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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先前的大嫂就笑道，“人家夫妻俩还年轻，早晚是要有的。你倒是闲操心的！”
阿九一旁只笑而不语，心里却惹了忧愁。两年前，她曾孕育过一个孩子，最后胎死腹中。她知道要个孩子并非那么容易的。想到这里，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平静生活，第一次被打破了。
宋玉为了她放弃了一切，本来就让她觉得亏欠，他们两人若没有孩子，生活倒缺了很多乐趣。
*
傍晚时分，阿九听见柴门的响声，便知道他回来了。推开房门，没见到他的身影，只看到墙头那挂着几只猎物。
她喊道：“宋玉，宋玉——”依旧无人应。
须臾，听见一阵鸟儿的清脆鸣叫，她回首，见他拿过来一个竹笼子，笼子里是一双画眉。
“好听么？”他一挑眉，笑得和个孩子似的。
“这么大半天，喊你不应。”她假装生气地睨了他一眼。
他走了过来，眉头蹙着担忧，“至于生气么？不过是想为你备一份惊喜。”
她才细细瞧了那两只鸟，故意道：“还不错吧。”她记起曾经楚煜为她猎得的粟鸢。
宋玉一身劲装青衣，却并无疲惫，他瞧了瞧她的面庞，纳闷道：“怎么了？”
阿九摇头，“没怎么。我只熬了稀粥，就等你的收获。”
宋玉倏然一笑，几分揶揄：“我的阿九，倒像一个等待归燕的小燕子。好啊，待会我们就烤肉吃如何？”
她不喜这话，撅了嘴道，“不准说我没用。”
“宋玉可不敢。今日你没出屋迎接，我有些失望啊。”
每次回来时，她都在夕阳下等他。二人说笑着，一个黄昏过去。
*
繁星满天，地上篝火旺盛，空气里有诱人的香气。宋玉与阿九坐在庭院里的草地上，等待着那烧烤野味，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
肉在火上滋啦啦地响，上面的油在火光照耀下发亮，颜色由浅变深。很快就熟了一些肉。
起先，宋玉为她割好了鹿肉，分给她一块，谁料她反倒不喜，徒手拿起了大块。她一面被烫得嘴巴吸溜吸溜，一面还嘴硬道：“不烫，不烫……”
“姝儿，没人和你抢。”
他笑着劝道，却无意识中喊了她姝儿。这么久，他都是喊她阿九。今日这一声，再次触动了彼此的心。
他无数次喊惯了她妤姝，他与她的那些过去，不可能就那般忘掉。即便刻意不提，也不会消失，而是刻在心里。
第363章 幽幽谷（2）（）
他无数次喊惯了她妤姝，他与她的那些过去，不可能就那般忘掉。即便刻意不提，也不会消失，而是刻在心里。
阿九哪里会不晓得这种心思，她亦不会健忘。因而她故意轻松道：“你觉得阿九顺口，还是姝儿好听呢？”
她一手拿着一块骨头，侧着脑袋询问，火光下，容颜俏丽。
宋玉一双沉眸灿若星辰，笑意融融：“都是你一人，我自然全喜欢。你更喜欢哪个？”
她摇头，忽然生了伤感，“宋玉，你真的甘心陪我一辈子对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怎么？你这么快厌烦了？”
这句话似滴在她心湖里的一滴水。湿润了，却也漾起一丝涟漪。不是厌烦，而是害怕是做梦。
他先吃完擦洗了手，而后仰面躺在那草地上，望着天上星斗，似乎有些怅然。
她也跟着躺了过去，躺在他怀侧，却仍擎着那块鹿肉，吃得津津有味。
他侧了头看了过去，她的眼睛很明亮，好似初见时那般无忧无虑，他喜欢她能吃的样子。
“姝儿，你好像比从前能吃了。真希望看到你能胖一些。”
忽而，他觉得脸上滴了一滴东西，是油，又是一滴。他脸上的肌肉一时绷住了，只得掏了手帕擦了油。
她还在那自顾自吃着，还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完全不觉。
发现他没了言语，她还边吃边道：“继续说啊——”侧头见他在擦脸，忽而又一滴滴在他的手背上。
“宋玉……我不是故意的。”
他黑了脸，却没有发火，只默然擦了脸。而她依旧没事人一般吃着。
其实她吃得慢，这么大会儿并未吃太多，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别吃太多，晚上会不舒服。”
“可我已经吃多了。”她坐起身，将最后一口啃了下来，去洗了手，回头坐回去，瞟了他一眼，“都是你让我多吃的！”
他没有再与她玩笑，也跟着坐了起来，叹了口气。
“姝儿，这儿虽然安宁，只是我担心你的身体。”
“我身体好着呢，你别整日瞎担心了。”
“是么？”他目光望了过来，若有所指。
他揽过她的肩膀，望着夜空，“姝儿，我今已二十有八，余生希望与你好好度过，我们一起生个孩子吧。”
妤姝不由地笑了起来，“宋玉，你知道么？今日大嫂他们还说起孩子的事。其实，我也很想要孩子。”
“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她蹙着眉头，充满憧憬的模样，“恩，儿子得像你有一双深沉的瞳眸。”她盯着他的眼睛，嬉笑起来，“对，就这个样子。”
“女孩子呢，一定要像我。嗯……或者像你？我实在想不出来女儿像你，会是个什么模样？”
“女孩还是别像你了。大成那孩子都说你长得太严肃。我都想象得出你冷冰冰的模样多么吓人。”
她絮絮叨叨，嬉笑着，亦是赞美，亦是揶揄戏弄。两人的相处，摒弃掉身份，果然轻松了许多。
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轻轻握住了那只挥舞着的小手。他抬了眉头，会心地笑了，心里却远没面上的轻松。
良久，她的说话声消失了。他唤了声：“姝儿？”
侧头，才发觉她竟然躺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忧愁这才上了眉梢。
他将她抱了起来，一步步往房里走去。
*
谷中的桃花开得晚，落得也晚。已是春末夏初，桃花才开始凋谢。妤姝与宋玉一起在那儿山涧捉鱼，恍惚间，像是很多年前的情景。
只是偶然间，妤姝瞥见了宋玉看着水中落花的神情，仿若很久以前一样有着心事。他虽极力掩饰，她还是读出来了。
虽然她从不问，但不意味着她心里没数。宋玉为了自己留在了谷中，甚至说他是心甘情愿的，可他还惦记着外头的事。也许他不是想做回从前的自己，而只是仍惦记着楚国吧。
她自己心里劝自己，他肯留在这里已是最大的牺牲了，他惦念着旧时的人和事也理所当然。
她想，也许自己真该生个孩子，满足他的心愿，他的生活就会有新的生机，也不再会想着外面。
她主动打探这附近有没有懂医术的大夫，大家都说要出了谷四五十里远的小镇上才可能有，而且小镇具体在哪里，也无人去过。
早上，她将这个想法告诉宋玉时，他只是淡淡一笑，沉眸中有些看不明的情绪。
“你多想了。好好用饭，身体好了，孩子自然会有的。”
她那时并不晓得，自己自上次的胎夭折后，身子并没有调养好。
那次楚煜带她去月泉山庄的温泉，是希望她好生将养身子，却未料到她生了念头刺杀他，从此妤姝远离他的身边，浪迹在外，身体更一度受损。楚焓曾将她的身体情况告知了楚煜。
“要是着急，改日，我出谷看看能不能寻个医者来。”
妤姝知道，这两个月，宋玉从未出过谷，他答应过她不再惦念外面的世界，与她相守在这谷中度过此生。
他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点了点头，“好啊。不若就这两天吧。收拾一下，早去早回。两天可以么？”
“不用。我尽量天黑前赶回来便是。”
一天来回走百多里路。她摇头不信，“你又没马匹。别那么累。两天吧。”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腮，“好。你放心。若是天黑回不来，我也连夜赶路，第二日回来见你便是。”
说完，他走出了房子。瓮里的泉水不多了，他亦准备走一段山路去挑水。
她见他离去，忽然生了留恋，仿佛他就要离开一样。于此，她紧跟了两步，后面抬高了声音嘱咐：“不管有没有寻到医者都一定回来的！”
他前头止了步，片刻，他回转了身子，见妤姝扶住门框的模样，生了一丝心疼，“要不我带你一起出谷。”
妤姝扶着门框，抬手抿了抿鬓角的碎发，摇头：“不了。阿九怕累，吃不了苦。”
曾经她一人浪迹江湖都没说苦，又怎么会吃不了这个苦。只是，这辈子她都不想出去。
“也罢，最多两日。你要是一人害怕，我让她们来陪你。”
（幽幽谷平淡了，后面会有激烈）
第364章 醒来已三更（）
“也罢，最多两日。你要是一人害怕，我让她们来陪你。”
*
三日后，宋玉出谷。妤姝送他到了谷里的小路口，笑着和他说：“早去早回！我不送你了。”
宋玉刚要说话，便见她很快地转了身去，头也不回就走。
望着她回去的身影，他沉眸里有些情绪翻涌。
他晓得她受不住与他的任何分别，素日打猎出去，她也不去送他，而是习惯傍晚时候在门口等他。
妤姝能感觉出背后他的目光，脚步不由地加快。今次虽然不过两日，她心里却是不同的。因为，宋玉出了谷，就会听说外面的情形。她担心，担心他会为外面的事分了心。
估摸着他要消失的时间，前头的她方才止了步，回过身。果然，那条小路早没了他的身影。
*
两日后，她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果然看见了宋玉的身影。她忐忑了两日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与他一起回来的，是位花白胡须的老先生。
老先生正在给妤姝号脉，又细细询问了一干情形。妤姝望着他蹙眉的神情，心里越发担忧起来。
“夫人的身体病弱久矣，恐怕非几副药可以医治调养好的。我倒是可以开了方子，但只怕这药也得去城中取药。”
“老先生，那我的病能否治得好？”妤姝很担心影响身孕。
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病去如抽丝。调养只怕最少大半年，夫人还是有个心里准备。”
老先生看了看谷中的情形，摇了摇头，“此处阴气甚重，不适宜夫人居住，不若迁出谷。”
妤姝摇了摇头，让她去外面，她是不会答应的。
老先生面色有些不好，“夫人是觉着身子和子嗣重要，还是这间宅子重要呢？”说着那人就要收拾东西离去。这时候，宋玉走了过来，“老先生好歹开了方子再走不迟。”
那人回头看了妤姝一眼，又对宋玉淡淡道：“宋先生。老儿的方子并不能治这病的根末，你夫人需要好生调养，否则求子很难。”
宋玉送了那老先生回来，见妤姝已经坐在那旁边红了眼睛。
“夫人，你何必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明日，我们姑且按这方子去城里寻药，待调养些时日，我们再考虑搬家的事。”
“可要是没有成效怎么办？”她擦了眼泪，鼻翼一抽，“而且我不喜欢搬家。”
他坐了下来，递过来帕子，勉强笑道：“都依你。相信宋玉，你的身体会好的。不过是药效慢些而已。”
妤姝将手递到他的手心中，相信地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她发现他眉宇间蹙着一丝不开心。
“宋玉，有什么心事么？”
他方才回了神一般，凝眸望着她，淡淡道：“没有。在想你如何调养。”
然而妤姝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
夜晚，妤姝翻身醒来，发觉他不在身侧。她欲要唤他的名字，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和虫鸣的叫声，心里第一次有了害怕。
这谷中的人都是极安分的，难不成那老先生来了后就不安分了？
她披了衣服，借着月光小心走了出来。外头的说话声消失了。她听见有人往房里走。
角落里，她有些害怕，脚下踉跄，碰到了什么东西，差一点磕倒。
有人伸手扶住她的臂膀，她惊愕地回首，暗夜中听见熟悉的气息，“姝儿？”
她方舒了口气，有些委屈，“吓死我了。醒来你不在，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他扶了她进了内室，燃了灯火，与她坐在那榻前道：“别胡思乱想。我半夜热醒，在那房前站了站，与那双画眉自说会子话。”
妤姝没有说话，偎在他胸前，低低道：“宋玉，是不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伸手揉过她额前的秀发，没有说话，沉默。
“要是有话告诉阿九便是，我能承受得住，别骗我。”她仰起了脑袋，望着灯光下的他，那双沉眸里渐渐渗出曾经的感觉，一双深邃掩藏着看不明的情绪，带些淡淡的寒意。
“那位老先生，不是从镇上寻来的。你也一直关心外面的情形，对么？”
他波澜不惊的沉眸，忽然闪动了光华，“姝儿——，我？”
“宋玉，其实我不喜欢你唤我姝儿，我只想做阿九。”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哽咽，“我知道，你每日守在我身边，心却是担心着外头的事。你一面答应我要一生一世陪着我，心里却清楚地知道，你不会在这里很久的。对么？”
她啜泣了起来，宋玉的心很痛，却无语反驳，待他沉默不下去时，忽然俯下头几近迷醉地吻着她的唇，带些沉痛。
她亦没有拒绝。
二人相拥亲吻，这一刻似乎忘却了心中的痛。
他将手探进她的肌肤，冰凉如初，她亦紧紧拥抱着他发烫的身体。
耳畔有他潮湿、沉重的呼吸，传来他穿透心扉的沉缓低语，“阿九，你在我心里无可替代。不管去哪里，我都要带着你走。”
她猛地推开他，近乎悲痛的质询：“宋玉，你答应过我，我们做一对尘世外的夫妻。”
“对，夫妻——”
他低低重复了一句，不顾一切地再次吻她痴迷，爱恨恩怨交织在一起。
*
案上的灯火忽明忽暗，一直燃着。
已是三更天，二人相偎在一起，有些轻薄的粘汗。
妤姝从床榻内侧掏出那枚凤头钗，在手里重新打量，“宋玉，你知道么？要不是这凤头钗唤起我的记忆，我不会记起宋玉与阿九的故事。想来，这钗子非同一般。”
“这是母亲传下来的钗子，只说非同一般，庇佑我平安。我亦没想到凤头钗藏了阿九的记忆，”
宋玉脑海里浮现当时的情景，雷电交加下，凤头钗如同遭雷击一般，闪出红光，妤姝则揪住头发痛苦不已。
那一刻，他隔得远远地，心不由地揪了起来。好在，不过一刹那，她又安静了下来，呆呆立在那儿。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却是策马奔走，奔向那一头的崖头。
第365章 你能放弃么（）
那一刻，他隔得远远地，心不由地揪了起来。好在，不过一刹那，她又安静了下来，呆呆立在那儿。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却是策马奔走，奔向那一头的崖头。
隔着那么多人，他不顾一切策马奔来。他不能再一次让她跳崖，然而一切来不及了，他只能随着她跳了下去。
那日妤姝被楚无尘控制，他急着去救妤姝，却被换上白盔白甲的楚焓给阻拦下来，楚焓说：“王兄，你放心！我会将妤姝安然带回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