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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脸上戴着一丝疑虑，呼延王镇将心一横，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作势就要真的双膝跪地。
她忙将自己的盲杖一伸，将他弯下的膝盖托举。
“老王，不必见外！”
“陛下，已经查明，这些刺客的主子，是族内以呼延无距为首的保皇派，我们必须趁着事态还可控之时，火速赶回呼延城坐镇！”
“如今国内舆论疯传，说陛下您不受天命庇佑，这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故而近来国内天灾人祸频发！”
“无距他们可谓是苦心孤诣，四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而军部，更是对陛下与天曌的联姻怨声载道，我们安插在军营内部的楔子，近来接连失联！时不我待！”
几名长老将朝内最新的动态禀告于她，此时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等待她的一声令下。
“那就赶路吧！”
“朕的小侍可还安好？”
“陛下，小人无恙，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稍后回去简单的处理包扎一下即可！”
他本就是医者，只是一道浅浅的剑伤罢了，根本就不需要假手于人。
呼延王镇一行人得到女皇陛下的命令之后，即刻离开，安排拔营赶路事宜。
此时秋雨瑟瑟，细密的雨丝于寂寥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一阵带着萧瑟寒意的秋风吹皱她单薄的春衫。
“啊。。。嚏，天凉好个秋！”
她下意识的缩起脖子，蜷缩成一团，忽而肩上一沉，被覆上一件尚且带着体温的披风。
“这一次，呼延王镇没有骗你！”
“呼延城的局势比他们所说的还要严峻！”
“呼延无距本就在军部的威望颇高，文成一族虽没落，但在朝为官而身居要职的也不在少数，他与文成一族狼狈为奸，这是一场硬战！”
她将披风举过头顶，与他一道躲进披风中挡雨。
“其实我真的不想让你与我淌这趟浑水！”
“别怕！我总会护你一世长安！”
大燕奉圣元年，九月初二。
奉圣女帝呼延轻眉御驾已至呼延城神武门前。
然百官并未依祖制百里迎御驾，而大燕的百姓亦对这位饱受争议的新任女皇不甚满意。
放眼从前，这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画面，于是集神权与皇权于一身的奉圣女帝，彻底沦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
此时呼延轻眉正置身女皇的御撵中闭目养神，忽而耳畔传来一阵惊呼哀嚎。
“女皇陛下！民妇有天大的冤案需要昭雪！陛下！”
“停一停！”
“诺～”
第259章 —生不对，死不起（）
“何人告御状？”
“微臣鸿胪寺少卿呼延赞，拜见陛下！”
此时秦胤以侍夫的身份陪伴君侧，他低声将御撵外的情形描述给呼延轻眉听。
而呼延王镇并未随行，他与呼延一族的长老们早已经提前入城，处理紧急事务。
“呼延赞！这个女子有何冤情？”
“陛下这刁民哪来的冤情！只不过无病呻吟罢了！”
“启禀女皇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这女子的丈夫上个月刚过世，按照习俗，她本月要入黄金神庙中侍奉神仆！”
“但这女子心术不正，不想履行她的职责，整件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明了！”
“呼延大人！您说这话，就不怕六月飞霜，天降红雨！”
“陛下，民妇胡雅，今日想要替亡夫讨个说法！”
“兵部尚书之子呼延兀，于上月初八在城内肆意纵马驰骋，我夫吴万山因为腿脚不便，不能及时躲避惊马，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呼延兀的马践踏而亡！”
“当时在场的行人众多，陛下若是想取证，一问便知！”
“民妇今日就是想讨要个说法！天子脚下，律法明确规定，呼延城的内城街巷，无诏不得肆意纵马！”
“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卿大臣与官宦子弟若是知法犯法，按律则罪加一等，但民妇寒心的是，我大燕的律法难道只是针对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穷苦百姓，而对于贵族们，就毫无约束力了吗？”
“陛下，我夫君死的冤枉！请陛下惩戒杀人真凶，遵大燕律法，杀人偿命！请为民妇做主啊！”
那村妇此时正哭嚎着跪地磕头不止。
“轻眉，这虽只是简单的惊马误伤人命的案件，但抽丝剥茧，透过表象，却明显是为你专门设的局！”
秦胤早已经看出端倪，今日这一幕怕是有心人特意为她准备的。
“我知道，那些人是想逼着我做出抉择，是选民心还是帝业！”
“若我选择惩戒呼延兀，那么呼延一族还在举棋不定的观望者，就会投身呼延无距的阵营！”
“而若是我选择宽恕呼延兀，那么我将彻底失去民心，这些年来大燕帝国的神权与人权的矛盾早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与其说大燕的百姓对黄金神庙是虔诚的信徒，不如说是呼延一族为首的上层阶级，对底层百姓的盘剥与酷刑，百姓对黄金神庙的感情，畏惧大于敬仰。”
“还有，这个呼延兀，是兵部尚书独子，与军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你轻举妄动，那么还在观望中的兵部，将彻底倒戈，站在你的对立面！”
秦胤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暂时置身事外，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冤情是真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如今还在女皇的位置上，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趁着我还有这个权力为民请命！”
“呼延赞！立即将嫌犯呼延兀捉拿归案！朕今日亲自审理此案！”
“陛下！？您说什么？”
呼延赞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硬着头皮再次询问。
第260章 —不疯魔，不成活（）
“你没听错！遵旨行事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呼延赞的表情复杂万分，他不得不遵旨擒拿真凶，但转身回眸那一瞬，看着御撵中若隐若现的女皇，就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
“秦胤，都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若真的民如水，君如舟，那么大燕的百姓们究竟是载舟与覆舟，就看今天了！”
秦胤沉默不语，他从小就被灌输的帝王之术，与她的观点背道而驰。
这些最底层的百姓总是最容易满足的阶层，棍棒与蜜糖恩威并施，他们就能感恩戴德许久。
而他更为熟悉的，是如何礼贤下士，如何处理君臣关系，如何驾驭人心。
呼延兀很快就被带到鸿胪寺内，此时他一身戎装，连铠甲都还未卸下。
“陛下！末将不知犯了何罪？陛下如此劳师动众的将末将擒来此处！”
“呼延兀！关于你上月于内城惊马致吴万山殒命的事情，你怎么看？”
“陛下！末将当时是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而那瘸子是故意撞上来，意图碰瓷，讹诈末将财物！”
“呼延兀！你胡说！你敢赌咒发誓吗！我夫君素来就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我夫家虽然算不上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但尚有两间临街商铺，靠着租金收入与租赁田地，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一点，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的，我们犯不着为了生计冒死碰瓷！”
“对对对！陛下明鉴，他们夫妇二人都是本份人，断不会做那龌蹉的勾当！”
“没错没错！那日草民也在现场，万山他腿脚不便，本就不良于行，呼延参将本可以缰绳勒紧，调转马头，定不会酿出惨剧！”
“老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日若是本少爷按照你描述的那般去控马，那早就落马摔伤了！”
“本少爷若是有什么差池！谁又能承担这责任！”
“呵呵呵，朕总算是听明白了！呼延兀！你可知罪！”
“陛下！末将出门之时，家父因军务需要处理，故而不能随行，他千叮咛万嘱咐，命末将代家父向陛下请安！”
他嘴上说着代替自己的父亲请安，但却依然站的笔直，一手还按在佩剑的之上。
她又怎么会听不出对方这是在暗示自己，若今日呼延兀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的父亲将投身敌营。
“呼延赞！他已将罪行供认不讳，按照我大燕的律法，该当何罪？”
“陛下”
“这么吞吞吐吐的，莫不是你这鸿胪寺少卿孤陋寡闻，连律法都了解的不详尽？如此无能！朕要你何用！快来人！”
“陛下！无诏于内城纵马加上伤及性命，这二罪并罚，若是权贵阶层，按律当斩立决！”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呼延赞只能无奈的频频擦着冷汗，将律法规定的刑罚禀告。
“那就立即行刑！”
“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此时被衙役押解，强行卸甲去兵器的呼延兀顿时慌了神，他以为今日来只是如往常般走走过场，没想到这女皇竟真的要自己的命！
“陛下！你不可以杀我！陛下！”
“斩！”
第261章 —尘埃之花亦无卑微（）
那刽子手举着屠刀，两手早因恐惧而瑟瑟发抖，自他子承父业，开始从事刽子手这个行当开始，他的屠刀，还未斩杀过呼延姓氏的罪人。
包括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太祖父，都没有人斩杀过一个呼延氏族的人头。
他有些莫名的激动与亢奋，但旋即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后果，于是那屠刀在被他重重抡起之后，无奈的轻轻放下。
“陛下！小人早上吃坏了肚子！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呼延轻眉早已听出了那刽子手恐惧惊慌的语气，听着他磕头如捣蒜，渐渐的带着哭腔在求饶，她轻叹了口气。
“我来吧！”
秦胤抽出佩剑，一个闪身落在被五花大绑，跪在邢台之上的呼延兀身后。
而此时的呼延兀一脸得意之色，他轻轻扭动脖颈的关节，旋即满不在乎的说道：
“来呀！照着本少爷的脖颈上砍！来啊！哈哈，本少爷倒是看看你有没这狗”
他话还未说完，忽而脖颈一阵杀气扑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的滚落下刑台。
“启禀陛下！人犯呼延兀，已就地正法！”
秦胤月白衣炔飘飘，不染星点血迹，回身再次站在她的身后。
此时邢台四周观刑的百姓皆目瞪口呆，真的杀了？
竟然真的杀了！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权贵们巧立名目，逃脱罪责，今日这一出，反而令他们有些不习惯。
沉默
此时没有人敢出声，所有人都盯着那具无头尸久久未回神。
“民妇替亡夫叩谢陛下！陛下英明神武！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鸣冤的女子此时流淌着喜悦的眼泪，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了地面，虔诚的叩拜！
“传朕旨意！即日起，废除妇人以身侍奉神仆这一陋习！改由官妓代劳！”
完全废除这一陋习只能循序渐进，一蹴而就只能激起更迅猛的反扑，她只能以这种折衷的方式，将神庙对妇女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亚于掀起了海啸般的惊涛骇浪。
“朕的子民们！众所周知，朕曾流落民间，有人说朕是草根女皇，也有人说朕就是个山野村妇，市井小民，这也许是对朕最好也是最坏的评价！”
“今日种种，朕只想直截了当的告诉你们，无论何时何地，朕都不会舍弃你们！”
“想必你们比朕清楚，今日朕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朕不后悔！”
“此刻开始，朕！什么都没有了！”
她仰起头，哽咽许久，再次望向人群之时，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现。
“起驾回宫！”
她拄着盲杖，虽身披代表着帝王荣光的明黄色龙袍，但转身的背影却在万人中央，显得无比孤寂与落寞。
“陛下！您还有我们！”
“对！您还有大燕千千万万的百姓！”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圣明！”
而此时的呼延赞却是躲在角落不住摇头，这女帝愚蠢如斯，纵然她获得这些蝼蚁的拥戴又如何？
真到兵戎相见那日，手无寸铁的芸芸蝼蚁，又如何能撼动帝国所向披靡的铁骑分毫！
第262章 —高唐台上的山楂树（）
当消息传至黄金神庙之时，呼延王镇并没有流露过多的情绪，他只淡然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回案几。
“马上就要到九月初九重阳了，就再容她放肆几日！”
他喃喃低语之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咔哒！”
那放置于案几之上的茶盏毫无征兆的爆裂，连带那夯实的铁杉木制成的案几，都被极其霸道的真气击出一道幽深的裂隙。
天曌盛京，东宫。
九月初八，虽正值秋高气爽时节，但此时的东宫中，那些与太子胤商议朝政的大臣们却仿佛身处寒冬腊月。
就算是早有先见之明的多穿了几件厚里衫，仍是被太子殿下那一记记冰冷彻骨的眼神杀误伤。
这几日太子殿下冰冷的性子愈演愈烈，而且更为沉默寡言。
待百官退去之后，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错！今日的表现才勉强算得上合格！”
“大人谬赞！”
“下去歇息吧！明日是休沐日，你这几日也着实累的不轻！”
“谢大人！”
因殿下提前启动影子计划，使得应离不得不亲自留在东宫，以防出现任何纰漏。
这段时间他每日都战战兢兢的神经高度紧张，就怕一个不慎，被人识破影子的身份。
今日，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女皇陛下驾到！”
女皇陛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应离一个箭步飞身入了太子寝殿。
“胤儿！”
当慧明女皇秦素问的御驾踏入东宫之时，“秦胤”正端坐于书桌旁翻阅奏折。
听到女皇唤自己的名字后，他并未做出任何回应，甚至是眼皮，都不曾抬起半分。
女皇陛下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母子二人这种矛盾生疏的相处之道。
“秋来天气多变，听太医说你有些咳嗽，母亲做了些陈皮山楂糕！你要不要尝尝？”
女皇陛下双手紧紧攥着盛满糕点的托盘，颇有些忐忑的问道。
“不必！我自己就是大夫！”
“秦胤”冷言冷语的拒绝了女皇的心意。
“也是！你本就医术精湛，是母亲多此一举了！”
“应安！把这盘陈皮山楂糕撤下去吧！”
“诺！”
应安恭敬的接过托盘，心内一声叹息，陛下为了制这盘陈皮山楂糕可谓是煞费苦心。
挣扎再三，应安终是有些不忍。
“殿下，您好歹尝一口吧，陛下为了制这陈皮山楂糕，清晨就已起身，亲自准备时令的新鲜山楂与百年陈皮，又是磨粉又是筛捡，连午膳都来不及吃上一口。”
“陛下说要与殿下一道品尝”
“应安！”
女皇有些不悦他的擅作主张。
“老奴知罪！”
应安伸出一手，狠狠的掌掴自己的脸。
这才见女皇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慢着！”
“本宫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此时的影子看着女皇失落的样子感觉莫名的难过，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人前的女皇向来都是个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