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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面。此时突然撞上,哪怕只是背对的身影都使我心绪复杂到不能自已。
我没作声,想就这么静静凝看他的背影。可下一瞬他就转过身来,看清是我后挑起了眉,眸光黑钺钺地看得我心神慌乱。以为他会开口,却没想半响后他抬步而走,直接与我擦身而过都没要交谈的意思,我却忍不住轻唤出声:“阿平。”
他顿停在原处,敛转眸看向我,“有人说你也叫阿兰?”
有人?是朱高煦吧,也就只有他会闲得在两边传递话。我没应他这问,细看了下他眉眼,见脸色还是不太好便问:“你身体如何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被你们老是这么拿针扎,能好到哪去?”
“江太医是为了医治你。”
“医治?我本无病无痛的,难道不是你们暗动了手脚才导致我头痛的吗?我说我不是那什么阿平,什么皇太孙,你们不信,偏要用卑劣的手段把我强行带回来,现在又用卑劣的手段把我当作试验品般的扎针。”
我很震惊他口中出来的这番言辞,老实说当时是脑中一片空白,又觉头皮发麻,目光与他对视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没有温度的双眸是我不熟悉的,哪怕在里面能看见自己的倒影,也感觉走不进他的心。
阿平看了我片刻就敛转了眸光,目视着前方语调没有起伏地道:“如果这是你们要我走的路,我会按步而行,不过,最好对我别期待。”
都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而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我不知道这个说法从何而来,只知道当阿平擦肩而过时心里头想一定是我前世没有做够五百次的回眸,可又为何要让我与他相遇到相知,最后,相散。
第218章 癔症(3)()
看着那逐渐远走的背影,我的心头也越来越空。脚下动了,随着那道身影而走,跟上去其实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与我拉长距离又感不甘心。
可是跟了一路,在廊道转弯口却见阿蓝找了过来,看见阿平时脸上露出欣喜。隔着不远的距离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到阿平的表情,只细微地观察到他的肩膀不再紧绷,应是看见阿蓝后神经便放松了。
后来两人相偕着一同离开了,我没有再跟。
经此一役,尧关城内北元余孽也尽数歼灭,而北元军也大败,再无回天之力。与北元的这一仗终于是胜利了,朝廷也送来了诏书,命阿平与朱棣即刻班师回朝。
于是一行人收整上路,离开尧关,踏上回京之路。有为我单独准备一辆马车,但我谢绝了,选了一辆高挑的黑马骑行,只在出发前让朱高煦教我练了半天骑马。
并不是马背上的风光有多吸引人,只是不想在马车那窄小的空间里胡思乱想。而且为了眼不见为净,特意骑得离马车远一些,因为不是行军远征,朱棣特意命三军可放慢速度,无需连夜加赶,午时与黄昏都会停下休整。
即便如此我也饱尝骑马之苦,当真是只有身处其境才知其苦。可能是我刚出月子没多久就日夜奔波的缘故,体质上比以前差很多,骑马的头一日不觉什么,到第二日就感腰酸背痛,而马鞍坚硬地让人坐到屁股都疼,大腿内侧更是被磨得通红。
但这些我都没说出来,也无处可说,只默默忍受着。
途中发生了一个插曲。之前绿荷有被抓获,回程时便由几名士兵看押着,有天夜里那几名士兵突然感觉腹痛难忍,频上茅厕,等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好,那女囚犯跑了!”这才惊动了营中诸人,因为负责看押绿荷的是朱高煦带的兵,是故他责无旁贷地带人去追。
结果跟着出去追的人都回来了,唯独朱高煦没回来,而绿荷也没被带回。
这些日几乎都是朱高煦在身边照应我,见他迟迟不归便上前去听那几名士兵向朱棣的汇报,结果得知绿荷有被追上,可她使毒厉害防不胜防,接连被她给放倒了好几人。后来就朱高煦一人追了上去,其余的都没跟得上,只能回来先禀报情形。
朱棣听后眉宇轻蹙,斟酌半响只吩咐让军医过来医治中毒的士兵,却并未再派人前去寻找朱高煦。我在旁听了不由暗暗生急,绿荷原先的性情是憨傻,可那不是她的本性情。她能在我身边潜伏近一年多都没被我察觉出端倪来,可见其心性有多坚韧。朱高煦即使武功高于她,可以他那直爽的脾性未必就能是绿荷的对手,更何况绿荷还会使毒。
刚要张口就被朱棣打断:“无需管那小子,他若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决断已下,不会再更改。回转眸撞上不远处清平的视线,我瞳孔缩了缩,这些天几乎都是隔着较远的距离偶尔看一眼过去,也看不清脸面,只能依稀看见熟悉的身影。而在那身侧总有明丽身影相伴,我与他似乎成了不相交的平行线。
收回目光转身而走,走近自己营帐处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唤:“许兰。”
我回转头见是燕七跟了过来,不由挑眉询疑。他默了一下后问:“绿荷有被抓回来吗?”早知他来意,但在听见他当真开口而询时还是免不得心生感慨,到底,他还是对绿荷在意的。
我摇摇头:“没有抓到,让她跑了。”
说不出燕七脸上的表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沉怒,最终他只干巴巴地说了句:“那我走了。”可走出两步又回转身来,“公子只是一时将你忘了,你是他的命,总有一天他会记起你来的。”
我扯了个苦涩的笑容,“希望吧。”
可能每一个人都会如此想,就连江太医都曾来找过我说阿平只是暂时记不起以前的事,意思就是让我忍耐一会。可能也真如他们所说,在不久的将来阿平会记起从前的事,记起这一段过往,只是有些东西势必会留下,比如留在心口的伤,比如这段时日夜深时的痛。
我与阿平,回不到从前了。
天明后朱棣就下令启程,竟是完全不等朱高煦回来。朱棣这人在治军上真的是绝对严格,哪怕那人是他儿子,也不与外人有甚区别。
习惯了耳边聒噪,一时间骑在马上无人再来搭讪,感到十分的不自在。但凡听见风吹草动都回首察看,却总不见朱高煦回来,一整天下来我越发着急了。
等扎营时忍不住走至朱棣营帐处询问:“真的不派人去找一下阿煦吗?”
朱棣轻抬了眼看我,丢来一句:“你对他倒是上心。”令我不由气结,他这个父亲当得也太违心了吧,自己儿子一点都不担心的?
却见他嘴角扯了扯后道:“放心吧,阿煦虽年纪还小,但论心思已足以独当一面,在谋略上也不至于吃亏。”我听得惊愕不已,他说得人是我认识的朱高煦吗?怎么跟我认知里的男孩不同呢?从朱棣那折返回去后夜里几度出来察看,都不见人回来。
隔日又再继续上路,虽有朱棣的保证但我仍不能放下心来,直到午时忽听身后有人喊:“小朱将军回来了。”我惊转回头,果然见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从队伍后往前奔来,而在他身前的马鞍上横挂了一个人,不是绿荷又是谁?
他竟然当真将人给抓了回来,而且是毫发无伤。眯眸细看,发觉绿荷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而朱高煦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摁住了她不让她动弹。
这架势不由让我侧目,两人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较量而最终决斗出来是朱高煦赢了,关键是当他近了时就看到那脸上有两道明显的血痕,可他还咧了嘴在冲我傻笑。
“小兰,看见没?我把这妞给逮回来了。”
我看着他这副炫耀的样子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有他这么得瑟的人吗?绿荷就耷拉着脑袋也不看任何人,像是一副心灰意冷状,估计这小子出手没轻没重的。
但在过去片刻后我不由询问:“你就这么带着她?还有不用向你父亲汇报吗?”
朱高煦扯扬了嘴角笑说:“她乐意被我这么带着,刚回来时已经先跟父亲说了。”就是说朱棣默许了他把绿荷“带”在马上走?这是要亲自看押吗?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没再对此件事有微词,因为虽然绿荷原本是我的婢女,可她是敌国奸细已毋庸置疑,我也不可能再去保她了。
可我这问本是关心了询问经过,却没料朱高煦吱吱唔唔地含糊其辞:“也没多久吧,就是……就是找人找得久了一点。”话落眼神闪烁移转,明显有所隐瞒。
我也懒得管了,只要他人没事回来就行。
可是到了夜里我刚要入睡,却听帐外有人喊:“不好了,小朱将军与殿下的人打起来了。”心头一沉,朱高煦与阿平的人?连忙钻出营帐到外面,朝着人声密集处而走。
明显的拳脚打斗声从人群里传来,我好不容易钻进内后发现与朱高煦打架的人竟然是燕七。两人手底下功夫不分伯仲,打得两相不可开交,朱高煦还是那副直愣愣的样子,燕七却是眼含怒意,招招打的是他要害。
我环目而扫,不止惊动了朱棣,连阿平也站在旁边目视着场上,不过两人都没有要出声喝止的迹象。目光凝在阿平身上一瞬的同时听到朱高煦的一声震吼,惊转过头见打斗的两人已经分开,但是双方都捂着胸口在喘息。
朱高煦扬声而质:“你发什么疯?”燕七却只狠狠瞪着他不作声,听周旁的窃窃私语似乎都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这时才听朱棣沉声开口:“军中私斗该以何罪论处?”
他一问朱高煦就瘪了,耷拉着脑袋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朱能无奈而回:“打十军棍。”
“两人都罚。”朱棣丢下命令后就转身而走,围观的人群也都散去,但是执刑的人还留下。于是朱高煦与燕七都趴在了地上,十军棍下去不至于惨叫,但也听见两人各自闷哼出声,朱能在旁跺了跺脚恨其不争地道:“臭小子能少惹一些事吗?”
朱高煦不服气:“谁惹事了?分明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冲上来就打我。”
“好了,我也懒得管你们,要打滚远点,被元帅知道了有的你们罪受。”朱能也走了,空地处就只剩了我们几人,阿平早在最初人散时就走回了营帐内。
第219章 癔症(4)()
我候在一旁等的就是这时候,这两人都是与我相交之人,朱高煦或许脾气爆一些,可燕七不是啊。但听朱高煦言辞中都是燕七冲动先动手,这究竟是为何?
走上前质询:“你俩为啥打架?”
朱高煦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没好气地道:“问他呢,莫名其妙就上来动手了。”
我转眸看向燕七,他闷声从地上爬起后便怒目扫向朱高煦,开口便骂:“打得就是你这个毫无礼义廉耻的卑鄙小人。”朱高煦闻言也怒了,眼睛一瞪:“你说谁是卑鄙小人?”
“说得就是你!”
“滚蛋!”
我听得实在忍无可忍:“够了!到底是什么事?燕七,你说!”
燕七怒发冲冠:“他把绿荷给糟蹋了!”
我一愣,缓缓转眸而视,只见朱高煦那原本愤慨的脸突然变了变,表情顿时变得很奇怪:“她跟你说了?”
我偏转头盯了朱高煦一瞬,扭身就走。
这下我明白为何燕七如此激动了,他定是有去找过绿荷,然后从她口中获知这一天一夜里发生了什么。当他得知绿荷已经被朱高煦占有了后立刻怒不可竭地冲过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开打了,而朱高煦那句话无疑是默认了这件事。
“诶,小兰,你听我解释啊。”身后朱高煦慌慌张张地追上来,见我不为所动地继续向前便从后抓住了我的手臂,急声解释:“小兰,不是那燕七说得样子。”
“那是怎样?”我顿住了身形回眸反问。
可他又吱吱唔唔:“就是……就是……”我掉头就走,他急了,一个箭步冲到我身前挡住,脱口而道:“就是她对我使了迷药,我控制不住那药性把她给睡了。”
“她能那么傻对你用那种迷药?”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绿荷就算会使毒也不至于用那种合·欢药类似的毒啊,他这是给我胡编乱造吗?
但见他急得涨红了脸,口中分辨:“是不是那种迷药我不清楚,就是头脑昏昏沉沉的,当时我也恼了,把她抓住后她还一直在我身下挣扎扭动,一发狠就把她给办了。到后面……到后面她也没闹了,顺从了我的,而且……”
我挑起眉,“而且什么?”
“而且军中有规矩,若俘虏到敌军奸细是可以任意处置的。”他看看我脸色,语声变小了说话。我对此竟无力反驳,是啊,绿荷是敌国奸细,已经不是我的婢女了,即便燕七对她仍然放不下,可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更何况朱高煦已然生米煮成熟饭,将绿荷变成他人了,燕七又能奈何?在战乱中女人本就处于弱势,被俘虏后的下场大都不好,有的甚至还被当作军妓。沉吟片刻我轻问:“那你准备如何处置她?”
朱高煦眼珠骨碌而转,见我面色已缓立刻凑上前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啊?”
他把问题丢给了我,没好气地把他的脸推开了道:“你把人家给占有了,那就娶了人家呗。”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却见他瞪圆了眼,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娶她?怎么可能?她可是敌国的奸细,就算不是也只是个奴婢,看在她是我第一个女人的份上至多让她当个侍妾罢了。”
我不由沉默了下来,朱高煦在说这番话时并没有经过大脑思索,可见这正是他真实的心声。他看我脸色不好,忐忑询问:“怎么了?”
转开了视线,“没什么。”
他却不肯绕过去,执着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在生气吗?是不是气我碰了她?”
我摇摇头,目视着幽暗深处,“阿煦,你已经成年了,我能教你的东西有限。若你将我当作知己或是姐姐的话,不妨听听我的理念。男人对女人当有担当与责任,今日哪怕不是绿荷,这个姑娘你碰了就得对她负责,而不是用轻贱的心思对待。”
敛转眸看他怔愣的表情又不由叹气,他这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他大吧对待感情之事还是懵懂,可说他小吧却已然到了会对女人用强占有的时候了。
而且他在军中的氛围里长大,耳闻目染了许多士兵们的习气,也一定听了不少荤段子,这些认知与观念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日积月累里在他脑中成型。
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声道:“你好好想想吧,还有,别跟燕七打了,他对绿荷有意。”果然见他一脸错愕的表情,而眼中也闪过了悟,显然是明白过来刚才那一架所为何了。
我没有回自己的营帐,绕走到了囚禁绿荷的地方,她被朱高煦用锁链给锁在一棵大树桩上,此时正闭目靠在树上。等我走近也没见她睁眼,我直接开口:“刚才动静那么大,我不信你能睡得着。”
只见绿荷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是我后微微讶异,随后就敛去了眸中的情绪,只低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席地而坐在离她稍远的位置,看了她半响才道:“既然无意燕七,又何必再去利用他?”
没错,为了燕七我才走这一趟。
绿荷眸光闪了闪,低下了眼帘,“就是为了不想再利用他,才让他死心的。”
心中一动,原来如此。到底绿荷对燕七是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