如海和大理寺操刀,他是没有那个资格的。
但如今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儿,贾琏再次看看面前一应俱全的案件报告,终于还是带着尹善治主仆来到监牢。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也套用于太过顺遂必有妖。
他一定要亲自见一见裴家的主事。
其实原本他是早就要见裴家的主事的,只是因为临时关于裴家的事情突然多了这么多,他在了解情况,所以耽搁了。如今看得差不多,心里大致有了底,也该是见面的时候了。
只是梳理完所有的脉络,贾琏清楚,裴家想要翻盘怕是危险得很。
因为整件事甚至到了不用审讯,就可以断定裴家的程度。
千夫所指,说得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而且还是有凭有据的指。
等不及天亮,四月初三当天,贾琏就穿了一身常服到监牢里。
。。。。。。
。。。。。。
“这是盐部右侍郎贾琏贾大人,今夜提审嫌犯裴延卿,你们准备一下。”
公文、名帖。
狱长似乎早就料到有今天,脸上并没有过多惊讶,就安排了起来。
裴延卿,裴家家主,一代传奇人物。
裴家在裴延卿之前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商户,虽然也算不错,但是比起裴家后的地位却实在是望尘莫及。
后来裴延卿的父亲将家业托付到他的手上,不过短短十年,裴家就跟内廷搭上了关系,开始负责织造上的一些东西,成了皇商。再后来他力排众议,在花大力气打造了三艘大船,跟着远航的船队开始海上贸易后,裴延卿直接让裴家完成一次质变的飞跃,由此鉴定了裴家江南望族的地位。
贾琏之所以直接提审他,也是想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
按照这个说法,裴延卿是一个目光独到、拥有大智慧的一个人。他没道理为了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去做这样的事情。
有这个精力,他多造几艘船出海,什么都有了。
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其中的利益却是让人眼红的。
提审的地方就在监牢,贾琏也不用什么刑具恐吓。一壶清茶,一沓状纸、一叠册本。
屋子里面除了贾琏就只有尹善治之外,再无他人。
尹浩被他派到门口守着,他不想审讯的中间被什么人打搅。
裴延卿如今已经是知命之年,从收监到贾琏提审,中间差了五天的时间。
五天,没人进来看他们、也没人提审他们。
裴家五个人是分监的,各自之间无法联络。
裴延卿进门,贾琏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见他进来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
第二百零一章 草菅人命()
“把他的手链脚镣解开吧。”
贾琏之前已经知道他被关了五天,又没有任何人来过,一应用度和寻常犯人无异。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对于某些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这样的待遇还算是奢侈。但是对于裴延卿这种一辈子都是养尊处优的人来说,除了是奇耻大辱,对内心的煎熬也可见一斑。
雪白的头发虽然毕竟凌乱,但是可以看出认真梳过的痕迹,上头还沾着几根稻草,面容憔悴。身上穿的囚服陈旧无比,甚至脏得看不出颜色。
不露声色,贾琏在了解了监牢的入住环境后,对这个人这个人身上那种严格自律的习性倒是佩服不已。
监牢里面的通风不好,加上如今天气日渐炎热,裴延卿身上远远的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酸臭味。
心里疑惑,贾琏伸手示意裴延卿坐下,心里却是更加的不解。
裴家如今也算是望门大族,怎么都没个人进来看望的么?再不济也要上下打点一番才是,这身行头却是实在落魄了些。
这时候的监牢比不得后世的人性化,里面的囚服如果没有打点,基本穿的都是别人穿过的。甚至有的是从死囚身上扒下来的都不一定。
就算不是,有的也是免不了沾染了什么病菌之类。所以一般好端端的一个人,只要进了监牢呆上几天,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而裴延卿,看到这里贾琏对他还是十分有好感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看到自己竟然如此气定神闲,心里素质也着实不错。
贾琏打量裴延卿的同时,裴延卿也在看他。
跪在地上朝贾琏行礼,裴延卿脸上恭敬。狱卒在提他的时候就告知过贾琏的职称,只是没想到贾琏这么年轻。
裴延卿压根就不知道,京都那场竞拍大会就是出自贾琏的手,不过随即很快平静下来。
他初进监牢的愤怒,已经被这五天暗无天日的日子磨砺得圆滑。
就如贾琏手边的状纸那样,裴家能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手上也干净不了几分。只是抓他们的人速度实在太快,而且三缄其口,监牢里面的狱卒嘴巴又是严丝密缝,所以他竟是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进来。
多说多错,所以他不敢开口。
示意裴延卿在对面坐下,贾琏不慌不忙的取出托盘里的一个空杯子倒满茶,随后送到裴延卿面前。
裴延卿一愣,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谢过,端起茶半眯着眼睛慢慢抿了起来。
茶香扑鼻,入口微苦,微烫的液体包裹着整个舌尖,最后,在他的依依不舍中流向喉咙。
监牢里面的水每日只有早晚用饭时有一碗,其他时候是喝不到的。而且那水就只是普通的井水,脏兮兮没有洗过的碗,上面一般还会漂浮着稻草和尘埃甚至虫子的尸体。
跟从前精致鲜美的美味佳肴相比,裴延卿觉得此时捧着的这杯不知名的茶,竟然是如此的可口。
贾琏也不急,等裴延卿念念不舍的将杯子里面所有的茶水都喝干净,然后才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裴先生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裴延卿一愣,看着桌上的东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他从刚才就已经看到桌上的这几样东西,一时却没有想到跟自己的关联。
得到贾琏的许准,裴延卿伸手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一张一张翻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延卿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
贾琏也不急,依旧慢吞吞的喝着自己手里的那杯茶,顺手还将裴延卿的杯子续上了水,并不插嘴问话。
等草草将桌上所有的东西翻看了一遍,裴延卿脸色已经是惨白无比,身子簌簌地发起抖来。
抬头,声音中带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