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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传来婢女尖叫声，那廊子里的乔媚娘正拽着一丫头的头发，“让你换脸！真难看！”
“三小姐，冷静啊！”
这些婢女不过十五六岁，新近入园没多久，压根不认识樊妤姝。于此主子说是三小姐那便是。
楚无尘的一颗心痛了起来。是自己害了她，害了她。
记忆中，樊妤姝仍旧是那秋千架下爱笑的三妹，她嫣然一笑，梨涡清浅，水目柔柔，自己的一颗心悄然为她沦陷。
然他时刻不能忘掉的便是自己的身世和使命，别人是顽劣少年时，他就不得不和大人一般学着思考较量。
那时候，他从来知道他们不是兄妹，而妤姝是浑然不知的，别人眼里的兄妹情深，其实不过是他悄然爱上了自己的三妹。
清明河畔一同放风筝，她的俏丽身影醉人心头；他为她纠正舞剑的动作时，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的纤细腰肢都让他几夜不眠。
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却不可遏抑地爱上小自己两岁的三妹。
感情的事说不准，道不明，他亦能感觉出三妹对他变得十分依恋，这份不清不楚的爱恋，直到一日，他受不住情感的压抑全盘和她托出。
隔着兄妹的身份，两人的爱恋风一般在各自的心田滋长。这份爱恋得到了父亲母亲的反对。
即便没有身份相隔，单单他楚无尘的身世，作为疼爱女儿的父母，自然不肯将女儿配给不能公开身份的楚无尘。
一场大火，差一点毁了樊妤姝。这大火是妤姝亲手点燃，这份不能见天日的爱恋时时折磨着年少的她。
那时候，他在酝酿一个阴谋，忽然间就想到了三妹。
第385章 他们的故事（）
那时候，他在酝酿一个阴谋，忽然间就想到了三妹。若是樊妤姝不是樊妤姝，他们就不用顾忌什么兄妹身份。
“三妹，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担心换脸吗？”
“不……”她含着泪水，“我不怕，只是害怕我成了别人，二哥便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姝儿好了。”
“不会的。我樊无期发誓此生永不负三妹，今生非姝儿不娶！”他指天发誓，当时的内心并无一丝虚假。
换了脸，她就不再是樊妤姝，就只是自己喜欢的三妹。他是这样想的。
从此，樊妤姝成为了乔媚娘。
……
可是到如今，他楚无尘输了，连自己最爱的三妹都亲手推进了这场阴谋中，他却再也无法做这场阴谋的掌控者，他败了，一败涂地。他害了她，害了最爱的女子。
这一生，他注定欠樊家的恩情，欠他们所有人的。故而那一会儿，他在祠堂里看着父母的牌位跪着哭了很久。
如今他兵败如山倒，天涯亡命，若想东山再起，确实很难，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他不信，不信老天如此不公！
只是得知三妹回到樊府的消息，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丹阳。他只想见她一面，如果可以他想带走她。
*
后院的一个阁，樊建平命左右退下，只余下那乔媚娘一个人在那案前，案上是摆好了的一盘棋，她侧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盘棋。
樊建平走了出来，门外候着的是一身蓝袍的楚无尘，樊建平朝他示意。他方才缓缓走去，他的心里充满着忐忑，几步的距离犹如走了经年。
面前的她一袭鹅黄裙衫，在摆弄那盘棋，嘴里哼哼唧唧。
他立在那儿唤了句：“三妹——”
她仿似未闻，依旧在那瞎琢磨棋子，念念有词。
他轻声说了一句：“姝儿，不能悔棋的。”
记忆中，她常和自己一同下棋，有时候她要输了，便会悔棋，他却很少让她。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此时的乔媚娘，她原本要拿棋子的手顿住了。她缓缓回了头，看向面前陌生的男子。
迎着光线，有些耀眼，她仰着头使劲搓了搓眼，似乎想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
楚无尘也望着面前这张脸，不管是妤姝的，还是另一个人的，他楚无尘都曾爱的炙热。
他伸了手，仿佛从前一般，试了试她额头，“丫头，你没看花眼。二哥回来了。”
曾经，他出外一年才回来，下人们围着二公子端茶的端茶，解披风解披风的。妤姝跑过来见他，扶着门旁没好意思进来。一年未见，二人都长了，他更是魁梧壮实了许多，一时难免有生疏感。
那时她打量着他，像看他是不是假冒的一般。他调侃笑她：“丫头，你没看花眼。二哥回来了。”
……
乔媚娘在看清楚眼前的那一人时，忽而瞳孔放大，接着慌促地爬了起来，将那案上的棋盘推了，棋子撒了一地。她踉跄着跑到一边角落背对着他，蜷着身子躲了起来。
“不不……”她口口念念有词，“你不是，不是二哥……”
一刹那，樊无期的心大恸。
她竟然还认得出他。
他缓缓走了过来，她抱着自个的身躯瑟缩，越发成了一团。
“做梦了，做梦了……”
他将她从角落里缓缓拉了出来，“二哥知道你想我，故而梦中一见。”
她回了头，似乎平静了下来。那惊恐的眼神似乎变得温顺起来，唇角露出微弱的笑意。
她伸了手，触摸他的鬓角，却犹如烫了手一般收了回来。她的眼中又显出惊恐的神情。
“三妹，我们在梦中……别怕——”他回握了她的那双苍白瘦弱的手。
良久，她喃喃出口：“二哥……”
她呆滞惊愕的瞳眸渐渐显出一丝明媚，她笑了，“二哥，你去了哪里？”
“三妹，你不记得了么？二哥要领兵打仗——”
她恍惚从记忆深处寻到了支持，她点了点头。
“那你还要走么？”
他走向了前，笑着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泪水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顺着她的面颊淌下。他心疼地望着她，伸手为她揩了揩腮际的泪水。
“妤姝，二哥不走了。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
她仰着脸，再次伸了手抚摸他的脸，那双浓黑的剑眉，高直的鼻子，线条明朗的面侧，依稀记忆中眉宇俊朗的樊无期。
她的手越发地颤抖，唇角哆嗦，她张了张口，唤出是另外一个名字：“无尘——”
似乎，这一刻，记忆恢复。却是痛苦的。
这一刻，樊无期的心是悲喜交加，他伸了手拿下她干瘦的手，一把将其拥在怀里，“别怕，三妹。无尘不会放弃你的。”
她偎在他怀中，嚎啕哭了出来。
*
正此时，外头一片喧嚣。有楚无尘的属下突然现身：“主子不好了！外头有军队包围了这里！会不会是樊建平做的手脚！”
楚无尘的眉宇瞬时蹙了起来，怀中的乔媚娘也似乎感受到了紧张，这一时的清醒和安静也瞬间不再，忽然她推开眼前的他，尖叫着大喊：“坏人！坏人！你走！你走！”
“我不是！我不是！”
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这时候，外面的贴卫进来急促道：“主子快走！属下断后！”
楚无尘看了一眼再次疯癫不认人的三妹，没有迟疑，而是点了她身后的晕穴，然后掠了她的身体，随着属下离去。
樊府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樊无尘听见那领头的将领对樊建平道：“樊大人果然忠心为国，我自当向王上为大人请功！”
“请功不必了。只是希望将军快些抓到要抓之人，恢复樊府的平静。不然王上只怕要怪罪下来。”樊建平语气清冷，没有反驳故意栽到自己身上的告密行为，为了樊府和家人，他不会这么傻。
楚无尘心里有些寒凉，然心中对大哥并无恨意。这反而让他在一刹那决定了带走乔媚娘。
*
那日下午，楚无尘终究是带着乔媚娘逃脱了。
第386章 终于在一起（）
那日下午，楚无尘终究是带着乔媚娘逃脱了。
丹阳郊外，已经有他的部众率人来接应他，楚无尘看着怀中早就昏睡的乔媚娘，舒了口气。他带着她入了车轿，准备连夜驱车离开丹阳城。
一路车马颠簸，车里的乔媚娘却在他的怀里一直昏睡。很快入夜了。
车马离开丹阳，直奔殷城的方向。这个地方是个隘口，战争发生时，这里会是个极好的埋伏据点。于此，那楚无尘及他的人都不得不走得小心。
深秋已冷，山里有夜猫子一遍遍的叫声，甚是凄凉悲鸣。忽然飒飒一阵风，两边山壁上的树林似是沙沙作响。
樊无尘掀起了帘子，小心查看。今日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四下一片漆黑，燃起的火把凸显了暗夜的深不见底。
夜色再暗，也暗不过楚无尘的眸色。
车轿子里有微弱的灯火，映照着车里睡着的美人安然如初，她的双腮也似乎像染上红晕一般生采。
楚无尘吹灭了那盏灯，却摸起了轿内的那把剑器，让车夫调转车轿往悄然后退走，暂停在一相对安全的地方。今日只怕躲不过了。
崖上忽然起了明火，与此同时，箭矢纷纷而来。中箭者纷纷着痛倒地。
箭矢过后，崖壁上喊声震天，“抓活的！将军有令，活捉楚无尘！”
一众将士冲将而来，瞬时与崖下楚无尘的余众混战成一片。
黑暗中，敌我不易区分。只听得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兵器相接，双方各有伤亡。
楚无尘等人击退了这样一波埋伏已是筋疲力尽，此时并不能断定前方是否安全，也不能判断下一波袭击什么时候而来。
余者先清点了伤亡人数，来不及悲痛，暂时就地坐了下来歇息。楚无尘也立在那儿，喘息稍定。
忽然渐渐寂静的暗夜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众人一时未清楚什么情形，只见他们的将军楚无尘飞也似地冲了过去。是的，刚才战争激烈，他的确是忘掉了在车里昏睡的三妹。
他奔了过去，掀开帘子，喊道：“媚娘！”守着众人，他喊得是媚娘。
车里无人回应，也无动静。这时候有人递了过来火把，果然轿中无人，楚无尘身上顿时起了寒颤。
他环顾四下的黑暗中，再也不顾及什么喊道：“三妹——”
无人应答。只是众人里开始乱了起来。
火光下下，顺着目光所及，一女子头发散乱，走在火把下，双眼迷惑的神情让他心疼。
他走了上前，一把拥住了她，有些激动道：“三妹，不要乱走知道么？”
看来，刚才她已经出了车轿。
乔媚娘此时并无疯癫，只是有些傻愣，那双眼神闪着单纯无害，望着他似乎很依恋，委屈道：“我错了……”
“你没错，是二哥不好——”他心疼地抱了她走向车驾，他将她放了进去，那乔媚娘却不肯入内。
“我不要……我害怕。”
他也坐了进去，劝道：“别怕。二哥一起陪着。”又重新染上了微弱的烛火。
她偎在他怀里，目光微滞，似乎半清楚半迷惑。
须臾，楚无尘问她：“三妹，你认得我吗？”
她侧头瞧了瞧，点了点头，“你是我二哥。”很郑重。
她似乎发现他面侧的一缕鲜血，她到处寻东西，可是没有寻到，她用自己袖子为他揩了揩，“二哥是大将军，冲锋杀敌。以前二哥从不带姝儿，这次带了姝儿来，我就好好照顾二哥。”
楚无尘蹙了眉头，她看着似不疯了，然而记忆全是他们为兄妹的时候，连那男女情也弱了许多。且脑子也不清明，糊里糊涂。
“三妹果然是长大了。能照顾别人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很难过。他在心里说着，三妹，若是我们能活下去，余生我们就在一起，彼此照顾。
他听她在胸前说一些莫名的话，心里却生出幸福感，他不敢思考，只要一思考，他就会陷入到悲伤中。因为自己可能没有出路了。
他吩咐下去，继续赶路。除此之外，他并无别的办法。
带走了半个时辰后，属下来报，前方有一支人马支火把在那候着。欲要退后，听说后面也来了一支追兵。
前后夹击，穷途末路。怎么办？
怀里的她再次入睡，楚无尘放下她，心里却悲痛不已。他吩咐众人可以选择投降，也可以随自己突围。
他亲自驾驶这马车在围军战马中突围。如果他放弃她单骑突围，胜算会大，可他不能。
媚娘正在车里睡着，他不想她再次陷入被人抛弃的恐慌中，他希望自己为她撑起最后一刻的安宁。
一剑刺了过来，楚无尘的手臂被划了一道。有人追上了车马，楚无尘不得不停止驾马，保护轿内的乔媚娘。
这打杀过程中，乔媚娘已经醒来，黑暗中听见她喊：“二哥！二哥！”
“我在这儿！别怕！”“
他一把将她拉了出来，上了一匹马，他拥着她，对她说了一句：“三妹，抱紧二哥！”
说罢，他一手抓紧了缰绳，策马冲杀了出来。
奔走了一夜，人马皆都疲惫不堪。此时，天色刚刚透亮，古道上只剩下他和乔媚娘的这一匹单骑。
他近乎睁不开眼，可还是强打起精神不能入睡，而怀中的乔媚娘也是时睡时醒。
清晨，有轻薄的雾气散在田野上，睡中的乔媚娘有些发冷，瑟缩着在他身前醒来。
她起身。看着四下情形，问他：“二哥，我们安全了吗？”
他嗯了一声，却没什么精神气了。
她却精神了不少，“二哥……你怕死吗？”
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樊无期面上讶然，心却刺痛起来。
“二哥不怕，只是怕留下你一人。”他说的倒真是实话。
如今三妹疯疯傻傻，他希望上天给他些时日，让他能给陪伴在她身侧。可他知道，自己的这条路从来是条不归路。只能前进，无路便是尽头了。
“二哥……我也不怕死。我害怕一个人活着。”
她低低说着，伸了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这一刻，似乎她没有傻一般，她是要告诉他，要与他生死与共吗？
（每晚下半夜睡，强撑着自己写下去，写的仓促，望大家原谅，等完本后再慢慢顺一遍。好多东西被砍掉了，到现在，轻寒不得不对楚无尘的事做下仓促的收尾交代）
第387章 为你放弃一片城（1）（）
她低低说着，伸了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这一刻，似乎她没有傻一般，她是要告诉他，要与他生死与共吗？
樊无期说不出话来，泪眼通红。
“媚娘，无尘这一生能与你相爱足矣。”
“无尘……”怀中的她也低低唤了他的名字，“我一直后悔换了那张脸。如果不换该多好。”
如果不换，她就不会以乔媚娘的身份入宫，她不会成了自己爱人的棋子。尽管这棋子是心甘情愿的。
他失声痛哭了出来，喃喃唤着：“姝儿……”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路可以重新选择。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二人在这儿停滞不前的时候，忽而听见有人马而来的声音，很快，薄雾中现出了一队人马。
樊无期带着乔媚娘不得不再次策马逃离。
*
江水畔。太阳升起，烟雾渐渐退却。
“姝儿，若是能渡过江水，我们就能活命了。”
乔媚娘惨淡的目光里生出一抹亮光，“回家了——”。这句话似乎又代表着她没有恢复正常。
他嗯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