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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君嗤的一声,讽刺的笑起来。随手拨了拨耳边垂下的珍珠坠子,幽幽道:“僖承娴难道不知道?还要来问本宫与贵妃吗?”
“嫔妾做什么要知道,天下那么多的香花香粉,不是嫔妾都能清楚的!嫔妾就是没听说过夜来香,从来都没听说过。难道这也是嫔妾的罪过?”僖承娴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可面上仍旧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姜子君却最是看不上她这般蛮横骄矜的模样,敛容,直接开口问道:“你不晓得是什么不要紧,这布老虎是你僖承娴送来的,你方才已经认了。这夜来香的花粉又是从这布老虎的里面寻到的,是僖承娴你要谋害公主,如今证据确凿,你抵赖不得!”
僖承娴被姜子君说的大是莫名,当即微微咬唇,勉强辩道:“单凭一个布老虎能说明什么,许是,许是有人要加害嫔妾也未可知!这一个布老虎,前后有多少人经手。便是里面的东西,也有可能被御药房的人掉了包。夫人凭什么说是嫔妾要谋害公主!”
姜子君明朗的笑起来,侧眼睨着她,不疾不徐的说道:“是啊,单凭一个布老虎,也做不得数!僖承娴既然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本宫给你个人证物证俱全,那咱们就往后看!”
僖承娴紧紧咬唇,纤纤玉手攥着拳,是不发一言。气的浑身发颤,却又是心虚。
“卫嫔,便请你把昨日所见所闻,如数说出来给僖承娴听一听。”姜子君眯目微微一笑,话罢,悠悠然的抬手,将那茶盏捧在手里呷了一口。
僖承娴想不通这其中怎么还有卫嫔掺和,当即立目瞪着她。卫嫔匆匆瞥了一眼僖承娴,被她如利刃一般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惊惧不已。惶恐的垂首,颤颤说道:“昨日嫔妾从长乐宫出来,就瞧见,关雎宫宫女同长乐宫的乳母说话。那宫女请长乐宫的乳母,朱妈妈把一只布老虎放在……”
“血口喷人!”僖承娴初一听闻,直接怒气冲冲的打断了卫嫔的话,反问她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关雎宫的宫女?”
卫嫔被她这话惊得一颤,怯怯指着放在桌子上的腰牌道:“那宫女掉了腰牌,让嫔妾捡到了!”
僖承娴心里发恨,急的口不择言,“是关雎宫的宫女又如何?难道关雎宫只有嫔妾一个人住吗?关雎宫里不是有和敬夫人?死了的如嫔,也留下了宫人。便是长乐宫,只怕也有关雎宫的腰牌吧!”
云千雪见她急的胡乱攀咬,姜子君听着这话,明显气的不轻。她便是冷然讥诮的笑起来,道:“好,僖承娴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本宫便请朱嬷嬷来对质。”云千雪一顿,眼眸清淡无波,凝着僖承娴,婉然含笑道:“只是本宫有言在先,这先开口与后开口,可大有不同!若是宫人来对质,揭出来,那便是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候僖承娴可就是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落实了谋害公主的罪,僖承娴入宫这样久的人,必定清楚,那是个什么下场!”
云千雪深觉僖承娴此举,必定是被旁人指使又或者是受人陷害。可贿赂朱嬷嬷的人,是她身边的宫人,这是一个说不清的疑点。她如此点拨,是希望僖承娴能醒悟,或是言语出旁的线索。
果然,僖承娴面上颇为犹疑。蹙眉想了一想,才忽然跪地,道:“嫔妾委实让人去贿赂过朱嬷嬷,可并没有起谋害公主的心思。嫔妾不知道那夜来香是怎么放进去的,更不知道夜来香是什么!”
姜子君却并不相信她,只与云千雪道:“你何必听她巧言令色!谋害公主是凌迟的死罪,她哪儿敢承认呢!我看就是她要害颜欢!”
僖承娴此刻早已经心慌意乱,听见姜子君这话,连连摇首,极力的澄清道:“没有,嫔妾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谋害公主啊!嫔妾只是想让乳母将那布老虎摆在公主小床边,想着若是皇上能瞧见,也许也能问一句,也许会在心里想起嫔妾,念起嫔妾的好!这才起了歪心思,让宫女去买通了朱嬷嬷!那夜来香,必定是有人借着嫔妾的手去害公主,必定是这么一回事儿!”
姜子君却是将信将疑,冷然一哼道:“旁人又怎么会确定,你送的布老虎能不能顺利的摆在公主的床边呢?谁会为了这种不确定的事儿,去费心思!依照本宫看,就是你让人在布老虎里放了夜来香,又让人买通嬷嬷,放在小公主的床边!为的,就是让小公主窒息而死!”
僖承娴听着姜子君的指证,眉心剧烈的颤抖,吓得连连叩头。方才那骄矜的神情,早已经荡然无存,“没有,不是!嫔妾是冤枉的,嫔妾冤枉!嫔妾万万不敢谋害公主,万万不敢啊!”
姜子君沉着脸,肃然道:“怪只怪你打错了主意,用错了心思!不敢,不敢又何必让人去买通长乐宫的乳母。一开始你就是居心叵测,谁晓得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僖承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仰头道:“楚嫔!楚嫔能证明嫔妾的青白!是楚嫔之前与嫔妾提起,是她想要买通乳母。说是送些贴身的物件儿给小公主。皇上喜欢公主,必定时常去看。到时候看见小公主喜欢咱们送的东西,或许会问起咱们,或许,或许也会想起咱们。嫔妾心觉她说的话在理,所以,所以嫔妾背着她先让人去买通了乳母。嫔妾是居心叵测,可也不过是盼着皇上能时时想起嫔妾来啊!并没有害人之心啊!”
云千雪听她提到楚嫔,心念一动,道:“当真是楚嫔与你说的?”
僖承娴连连点头,道:“是,贵妃若不信,可以请楚嫔过来问问,一问便知。”
云千雪心里是相信僖承娴的,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僖承娴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谋害颜欢。如今听她供出楚嫔,她便隐隐觉得,这楚嫔就是背后推她的那一双手。
又或者,楚嫔与之前的许多阴谋算计都有着隐秘的关联。因为选妃之前,东宫里的那四个老人,如今也只剩下楚嫔与僖承娴了。
僖承娴见云千雪与姜子君相视一眼,又惊又怕的尖声道:“就算贵妃娘娘当真处置了我,也并不是真正抓住了谋害公主的人!那人未得手,还会再来谋害公主的!”
云千雪眼眸一转,看向姜子君道:“那便请楚嫔过来,听听楚嫔怎么说!”
僖承娴面上立刻现出喜色,频频颔首。
可她并不曾想到,楚嫔被请来后,听见姜子君的问话之极为惊诧。眼波盈盈,莫名其妙的否道:“没有,嫔妾从没有与僖承娴说过这样的话!”
第86章 矢口否认推荐票满2500加更()
僖承娴原本将希望全系在了楚嫔的身上,如今听见楚嫔矢口否认。蓦地一愣,有些怔怔的回不过神。
楚嫔很是恭谨规矩的垂头,得体的回道:“许是僖承娴记错了,嫔妾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僖承娴再一次听见楚嫔否认,那怒火才腾地烧起来。不管不顾的忽然扑到楚嫔身上,紧紧攥着楚嫔的衣领,道:“你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告诉给我的,明明就是!你为什么否认!”她说着,用力的摇晃着楚嫔的身子。
楚嫔被吓得不轻,连声尖叫道:“那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僖姐姐又叫嫔妾怎么承认呢!”
僖承娴气的全身发抖,眼睛里满是恨意,恍然大悟的啐了她一口道:“你要害我,是你要害我!原本就是你提醒我给贵妃送来贺礼,送公主能喜欢的东西。后来又与我说,你要收买公主的乳母。楚浣素,是你算计我!你算计我!”
楚嫔何曾见过这般失常的僖承娴,吓得双眼含泪,既是委屈又是害怕的模样,道:“熹姐姐,你如今被贵妃娘娘、和敬夫人疑心,可不能反过来污蔑我!这样没凭没据的话,怎好随意说出口!”
姜子君最见不得这样的闹剧,连声怒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们两个分开!”
楚嫔身边的画菊立时上前,为主子抱不平的说道:“承娴可不能乱说话!我们小主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哪儿能害人呢!何况,我们小主平日里对您有多恭敬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您自己起了坏心思,凭什么来冤枉我们小主!”
楚嫔也不言语,单薄的身子被僖承娴晃得摇摇欲坠。泪珠不断的从眼中涌出来,极是委屈不堪,也不多辩驳一句。
云千雪却只觉着好笑,是啊,这楚嫔也不必多说什么,该说的委屈与辩白,贴身的宫人都已经帮她说出来了。她如今尽管装着自己有多委屈、多无奈便足够了。
姜子君看不下去,又呵斥了一声道:“僖承娴,你如今是代罪之身。若是再不停手,本宫也不再多问,直接就定了你的罪!”
僖承娴被吓得立时停了手,看着楚嫔簌簌落泪的可怜模样,亦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贱人!明明是你要害我,你还敢喊冤抱屈!”她说着,咬牙,向着云千雪说道:“娘娘,如今真凶已经找到了!就是楚嫔,就是楚嫔这个贱人要害公主!请贵妃娘娘明鉴!”
楚嫔也不为自己辩解,而是忍着泪,向姜子君与云千雪叩头,极恭谨的开口求道:“僖姐姐如今急火攻心,嫔妾并不怨她。嫔妾也不相信僖姐姐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这布老虎,委实疑云重重。嫔妾恳请贵妃娘娘、和敬夫人彻查下去。不能冤枉了僖姐姐,更不能放过幕后黑手!”
僖承娴听了这话,瞬间愣了神。她原本一心坐实了是楚嫔害她,可楚嫔现下又反口帮她说话,实在是怪异的很!
楚嫔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很是让人心生怜意。
云千雪却是觉着楚嫔帮僖承娴说话,只怕用意并不简单。她倒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便盈然一笑,与姜子君道:“既是僖承娴说她冤枉,楚嫔也替她求情。姐姐就再给她十日时间!这经手布老虎的地方,咱们都细细的查下去。从尚功局到御药房,一处也不放过。若是僖承娴无罪,倒也未冤枉好人。若僖承娴有罪,也算是心服口服了!”
姜子君并不笨,自她开始审僖承娴时,云千雪便是处处给僖承娴留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又将时间拖得这样宽泛,更似有心要放过她。立时会意的一笑,轻声细语的说道:“罢了,既是贵妃娘娘这样说。那便宽限几日,咱们把各处都查查,也许……”姜子君说着,转眸看向跪着的僖承娴与楚嫔,拖长了声音道:“也许僖承娴当真冤枉呢!”
僖承娴获得一线生机,如何不感恩戴德,连连点头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委实是冤枉的!”
姜子君侧首,看了黄槐一眼道:“带僖承娴下去,暂且押在栖云轩。等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虽说此番不过是拖延了几日,可于僖承娴,到底是个机会,她立时朝着云千雪行了礼,这才跟着黄槐下去。卫菡萏与楚嫔也纷纷起身告辞,只有姜子君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
见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姜子君才松眉,轻快的一笑,看向云千雪道:“你又打了什么主意?”
云千雪含笑,道:“我便知道瞒不过你!”
姜子君撇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反问她道:“若是方才我不接着你的话说下去……”
“那你就不是姜子君了。”云千雪眯目温然笑看着姜子君,道:“你都瞧出来我三番两次的预备放过僖承娴,还配合着当白脸儿,让我唱了红脸。你又怎么会不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呢?”
姜子君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就你是个机灵的!你疑心布老虎的事儿与僖承娴没关系?”
云千雪笃定的点头道:“不是疑心,而是确定。试问,谁能给自己送去别人处的贺礼做手脚呢?发现不对,第一个问罪的便是她。僖承娴虽说上不得台面又促狭,却并不是个傻子!”
姜子君笑道:“有些东西往往似是而非。她也可以做下手脚,再凭着这个道理来为自己脱罪啊!常言道,人嘴两张皮。是非黑白,不都是一张嘴的事儿么?”
云千雪细细一想,不能否认的笑了起来。
姜子君顺手拢了拢微松发髻,笑问云千雪道:“你预备接下来怎么做?”
云千雪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是我预备接下来怎么做!端看楚嫔接下来怎么做吧?”
姜子君听着这话,越发来了兴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问云千雪道:“你是说楚嫔!”
“跑不了她!”云千雪似是有十足的把握,含着清浅的笑意再不深说下去。
姜子君也是心领神会,立时道:“我这就让人去仔仔细细盯着楚嫔,看看她能翻起多大的浪!”
“她翻起的浪?”云千雪略略重复了一遍姜子君的话,衔着三分笑意,眯目,泠泠道:“只怕她翻过的浪不止这一个呢!”
“倒是咱们从前小看她了!”姜子君若有所思的一笑。
另一边,僖承娴从长乐宫出来,刚跨出仪门,楚嫔与卫嫔两人紧跟着也出了门。僖承娴顿住脚步,也不急着离去。一把抓住了楚嫔,咬牙道:“你做什么要害我!”
楚嫔脸色煞白,瞧着四面的宫人,只垂首,语不传六耳,小声与僖承娴道:“熹姐姐且听我说!那布老虎,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至于买通乳母的事儿,若是我认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咱们岂不是要一同获罪!到时候咱们同被禁足,谁还能帮姐姐你奔走呢?”
僖承娴将信将疑的看着楚嫔真挚的神情,只抿唇不语,楚嫔忙又道:“姐姐只想一想,我若真要害姐姐,何必帮姐姐求情。直接等着贵妃与和敬夫人问罪便是。那会儿在殿上,可是人证物证俱全!”
僖承娴这才勉强信了楚嫔的话,道:“也罢,日久见人心,我也不看这一时。只看往后你怎么做!”
楚嫔双眼含泪,大是欣喜,“请姐姐信我,我必定尽力奔走,还姐姐一个清白。”
僖承娴盯着已经走远的卫菡萏,大不能消气的样子,道:“坏就坏在那卫氏的身上,只怕贵妃察觉的这样快,都是那卫氏从中作梗!你若是冤枉,先帮着我找那卫氏出一口恶气再说!”
楚嫔无奈一笑,道:“我与卫氏同是嫔位。我有什么法子替姐姐出气呢?只等姐姐恢复清白,再让她晓得姐姐的厉害!”
僖承娴这才勉强有些满意,回身与黄槐离开!
楚嫔站在长乐宫的仪门外面儿,一阵风吹过,吹起她披着的紫红羽缎斗篷一角。被风带起来的积雪落在她的肩上,很快便被她抬手,用绢子拂了下去。
画菊目送着僖承娴离去,侧眼瞧着楚嫔幽沉的眼眸,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主不是打算等僖承娴被问罪赐死之后,再将那布老虎的事儿揭出来?如今瞧着僖承娴这般颐指气使,小主何必还帮着她!”
楚嫔面上尽是嘲讽的笑意,回身一壁往停在宫巷里的仪轿去,一壁柔声道:“我发觉,留着僖承娴还有另外的用处!”她也不多言语,钻进打起轿帘的软轿,再不多说半句。
布老虎的事儿算是暂告一段落,云千雪便只等着楚嫔后面的动作,将她抓个现行。眼下,棘手的两件事儿都需要她静静耐心的等待。
因着有心事,云千雪送走姜子君后,便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的疼。疼的晚膳也用不下去,胡乱吃了一口,便让人撤了。
入了夜,李香薷拿着薄荷膏为云千雪揉额角与太阳穴。瞧着云千雪眉头不展,忍不住道:“娘娘在月中,最不该费心劳神。”
云千雪闭目假寐也未言语,只觉着李香薷揉了半晌,忽然一停,很快又伸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