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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神情微微不悦，“回主子。王上回去时，恰遇到那个墨兰。王上遂让她入殿服侍，奴婢们只管服从，哪里敢多言一句。”
妤姝微蹙眉，点了头，“也罢。那就让她入殿便是。”
当此时，那楚煜起驾离去，经过那条碎石园径，忽而黄忠一脚踹了一人，“大胆！王驾在此，还不知躲避！”
“奴婢不知王驾在此，请公公恕罪！”
楚煜本面无表情走去，却听那声音有些耳熟，微微瞟过去一眼，似有面熟。
黄忠近前说明，楚煜方才记起这奴婢便是以前的御前侍女墨兰。如今御前只半夏和锦溪。
他唤了近前问了些话后，又看向韶华主殿方向，“且让姑姑调训两日，让她去内殿侍奉吧。”
待楚煜前头离去，墨兰向黄忠道谢：“多谢黄公公提拔。墨兰感激不尽。”
“罢了。咱家只是记得你当年聪明伶俐手脚也快，如今樊姬正是王上心坎上的。你要好好当差，知道吗？”
不几日，墨兰便成了内殿侍奉，因着做事干脆妥帖，樊姬喜欢，很快她与柳儿成了樊姬身边的贴使。此为后话。
*
随后的日子，妤姝胃口越发不好起来，之前孕吐并不要紧，近来也许安胎药吃多了，这孕吐反倒严重起来。
楚煜少不得又日夜跟着担心。他极其看重妤姝与他的第一个孩子，故而殿里将七八个太医训斥了一顿。太医们个个表情紧张地出了承平殿，黄忠才小心道：“监察御史、散骑常侍卫大人在外侯了多时。”
楚王神情一怔，“快宣——”
待散骑常侍卫景进来，黄忠早察言观色退了一干人。只有王上与卫大人在内。
期间，黄忠多次从门口处看了背影，先是卫大人殿下站着，后来，王上允他近前，再后来，王上下了阶，与其坐于下案。
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再后来，秦护卫而来。
第268章 凤头钗065（）
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再后来，秦护卫而来。
起先，黄忠未许秦皓入内，但听王上内殿宣了秦将军入内，赶忙将其让入殿。秦皓名为御林军将军，实则一直是王上的贴身护卫，而秦将军的功夫如何，外面传言也不尽相同。
傍晚时分，楚王忙完了事情先去了锦绣殿，探视了乔姬。乔姬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身体圆润了不少。只是二人的相处却不似从前。
言语一番后，乔姬欲吩咐侍女上晚膳，楚王方才记起什么，顿了下话头，“媚娘，孤看你气色不错，甚为宽心。孤尚且不饥，先去韶华宫那边看看，就不陪你用膳了。”
如此，那媚娘面上显出伤感：“王上如今对臣妾越发不在意了，一门心思全在樊姬那儿。莫非臣妾腹中的不是王上骨肉？”
说着竟是落了泪，楚楚怜人的模样。“媚娘自知樊姐姐身子弱，王上体贴也本应当，可臣妾到底心眼不大，多少有些心酸。请王上责罚便是。”
楚煜微蹙了眉头，看了她一会儿，方才道：“媚娘，那孤且陪你一会儿。这晚膳就先不用，不若让孤看看你近来都做些什么？”
乔媚娘点头应了，进内室翻出些小孩子衣物，“王上，臣妾寻思将来孩子出生便能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衣物才好。”
楚煜的目光里仿佛闪出一些遥远的憧憬，乔媚娘后来才读懂那里面的意味。
“媚娘果然心灵手巧。可有做些别的？”
“臣妾虽喜欢舞乐，但如今王嗣在身岂敢多动，倒是闲来弄些书画练习。”
楚煜拿过那些书画细细看着，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个事情，目光里渐渐染了寒意，面上却依旧沉静自如。
“不错，媚娘的书画又进步不少，阖宫里也无几人可比。”
乔媚娘很是高兴，絮絮说了不少。原以为王上忘掉离去的事，不想他又提了起来：“媚娘，天色已晚。你早些用膳，孤改日再来看你。”
乔媚娘欲要再多说些什么，那楚王已经衣袍微展，起驾离去。
*
那夜，楚煜宿在韶华宫，先前因担心自己不能自控，故而他们多不同床共枕。
今次因着深秋天气变冷，楚煜见她身体寒凉有些担心。故而二人晚膳后，穿了睡袍偎在榻上闲言碎语。
“姝儿，若是我有什么瞒你，你也要相信楚煜真心为你好。”
她离开他的怀抱，仰起头，眉头蹙着疑惑，却又戏耍道：“这么说王上是想通了？嘻嘻，到底是何事？”见他不应，她面色有了不悦，“臣妾记得从前，王上一面说心里有我，一面却老宿在别处。”
楚煜望着她那张写着打翻醋的脸，会心一笑，语气戏谑：“夫人请放心，夫君再也不敢了。余生我们就好好做对父母。”
听他唤自己夫人，妤姝忽而生了难过。她记得楚煜说过，“我虽君王，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外人眼中的相濡以沫，于我却十分不易。”
她嘴角微翘，语气酸酸的：“这夫人的称呼，姝儿可不敢当。本来后庭王姬又非臣妾一人。姝儿虽许楚煜一人，却不能苛求王上是我的一人。”
她肩头靠了过去，头偎在他怀里，心里明白得很，后庭之中断不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曾在上元节放灯许愿，得一人“两情相悦，与子偕老”。
今三更
第269章 凤头钗066（）
她肩头靠了过去，头偎在他怀里，心里明白得很，后庭之中断不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曾在上元节放灯许愿，得一人“两情相悦，与子偕老”。
楚煜揽着怀里的她，沉静的目光中若有失神，心中感慨万千，却只唤了句：“傻瓜……”
开了口，才发觉一语难尽。
两人不言不语就这样相偎，不知何时，他才发觉怀中的妤姝已是睡着。
她睡得极其安恬，楚煜的一颗心放下了。
他将她往里放了放，给她单独盖了一床被褥。自己则往外靠在榻边，他对面看着睡中的她。
视线无意间触及那敞开的肩头，那枚蝴蝶纹绣清晰得很。她说因着火中受伤留下疤痕，才做了这个纹绣。
记忆不由地回到从前。
仿若那枚蝴蝶处有血染了出来。
自从知道阿九便是卫公主，他每次用弓箭，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故而箭法也常不如从前的百发百中。
不知多久，他迷迷糊糊中被一声厉喊惊醒。
“父王！”
朦胧的灯光下，榻上的她双目紧闭，面部表情痛苦，身体不停地抖动，前额上冒着冷汗。
她口中声声唤着“父王！”。
他眉头微拧，继而心里曾经那些千丝万缕的疑惑，似乎一瞬间打开。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紧紧贴着她，伸手缓缓握住她微抖的手。他静静躺在她的一侧，心却杂乱无比。
姝儿没再喊叫，颤抖也渐渐停了下来。他方才坐起，用帕子细细拭了她额头的汗。
外间的柳儿等婢女也起来了，只侯在那儿等候主子传唤。
妤姝蓦地醒来，望见他一双沉眸看着自己，她的心微微安顿下来。
“王上，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她面色苍白，朝他微微一笑，“姝儿是不是喊了？”
他伸手抚摸了她耳侧的鬓发，安慰道：“别怕，梦魇而已。告诉楚煜，什么样的梦。”
妤姝有些无力，侧身想靠了过来。于此，他揭了自己的被子，进了她的被窝，他环住她，方觉出她身体一片冰凉。
二人偎在一起，妤姝才和他说起那个可怕的梦。
“不知是什么地方，楼头上挂着一个人的人头，面相狰狞，血迹早已干涸。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痛……”
“不知怎地，最近我老是做这些可怕的梦？明明梦里的人不是我，我却为她纠结难过。”
“你可看清那人的模样了？”
“没有。所以姝儿更害怕。我总觉着这脑子不是我的了。王上，我好害怕——”
“不用怕。孤以后夜里就一直躺在你身边。”
她扬起了头，唇角微笑，那双浅浅的酒窝隐隐现了出来，娇美如初见。
楚煜看着这笑容发愣，心思飘渺了。这张脸与另一张脸重合起来，让他的心为之一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不知何时，眼前这张面孔早已深深刻印到他的脑海，他的心中。
如果阿九曾带走了他全部的心，那么后来，这颗心却在她身上渐渐寻了回来。即便当初，是爱屋及乌，到最后却不得不承认因爱而爱。
第270章 凤头钗067（）
他几度告诫自己，她不过是一个女子，明知道樊氏之人不可重用，可他还是一步步被她吸引。为了她，他试着相信樊无期，为了她，樊氏的案子不再继续深挖。
她身上越来越多的疑点，让他既要探究，又唯恐戳破心中那最后的一层。
“姝儿，你有没有想过梦里的女子是你？”
妤姝惊愕地望向他，摇了头道：“不，不是……”
于此，他揽着她的力度紧了些，他沉稳的声音，透着些耐人寻味。
“姝儿，孤听说你先前的事记不起来了。”
不过是简单的话，她却犹如受了刺激一般，哭了出来，“原来你早晓得，姝儿的确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曾经在殷城生活过，名唤七巧，哥哥找到我，喊我三妹，告诉我是樊府三小姐。起先妤姝不适应，可时间越久，我越发肯定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没有去质疑，而是点了点头。忽而又笑起来，“丫头，这有什么可哭？”
望见她哭诉的模样，他语气戏谑，心里却一片惆怅。
“臣妾知道不该瞒着王上，可姝儿担心王上会治樊家的欺君之罪。”
他舒了口气，呵呵笑着：“对你，孤怎会狠得下心。”
她冷哼了一声，“王上先前可不是这副神情。冷弃臣妾时比谁都狠，还有我爹——”说到此，她不再继续说了。不管如何，爹是死在牢中。
她伸手抚上小腹，那里孕育着两个人的孩子，她嘴角微翘，仿若还是个孩子：“罢了，我们扯平了。谁也不准再翻旧账！”
他眉头微蹙，忽而攥住她的手，语气有些急促：“姝儿！那你父亲的事，也不与楚煜计较？！”
她笑了，“当然，臣妾可不是小心眼。”
他望着她的模样，面上虽沉静，心却痛了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楚煜问的不是樊成虎。
“好。我们做对好父母。多大了，不要动不动就哭，你哭，我们的孩子就会难过。”
后来，他起身披衣，亲自外头端来新热的安神汤。妤姝终于睡下了，而楚煜却再难入睡。再后来，每晚上，她若有梦魇，他总会与她一起喝了安神汤。
*
入冬季节，天气变冷，寒风起，吹皱了一池瘦水。今日拙政园暖房里里，君臣两人却谈得起劲。
“王上，臣下暗里知道一个消息。当初段七巧被樊无期接回来做了樊妤姝，并让樊府里外的人都相信她就是三小姐，不过是失了忆，性子变了而已。甚或樊夫人起先也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樊夫人见了一个人，竟是一病不起。”
楚煜眉头微蹙，打眼瞟了过来，“卫景，到底何人？”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段七巧。一个毁了容却没被修复的段七巧。”
卫景语气坚定，才一五一十汇报，“卫景假扮身份去了邪医谷寻找冷修和遇春，不出所料，遇春已经了无音讯数年了。而冷修也不过一年两次回谷，一次待上一个月，期间不会出谷。”
第271章 风头钗068（）
“卫景被选为护随，有了一个月机会接触冷修。后来才晓得，当年，段七巧毁容后，有一天有人与她母亲相商，接她去邪医谷，真实情况，七巧并没有得遇春修容。
遇春一年最多只做一次修容，且他刚做了一人修容，压根不会再接收七巧。但是送来的人肯定了解遇春的情况，又为何带了她而来呢？”
“因为那人只是想借段七巧来个移花接木。就在七巧火灾后，樊家也失了大火。传出樊妤姝寻仙医修容。卫景将一系列奇怪处穿起来，就是段七巧被利用了，樊家人一番周折买下假的段七巧成了樊妤姝，真正的樊妤姝只怕另有其人。”
“孤在想，复容后的‘段七巧’为何能替代樊妤姝？想来段七巧的长相与樊妤姝极其相似。天下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么？”
他脑海里在想乔媚娘，一个面相与阿九如此相像的人。起先他以为她极可能是阿九，可他知道她不是，好多地方不是。他喜欢看着的也是那张脸，夜晚，他喜欢长夜不熄灯，这样一个转身，阿九就在咫尺。
卫景思虑一番，“臣正在调查此事。臣断定，樊府暗室里的疯女子便是段七巧。樊夫人就是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才一病不起。臣以为，段七巧与樊妤姝极可能是对孪生。”
楚煜脑海里忽然闪出一道可怕的念头，“不可能！”
卫景见王上如此反常，有些不解，“王上何以认为不可能？如果当初本是双生，世人并不知道，又有何说不通？”
“当年，樊府长子樊建平入东宫伴读时，他亲口说过，他羡慕他二弟和三妹关系要好，他们是夫人一人所生。如果孤记不错的话，十八年前，樊将军接回流浪在外的夫人，恰是一子一女。如果当时遗失一个，樊成虎如何未曾寻找？”
“臣下以为樊成虎知道此事，却故意不曾去查。如果想知道当年情形，只能去查一下曾经的宗卷，或许可找到什么线索。”
正此时，外头的黄忠急急的声音传来：“王上，韶华殿传来不好的消息。”
里头一时无音，黄忠在外头焦急等待回应，蓦地，王上大步走出来。
“到底何事？！”
“回王上，樊姬，樊姬情况很不好，太医已在去的路上了。”
一身沉丹色的正袍被甩在了身后，他疾步而走。
韶华殿，太医正在为樊姬看病，而樊姬已经晕了过去。所有婢女都吓得哆哆嗦嗦，出出进进，却如无头苍蝇。
前一刻，樊姬忽然头痛心痹难受，情绪失控，侍女们怕她伤着腹中王嗣，只能揽着她的手脚。一面去叫太医，一面去通报楚王。
“王上驾到——”
殿里跪了一片。楚煜没有理会，直接入内殿。
榻上，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俨如死人。这一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步伐踉跄了一下。
069黄忠近前扶了一把，欲要劝王上歇息。跪着的御医道：“王上保重御体。王姬不过一时昏了过去。”
第272章 凤头钗069（）
黄忠近前扶了一把，欲要劝王上歇息。跪着的御医道：“王上保重御体。王姬不过一时昏了过去。”
楚煜近前抚摸她的面颊，心中疼痛，“姝儿——”
忽而记起什么，侧身怒问：“到底何情形？樊姬和王裔是何情形！”
“王上息怒！臣以为，王姬极可能得了脑疾，之前只失眠多梦，如今头痛头晕，甚或有幻象疯癫之兆……”
话未完，只听“噢”地一声，这王太医被楚王踹翻在地。
“庸医！”他怒不可遏，“樊姬一直吃着你们的药方，如今你却来说成了脑疾？！”
“来人！押下去！若樊姬和王裔有什么不测，孤定要他的脑袋！”
那王太医被很快拖了出去。而后外头又有匆匆而来的御医。
楚王见是他一向较为倚重的陈太医，“陈锦安，快为樊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