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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梦回时，他也会回想起幼年他与幼弟一同论史、一同涉猎的情景，梦见阿九的笑容和一跃而下的身影。到如今，他坐在那一人的座位上，却无比孤寂。
*
良久，他转过身，目光沉静望着她，“前夜，孤吓到你很是自责。今日，可有好些？”
“多谢王上关怀。并无大碍。那夜，臣妾醒了酒，一时睡不着——”
她试图解释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是孤束住了你的自由。故而，你烦恼。”他一声哂笑，“可又有谁不是？孤这个王，不也是身不由己？妤姝，若孤放了你，你是否飞奔去往越地？”
吴越旧地有云卿。妤姝眉头微蹙，王上这话何意？他会让自己与云卿在一起？
“臣妾断不敢这样想。君无戏言，王上册封的臣妾，难不成有变卦的道理？”
楚煜呵呵笑了出来，深陷的沉眸里含着笑意，却分明森寒得很。
“樊姬总算还不至于糊涂。”
妤姝面色倏然惨白，原来不过是王的一句试探。自己早该知道王的性情捉摸不定，他若好心除非太阳从西边出。
幸好自己没有说实话，不然还不知会落什么下场。
第125章 舞剑（1）（）
幸好自己没有说实话，不然还不知会落什么下场。原本见他心情似乎不好，自己还有几分担心。看来，他永远是冷傲自私、威不可犯的王。
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身躯，楚煜走了过来，心里生了怜悯，然而话语却是如旧的淡漠。
“孤记得，你答应为孤舞剑。今日在这儿，不妨为孤舞上一段。”
这剑阁就在此楼宇上。
“黄忠，去将那把剑取出来——”
黄忠小心翼翼将那盛有碧月剑的盒子取了出来，这剑王上一早就备好了。
妤姝不敢不从，然而入宫后别说不曾舞剑，她连剑摸都没摸过，这会子势必要出丑。
楚煜亲自拿出那把剑，目光在那剑上扫过，“若你舞得好，孤便会赐剑于你。若是有假——”
妤姝见他眉头拧着，便忙得行礼接了话去：“多谢王上，如此臣妾献丑了。”她接过那把剑，剑身看着沉重却并非如此。
剑柄镌刻着凤鸟之纹，剑鞘青碧发亮，“碧月”二字映入眼前。这是一把女儿剑。
她怔怔然抽出剑身，剑身程亮晃眼，锋利无比。
可自己要舞什么剑法呢？自己先前虽喜舞刀弄剑，可毕竟没有接受正宗的剑法习练，只在二哥和舞蹈师傅的教习下习练过一套女儿剑法，可也忘了大概，只得硬着头皮胡乱舞一通吧。
*
楚煜立在一边，冷眼扫向舞剑的女子。
她折身使剑，起承转合，一平一跃，渐渐得心应手，变得灵动有余。银剑划空，剑速时而轻柔，时而如疾风。
剑法虽无章可循，看剑道非但不是临时拼凑的身手，而是至少数年的功底。
这丫头看似娇弱，却有一副习练武艺的腰身。那日她说她会舞剑，他才真正注意起她的身形，是了，是自己大意了，连母后都看得出这丫头会功夫。
据传，樊妤姝深居简出，性情温淑，擅长琴棋书画，舞蹈更是一绝，却从未听说她会剑术。自打她入宫来，每每行为都在打破外人口中的樊二小姐形象。
可为何，自己愈来愈被她吸引？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声音与妤姝很像？他自认自己不至于这么昏聩，会只因一个声音就转移自己的情感。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他开始被她吸引，单纯的吸引，而不因她是谁。
故而，他对她少了警惕，比如说，允许一个熟识剑术却对他有二心的女子，近身舞剑。其二，一直以来，他怀疑她的身世，却尚未着手调查，她就是她，无关她的出身。
她收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回剑，嘴角噙着抹得意，自我感觉很良好。
他本想为她拍手称快，却不料这丫头竟然先骄满起来。
“怎么样，王上是不是要把此剑赐予妤姝？”
妤姝小心思在盘算着，她见王上眉目间的赞赏，以为这赐剑铁板钉钉了。只是她不懂得，王上说赐剑，却绝非指此剑。她能用此剑舞剑，也算王上格外的厚待。
他凝眸望着她，小丫头喘息未定，正一脸得意，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你剑虽舞得不错，只是孤却未说过，将此剑作为赏赐。”
第126章 舞剑（2）（）
“你剑虽舞得不错，只是孤却未说过，将此剑作为赏赐。”
妤姝练了剑，这会儿感觉浑身舒服，好似找回了久违的畅快淋漓，一时忘了素日对他的忌惮。此时她边给自己捏胳膊解乏，边等赏赐，却不料王上竟耍了自己。
“孤会赏给你另一把剑。”
她一言不发地阖上了剑，将碧月剑呈给了楚煜，面上是明显的不快。
“臣妾舞剑绝非为了赏赐，说句越矩的话，妤姝第一次见此剑，还真是喜欢。既然王上无意赏赐，那臣妾别的剑也不稀罕。”
看得出这是一把珍藏宝剑，她还了剑，一脸的哂意，转身朝一侧走去，心里暗骂王上真是小气。
他接了剑，见她这副神情，非但不生气反倒一丝笑意。
他走了过去，呵呵笑了，口气变得温和不少，“你这是恼了？”
“你既不要赐剑，日后，孤有好的再补给你便是。”
前头的妤姝这才住了脚，回头望着楚王露出一丝狡黠胜利的笑。王上还是第一次对她示弱。
后来，妤姝才知道他说的赏是什么。
*
往年的上元灯节，王上不得不在宫中与太后、众人一起度过这个热闹的节日。今年，恰是太后说要为楚王和大楚祈福，故而这三日，太后带着近身女官去往感恩寺上院斋戒祈福，听说玉夫人主动要求随行，太后甚喜，又特意暗示了颜姬随行。
樊妤姝原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为自己祈个愿。感恩寺曾是她的伤心地，她在那等候云卿前去，没想到那时他没有出现，果真就是终身的错过。
她近前自请前去，没料到，太后竟只允了二人随行，于此，众姬妾眼里，樊姬是没被太后看上，落了众人的笑柄。
太后有打算去祈福，宫内的宴席也只简单带过，并未如同往年宴请臣子和家眷，王上觉得大年除夕和初五刚刚聚宴，月内再不行大的宫宴，反倒放了一干臣子的假。
于此十五的夜晚，宫里便不如往年热闹，除了各色宫灯和一些小打小闹的烟火，冷清的去处居多。
妤姝用了晚膳，一时觉得好生无聊。宫里的宫灯自除夕夜一直悬着，这两日不过多增了些许并无什么新意。
柳儿从外面进来，话语说得有些慢吞吞。
“回主子。今夜王上邀了众美人正在冷月庭赏月。”
柳儿小心地打量了自个主子的神情。
妤姝正捏了一个芙蓉饼往口中添，一下子没了心情。
无人来通知韶华宫，看来，自己不在王的邀请内。没由来地，她记起那夜他的笛声，忽然间她生了失落。
她放了手中的芙蓉饼，踱步去了外面园子。柳儿忙得拿了披风跟了过去。
眼下时令尚未立春，寒气依旧袭人。
妤姝望着远处宫道上影影绰绰的人影，那是宫娥们提着灯笼，陆陆续续走着。她隐约听见宫里有宫乐传来的声音，想来冷月庭歌舞升平。
她记起去年上元节，自己还在殷城的锦绣楼，姑娘们接客忙，她同云朵、春香她们偷了闲就去街上看花灯、逛夜市，买头花、许心愿，甚是热闹。自打失忆，这些点点滴滴便成了她难能可贵的回忆。
第127章 上元节的愿望（）
她记起去年上元节，自己还在殷城的锦绣楼，姑娘们接客忙，她同云朵、春香她们偷了闲就去街上看花灯、逛夜市，买头花、许心愿，甚是热闹。自打失忆，这些点点滴滴便成了她难能可贵的回忆。
沿着僻静的园路，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颜姬金华宫附近。她见那望月亭，今夜恰也灯光闪耀，忽记起曾经云卿与自己在这儿会面之事。
她站在望月亭上，看湖中星星点点的莲灯，映着今夜的一轮盈月，光华流转。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那夜她与云卿在此相约，正迎了月缺。也不知，如今他在越地是何情形。思及他的人生和遭遇，妤姝便难过不已。
她顺着台阶缓缓走下去，她想近距离看看那些莲灯。
忽然，她发现在湖畔光线略暗淡的地方，立了一人，一身曲裾深袍，故而看不真切。
欲要回身，她才发觉双腿发软，心里想起宫中的几次暗夜之遇，不觉心里凉了大截。
正此时，那人回转了身，看不清容颜，却传来一句：“姝儿，是孤在此。”
声音温厚，称呼她姝儿，他走了过来，果然是楚王。
她一颗心才略放下，一丝疑惑：“王上？您不是在赏月么？”按道理，王上此时在冷月庭与众美人歌舞赏月才对。
“是啊，正赏月。姝儿这是来陪孤么？果真巧合。”
他缓步走了过来，望着一脸诧异的她，月色下，他五官轮廓俊朗，有棱有角，散发着沉稳冷峻的气息，只那双深邃的沉眸闪烁着光华。
“既如此，陪孤走一走吧。”
妤姝只得应诺，却故意走在他侧后方。“这地方景色倒是不错，只可惜终究冷清了些。孤听说，民间这莲灯要亲手放了，才能愿望成真。不如，你来帮孤好吗？”
妤姝记起去年有这么一说，闻听此话玩性上来，竟是得意忘形地拍手赞道：“好啊，好啊，正巧，臣妾也可以许个愿。”她哪里晓得楚王从不信这些，而是故意寻借口陪她而已、
二人蹲在那湖畔，各自选了一盏莲灯。楚煜侧首，见妤姝已经像模像样地闭了眼，双手合十在胸前，口中似有念词，心下觉得好笑，这丫头当真煞有介事。
他轻笑，自己却也闭了眼，默想了一句。从来他不信天命，他们荆楚一族，信的是人定胜天。
妤姝放了莲灯，欢喜地站了起来。她仰起脸，望着他，尚余着兴奋，忽然间，她觉得与他一起放了莲灯，这会儿看他，也不再觉得难以接近。
丫头偏着脑袋，笑着问他：“王上，许的是什么愿望呢？”
“孤的愿望，岂会是轻易让人知晓？”
她鼻子一哼，酸溜溜地：“故弄玄虚。”
“那你倒给孤不弄玄虚，孤想知道姝儿的愿望有什么？”
“嗯……”她开始思虑如何找借口，“呃，这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怎么灵验了。”
于此，楚煜呵呵大笑，拾阶而上，潇洒而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脑袋，这个楚王真让人捉摸不定，终究是跟了过去。
很久以后，她才晓得楚煜许的愿望是一时而发，而自己的那个愿望，是注定不会实现的。
……
（亲们，猜猜楚煜的愿望是什么，而妤姝许的什么愿望。）
第128章 出宫（）
那日，妤姝与楚王在湖畔溜了一圈，王上问一句，她答一句，皆是些无关痛痒的事。二人都不提及以前的事，一时间，妤姝素日对王上的厌恶也少了不少。
至夜深，妤姝与楚煜各回各宫，二日，妤姝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安排。却不料，午膳后，承平宫来了信，说王上特意唤王姬前去。
待去了承平宫，却见王上一身清雅贵族华装，神采英拔，负手立于庭中梧桐下。妤姝一时怔住了。
他转过身，淡淡一笑，走了过来，妤姝只觉得此时的楚王从未有过的气质，芝兰玉树也形容不出的气质高华，半点无素日王的架子和冷傲。
黄忠早就暗自退了身边的人，只示意半夏备好了包袱上了前。
妤姝接了半夏的包袱，一时不明，望向王上一脸疑惑。
“这是孤为你备的出宫的行头。今日恰是得了闲，孤陪你出一次宫。”
妤姝大感意外。他却面上一抹玩笑，“孤说过另赏你，怎么这个赏赐如何？”
原来这是代替赐剑的赏赐。妤姝挠了挠鬓发笑了，自然不能说不好，这出宫是极难得的机会，只是和王上一同多少不自在的。
打开包袱，里面一身府邸女子的裙装，外加一件雪绒马甲，更奇怪的却还附带了一个面具。她晓得楚地民间一些地方流行面具，如此反倒是方便了不少。
妤姝先一身宫婢服饰，跟着王上乘了轿辇偷偷出了宫，待出了宫，才换下宫婢的服饰。
待与王上见面时，他面上已经戴了面具，还是个笑脸的弥勒，自己的面具却是个钟馗。二人相视一看，顿觉得奇葩的很，妤姝更是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王上微服出游，却忙坏了秦皓及他的暗卫队，大家也跟着隐在了人群。前头王上与王姬一路逛街下去，他们却不得不敛好剑器，眼观八方，既要错开距离，又要跟随身后，竟比之前还要紧张。
大街上，起先妤姝与楚煜错开一个人的距离，但由于人多拥挤，最后不得不并排着走。今时隔得这么近，妤姝才发觉他比以往更显高大挺拔，她个头不矮，却也只刚高出他肩头些许。
往常，王的身边从无比肩而立之人，妤姝很不习惯行在他的肩侧，故而一直沉默无语。
“你从前与人逛街时，也是这般安静？”
楚煜问了一句，目光侧过去，妤姝神情微怔，待悟出他是在调侃，她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不是啊，只是跟的人不同罢了。你不说话，我怎么敢说？！”
她眉梢一扬，神态一丝娇蛮，一边的楚煜反倒舒心笑了出来。这出了宫，当真与宫里的感觉不同，此时这般说笑，他觉得甚好。
二人随意了不少，沿着街市里闲逛起来。
“宋公子，我去那个摊子瞧瞧，你要是不去就在这儿等着我。”
说着，她一把扯了面具，直直奔向那边的花摊子，身后的楚煜喊了一声，未及阻住。
不过是几个妆奁摊子，卖各式各样的饰品，比如绢花、簪花、绳花，还有些金簪、银簪。不过是样式多杂些，论工艺和材质远比宫里头的差远了。
妤姝却喜欢得很，曾经她在锦绣楼也常陪着春香一起挑选绢花、簪花，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
正在那挑选，身边挤过来一人，妤姝侧头见是楚煜摘了面具凑了过来，冲口而出，“王——”，忽地住了口，才道：“往这儿来作甚？这里是姑娘家的地方。”
第129章 买花（）
妤姝侧头见是楚煜摘了面具凑了过来，冲口而出，“王——”，忽地住了口，才道：“往这儿来作甚？这里是姑娘家的地方。”
“我既是答应陪你逛街，怎能不奉陪到底？”
于此，妤姝朝他嘻嘻笑了，开始指给他看，“这绢花虽好看却十分地便宜，一纹钱可以买三个的。这簪花也不贵，也一文钱一个。”
楚煜哪里关心过民间女儿饰品的价钱，只闻听这般便宜，微蹙了眉，好奇道：“这么便宜么？”
但见这材质极其普通，以为她喜欢这些花样，便笑道：“你若喜欢，回头送你些好的便是。”
那货主也是个常在城郊两地混江湖的，察言观色最会，今见这位公子器宇不凡，思忖着可能出身富贵世家，自然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啊，我这儿的虽比不得宫里、妆奁坊的好，但论花色和样式却也是独一无二的，这是我家姑娘亲手制作，这街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