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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无距似是祈求的扯住了文成陆雪的衣袖，但很快就被她无情的甩了出去。
眼看文成主仆和司空阙李轻眉四人，就要消失在这无尽的风雪中，站在呼延无距身后沉默许久的一名中年军官，终是忍不住打破了场间的肃穆。
“国师大人！为了保持黄金血脉的血统纯正，大燕历代嫡出公主都是要嫁给历代国师的！您若放公主走了，怎么向家主交代！”
呼延无距没有回答，竟是饶有兴致的以剑为笔，以素白雪地为纸，笔走龙蛇的练起了书法。
“让她去碰碰钉子也好，就像南巡的候鸟，总是要北归一样，我终是要等她回来～”
“家族对您此次南征引起天曌和星夜燃起兵祸甚是不满！”
“听闻家主已经决定让您卸任国师之位，由您的兄长接任，以平息天曌和星夜的战火！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今日放他们离开！您该如何向家主解释？”
“这国师之位我早就不想坐了，你以为肩上承载着江山社稷之重就真的是人间第一美差？”
“高处不胜寒，我每日如履薄冰，勾心斗角，真的好累！”
“鸣金！收兵！”
呼延无距旋身踏上了归途，转身之际，他小心翼翼将一直负在身后的左手舒展开来，轻凑到鼻尖，用尽力气深深嗅着指尖。
那只手似乎还残留着文成衣袖上的芬芳馥郁，让他为之陶醉沉迷，而不可自拔。
他面上是无法满足的笑意，略微挣扎了一番，他转身三步并两步，迫不及待的踏入了文成陆雪的红色马车，只为让她的气息充斥四周，假装他正轻揽她入怀。
呼延无距就这么离开了虚妄林的入口，留下一脸茫然的中年将领兀自神伤。
那将领心中纵有万般无奈，但最后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他好奇的看了看呼延无距在雪地上涂涂改改了许久的笔迹：
西风稍急喧窗雪，停又续，腻脸悬双玉。几回邀约雁来时，违期，雁归，人不归。
“唉，呼延一族怎么总出情种，前有为了个老寡妇放弃国师宝座的呼延无情，今朝又出了个烽火戏诸国，只为博美人拈花一笑的呼延无距，呼延一族到底怎么了！一个个都魔怔了！”
第144章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这一路上，文成陆雪始终攥着司空阙的左掌不放开。
而司空阙的右掌，却紧紧与李轻眉的手掌十指紧扣。
三人保持着这种极度诡异尴尬的姿态，一路畅通无阻朝着虚妄林行进。
直到彻底离开燕境，双脚踏踏实实落在无极学院的地界，文成陆雪才目露万分不舍的松开了司空阙的手。
李轻眉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心境前行的。
文成陆雪，终于还是挑明了她对司空阙的别样情愫。
她一路上只垂首看着他们二人紧紧握着的手，若有所思。
她很想以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将他们纠缠不清的手掌，拼劲全力分开。
但为了大局为重，她只能隐忍心间的委屈，别扭的随着二人的步伐，亦步亦趋。
“文成帝姬！大恩不言谢！我夫妇二人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若是今后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李轻眉福了福身，带着满眼的感激涕零朝着文成陆雪说道。
“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还有”
文成陆雪的眼眶微红，有隐忍不发的眼泪在她的眼眸中流转。
“我我已经是被驱逐出境的贱民了，不要再叫我帝姬了！我我有家归不得你们能行行好，让我到你们府上暂居吗？我我一个人害怕！我不敢一个人流落街头，求你们了！”
她没有看李轻眉，而是可怜巴巴的摇晃着司空阙的手臂，泪眼盈盈。
司空阙避嫌的退到了李轻眉身侧，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文成这一请求。
“叮～”
就在李轻眉看到司空阙眼中的为难之色，准备拒绝文成陆雪的时候，几簇暗器从树枝间窜出，呼啸着朝四人的面门扑来。
“小心！此处有埋伏！”
司空阙大喝一声，习惯性的将李轻眉藏在了身后。
话音未落，十几名蒙面的黑衣人从密林中飞身袭来。
这些蒙面人不知是何来头，俱是内力深不可测的高手。
文成陆雪的侍女实力最弱，很快便挂了彩，失去了战斗力。
四人渐落下风，不得不且走且退，逃往无极学院的方向。
那些黑衣人下手狠辣，招招致命，司空阙和李轻眉夫妇二人眼含苦涩，互相对视了一眼。
才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看来他们今日真是在劫难逃了。
眼前忽然乍现数道如鬼魅般的白影，少顷，几名着白衣白甲胄的神兵从天而降，迅速加入了战局。
“眉姐！”
“轻眉！”
数道带着关切语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身红色铠甲的战英以及执双刀的贾南风边迎敌，边朝着李轻眉的方向挪动步伐。
而李轻眉的身后是着青色宽袍的秦胤，许久未见，他竟是沧桑了不少，满脸的胡渣，显得憔悴不堪。
在她不远处正与敌方厮杀的竟然是本该在大婚的星夜楠，微微诧异之际，她忽然听到身前一阵惊呼。
“司空阙小心！”
文成陆雪吃痛的呻吟旋即传来。
“文成！”
司空阙面带焦急之色，匆忙掠向了躺在血泊中的文成陆雪。
“阙”
随着李轻眉闷哼一声，司空阙的身后顿时多了一具被柳叶刀割喉的黑衣人尸体。
“秦教习！麻烦你帮我看看文成的伤势如何！”
司空阙将文成陆雪的肩膀抱在怀中，一脸沉痛。
此时场间剩下寥寥无几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匆忙甩出一颗红丸遁走。
秦胤没有动作，只打了个响指，一名白衣女子翩跹而至。
“少主！”
“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诺！”
女子应声朝着文成陆雪的方向走去。
文成陆雪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重，只是司空阙关心则乱罢了。
很快司空阙在女子的示意下，将文成陆雪抱到了不远处的马车内救治。
“其实我也受伤了，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李轻眉失落呢喃，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早已经不能动弹。
鲜血染红了她倔强而单薄的脊背，而她的身后，早已经淌出了一条悲伤的血河。
第145章 ——明月多情应笑我（）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秦胤小心翼翼的扶起李轻眉受伤的手臂。柔声说道。
“谢谢你！我没事！”
她抬起脸，将眸中即将滑落的眼泪生生逼回了眼眶。
“暗器上有毒，需要立即刮骨疗毒，问题是我来的匆忙，没有带麻沸散，会很痛！”
秦胤懊恼不已的说道。
“刮吧！我能忍住！”
她收回一直盯着远处那辆马车的目光，短短的六个字中压抑着她太多太多的无奈和疲倦。
木然随着秦胤走到了另一辆马车中开始刮骨疗毒。
她全程死死咬着早已经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明明伤的是手臂，为何传来灭顶剧痛的竟然是她的心脏位置。
她真的快要痛的窒息了，真的真的好疼，从心口蔓延起撕扯骨肉的疼痛感，不停地侵袭全身。
她甚至有朦胧的错觉，她的心已经碎裂成了齑粉。
她疑惑的低头看了看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有一个硕大黢黑的空洞，无数咧咧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她渐渐支离破碎的残躯。
豆大的汗珠抑制不住的打湿了她额间的发梢，她不用看就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伤疤该是多么的丑陋不堪。
钻心的疼痛让她全身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剧烈的发抖，她的意识却无比清晰。
她没有惨烈的呼痛，更未曾悲悲切切的哀鸣。
她甚至不敢轻易倒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而他不会护在自己的身后。
秦胤的额上竟也是沁出了紧张的汗水，直到伤口缝合，替她处理好血迹之后，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了！一个月内不要碰水，我保你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你脸上的伤痕”
秦胤微眯着眼眸，掩饰内心的怜惜之情。
“疤痕太深，而且被人刻意施了加深伤痕的药物，我无能为力对不起”
他伸出手指，颤抖抚着早已经结痂的疤痕，恨不能这伤痕落在自己的脸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不会，永远不会～”
他匆忙解释，竟是手口并用，不住的摆着手臂。
“我能在你的马车中歇歇吗？”
她语带祈求，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想独自躲在角落歇一歇。
确切的说，她想躲起来，逃避那两人的世界。
“好～”
秦胤悄然退出马车，当帘子落下那一刻，李轻眉迅速伸出手臂，死死的咬着手背。
任眼泪肆意横行，偶有破碎的轻啜传出，她匆忙压低了声线。
帘外月华如练，帘内却伤心人形单影只。
“我去找他算账！”
星夜楠执起长剑，一脸愤恨，就要朝着司空阙和文成陆雪的马车杀去。
“终究是他们三人的事情，你若想平添她的哀愁，我不拦你！”
“哼！”
星夜楠冷哼一声，顿时垂头丧气的回到李轻眉的马车外。
“战英！你告诉那人眉姐受伤的消息了吗！？”
“唉，我也想去说啊！眉姐疗伤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说！”
战英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三人行的场面看在他们眼中也甚是怪异。
虽然男子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但因为她是李轻眉，他们也不免变得较真了起来。
第146章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有酒吗？我没有故事！”
李轻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着掩饰不住的浓重鼻音。
旋即她略带苍白的指尖挑开了车帘，她的脸上带着一抹自以为岁月静好的淡笑。
殊不知她这言不由衷的僵硬笑容，落在秦胤等人的眼中，却比哭还让人心碎。
“有！我这儿有星夜最烈的秋露白！管够！竹冉！上酒！”
一直站在星夜楠身后的那名蓝袍少年应声一路小跑至远处的马车方向。
片刻之后，林中空地中架起了篝火，火堆上炙烤着早些时候就从虚妄林中擒回的梅花鹿，此时浸润了香料的烤全鹿正滋滋滋的冒着热气，阵阵馋人的香气弥漫四周。
而篝火旁，众人席地而坐，李轻眉拾掇了些许带着淡淡松香的松花，顺便将松针上积蓄的雪花扫入铜茶壶中，松花温酒，春雪煎茶。
而秦胤手执书卷，就着明媚的火光时不时抬头假装在看小炉中燃着的烟火，却偷眼看着正在温酒煮茶的李轻眉，笑得云淡风轻，丰神俊逸。
贾南风则援琴鸣弦，焚香浅唱。战英和星夜楠许久未曾切磋剑道，竟是手执长剑，舞动翩翩剑影。
此时的李轻眉忽而豁然开朗，静守这漫天素雪，岁月静好，这样的诗酒年华，她想就算今后剩下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追溯这灼灼年华，独自守到天荒地老。
待到鹿肉被炙烤的金黄酥脆之时，李轻眉也已经将温好的秋露白斟满了每一个人的酒杯。
“千恩万谢，尽在这杯薄酒之中，我干杯，你们随意～”
她豪气干云，仰头将所有的感恩，以及万般的一言难尽，都一饮而尽。
“好热闹啊！”
此时文成陆雪的声音很是煞风景的打破了众人的诗酒年华。
李轻眉偏头望去，只见文成陆雪此时正被司空阙小心翼翼搀扶着，一幅摇摇欲坠，弱质纤纤的模样。
“哎呀，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煞风景，你说怎么又下雪了呢？”
此时贾南风举着酒盏，头也不抬，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轻眉不觉抬头，只见湛湛长空如墨，更那堪斜风寒雪，心间亦乱愁如织，苦笑嗟叹，暗道大概明月也如斯多情，躲在乌云后耻笑她如今这难堪的光景了吧。
文成陆雪借口身上寒气重，搓揉着手臂，瑟瑟发抖的央求着与坐在小炉边的李轻眉换个位置。
李轻眉端酒杯的手僵了僵，见司空阙没有开口，她忽然淡淡笑出了声，旋即起身，毫不留恋的坐到了秦胤和星夜楠的中间。
这一夜，李轻眉一杯接着一杯的豪饮，但烈酒入喉，却清冽如水，她早已醉眼迷离，但心间的刺痛却越发清明。
酒困路长，一更时分，众人皆是昏昏欲睡，饮下一杯解酒的清茶之后，战英携着开始说胡话的贾南风最先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而星夜楠则是被随从抬着回到了自己的车辇里，受了伤的文成陆雪惺惺作态了一夜，也是疲乏不堪，最后被司空阙扶着回到了马车中。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李轻眉终是没来由的喊住了司空阙。
第147章 ——长夜漫漫，还是醉些的好（）
“阙”
“怎么了？你且等我送文成回去再说。”
司空阙一脸疑惑，回首凝视了她一眼。
“我头有点痛，司空阙，我好冷”
文成陆雪扶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不要胡思乱想。”
司空阙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于情于理，毕竟文成陆雪的确是为了救自己受伤的，他怎能弃她而不顾，轻眉是自己的妻子，她总是最懂他的，不是么？
“没事了～”
她重新端起酒盏，紧紧盯着酒杯中自己落寞的倒影。
司空阙，当烈焰凝住雪花，眼泪融化细沙，你肯珍惜我吗？
她在心里默默问着司空阙的背影，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回应自己。
司空阙，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就算你心里多不情愿，也不要告诉我，你最爱的人不是我。
她停下酒盏，直接端起了酒壶，将剩余的烈酒统统灌入了喉间，这一次，她终于感觉到了朦胧的醉意。
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间的刺痛感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你醉了，轻眉。”
秦胤一把夺过她再次举起的酒盏，温言劝酒。
“嗯好酒！让我再喝一杯吧！长夜漫漫，还是醉些的好啊”
夜风吹乱她的发丝，秦胤不让她碰酒盏，她只能一脸幽怨的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初时疗伤的马车踱去。
“秦胤！”
“我在～”
她扶了扶额，声线嘶哑，带着万分委屈的询问语气道：
“天大地大，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今夜能借你的车辇暂居吗？”
“当然，车辇就在那里，进退由你。”
秦胤的语气略带颤抖，心中默念：我的心也在这里，进退由你。
“砰！”
一声轻响，秦胤忐忑抬眸，只见李轻眉早已经坠落在了厚厚的雪堆中，他豁然起身，飞身扑到她的身边，半跪身姿，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眼神轻扫四周，数道白色的身影闪电般围在了他和李轻眉的身侧，阻隔了一切想要窥视的目光。
她困顿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无声的张了张口，满嘴都是悲伤的苦涩。
“来时看到附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