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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戒严！风斩，你亲自带人搜索排查，看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
“诺！”
“轻眉，你怎么起的那么早？”
他心疼的抚了抚李轻眉苍白而没有血色的嘴唇，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悲伤萦绕心间。
“轻眉，其实为夫一直想问你，为何你忽然就想起了过去？”
“因为你是我放不下也忘不掉的执念！然后我绞尽脑汁，就这么想起来了！”
她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司空阙的嘴巴撅了撅，但她若不肯说，他亦不会勉强她任何事情。
“阙！你你放我下来！啊！你干嘛！”
此时司空阙袒露胸膛，将李轻眉打横抱在怀中，见怀中的她很是不老实的挣扎，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翘臀。
引来李轻眉的娇媚惊呼，他勾唇一笑，旋即再次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唇。
待二人打打闹闹的离开之后，李轻眉方才瘫坐的雪地之上，多了一双黑色的蟠龙黑靴。
去而复反的秦胤，满眼心殇的看着那刺痛他眼眸的男女，情绪低落。
但也只是一闪而逝，他收回不舍的目光，垂首将李轻眉埋在雪堆中的碧玺残片悉数取出。
他将那些碧玺残片放到鼻尖轻嗅了嗅，顿时面色一沉，阿芙蓉！！
她竟然在服食能够令人上瘾沉沦的阿芙蓉，而且闻着味道，还是高度提纯后的药丸！
司空阙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该死！
他就不该相信李轻眉回到司空阙身边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犹豫，大义凛然的委屈求全！就算是作为禁脔，他也要将李轻眉束缚在自己的左右。
“应离！传朕旨意！停止休战，立即拿下寿春城！”
他将指尖的碧玺残片零落成泥碾作灰烬，随风扬去
当接到天曌大军来犯之时，李轻眉与司空阙正在用早膳，夫妻二人只是宠辱不惊的相视一笑，旋即换了战甲，相偕出征。
战鼓雷鸣，旌旗蔽日，李轻眉骑着自己的坐骑黑驴小白，与司空阙饮马前行。
而天曌阵营中，秦胤一身月白色铠甲，正云淡风轻的把玩着手中的缰绳。
“传朕旨意！不许伤了奉圣女帝分毫，否则诛灭九族！”
他扬手一指那骑在驴背上的微胖女子，眼中带着戾气与柔情，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情绪，
“遵命！”
应离在秦胤的眼神示意下，亲自动身，将陛下的旨意晓谕全军上下。
而阵前对垒的李轻眉自然是将秦胤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露出苦涩的微笑，不知该悲该喜。
“好久不见！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战场之上的兵戎相见”
她有些伤感惆怅的问候敌寇阵营中的秦胤。
“投降吧，你们的垂死挣扎对我天曌帝国来说，只是螳臂挡车罢了！”
“乖乖受降，朕可允许大风作为天曌帝国的附属国，有高度的自治权，享有征兵权利！”
“而司空阙，朕封他为异姓王！继续统辖大风事务。”
第322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李轻眉并未回应秦胤的劝降，而是侧首“凝视”了一眼身侧的司空阙。
“秦胤，你与他同为君王，设身处地想想，若今日你与他的身份互换，你会作何选择？”
“我听说你们天曌秦氏一族的祖训是：不割地，不赔款，不投降，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并不是只有你们秦氏一族有这傲然的风骨！”
“帝王的傲骨，你应该能感同身受！”
“秦胤，下辈子还是朋友！我与司空阙走之后，看在曾经是朋友的份上，对我的儿子照拂一二，大恩不言谢，来世我愿化作风雨，偿还你的恩情！”
秦胤的眼神哀怨，她曾经说过许她来世的，如今却出尔反尔，宁愿沦为风雨死物，也不愿与司空阙分离。
“咚咚咚咚！”
振聋发聩的战鼓擂响，大风一方率先发起了攻势，司空阙执着长剑饮马冲锋陷阵，身后是武器与服装各异的大风军民。
天曌大军纹丝不动，俱是士气高昂，眼中带着张狂的轻蔑。
十丈，八丈，五丈，三丈！眼看着大风军队就要冲入天曌大军阵营中，秦胤咬了咬牙，缓缓将手中的佩剑高举起。
“杀！！”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天曌大军汹涌咆哮着冲入战局。
这场战争根本没有任何悬念，二十三万大风军民对上纠集于寿春城的二十万洞蛮军，加上传说中的千年劲旅白马义从，战争方才开始，就呈压倒性的态势。
但乱军之中，却出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以李轻眉为中心的方圆一丈之地，没有一名敌寇。
那些洞蛮军与白马义从俱是绕开她的攻击范围，完全将她隔绝在战火之外。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无数前仆后继的敌寇朝着奋勇杀敌的云烈帝司空阙展开自杀式的袭击。
战局还未满一个时辰，大风一方死伤已过半，而天曌，却只是刚开始热身完毕。
秦胤并未动手，而是眼神淡漠的看着驴背上的李轻眉。
嘈杂的战场之上，车马嘶鸣，人声鼎沸，她早已经无法辨别方向与目标。
只一往无前的举着长剑朝着短兵相接之处横冲直撞。
而她还未到达目的地，洞蛮军与白马义从俱是像躲避瘟疫似得四散逃开。
“明圣帝！来战！”
司空阙知道李轻眉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之后，仍是不敢完全将注意力收回，他分出心神注意李轻眉的安危，同时一路披荆斩棘，杀出重围。
此时他浑身都是鲜血，早已经分不清是敌寇的还是自己的血，他一路斩杀数名奔袭的白马义从，渐渐朝着秦胤的御驾靠近。
“阙！不要去！”
李轻眉知道司空阙根本就不是秦胤的对手，虽然明白今日他们夫妻二人必死无疑，但她仍是想要自私的走在司空阙前面。
“司空阙！朕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一念之仁，没有将你斩杀！”
“今日，朕不会再妇人之仁，留下隐患！”
秦胤说着，抽出别在腰间的一柄玉骨扇，这才是他真正的专属武器。
他轻轻一提气，若鸿鹄般轻盈落于司空阙的面前。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未完全反应过来。他就已出了第一招。
“嘭！”
司空阙的佩剑堪堪对上那通体莹白的玉骨扇，顿时被精纯的内力震碎。
虽知道秦胤的实力深不可测，但还未过招，就输的一败涂地，令他震撼不已。
他回过神来，旋即抽出缚在身后的双刀，就要再战，但秦胤却没有继续出招。
他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司空阙一眼，明言着轻蔑什么人，并不是十足的轻蔑。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司空阙顿觉奇耻大辱，但技不如人，一股无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秦胤动了。
他的动作如雾亦如电，飘渺虚无间，就站在司空阙的面前。
“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轻眉忽而心有所感，而她座下的大黑驴亦是收到了主人的讯号。疯狂的甩开驴蹄，朝着司空阙的方向狂奔。
所到之处，厮杀的两军俱是主动散开一条窄道。
就在李轻眉即将到达那斗的不可开交的二人身边之时，忽而她哀嚎长啸一声。
旋即捂着脑袋，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后脑勺朝着地面坠落。
“轻眉！”
“轻眉！”
两道关切急迫的声音同时传来，秦胤仗着身轻如燕的深厚内力，自是最先飞身掠到李轻眉身侧。
他一个纵身，跨上驴背，将就要坠地的李轻眉揽入怀中。
他有些动作慌乱的拽起她的手腕，着急忙慌替她切脉。
待查验病情之后，他面色一沉，凝眉取出数支银针，刺入李轻眉几大中枢穴道中。
“司空阙！你自戕吧！你这种人不配死在朕的手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为何忽然就想起了过往吗？朕现在就告诉你！”
秦胤将李轻眉戴在手上的那串碧玺珠链褪下，轻轻一用力，那串珠链顿时碎裂，露出朱红色的药丸。
他毫不留情的将那些药丸连同锋利的碧玺残片甩到司空阙愕然的脸上。
“这是？”
司空阙有些疑惑的盯着散落一地的朱红色药丸，直觉告诉他，轻眉随身佩戴的东西，定然对她很重要。
“红丸！”
“什么！！！”
他顿觉头晕目眩，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废帝临死前，不离口的毒丹药。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那日看到躺在棺椁中的废帝遗容，苍老枯槁，眼窝凹陷，仿佛一具被抽干血肉的骷髅。
“嘭！”
秦胤扬起马鞭，愤恨的鞭挞着站一旁想要伸手去抱李轻眉的司空阙。
“你还有什么面目触碰她！滚！”
“江山我不要了，给你，都给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司空阙毫不畏惧秦胤带着内力的鞭挞，他再次伸出血肉模糊，几可见森森白骨的双手，眼看就要触到李轻眉的衣袖，却被秦胤一脚踹开。
“司空阙！你根本没有筹码与朕谈条件，大风必亡！”
“她脑中的毒瘤爆裂了！你知不知道！”
“普天之下，只有朕能保她一息尚存！若是离开朕，她将彻底化为红颜枯骨！”
“你你真的能保她不死吗！”
司空阙的语气有些颤抖与喜悦，他收回疯狂想要再次伸出的双手，将不受身体控制的手掌紧紧相扣。
“救她！求你救她！我投降！我投降！”
第323章 —罪己诏（）
云烈七年，正月初一，继星夜与大燕北部呼延一族对天曌称臣之后，大风云烈帝于正月初一午时一刻，正式向天曌明圣帝呈上降表。
自此，大风帝国全境纳入天曌版图，而云烈帝司空阙，被明圣帝特封为戾王，镇守大风属国，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同日，司空阙最后一次以大风云烈帝的名义，颁下罪己诏：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今大风国祚葬于朕之手，虽朕谅德藐躬，上干天咎；
然天地不仁，朕死后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令朕之子民不得负隅顽抗，迎天曌雄师入主城阙，勿死伤百姓一人。
朕自登基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法太祖、太宗谟烈，因循悠忽，苟且目前。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朕自弱龄，不幸子道不终，诚悃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宗室诸王，皆太祖、太宗子孙，为国藩翰，理宜优遇，以示展亲。朕於诸王，晋接既疏，恩惠复鲜，情谊暌隔，友爱之道未周，是朕之罪一也。
诸臣或历世竭忠，或累年效力，宜加倚讬，尽厥猷为。朕不能信任，有才莫展，多由偏用文臣。朕不以为戒，令武将无心任事，精力懈弛，是朕之罪一也。
朕夙性好高，不能虚己延纳。於用人之际，务求其德与己侔，未能随才器使，致每叹乏人。若舍短录长，则人有微技，亦获见用，岂遂至於举世无才，是朕之罪一也。
设官分职，惟德是用，进退黜陟，不可忽视。朕於廷臣，明知其不肖，不即罢斥，仍复优容姑息。可谓见贤而不能举，见不肖而不能退，是朕之罪一也。
国用浩繁，兵饷不足。每令诸王大臣会议，未能别有奇策，止议裁减俸禄，以赡军饷。厚己薄人，益上损下，是朕之罪一也。
朕性耽闲静，常图安逸，燕处深宫，御朝绝少。致与廷臣接见稀疏，上下情谊否塞，是朕之罪一也。
人之行事，孰能无过？在朕日理万几，岂能一无违错？惟听言纳谏，则有过必知。朕每自恃聪明，不能听纳。古云：‘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朕於斯言，大相违背。以致臣工缄默，不肯进言，是朕之罪一也。
朕即知有过，每自刻责生悔。乃徒尚虚文，未能省改，过端日积，愆戾愈多，是朕之罪一也。”
戾王司空阙与世子司空念卿仍居于苍云，而原本的皇宫，改为戾王府，享天曌藩王待遇。
司空阙于太庙中长跪不起，对着大风列祖列宗负荆请罪，只是短暂的一日之间，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时，满头白发已取代了三千烦恼青丝。
秦胤乘着御撵，抱着昏迷不醒的李轻眉离开大风班师回朝之时，司空阙以藩王下臣的身份长跪于苍云城外。
秦胤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留下司空阙的贱命，他还是胆怯了，他害怕李轻眉有朝一日侥幸转醒，发现他杀了司空阙，会不会发疯，会不会再次生无可恋。
罢了，只要能博轻眉一笑，就算留下这个不安定的隐患又如何？他依然有信心能弹压司空阙的野心！
“戾王！这碗面给你！她做的！”
应离有些怜悯的指了指那御撵中的微胖身影，今日清查大风军营之时，他发现天子营帐之中，剩下一碗面条，看那面条的卖相，他猜测是那个女人做的。
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他都不敢妄自决定，于是第一时间请示了陛下。
陛下只淡淡地说了句：
“赐给戾王！”
于是他心情复杂的领旨前来。
“小王谢陛下隆恩！”
司空阙将那碗陛下御赐的面条举过头顶，面上是臣服恭敬之色。
没有筷子，他直接徒手将那碗中不多的面条一点点塞进嘴里。
那些面条早已经坨成冰渣，咬在嘴里咔嚓咔嚓作响，司空阙垂着头，吃的很慢很慢，因为他知道那碗面若是吃完了，以后就没有了，他有些舍不得。
应离有些可怜这个失去挚爱的男人，但陛下的命令是让他监督戾王将那碗剩面当场吃完，然后他才能回去复命。
他微眯着眼睛，有些不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司空阙，那碗本没有多少汤水的面条，不知为何，竟然多出了许多透明的水珠。
而随着司空阙垂头咀嚼，那碗面中开始慢慢融出许多清水，而且越来越多。
“哦”
他失声呢喃，原来那越喝越多的汤，是戾王的眼泪。
他随手解下佩在腰间的水囊，二话不说，立即就要将囊中温热的水注入那碗面中。
“是不是越来越咸了？加点儿水！”
“谢谢！”
司空阙客气的推开他的水囊，仍是垂着头不紧不慢的吃着那碗其实份量不多的剩面。
直到傍晚时分，在应离的再三催促之下，他才慢吞吞的吃完了那碗剩面，旋即他将那装剩面的碗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应离只当没看见他的动作，反正陛下又没说带回空碗复命，权当可怜这亡国的戾王好了。
但陛下这不祥的的女人留在陛下的身边，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他甚至闪过一丝恶毒的想法，但愿那个女人就这么长眠不起，或者直接一命呜呼！
但转念一想，怕是到时候最难受的不是别人，而是陛下，于是他立即转念，巴不得她立即就醒过来。
而自那日之后，李轻眉始终没有转醒，连秦胤都束手无策，只能以内力灌注银针，每日替她施以梅花九数针法，保住她的气息。如今的她，确切的说，是活死人。
很快大风群臣就惊异的发现，陛下不管是召见群臣还是视察疆域，都以轮椅推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