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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田玉见妤姝猝然倒地，怒火上涌，一咬牙道：“老子跟你拼了！”这一路来，两人也算互相帮持，倒也患难见义气。
他天生有些蛮力，也会打猎砍柴，故而这打起来，一时也伤了两个士兵。
然不过是三下两下子，马田玉就被人一刀刺了下去，鲜血从胸侧流了出来，顷刻间倒地。
*
“大哥！大哥！”妤姝扶住他，哭喊着。
“哥哥……你挺住，挺住，妹子带你去看医——”
旁边的人见出了人命，纷纷都老实了。
而那将军压根不以为意，冷冷道：“敢违抗本将军，就是这种下场！看在他垂危的面子上，本将军就饶了你们！走！”
说着那将军拿着妤姝的碧月剑，一跃上马，前头奔走，身后的几十人也纷纷跟上离去。
围观的人也没敢多停留的，都纷纷散去。只有那两个江湖人留了下来。
“姑娘，你要如何带你哥哥就医？”
妤姝擦了眼泪，看了眼已经昏迷的马田玉，才道：“谢谢两位大哥，我们的马车在那，只是不知这镇子上可有医者？”
“有应当是有，只怕也是些赤脚医生，未必治得了。但你哥哥伤势如此重，又不适合路上颠簸，只怕先在这儿安顿下看看吧。”
两人帮妤姝将那马田玉抬上马车，才与她一路去寻医者。
镇上的医生给马田玉包扎了下，却又连连摇头，“姑娘啊，你大哥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妤姝点头，呆呆地，心里一片无力。如今，她不能让马大哥去了，要不然就是自个害死了他，害了他们一家。
妤姝一人伤心失神，而另一边的那俩人却谈论着别的。虽然是帮人，然而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两个人心大着呢。
第336章 凤头钗134（）
妤姝一人伤心失神，而另一边的那俩人却谈论着别的。虽然是帮人，然而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两个人心大着呢。
“二哥，我看这运城不是个好去处。看他手下这样不是东西，就知道那将军不是个好鸟！”圆脸兄弟是个粗人。
“都说乱世出英雄，听说那姓项要投奔了吴三公子。你我若这么下去，大好的光阴岂不是荒废了。”大哥三十左右，说话间有几分忧虑。
“那也比去投奔一身侍二主的叛军要好！这种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被——”那个圆脸的兄弟做了个咔嚓脖子的手势。
那会儿突如其来的一群人是运城项奕将军的人马。
项奕本是楚国一名上将军，负责运城等数座城防，然而项奕打了败仗，害怕征虏大将军的惩罚，于是干脆自树旗帜反楚，想趁着吴地乱局分一杯羹，于是广纳人才，不断扩军，不少部众和江湖贼寇投奔他的不少，势力竟反倒比曾经大了许多。
二人说话间已经想好了打算，向妤姝告了别，自是投奔去处了。
妤姝隐约听着却也顾不得思虑，只一心想着马大哥的伤势。
第二日，马大哥仍旧未能苏醒。妤姝不得不打算去城中为他寻医，然又担心他无人照料，只好将手头的碎银子都给了这家医者。
妤姝解了马车，自己骑了这马准备一路去城中问医，顺便将身上值钱的拿去先兑了银子用。
*
运城的街头人来人往，生意照旧，哪里看得出是曾经经历战火的城池。
如此安居太平之地，难怪不少人来此地投奔项奕。
妤姝寻了当铺当了珠钗，然而那当铺老板看得出她是落魄的外地人，知道她需要钱。
“爱当不当，就十五两银子！”那掌柜的，算盘打得叭叭的，投给妤姝一个爱答不理的眼风，接着又开始看别的物件。然而余光却打量着妤姝的反应。
这些个当铺的人不但识货，还识人。察言观色比一般人都强。
果然妤姝屈服了。她看了看手中几个铜板，知道若没银子肯定寻不到好的医者为马大哥治伤。
“这位大哥，您看能不能再多加一点。”
“多加一点，你得多加点东西。”那人头不抬眼不睁，一点人情味也没。
妤姝只好寻了寻包袱，掏出那几节子碎玉。这是步烨生摔断的那根钗子，是云卿送给她的，她晓得这玉是极好的玉质，可惜既然断了，今日只得搭上了。
“你看这个呢？”
那人细细看了两眼，心里早有了数，面上却为难道：“这样吧，看你是缺钱的样子，给你加五两银子。”
妤姝感恩戴德一番，拿了那二十两银子，心里却愁苦起来。于今，从步烨生那里顺带抓来的首饰都散尽了。
她摸了摸身上那枚凤头钗，心想如今就剩这个了。她知道这个非同一般，她是不敢随便当了的。
她去药店打听这附近有名的大夫，又按照镇上大夫开的药顺带抓回去。
药店里这会儿很闲。两个伙计在那一边分类称药、包药，一边在那闲聊。
聊的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
第337章 凤头钗135（）
药店里这会儿很闲。两个伙计在那一边分类称药、包药，一边在那闲聊。聊的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
“晓得么？听说过段时间，说是吴三公子要来运城。”
“不会吧？就是江城那个天下无双的？轮椅上的那个？”
那透漏的人，忽而压低了声音道：“对，就是那公子云卿。三公子很快要自立为吴王了。”
“他来做什么？就算项将军要投靠他，也得咱将军去他那里拜访啊。”
“那你就不晓得了吧？咱将军的千金项蓉儿不是要嫁人么？起先，大家都对所嫁之人不清楚身份，将军也讳莫如深。如今啊，露出口风了。”
“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三公子要娶将军千金？”
“算你脑袋还开窍。”
妤姝拿着药的手却一下子慌了下子，包好的药悉数撒了。
*
妤姝带着医者和药，紧赶慢赶地往镇上回去。
然而到了地方，那镇上医者已在告诉她，那马大哥没有醒来，已经去了。
妤姝奔过去，见那马田玉躺在那席子上，面色煞白，已经没了活的人色，而身体也已僵硬。她硬是楞楞地大会儿，半天，她才干嚎一声，哭了出来。
“马大哥，是我害了你啊！”
原本，他可以不来运城的，他知道兵荒马乱之时，这路不好走，本不想揽这趟活，是大嫂心善帮她。如今却害了他一条性命，害了他一家。
“姑娘，别哭了。我看啊，赶紧让你大哥入土为安吧。眼下天热，赶紧准备后事。”
妤姝这才止了泪，寻思这兵荒马乱中，自己无钱无人，现下只能用手中的银两为马大哥打一个好棺材下葬。日后有能力了，再想法子带他回家。
*
三天后，妤姝葬了马田玉后身无分文。将那马车上的粮食分给了帮忙自己的镇民，自己一个人却不知去往何方。
她方知道，这乱世朝不保夕，一个女子，哪怕会些武艺却也仍难好好活下去。这一路来，倒有不少山贼或游侠奔走投靠的见闻，然女子的处境却不是那么容易。
当此时，北面有樊无期兄弟俩，东面是如火如荼的反楚复吴，还有不少趁乱分羹的枭雄、将领。原本她要东去寻云卿，然后再寻找外公。外公是吴国人，然后去一趟卫地看看原先的卫宫，解了此生的牵挂。
如今既知道云卿要去运城迎娶，她便改了主意绕道运城。
她戴着斗笠，一身男装骑着马，特意寻了山路前行。因着没有剑，她对周围充满了警惕。
大约饿了两天肚子，连马都疲惫不堪。
她方才为这吃饭发起了愁，得找地方吃饭啊。因着马大哥去世，她散尽了剩下的钱银，只一心赶路离开此地，和那些常年在外的男人一样风餐露宿。
正是傍晚掌灯时分，夏季热得很。妤姝看见山下有些亮光出来。她想，必会是家酒馆之类的，或者她可以在这儿做些活计混口饭吃。
她牵着马下山了，方才发现这里虽是酒馆，客人却多都是些士兵，连那军衣都没换，在这儿天黑寻些酒肉吃。
第338章 凤头钗136（）
她牵着马下山了，方才发现这里虽是酒馆，客人却多都是些士兵，连那军衣都没换，在这儿天黑寻些酒肉吃。
这是家专发军人财的酒馆，生意很兴隆。有些人在骂骂咧咧，说着：“奶奶的，爷来了半天连个招呼的也没有！”掌柜的一趟趟累得够呛。
待稍闲了些，妤姝便悄然走上去，“掌柜的，请问这里为何军爷如此多啊？”
那人只抬头瞧了眼她的一身布衣，态度显然不那么热情，“这儿驻扎着军营，方圆百里就十来户人家。你说呢！”
那人见她也不说上菜要酒，有些不悦：“这儿生意好着呢，若不吃饭，就别处歇着吧！”
店家是个冷血的生意人。
妤姝望着那边桌子上大快朵颐的士兵，饥肠辘辘的滋味再次上了心头。她腆着脸问：“掌柜的，您这里缺打杂的么？实话说，我银两不够了，想吃顿饱饭。”
那掌柜这才拿了油灯过来照了照她，妤姝一身男装，面上也故意做了假。灯光下，那掌柜的看她虽瘦小脏些，然五官倒也小巧清秀，忽然就点了头，“行。留下了。”
“你就负责上菜和收拾桌子，恰是那小王老婆生孩子要回去几天，去擦把脸过来干活。”
待晚些时候，多都是些喝得烂醉的人。妤姝在那收拾桌上的骨头杂物，难免有一些士兵过来抓他一把。
“新来的吧？”满嘴的酒气。
妤姝不答腔，只嗯了声。
“看上去也是个娘里娘气的。这掌柜的，就是会选人啊！”那人朝那边呵呵笑着。
这人一开口，旁边几人也有了兴趣凑过来。有人就过来抓他手，甚或要乱摸。
“你只要乖乖的，爷就罩着你！”
妤姝不明白这意思，但被这样的人给吓坏了。
她不晓得，这从前的店小二小王也长得秀气些，那些士兵多都是少见女人的，如今兵荒马乱，这军营离城里酒肆相去甚远，而军中不允许狎妓，故而他们见这酒馆的小二有几分娘气，便生出些龌龊的念头。那小王因能得好处，便常随了他们的意。
妤姝别说是女儿身，就是男的，也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她有些功夫，一个没忍住就一脚踹了凑近的一人。
“吃完了赶紧走人，别在这儿撒泼！”
这小二的口气甚是猖狂，“嘿嘿，这个新来的有意思。”
“今晚上，哥几个要是收服不了你，以后还怎么来这儿喝酒！”
那掌柜的压根就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见状麻溜地闪一边。
妤姝才悟出些道道来，原来这些个酒囊饭袋想这么一出啊。这饭大不了不吃了。
她一甩手，学他们爆粗口：“老子不干了。你们找掌柜的去吧！”
却不料那几个人都已经喝得失形，哪里让她走。妤姝见不妙，瞬时抽了那领头人的刀。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给掌柜的帮个忙。几位军爷不要以为我是随意可捏的，都给闪远点儿。”
*
那掌柜的听见外头乒里乓啷地一顿打，才惶惶跑出来阻拦。
“哎呀，别打了。我的碗啊！”
一个碗接着飞了过来，差点砸到他脑袋。
第339章 凤头钗137（）
“哎呀，别打了。我的碗啊！”
一个碗接着飞了过来，差点砸到他脑袋。
“我的桌子啊！”桌子飞墙上了！
“我的酒缸啊！”淌了满地的酒水。
妤姝看他们打得不分彼此，趁乱抓起桌上了鸭腿，地上捡了谁掉的一把匕首，悄悄推了后面的门一溜烟走。
“你给我回来！你个臭小子！”后面掌柜的欲哭无泪在喊叫。
妤姝慌不择路，想寻马匹跑路，却发现天黑走错了方向，待牵了马欲上马，忽然觉得光线亮了许多。
不远处十几个火把而来，然后听见铁甲摩擦相撞、脚步奔走却齐整的步伐。坏了，一队人马！
果然，上了马的妤姝，就这样被这群“明火执仗”的军人给拦住了。
领头的是几个骑马的人，皆都铠甲军盔，精神抖擞。火把映照下，目光如炬。
这些军人的风貌气质与那酒馆里烂醉如泥的家伙，不可同年而语。
“下来！”近前的一宣令官喝了一声。
妤姝知道不能硬碰硬，就下了马。她想反正我又没把你们那喝醉的兄弟咋样。
不多会儿，有人从酒馆方向出来，“报告将军，里面尚有七人。都出来了。”
那马上的人看了看被押解出来东倒西歪的士兵，怒曰：“押回去，军纪处置！”
那些士兵多都喝得醉醺醺的，有的人面上还流着血，多都不清醒的。唯有一个还能辨出人样的。
“将军！属下不过来吃些菜，没喝酒啊！”
待经过妤姝身旁不远，那人忽然认出妤姝，以为她是个告密的。
“原来是你这家伙！”
这时候掌柜的哭喊着跑出来，“他们砸坏了我的东西，不能这么走了啊！”
妤姝担心那掌柜的看见自己不依不饶，悄然往暗处躲避。
却不料被人一把抓住，“哪里走？！”
掌柜的听了声音看去，这才慌忙看过来：“别让他跑了！就是这小子，搅和得我酒馆被砸！”
“军爷！这小子是我店里的小二，今日与几位军爷闹了口角，砸了我的酒馆啊！请让我把他带回去，不赔了银子不算玩！”
那将军本是来抽查山下喝酒违纪的，这里的酒馆已经是今晚抓走的第四波。听掌柜的如此说，并不想管些别的闲事。
于是，这将军一摆头，宣令官领会了，喊了一声：“返回！”
妤姝被那掌柜的拉扯住，少不得挣扎脱身。后面又过来两三个酒馆伙计。她这一着急，“军爷！我不是店小二！”
说话声不是男人。
而这时，那掌柜的在拖曳间弄散开了妤姝的发髻，墨发散了下来，倒越发看出是个姑娘。
“你是女的！”那掌柜的喊了一声。
那本来已经调转马头走的将军，闻听这一声吆喝，硬生生地勒住了马。
那人掉马骑了过来，看见那火光下，一头长发的妤姝，愈发看她长相秀美。
他下了马，两步而来。
妤姝则有些害怕地退后。她知道这些打仗的，都不是些好主。马大哥就是死于他们刀下。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身后有人麻利地拿了火把照着。
纸上一女子的画像。那人对比之后，忽然神色顿变。
“姑娘，请随本将军回去一趟。”
“我不去！”
“给这位姑娘备马！”
第340章 凤头钗138（）
“给这位姑娘备马！”
妤姝被人胁迫着上马离去。
*
营账里，一排五六位铠甲将军在帐中待命，有人在那慷慨陈述形势。
那上位案榻前，坐着一位未着铠甲的素袍公子略低着头，手中拿捏着一枚棋子，似有举棋不定，然又不动声色中听着陈述，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优雅淡定。
待听完三位将军的用兵部署和见解陈述，素袍公子缓缓抬眸，扫了一下诸位帐内大将，面相依旧温润如风，然眉宇间却微微渗出点寒意。
“楚焓虽少，却不可小觑。今他增扩三路人马，以李如风为先遣军，看似勇猛却只须选旗鼓相当的正面交锋，又或避其锋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