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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个人要想杀人,必须有杀人的动机。那么,柳素素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
她刚入宫那会儿杖毙了一名厨子,是因为自己授意厨子给她的宵夜中下了毒药,害她痛了一整晚。事后她能尽快查清事实倒教自己十分意外,可也从侧面反应出柳家在后宫安插的眼线不容小觎。
然后对身为宫女的自己责罚……有些做得太过。若不是因为她这么一闹,那个冒牌皇帝也不会注意自己,自己后来也不会得到“他”的保护……
可是,柳素素恨静月,只因为静月是云家的丫鬟——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那么,为何恨元儿?
元儿……
林靖宇头脑中蓦地闪过一句话——‘你不是我家小姐!’……!~!
135 相府之行(三)()
林靖宇脑中蓦地闪过一句话——‘你不是我家小姐!’……
那是周全的手下无意中听到的。那天,元儿被杖责至**,**前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柳素素才置她于**地?
若**元儿说的那样,素素不是柳家小姐,又会是谁呢?
林靖宇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初与他一块坠崖的柳素素也很有可能与自己一样,魂魄离体。若是那娇贵的身体里停驻了别的魂魄,那一切异常也就说得通了……
他倏地站起来,搁在扶手上的袖子不慎把盛满茶水的杯盏打翻,“乓啷”一声,瓷杯落地碎裂开来,晶莹光润的碎片在脚下溅开,一套别致昂贵的九龙戏凤杯就这样缺了一只。与此同时,突然由花厅外飞身闯入四名身穿**衣饰的侍卫,吓得堂上另外三名女子惊声尖叫。这一叫,场面就更混乱了,更多的侍卫和家仆涌了进来,大呼小叫着围在四位身份不俗的贵妇身旁小心翼翼地询问:
“娘娘/夫人!发生了何事?”“娘娘/夫人,受惊了!”“何事惊扰了娘娘?属下愿为娘娘分忧……”“娘娘……”“夫人……”
很快,小小的花厅中就挤进了十数名侍卫,分为两大阵营,把自家主子给保护得滴水不漏。一方,是林靖宇带来的大内侍卫,另一方,自然是相府的守卫和家丁。四位女主子都是面色不虞,丞相夫人和贵妃娘娘又惊又惧地瞪着“瑾妃娘娘”,后者更是阴沉着脸色,环视一周,眸光倏地转冷,轻启檀口,寒声道:
“都给——本宫退下!”“朕”字到了嘴边,让他压抑着咽下去了。如今情势,容不得自己慌乱。想不到……相府中居然藏了精兵强将!再看外边园子中隐隐晃动的身影,数目不在少数,让林靖宇暗自心惊。
……柳相居然胆敢私自收编军队?还是——长子柳毅带回来的下属?柳毅镇守西北边城,掌兵十数万,年节时分带着部分亲兵回京探亲也情有可缘……
正想着,花厅入口处传来一声呵斥,“何事如此慌张!”声音浑厚宏亮,震得众人一个激灵,立即退开到两旁,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将军”。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甫进门的时候他眼中有片刻的慌乱,不解,但瞬间被长期训练出的坚毅所代替。刀削斧刻般的脸,剑眉高挑,目光炯炯有神。
没有发现异状,只是场面的混乱让他十分不满,秀气的眉宇微微仰着,他扫视一周,望向林靖宇,一双深沉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此人正是西北大将军——柳毅,丞相府嫡出的长子,柳素素的大哥。
两人默默对视了十数下,柳毅才把视线转向自己的母亲,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这……”丞相夫人看看瑾妃,面有难色。
“无事,本宫不小心摔坏了瓷杯而已。”林靖宇主动坦承自己的失误,长袖下的纤手微微握紧。茶水**袖口,在那绣着大红牡丹的厚实衣料上晕开一片深深的水痕,原本尚有些热度的水渍在冷空气的侵袭下很快变得冰冷。他的心也有些冷。
柳毅挑挑眉,看向“她”脚边的碎瓷片,又看看大家的脸色,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娘娘受惊了。”然后,转身,冲着站在一旁的家仆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清扫干净!伤着娘娘怎么办?”家仆立即点头哈腰地找来清洁工具清扫地面的碎渣子,其他人也在将军的示意下纷纷退出,唯有林靖宇从宫中带来的大内侍卫静立不动,一致看向他,等待他的指示。
柳毅也在门口顿了一顿,大概是看出了对方的戒备,他刚毅的唇角不由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看来,今天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一步行错,就极有可能招来祸事……他朝上座那几人鞠躬,抱拳,沉声道:“刚才是柳毅驭下无方,惊扰了诸位贵人,柳毅——难咎其职!现不妨碍娘娘,母亲,姨母叙旧,柳毅告辞,自去祠堂领罚。”语毕,转身大踏步地走了,那挺拔坚毅的背影竟有些萧瑟。
林靖宇冷凝着脸色,挥挥手,那几名大内高手这才退了出去,依旧护在殿外,寸步不离花厅门廊。站在林靖宇身后的两名女官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正是周全抽调出来的女护卫,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她们觉得今天闹了个大乌龙,原本啥事都没有,瑾妃娘娘不过失手打坏了一个杯子,就引起轰动,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作了?两人面面相觑,暗自叹气。只是……意外地看到西北大将军柳毅,还有在丞相府中藏着那么多兵勇……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不知该如何发愁了……
经过这一场混乱,众人都有些心惊,不安。
林靖宇的不安,是因为丞相府内卧虎藏龙,守卫比寻常文官家中配给的要多。这一点,太反常了!
丞相夫人的心惊,是看到瑾妃娘娘的护卫居然是身着黄袍、箭袖上绣有腾龙暗纹的大内侍卫,这说明——那些大内侍卫是专门守护皇上的护龙卫!
护龙卫……不是只有皇上出行的时候才预备的么?刚开始这一行人抵达的时候,以为只不过都是皇宫的仪仗,倒没留心哪些人是侍卫哪些人是礼官,因为贵妃娘娘昨日回府省亲的时候也有专门的仪仗,规模上与瑾妃的大抵相当,可见皇上也没有厚此薄彼,偏袒着谁……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皇上显然是对瑾妃呵护有加,不容许在她身上出任何差错!那么,在她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今天,还会顾着云家这一点微薄的情面么?若是她在皇上枕边吹吹风,要对自己女儿不利,那不是比捏**一只蚂蚁还容易?……
丞相夫人后背冷汗涔涔。云家主母不明究里,依然摆出家长的气势语重心长地对瑾妃娘娘叙说着什么。**一旁的柳素素则是开始不安和烦躁起来,她不时地看着外面的天色,又望向稳坐不动的瑾妃,咬着下唇,一双玉手藏在袖子中绞来绞去,似有心事。
丞相夫人藉口肚子不舒服离席,嘱咐自己的女儿一定要引领瑾妃娘娘夜游相府花园,别有一番滋味,没想到自回府后就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女儿竟然应下了,还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夫人以为女儿跟自己一样想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微微放宽了心,又跟瑾妃娘娘表示歉意之后,才施施然离去。
出了花厅的门,慢行几步,转过回廊拐角到了假山石旁,确定没有外人注意了,丞相夫人这才疾步朝相爷的书房行去。紧随其后的丫鬟仆妇对主子的意图心知肚明,便刻意拉开了距离,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跟着。
“相爷——”
果不其然,书房门才打开,丞相夫人王氏就看到了一脸沉静地站在桌案前的长子。
“夫人,何事如此慌张?”柳相从书桌后绕了出来。“莫不是花厅又出事了?”他拧着眉,显然刚才跟儿子谈论得不太愉快,也知道花厅发生的乌龙事。
王氏轻叹一声,有些哀怨地说道:“相爷,您可知,那瑾妃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大内侍卫中一等一的好手。”柳相平静地回答。
“固然如此,可是,大内侍卫又分了几等,如今在咱们府上护着瑾妃娘娘的,是皇上执掌的护龙卫!”王氏心绪不宁,语气也有些激烈。
“母亲,少安毋躁。”柳毅走上前,把自己的母亲扶到软榻上坐下,安抚道,“即便是护龙卫来了,那又如何?咱们相府可没有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毅儿说得对。咱们又没做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事,护龙卫来了就来了,难道还能把我这个老头子拉走不成?”柳相不紧不慢地说着,缓步走至桌前,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厚厚两摞奏折,一摞是下边的官员呈交上来由他过目了再从中抽选些典型案例和大事要事递交给皇上的;另一摞——他翻开其中一本,上面用朱笔作了批示,分析解释得很是详尽,旁边,是自己添加了两三笔的批复。
这是皇上批阅过的奏折。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修改了。
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成长到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是时候告老还乡了。虽说与先皇的约定还有两年。可是,再不自动退下来,就要被那个臭小鬼拿来开刀了……
哼!疑神疑鬼的小屁孩!杀了自己一个儿子还不够,难道还想要连自己最宝贝的女儿也害了么?素素入宫,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真不应该惯着她的……
“夫人,静月那孩子——你觉得如何?”夫人的打算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静月肯不肯合作,却是个未知。按理说云月那丫头小时候这么对待静月,静月应该恨她的。而且自己已经把云月那么点破事透露给了太后,太后应该也找静月谈过了,今天邀请她过府一聚,一来是探探她的口风,二来——也确实想要她暗地里助素素一把。素素这孩子,就是太**心眼。
“相爷,静月那孩子,可不似我那小心眼的姐姐家里可以养出来的丫头那么简单。”
“哦?此话怎讲?”柳相来了兴趣。
“她——心思太过深沉,这么看都不象一个丫鬟出身的。”
“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柳毅在一旁适时补充。“瑾妃娘娘身上有一股锐气,是成大事者。”
柳相眸中精光一闪,点点头,手抚山羊须笑道:“若我说:那根本就不是静月呢?”
王氏与柳毅暗自心惊。
“瑾妃不是静月——还能是谁?”!~!
136 相府之行(四)()
“不管她是谁,只要能够证明她不是静月就好。”柳相阖上奏折,抬眸看向自己的夫人。
“相爷的意思是……”王氏犹豫了一会儿,才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询问:“让我那姐姐站出来指证:瑾妃娘娘并非云家养育了十多年的静月丫头?”
“胡闹!那不是欺君之罪么!”一身正气的柳毅自然不赞同父母的方法。
“毅儿,你一定要记住:欺君的是瑾妃!”柳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莫非毅儿有办法证明:瑾妃娘娘就一定是静月?”他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愚忠的儿子面前谈论这些,可事关女儿的未来,不除去瑾妃,即便日后告老还乡举家迁走,他们夫妇俩也会心有不安,日夜惦念自己的掌上明珠在后宫里过得好不好。与其事后担心,不如在自己还能为女儿遮风挡雨的时候解决问题,一劳永逸。
听父亲这么一问,柳毅哑口无言。他现在连**子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妹妹是不是亲的都不敢肯定,又怎么敢断言瑾妃一定就是静月?低叹一口气,摇摇头,“毅儿——什么都不知道。”遂不再反驳。
柳相满意地点点头。并不是他心狠手辣,非要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弱女子下手。而是——瑾妃,是一个变数。皇上不爱素素,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柳家的势力,且自己在政事上又牵制他,让他很不顺心,难免会迁怒到素素身上;皇上也不特别宠爱玉妃,并不是因为姓文那糟老头养出来的女儿不好,而是因为文家手握全国三分的兵权,不能让姓文的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占尽好处。
至于瑾妃——即便镇南将军楚渊收她为义女,可是这对名义上的父女并没有相处太多时间,感情上自然不会亲厚,静月也不会心心念念都向着楚家,皇上大可放心地宠她疼她,却不用担心楚家会借着瑾妃娘娘的名义坐大。况且那老莽夫油盐不进,对政事毫不过问,也甚少与朝臣往来,只顾着管理南方的军队,牵制着二王爷的势力,让那野心勃勃的王爷老老实实地呆在西南边境当他的云南王。这一回硬是把静月过到楚渊门下,也不过是借楚家之力顺便牵制柳、文两家,让大家都不好过。另一面,也算是让楚老儿放宽心,皇族林氏不会忘记楚家的好。只要瑾妃服侍皇上舒坦了,皇恩浩荡,自然赏赐不断。看今年过年划拨到楚氏名下的财物就知道,皇上有意培植楚氏,就连北苑国进贡的两对利器中的一把长剑,也赐给了楚渊。圣上的意图如此明显,朝中势力也由原本的两派逐渐划分为三派,无形中削弱了文、柳两家的势力。
现在,谁都不敢妄动。即便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宫中不受宠,柳相也不敢再象从前,对少年君王灼灼相逼。立后的事,更是连影儿都没了。太后也莫可奈何,不会刻意偏袒谁。幸好太后也没有同意立瑾妃为后……
听完柳相一番解释,王氏感慨颇多。
“还是相爷看得长远,不似我们妇道人家,只看到了眼前的,以为说服静月那孩子与素素交好,在后宫里相互有个照应,对她们就是好的。哪里会想到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柳相捋捋山羊胡子,神色并没有松动。
“既然夫人没有意见,那云家那里……”
“姐姐那里,我自会与她商量。只怕她不肯……”王氏面有难色。
“她如何不肯?夫人难道忘了,静月在云家过得并不是很好。之前她不想生事,一是因为鞭长莫及;再者皇上对云家三丫头还是留了些念想,她不好急功近利,陷自己之前的主子于不义,给皇上留下善妒的印象;三是在后宫还没坐稳,需要树立良好的形象拉拢人心。如今云家的主子一来,那还不把她心中的怨愤给勾起来了?”
“……相爷说的是。今晚我自会与她细细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待过几日开早朝了,想必她也会给我一个答复。届时,还请相爷多多担待。”王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毕竟,她也恨不得素素在后宫中的绊脚石全都消失不见。既然不能在宫里下手除去瑾妃,那就只有在朝堂上扳倒了。
只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未等计划开始实施,柳素素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蠢事,差一点把柳氏家族拖入了灭顶深渊。
事情是这样的——打发走了柳毅,柳相与夫人继续密谋如何安排证人,如何制造证明,又通过何种方式揭穿,甚至打算把‘乱臣贼子的余孽’这顶大帽子扣到瑾妃头上。正当他们列举出数种可行方案,仔细斟酌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十分急切和沉重。
夫妇俩立即噤声,柳相一把打开书房大门,冷凝了脸色,呵斥道:“哪个不长眼的!我不是吩咐过,未经通报不得进入院子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来人直奔至房门前的台阶下,扑通一声跪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丞、丞相大人!不、不好了!”
“呿!你才不好了呢!这才出了年,正月还没过,就巴巴的咒你家相爷?谁借了你这个胆子!”王氏此时也走到了门前,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