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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已经看好了啊?哪个小区?”杜锦就转而问石天。
石天笑得一脸灿烂;说了小区的名字。
杜绡想起来了,那个小区紧挨着奥森公园,她和石天去奥森公园健走的时候;赞叹过的。那个小区最小的户型也是190平,基本都是200平米以上的房子,全是大户型;单价又贵;随随便便一套就得两千万以上。
她的手被石天握着,听着石天给她爸妈哥嫂讲那个小区;听得出来他对他和她的未来充满期待;充满热情。
这样一个高档小区;全款;小夫妻不用背房贷;杜家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说好。三百万的事情已经没法再提。
但是彩礼的事;得说一说。
说这个事的人是杜妈妈,她刚才听着就很不得劲了。她摆手说:“彩礼不用的。北京不兴这个的。”
她是嫁女儿,她不是卖女儿。
她一张嘴说“彩礼”两个字;于丽清目光就扫了过来;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可她一个儿媳妇,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去打断婆婆说话,只能微微蹙眉。
石妈妈笑眯眯的说:“姐姐你不要跟我们客气,这个必须给的,要不然说出去,我们家都没有面子的。”
杜妈妈还要说什么,于丽清抱着孩子走到她旁边,笑着说:“各地有各地的习俗,咱们中国还是有好多地方有彩礼习俗的。”
其实于丽清家那边就有,她那边彩礼八万八,杜锦都不用跟父母打招呼,自己直接就给了。杜妈妈杜爸爸当然不会阻止儿子,但是当时也说过,这是陋习。既然是陋习,轮到他们嫁女儿,自然不会去要求彩礼。
但杜妈妈要说的话被儿媳打断,她也接收到了儿媳使给她的眼色,她犹豫了一下,就没再说话。对于丽清的办事能力和手腕,还有看事情的眼光,杜妈妈还是很信服的。
石天也笑着插嘴说:“阿姨,这个您可别推,这可是我爸妈给我和绡绡这个小家的启动资金啊。”
石天一插科打诨,气氛就轻松了。且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彩礼之所以会成为陋习,重点便在于很多女方家强要彩礼之后,并不把这个钱给女儿,而是扣在了娘家。所以杜妈妈才会觉得要彩礼是卖女儿。但杜妈妈转过念来,这个钱反正他们家是一分也不会留的,都让杜绡带到小家去,就如石天所说,给小家做启动资金就可以了,石家爱给就给吧,石天一个独生子,她还能拦着是怎样?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当初于丽清的父母也是把钱都给了于丽清,虽是小地方人,却令杜妈妈高看了他们一眼。更惊奇于家父母那样没脾气没主意的人,怎么能养出于丽清这么能干能说的女儿。难道父母和儿女,真是互补?
婚房、彩礼、婚礼这三件最重要的事一旦敲定,结婚这件事基本就算是谈妥了。
虽然事情与杜家人预期的很是不同,但这份不同毕竟不是朝不好的方向变化,甚至可以说是于很多人家来说是高于预期的。杜家人只能把原先的计划搁置,被石家人牵着向前走。
午饭是订在杜家附近的一家餐厅。
人太多,虽然有两辆车也挤不下。杜锦和石天先把四位老人、于丽清和斌斌送过去,杜锦留下作陪,然后石天再跑一趟,拉上杜绡和马姐一起过去。好在离得很近,十分钟的事而已。
等杜绡到的时候,石妈妈和杜妈妈都在逗斌斌,而杜爸爸和石爸爸已经喝上了。
杜绡眉心就跳了跳,悄悄嘱咐石天:“别让他们喝太多啊!”
石天笑嘻嘻的不当回事:“没事,高兴就喝点。我还想再听叔叔念念诗经呢。”
气得杜绡想捶他,奈何此时此景之下不能轻举妄动。石天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笑得简直不能更开心。
见他们都来了,杜锦就叫了启菜。
大事都敲定了,接下来的细节,让孩子们底下慢慢细谈就可以了。大家心里都放松了很多,这顿饭吃得比昨天全然陌生时还更舒心一些。昨天那一顿,大家都还端着点,虽然也开了酒,却谁也没喝多。
今天就不一样了,杜爸爸和石爸爸喝得显然比昨天多。虽然不至于喝醉,但人一沾酒,显然就跟平时不太一样。
说着说着,就说起石天有多倔,非要学编程,非要来北京,非要当上班族。说的兴起,一口一个“个衰仔”,听得于丽清杜锦杜绡都绷不住笑,石天一头黑线。
跟着就夸起杜锦来,石家爸妈对杜家父母能偎着儿子儿媳一起,还能每天抱大孙子的这种生活表示了高度的羡慕,觉得人生子孙满堂,这才圆满。
说得兴起,石爸爸带着酒气,拍着桌子对杜绡说:“绡绡!绡绡啊!叔叔给你说,你嫁到我们家,什么都不用操心。你那个工作,辞了,不用干!家务,给你请保姆,不用你干!你就天天逛街、美容!叔叔给你说,你只要专心给我生个大孙子就行!”
本来很好的气氛,因为石爸爸这一句,突然凝滞了起来。
石爸爸毫无所觉,还在那里挥舞手臂,豪迈的说:“叔叔给你说啊,你生个女儿,叔叔奖给你五十万!你生个儿子,叔叔奖给你一百万!多生多奖!我们家已经两代单传了,我就指望你们两个让我们家多子多福、开枝散叶了!”
杜绡愣了。而杜家人,连于丽清在内,全都变了脸色。
杜绡如果是于丽清的亲妹妹,于丽清这会儿就要站起来说话了。可杜绡只是她小姑子,隔了一层,对小姑子自己找来的这样一个金龟婿,这样一个富裕的婆家,于丽清再多的话也只能憋住了。她就看了眼公婆丈夫,发现他们的脸色也都很难看。
她又看了眼杜绡,发现杜绡有点发呆。于丽清就知道,杜绡又懵了。小姑子的应变能力实在有待加强,她禁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方便开口,只能期望着杜家有谁能开口,期望杜家能有人是明白人。
杜绡其实没有于丽清想的那么多,她其实还没有想到其中更深层的东西。她会愣住,完全是因为石爸爸说让她辞职,在家生孩子。
虽然已经在谈结婚,但生孩子这件事真的还不在杜绡的日程上。更重要的是,杜绡虽然还没考虑过何时生,却真的考虑过什么时候不能生了。
当时章欢当面问了她的结婚和生育计划的,她也明确的告诉了章欢她还没有这种打算。然后在她和王梓桐之间,章欢提升了她。
更不要说,石爸爸说让她辞职,不干了!
那怎么行!
石爸爸还目光热切的盯着杜绡,等着他这未来儿媳开开心心的答应他呢。
杜绡只能向石天求救。她的目光投向石天,却发现石天一直笑得很轻松,他似乎根本没觉得他爸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直到杜绡窘迫的目光投来,他才笑着怼他爸说:“瞎操什么心啊,等结婚再说。”
“等结婚再说”的意思是说等结婚再提让她辞职在家生孩子吗?杜绡怔然。
真正打破了这局面的是杜妈妈。
“石天爸爸,现在可不兴这样了。时代不一样了,可不能重男轻女啊。”杜妈妈使劲撑住微笑,尽量温和的说。
“是啊。”杜爸爸也插话进来,“女孩子也不能不工作啊。好好的也读完了大学,不能就这么荒废了啊。”
石妈妈却笑眯眯的说:“这没什么,我们那里多的是。我们的亲戚朋友家里,媳妇很多都不上班的。哎哟别人家,都两个三个孙子了,就我们家这个衰仔,一直拖到现在。可愁死我了!幸亏呀,遇到你们家绡绡。我一看,哎呀,这就是我想要的儿媳妇呀!你说这可真是缘分!”
饭还继续吃,酒也继续喝,可是气氛总有些不对了。杜绡有点吃不下去。
又说起了婚房,杜锦问:“小石什么时候看好的?”
石天握住杜绡的手,笑道:“之前抽空悄悄去看的,想给绡绡一个惊喜。”
石爸爸就说:“你给中介打个电话,待会我们去看看。”
石天说;“我没定好哪套呢,而且我还得过两个月才满五年。”
石爸爸说:“没关系,先去看看小区,看看户型。”
石天就给中介打电话,约了下午去看房。石爸爸盛情邀请杜家人一起去看。
这是给杜绡看婚房呢,杜家人不用考虑,就答应了。
等吃完饭,杜锦先把马姐和斌斌送了回去,再回餐厅接了爸妈妻子妹妹,石天开着他的车,两辆车一起去了北边看房。
光是看到仅仅隔着一条小马路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就知道这房子便宜不了。
中介看到这乌泱泱一波人,有老有少,就知道是靠谱的客户,殷勤的带着看了三套房。就第一套是192平的,已经是这里最小的户型,后面两套都是200多平的,一套比一套大。
石天属意的就是那个192平的三居室。宽敞,方正,南北通透,又因为现在是空房子,显大,看着比杜绡家看着痛快不少。
杜家人就听见石家母子的对话。
“你看上的那个太小啦。”
“我觉得还行。”
“才三个卧室,以后我要来北京看孙子,住的得多挤啊!”
“你能来北京几次啊,我在北京好几年,你天天说想我,也不见你放下你那些牌友来看我啊。”
“个衰仔!怎么说话呢!我看刚才200多的四居还不错的。”
“有点贵啊,这里可是北京啊,得考虑一下房价。”
“真的是,算啦,等我跟你爸爸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从2500万又蹦到去考虑3000万的房子,杜家人还能说什么呢?
杜绡能感觉到,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连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无能为力。
第112章()
杜家人的确感到了无力。
石家人明明白白表达了房子不希望他们插手的意愿。且这种价位的房子;杜家倾全家之力给杜绡准备的三百万;也真的不够看了。
这是杜家事先完全没想到的情况。偏这还是一种你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却偏偏觉得心里堵的一种情况。
就是觉得无力;作为杜绡的娘家;杜爸爸、杜妈妈和杜锦都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当然没有娘家不会希望女儿嫁得好。但这女儿若真是嫁入一户实力相差太大的家庭;她的娘家又难免会惴惴,会担忧。
特别是在当今这个婚姻法一改再改,不保护弱势方;只保护有产方的社会。
杜绡和石天一起陪石家爸妈返回酒店,杜家其余的人回到家中后,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不语。
于丽清洗了手先进屋去看斌斌;斌斌才睡了一个下午觉刚醒;见到她立刻笑了,咿呀咿呀的张开手要她抱。于丽清抱着小斌斌走出卧室;客厅里的三个人还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于丽清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想的;她就压住自己的想法;不吭声。
毕竟;疏不间亲。
“那咱们怎么办?”杜妈妈打破了沉默;看向儿子。
然而杜锦并不能立刻给她一个解决的方法。他眉头微皱;也在想这件事。
他们倾全家之力,给杜绡凑了三百万,是为了给杜绡一个保障。房子才能是保障;现金分分钟都会流失;而对杜绡家里没人认为能让她自己握着这么大一笔现金。她小孩儿家,哪管得住钱呢!搁着谁都不放心。
而杜家之所以想把这三百万跟石家合流一起买房,则是因为杜家无力独自负担杜绡的婚房。
于丽清抱着斌斌绕着沙发走了一圈,客厅里依然保持沉默。
于丽清抱着斌斌走了第二圈,她就无法再忍受这份沉默了。她停下来,把斌斌向上托了托,看看了自己的公婆丈夫,忽然开口对他们说:“给绡绡买个房子吧。”
三人愕然转头看向她。
“买房子?那、那不够啊。”杜妈妈说。说到买房子,杜妈妈想的就是能住的房子,还得是结婚后考虑有了孩子依然能住的房子。
杜锦没说话,只看着于丽清。
于丽清也没说话,只看回去。
杜锦眼中闪出了亮光,松开了眉头,坐直了身体说:“对!给绡绡买个房子!”
杜妈妈和杜爸爸更加愕然,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要有能给绡绡买婚房的能力,早就买了啊。
杜锦已经完全明白了于丽清的意思了。他向父母解释道:“说的不是商品房,是老楼,给绡绡买个那种老楼的房子!”
但是杜爸爸和杜妈妈并没有转过弯来。在他们的思想里,女孩子是没有必要在婚前买房的,哪怕是买房,也应当是和男方合力购买婚房。以后是一家人了,这劲应该往一处使。他们打心里就不觉得,女孩子可以拿着用来买婚房的钱,在结婚前就给自己置办一套房产。
于丽清接过了话茬:“找市区的,最远不能出四环,最好三环到四环之间的。三百万的话看看一居室吧,面积只能求小了,三十平米四十平米那种,原则是总价在三百万以内的。”
“对!”杜锦的思路已经跟上了于丽清的节奏,“能付全款的,让绡绡没有贷款负担!”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于丽清勾起嘴角,杜锦眼中漾出了笑意。
杜妈妈糊涂了。
所谓老楼,就是俗称的老破小。杜锦和于丽清在房价大涨,无力负担再购置一套商品房的情况下,也没有考虑过去贷款买套老破小。其实就像曹芸分析的那样,从商品房搬入老破小,是社会阶层的降级,这是杜锦和于丽清都无法接受的。便是杜妈妈杜爸爸,也一样接受不了。
可现在这两口子说要买个老破小,还一居室。
“爸、妈,这个钱,不能直接给绡绡!”杜锦对父母说,“她拿着现金,太不安全了。”
这一点杜爸爸杜妈妈没有异议,一致赞同。不说现金会不会被乱花掉,就说万一杜绡被什么人忽悠,拿钱借给别人,或者拿钱乱投资让人坑了怎么办?
“所以,必须给她置换成资产。”于丽清抱着斌斌坐在了大沙发的扶手上,挨着自己婆婆,耐心的给公婆解释,“房子,只能是房子!”
“这房子不是给她住的,给她置办成婚前财产,然后拿去出租。现在的市价,大概只能是一居室,控制在三百万以内,这样绡绡不用负担贷款,还能有房租收入。这些,就都是绡绡自己的。”杜锦已经理清了思路,讲得清楚明白。
“这合适吗?”杜爸爸犹豫道,“跟亲家那边讲的,这个钱是给绡绡做嫁妆的。本来想放一块买房的,是给他们小两口一起的。这,这样的话,小石爸妈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现在却变成了杜绡的婚前房。杜爸爸不免觉得失信于人。
杜妈妈却没吭声。
这个老头要不是自己公公,于丽清得翻个大白眼儿给他。但这是杜锦的亲爸,她只能无奈吐出一口气,耐心的解释:“爸,这就是嫁妆啊。”
“嫁妆,本来就是娘家给女孩置办的,本来就是属于女孩自己的东西。”她说,“而且石家,您也听明白了,石家人敞敞亮亮的把话说明白了,人家买那个婚房,不让咱们插手的!”
她淡淡的说:“两千万的房子,三千万的房子,那又怎么样?跟绡绡有半点关系吗?是,绡绡嫁给小石,住进大房子里,是能过上很好的生活。但是妈,您还记得咱小区前段时间要跳楼那个女的吗?那女的听说是大学就跟老公恋爱,在一起二十年了,二十年!人一直过得跟阔太太似的!可现在呢,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