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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过年期间,陌茶去给陈掌柜家拜年,得到陈掌柜一家好感和喜欢,尤其是陈掌柜的内人边氏,时不时托陈掌柜带些亲手做的好吃的,或是小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陌茶。
二月底时,边氏带着两个孙子从万阳县过来拜访温婉娘,两人彼此见面便印象不错,边氏就在言语间流露出想认陌茶为干女儿的愿望。
温婉娘不敢擅自做主,待女儿从独岛山回来,跟她说起此事。
陌茶对陈掌柜一家的印象也挺好,往来多次,也知道一些边氏的心事,就是家里五个孙子皮翻了天,边氏想孙女想而不得。
第499章 多一门亲()
边氏的两个儿媳也很无奈,她们的肚皮不争气,去找人算命,都说她们是当奶奶的命,要生完五六个儿子,才有女儿出现。两个儿媳不愿意了,她们又不是猪,家里的五个都够让人头痛的,要那么多儿子,且不说带孩子的辛苦,万一教不好,以后苦的还不是自己?于是两个妯娌果断达成一致态度,木有女儿就木有,反正她们不要再生。
多一个干娘,便多一份疼爱,陌茶能感受到边氏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且她跟陈掌柜是真的投缘,于是点头答应。
陈掌柜高兴得眉开眼笑,在石桥镇的福隆酒楼摆了几桌席面,把陌茶介绍给那些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商贾老爷认识。尔后又在万阳县城的福隆酒楼,要了两桌席面,介绍陌茶给他关系好的亲友认识。
陈家的态度隆重,让陌茶有些受宠若惊,却也心里感动。
陈掌柜家在县城,人脉颇广,两个儿子都营商,小儿媳亦来自商贾之家,在当地的商户中有一定的声望。大儿媳来自七品小官之家,据说其父清正廉明,虽两袖清风,但深得普里县当地百姓爱戴。
以陈掌柜这样的家境条件,比陌茶家胜出不止两个档次,若非出自真心真意,哪会去主动提出要认她这个乡下小妞做干女儿?
认了亲,陌茶也随之改口以前的称呼,叫“义父”,“干妈”,并解释干娘=干妈,干妈叫起来更顺耳好听亲切。她是绝逼不会让他们知道,干爹干娘的叫法,总让她不其然想歪一边去!但其实,她真的是个很纯洁的好孩纸啦!
春天里的独岛山,呈现她多样浪漫风情,浅绿、嫩绿、青绿、翠绿、深绿,于丛丛绿中含蕊吐放姹紫嫣红,构成一幅极具视觉冲击的春之美图。
又因江面清晨和夜晚的白雾缭绕,随着朝霞升起,宛若缓缓揭开神秘面纱的少女,清新、明媚扑面而来。当落日西沉,独岛山又似饭后漫步的少女,缓行于星光之下,只留给一个沉静而朦胧不清的背影。
白天里,满山的劳工各就各位,埋头干活,饭点一到,就有铜锣敲响,余音回梁在山中,久久才散去。
行宫建设与园林建设同时进行,负责园林建设的两百劳工,一律听命于陌茶和李然二人,其余四百劳工则听命于元朗安排下去的各个管事,建设进度、过程中遇到的棘手问题,由管事再上报给元朗。如果他这个大监工不在,就上报给长风。
在陌茶眼里,无论外形或气质,长风跟长月可算是南辕北辙,长月长得清秀斯文,第一眼就能予人好感,只要他不散发出那种疏离中透出的煞气,男女老少都会乐意靠近他。
而长风刚好相反,他就像个大冰块,从头顶到脚底,从脸到眼神,无一不在散发冰冷,春寒未褪时节,陌茶总有意无意对冰块男退避三舍,太冷,她这小身板儿受不住咧!
第500章 陌师傅的爷爷()
不过,这样的大冰块,非常适合在夏天,往他身边一站,从衣服凉到心窝,纯天然的免费冷气空调机,还会移动,效果不错。
每次他一出现,陌茶就自动靠上去,他站哪,她就站哪,他坐哪,她就搬个凳子过去坐他身边。完全不觉得自己举动有何不妥。
长风从迷惑到疑惑,却始终没有问出口,顶多冷冷瞥一眼小姑娘。
“阿茶,最近你好像跟长风走得很近?”元朗拿着把葵扇,一边扇一边问,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
陌茶直认不讳,“是啊,在长风身边比较舒服。”
元朗有点不爽,“为何?”难道在他身边很难过?
“因为长风会发送冷气啊。”陌茶笑嘻嘻道。
元朗:“。。”这年头流行大冰块吗?居然这么受欢迎!
一个管事从门外走进来,对陌茶道:“陌师傅,您要的黏土运过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人,说是陌师傅的爷爷。”
“我爷爷?人在哪里?”陌茶汗颜,话说咱古今的爷爷都早已不在了好吗?哪个魂淡来占她的便宜?
管事道:“陌师傅稍等。”
顷刻,领了一个老者走进来。一身干净六七成新的绵绸衣裳,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
“胡老!”
“陌茶小丫头!”
一老一小同时出声,陌茶起身,快步走上前去,意外又惊诧,朝胡老作揖一拜,道:“胡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胡老笑而未答,却转眸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年轻俊朗,器宇不凡,即便身着普通布衣,也掩不住通身的贵气。
陌茶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五爷,忙将胡老引见给五爷认识。
得知是独岛山行宫的总监工,胡老上前抱揖行礼,低首道:“草民胡天,见过五爷。”
元朗俊眉一挑,将他上下一打量,问:“冷登胡天?”
胡老心中微微一紧,看向五爷的眼睛,黑亮、深邃,正气而平和。面上呵呵一笑,道:“冷登胡天已随祖去了,现在的胡天,只是一介乡野农夫。”
元朗看着他,微微一笑,“胡老请坐。”
“谢过五爷。”胡老大大方方在陌茶身边的凳子坐下。
陌茶给他倒来一杯大叶茶,说道:“胡老是不是去我家找我,得知我在独岛山,就往这边来了?”
胡老喝了一口茶水,转手放在桌上,点头说道:“的确是先去你家,你娘告知在独岛山,我心中还纳闷,独岛山在修建皇家行宫园林,无关人士不得近岛,你个小丫头不在家种你的菜,跑这来做什么?”
陌茶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就找这来了,跟人说你是我爷爷?”
胡老瞅一眼坐另一面的五爷,凑她耳边悄悄道:“我刚好碰上运送黏土的,就跟那守路的兵说,我是你爷爷,爷爷寻孙女来了。我不这么说,怎么能上岛找你?”
胡老自以为说得悄然,殊不知人家五爷行武出身,听力敏锐,早将他的悄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俊眉微蹙,他干咳一声,冲外面叫道:“唐演。”
第501章 攀亲有风险,入岛需谨慎()
“五爷,属下在。”唐演立即出现在门口。
元朗眼光掠过胡老,一脸温和地对唐演道:“今日守路的是谁?”
唐演道:“是蒋同和王虎。”
“最近的太平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吩咐下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念在初犯,行刑免责,罚一月俸禄。再有今日类似之事,不查问仔细者,军仗一百,生死不论!”
“是!属下立即去通传!”唐演目不斜视,行了个军礼,转身快步离开。
转而,冲着胡老笑得愈加温和,“胡老,攀亲有风险,入岛需谨慎。这不良习惯,可得改一改。”
“是草民鲁莽了,请五爷恕罪。”胡老面色微红,着实想不到五爷的耳朵那么尖,他这张老脸哟丢得可真是!
陌茶嘴角微微一抽,对五爷道:“五爷,胡老是个可信赖的人,这次修建行宫园林,我还想向五爷推荐胡老呢。”
元朗瞟眼她,“原因?”
陌茶道:“胡老有一手难得的烧瓷工艺,我家的蹲厕,就是胡老烧制出来的。行宫里的茅房,如果改为蹲厕,不但干净卫生,更显高大上。我相信,他日行宫建好,皇家的人来看到,一定会喜欢的。”
元朗这次有些讶异,问询的目光转向胡老。
胡老道:“蹲厕物件是陌茶小丫头设计,交由草民烧制而成。”
元朗眉毛一挑,目光在一老一小的脸上掠过,略一思忖,问道:“烧制难度、成本如何?”
胡老道:“草民已掌控好蹲厕物件的烧制技巧,烧制成功率可达九成九,至于成本,目前来说偏高。”
元朗两次去陌茶家,对那被称为卫生间的茅厕其实早已留心,只不过年前年后事务繁忙,抽不出空来好好询问,再者,行宫建造工程浩大繁复,存在一定的难度,历时近五个月,也只现成十分之一的雏形。他也就不急着蹲厕物件一事。
却想不到,会是由胡天烧制出来。心里存了好奇,胡老远在秀州,陌茶小姑娘远在牛头村,这两人是如何相识的?
“烧制一只蹲厕物件,需要多少时间?”元朗问道。此次行宫建造,光是茅厕就有十五处,也就是说,如果改为安装蹲厕物件,需有十五只蹲厕。
胡老道:“一天可烧制三到五只。”
元朗微点下头,漂亮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阿茶,你先出去,我和胡老有些要事相谈。”
陌茶诧异地看眼两人,却见胡老也是一脸懵然,她起身朝两人点点头,抱起自己的书本和画纸工具,到隔壁屋去。
放下书本工具,陌茶将耳朵贴在墙壁,试图偷听,可惜墙壁隔音太好,她什么也没听到。坐回书桌前,回想了下刚才三人之间的说话,疑点定格在五爷问的那句“冷登胡天?”,五爷当时问是带着讶异,胡老的回答却教人寻味,是个神马意思呢?貌似里面含带的内容挺深?
想了一会,她便不再想,接着修改她的设计图纸。
当初的甄选大赛,她夺得头筹,她的园林设计图无疑是无可挑剔的,但要落实变为完整的实物,需要配合所建的地势和环境,这就需要适度的改动,又不能影响及改变原本的风格。
因此,在出了年后,她来到独岛山,在元朗的带领下,和李然一起,走遍了独岛山的每一面,回来之后再细细商讨研究,尽量将改动减至最低,必须要改动的,又以哪种最佳方式来代替从而达到另一种完美和谐。
第502章 冷登胡家()
隔壁的屋子里,气氛安静得有点让人不自在。
胡老并不知道陌茶小丫头得了民间第一造园师的封赏,也不知道眼前坐着的总监工是何来头。
对方年纪轻轻然一身贵气,能在无形中释放上位者的威压,再联想刚才对手下说的那几句话,胡老觉得,此人或许是军营的一个头儿,不过是建造皇家园林行宫来不得半点马虎,为防意外,派遣过来把守,并顺带做总监工。
但是,话又说回来,派兵守备能理解,但让一个兵营里的头儿来全面监工,皇家会如此轻率儿戏吗?除非,此人多才,既会打仗又有建造之能。
胡老心思暗转,隐隐约约猜到五爷要留他下来单独说话,恐怕是跟那个蹲厕物件有关。
元朗一只手搁在桌面,似无意识地轻叩,慢慢悠悠地开了口,
“冷登胡家的烧瓷工艺,独步天下,无人能复制。听闻,二十年前,胡家卷入一场****,平息之后,胡家窑厂被封,主涉事者三人下放天牢,秋后斩首,其家眷流放西北,原本胡氏一族均受牵连,幸得朝中有良臣大胆进谏,力挽狂澜,才幸免于难,但胡氏一族从此不再从事烧瓷行业,并搬离故地,徒迁至秀州开罗县分散居住。”
胡老脸色徒然发白,心中震惊而打颤,蓦地抬头,盯住对方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我胡氏一族如此清楚?”
元朗垂下眼眸,淡淡道:“胡老多心了,二十年前我尚未出生,不过是讲述听来的一段史实。”
胡老惊疑不定,袖下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是胡氏一族挥不去的噩靥。
胡老是胡氏一族的旁支,从小表现出烧瓷方面的过人天赋,被主家重点培养,不到三十就声鹊四起,经他手烧制的瓷器,身价不菲,甚至一度出现千金难买的局面。
主家当时跟梁王走得近,是否真不知道梁王谋逆之心,抑或是真的参与了谋逆,不是当事人,谁也说不清。那一场****将主家彻底卷入,迅速陨落,他们这些毫不知情的旁支,也因此受到牵连,男女老少妇孺均被关入大牢。
那场变故让他恐惧,也让他绝望。被关押的大半个月里,他见识了牢里的黑暗和丑陋,他眼看着有族人因为生病得不到救治而死去,有族人因为年轻漂亮而被强行带走,第二天见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半个月后,他们突然获得无罪释放,一家人相扶着走出牢门,重见天日的那一瞬间,胡老突然感悟,能活着就是老天给予的最大福气。
窑厂被封,家产被充,尽管朝廷没有下文禁止胡氏一族继续烧窑,但胡氏一族却从此再无人去烧瓷,并集体搬迁到开罗县,为防再生变故而致全族覆灭,族人分散在开罗县各地居住,每年固定一个时间,各地的胡氏一族派出代表聚会。
胡老一家搬到了开罗县下的河东镇落脚,为养家糊口,他带着大儿出去给人干活,什么活儿都干过,最后,抵不住对烧瓷的热爱,也为让家人生活能好过些,胡老化名重抄旧业,做了一名默默无闻的烧瓷师傅,一身的真实本事也不敢全部放出,就怕被人生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503章 五爷的迂回()
二十年过去,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壮年踏入老年人行列,一家生活平静平淡,二十年前的噩梦,似乎已经遥远得足够令人遗忘。
但现在,他一路风尘过来找小丫头,却被一个刚打照面的人提起,并讲述得如此清晰,胡老的心,在那瞬间吊到了嗓子眼上。
“胡老,这大叶茶是阿茶带过来的,平民价格,味道不错,重要是能解暑生津。”元朗的嘴角噙起一缕微笑,整个人明朗而温润,“喝了一个多月,喝上瘾了。”
胡老想露一个微笑,嘴角扯了扯,笑不出来,他端起茶杯,一口喝尽杯中凉茶,丝丝甘甜带着隐隐的凉意在口腔弥漫,顺着咽喉直淌下胸腹,说不出的舒畅惬意,只觉一身的暑热之气也尽被消殆。绷紧的全身也被这丝丝清凉和甘甜有所松缓。
稳了稳心神,胡老道:“不知五爷有何事要问草民?”
胡老的谨慎带着丝丝戒备,元朗望一眼他,温和地说道:“我只是个总监工,糊口饭吃而已,胡老在我面前不必自谦,寻常是怎样就是怎样。”
“是,五爷。”胡老嘴上应着,心里反而更加紧张戒备。此人一身不凡贵气,初进门时他是看走眼了,以为对方穿的寻常布衣,此时留了心看,那绝非一般的棉布,织面纹路极其细腻光滑,隐约泛现柔软光泽与底纹,尤其是那做工,精致到极点,单看袖口领口便足见一斑。
此等棉布,市面上根本没得售卖,也只有权贵之家,才有资格享用。胡老心中更惊了,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会是。。某个皇子?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合常理,皇子身份是何等尊贵,怎么可能会来做一个总监工。莫非,是某个重臣之子?以此作为仕途的政绩为日后的高升铺路?
胡老心中一通乱猜,蓦地听五爷说道:“胡老热爱烧瓷,年轻时便已名动天下,只可惜了,胡家窑厂封禁至今,空在那里,着实是浪费。”
胡老惊惑地抬眸,不敢搭腔,五爷此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