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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把银簪子,便要生生刺进她的胸口了。
进了厢房,沈青黛脸色越加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姜子君在一旁瞧着,是无比的惊异,不禁叹道:“沈容华怎的这个时候冲了过来?”
沈青黛表情微微扭曲,十分痛苦,她轻动了动嘴唇,虚弱无力的说道:“嫔妾……嫔妾……瞧见、这位宫人……是……是舒妃的宫人,嫔妾……心里……奇怪,所以,跟着来了……觉得,她、神色不对。当时,又……实在,来不及。”沈青黛艰难的说完,便是靠在椅背上,大口的喘着气。歇了歇,才又借着道:“嫔妾,也没有多想……”
云千雪心里大是过意不去,歉疚的责备道:“你自己的性命就不要了吗?你若是着急,知会一声便是了,你若是这样没了,我可如何对得起你!对得起你的母家?”
沈青黛抿了抿唇,缓慢的说道:“嫔妾,嫔妾想……若是……娘娘……您……有什么……不妥,皇上……会……伤心。”沈青黛说着,面上隐隐流露出寥落的神情。
云千雪早习惯了沈青黛狡黠如狐的神情,而这样的神情,并不像她印象里的沈青黛。不过如今想来,自从袁婉仪死后,沈青黛便一直寂寂,如今也有两年的光景了。
这时间,殿外递声进门道:“皇上驾到——”
云千雪与姜子君闻言忙起身去迎霍延泓,霍延泓脚步匆匆,走的极快。进了门,先紧张兮兮的拢住了云千雪的肩膀,将她细致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朕听见回禀说有人要刺杀你!”
“臣妾无事,方才沈容华为臣妾挡了一下,臣妾才能安然无恙。”云千雪垂眉将方才的种种如实告诉给了霍延泓。
霍延泓听着这话,是无比的惊诧,立时起身去看屋子里挣扎着要起身的沈青黛。见她面如纸色,嘴唇有些青白。前襟已经被血水染红了大片,瞧着极是骇人。霍延泓立刻上前,扶住了沈青黛的肩膀道:“不必多礼,快坐下。”
沈青黛受宠若惊的坐了回去,眼中含着泪。这一动,牵扯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咧着嘴呻吟起来。霍延泓立时让人去催促太医赶来,又是难得的温柔关怀了沈青黛几句。
“也所幸,元妃娘娘安好。”沈青黛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瞧着分外楚楚怜人。
众人皆围在沈青黛的左右,直到御医前来为她拔了胸口上的银簪子,治了血,开过方子说一切无碍,霍延泓这才算安心。立时下旨将沈青黛进为正三品贵嫔,特赐封号为翊。如此,贵嫔位份上的六人算是齐全了。
沈青黛未成想能得到进封,立时想要起身叩拜,却是被霍延泓免了礼,着尹航亲自护送翊贵嫔回了承乾宫。
待送走了翊贵嫔,霍延泓才让人将行刺的宫女带了上来询问。那宫女正是舒妃身边的画眉,当日灵慧公主在偏殿的厢房夭折,她也是伺候在侧的。她是舒妃的心腹宫女,时长跟在舒妃的身边,旁人全都认得。
霍延泓面色沉肃,凝着画眉道:“是谁指使你来行刺元妃的?”
画眉正色,不卑不亢,徐徐说道:“没有谁指使奴婢,奴婢是看不过舒妃娘娘成日里因为灵慧公主伤心,日渐憔悴的样子。是以,奴婢才来行刺元妃。”
霍延泓闻言,一时怒意上窜,嘭的一掌拍在了手边的桌子上,怒道:“大胆!舒妃为灵慧公主伤心,又与元妃有什么干系?”
画眉眼波凛凛的扫向云千雪,朝着霍延泓叩头,义正辞严的说道:“因为是元妃害死了灵慧公主!”
德妃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轻慢的向她问道:“灵慧公主夭亡当日你们都说没什么可疑之处,如今怎的又说是元妃害死的灵慧公主。再者,元妃又做什么要去害灵慧公主?”
画眉缓缓说道:“当时是瞧不出来,可为公主入殓的宫人说,在公主的脸颊上发现了手指印儿。刚死的时候瞧不出来,可公主在长安观停了几天,所以现在才发觉。奴婢不知道元妃做什么要害灵慧公主,可奴婢听守偏殿的宫人说,当日只有元妃一人进过偏殿。所以奴婢心觉必定是元妃,何况元妃早有陷害舒妃娘娘的嫌疑。舒妃娘娘有孕之时,曾与元妃娘娘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谁晓得元妃娘娘会不会记在心里。”画眉这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
云千雪不慌不忙的一笑,反问画眉道:“是么?本宫倒是不记得舒妃曾有过得罪本宫的地方!就算本宫当日进过偏殿,却也未必是本宫害了灵慧公主。”
画眉并不与云千雪争辩,转而苦涩的笑起来,绝然道:“奴婢便是心知,皇上宠爱元妃娘娘如此,怎么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去怪罪元妃娘娘。奴婢是无甚凭证,可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公主枉死。皇上大可以问问当时当值的宫女,奴婢等人大意之时,是不是只有元妃娘娘一人进了偏殿。”
姜子君厌恶的蹙眉,沉声喝道:“放肆!皇上何曾不问是非黑白去袒护凶手,却只怕你们来冤枉元妃。”
画眉冷然笑道:“奴婢何必枉送自己的性命连累无辜之人,倒是让真凶逍遥法外?就是元妃娘娘害了帝姬,不然是奴婢等人将帝姬给扼死的么?”画眉这番话说的倒是不无道理,说的在场的一众宫人是面面相觑,也让姜子君微微一怔,竟有些无言以对。画眉见自己这番言语占了上风,索性咬牙道:“奴婢早就存了必死之心,也不求皇上宽恕,只是舒妃娘娘并不知道此事。奴婢等人怕舒妃娘娘伤心,恨起来做出什么不当的事儿,瞒住了舒妃娘娘。这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奴婢但求速死……”
“是不是你一人的主意,还要请舒妃过来问个清楚。”霍延泓微微抬手,轻缓的截断了画眉的话,悠然想着张祺瑞横了一眼,“也不必明说。”张祺瑞见状,立时明白了霍延泓的用意,当即往合璧宫请舒妃过来。
画眉闻言,面上不禁流露出惊慌之色。连连叩头向霍延泓求饶道:“皇上,奴婢求您别让舒妃娘娘知道,奴婢求您!”
霍延泓冷冷一笑,森然道:“朕自然会遂了你的心愿,不过为何赐死你,舒妃作为你的主子,总该知道一、二。”
画眉颤颤的哀求道:“皇上,奴婢,奴婢可以自尽。如此,舒妃娘娘就不会……”
霍延泓的面容无比的沉肃,再不听画眉的话,只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正月中,自不宜赐死。待出了正月,杖杀。”
杖杀便是用杖将人活活打死,其打法极为残忍,画眉听见这话,吓得登时瘫软在地。御前的内监听见吩咐,立时从两边将画眉驾起来,押着出了门。
很快,舒妃得着通传,被云里雾里的请来了抚辰殿。她似是不知画眉到底做了什么,张祺瑞只与她说,皇上宣召。舒妃细问之下,也没问出个究竟。
除去舒妃外,另有她母家进宫探望的母亲、嫂子等人陪伴在侧。
几人进了门向皇帝道了万安,霍延泓微微扬眉,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冷峻,温然道:“免礼,原本是家事,不必你们同来。”、
携夫人垂首含笑,恭顺应道:“老身入宫还未与皇上问安,此番通传不敢不来,也是见舒妃娘娘心里难受,是以,老身才陪伴在侧。”
霍延泓未立时应答,而是轻缓的睨了张祺瑞一眼,幽然道:“方才生了什么事儿,你立时向舒、谢家几位夫人说明。”
第94章 敦肃枉死()
张祺瑞喏喏应了,便是将画眉来行刺元妃,因着什么如数告诉给了舒妃与谢家几位夫人。众人闻言,都是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舒妃痴怔怔的思了一思,忽然哇的一声向云千雪扑了过去。她面目发红,似是疯魔了一般,恨声道:“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
此时倒是谢老夫人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了女儿,其它几位夫人瞧见族母跟着进前,也是极快的上前左右拉住了舒妃道:“娘娘,皇上还在呢!必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娘娘务必冷静一些!”
舒妃咬牙,那眼泪瓣从双眸中涌出,悲恸欲绝的甩开母亲的手,跪倒在霍延泓的面前,道:“皇上,您可得为咱们的女儿做主,咱们的灵慧还这样小,她走的时候还不会说话,还没看到这个世上有多么好!”
霍延泓不禁抬手扶着额角,心生倦意,一只手挥了挥,慢悠悠道:“扶舒妃起身。”他眼见舒妃听见这番话,激动地要与云千雪抵命,便是心知舒妃对画眉所作所为,多半是真的不知情了。舒妃跪在地上也不起来,不住的抽噎难言。霍延泓耐声道:“舒妃,灵慧究竟是被谁所害,等朕查清楚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元妃好好的,做什么去害灵慧。许是中间有人挑拨,你且先静一静,让朕问完了话再说也不迟。”
舒妃勉强扶着宫人的手起身,眼泪止不住的从眸中流出。谢老夫人在一旁连声劝解,才让她能稍微安静下里。
皇帝当即命人去寻看见元妃进了偏殿的宫人前来问话,云千雪见那宫女被带上来,立时起身向着霍延泓福了一福道:“此事牵涉到臣妾自身的青白,皇上可否让臣妾问她几句话?”
霍延泓深看了云千雪一眼,眼波温润带着不同寻常的安慰,耐声道:“好。”
云千雪转身,也不走近那宫女,隔着几步,自下而上的打量着那名宫女,清凌凌开口道:“是你告诉给画眉,除夕家宴那日,只有本宫进过偏殿?”
那宫女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颤颤巍巍的点头,道:“是。”
云千雪挑高了眉梢,又道:“本宫是自己一个人进的偏殿吗?”
宫女道:“是,是娘娘一个人!”
云千雪微微一笑,再向她确认道:“除了本宫之外,难道就没有别人了?难道没有随侍的人跟在本宫左右吗?”
宫女恍然点头,“有的,娘娘身边有跟着宫人。”
“那本宫又是几时进的偏殿?”
宫女身上微微发抖,小声道:“这,这奴婢当时也瞧不见时辰。不过娘娘进去的时候不早,直到舒妃娘娘的宫人出来赶猫的时候,娘娘您还没有离开过偏殿。等这些人都进去之后,娘娘才从里面出去。”
云千雪不慌不忙的笑起来,轻缓的开口,“这话便说的不对了,本宫当时分明同裴芳仪一道进的偏殿,就算是一前一后出去的,也不曾相隔太久。你怎的没看见裴芳仪?”
那宫女一愣,慌张的辩解道:“外面天黑,奴婢不曾细看。再者,奴婢许是看差了,把裴芳仪当做了娘娘身边的随扈。”
云千雪清冷的嗤笑道:“这就奇了,裴芳仪一身宫妃的装束,从发髻到穿着,就算是看不清楚脸,也总能瞧清楚轮廓。自然能轻易的分辨出,不是寻常的宫人。”
小宫女有些张口结舌,“这,这,奴婢,奴婢记错了,是有……”
“你若是记性当真这样不好,又怎么会言之凿凿的说是本宫害死了灵慧公主。”云千雪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令这宫女额上渗出了汗珠。云千雪也不再与她多说,向着霍延泓福了福,道:“皇上只管让人审问这个宫女,必定能问出来。臣妾方才酒饮得不少,方才有着了风,现下精神实在不济,先回去了。”
霍延泓自不拦着云千雪,叮嘱了绿竹,小心的将云千雪送回合欢殿。筵席散后,他自是要去长乐宫安抚云千雪一番,暂不必提。
另一边,沈青黛被人护送着回了承乾宫。白芍送走了尹航,回身进门瞧见沈青黛煞白的脸颊,仍旧不停的垂泪,埋怨道:“小主何必去帮元妃挡那么一下子,若是被这银簪子赐中,伤了性命可要如何是好?”
沈青黛肩胛上仍旧痛的难受,可照比方才已经好了许多。她靠在软垫上惬意的松了松眉,一张精致而韶丽的脸庞被珠光眼影的忽明忽暗,唇畔衔着自得的笑意,婉然轻柔的开口,“我如今被冯岚盯上,不死不活的过了这么些日子,每每如履薄冰。若是再没个出路,只得任由冯岚把我踩得死死的。左右横竖都是死,我这样一搏,却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到底让我赌对了!”沈青黛说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白芍心觉方才凶险万分,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心里的惊悸仍旧难平,“总算是有惊无险,小主您是熬过来了,真真正正的熬过来了!”
花楹在一旁赔笑的提醒白芍道:“咱们小主如今晋升为翊贵嫔,咱们也该改口称娘娘才是!”
白芍连连点头,喜滋滋道:“可不是!梁婕妤诞下公主晋位之后,每每见了咱们娘娘总是颐指气使的。如今咱们娘娘不但先她一步升为贵嫔,稳稳的挡在她的前面。皇上还钦赐了封号,可要大大的越过她去了!”
沈青黛被她二人说的是眉开眼笑,“都道富贵险中求,任凭冯岚再大的本事,她也比不过我对元妃的救命之恩。只要往后我与元妃坦诚相见,元妃娘娘自然不会再疏远我。便是皇上,也会对我格外怜惜一些!”
白芍立时凑趣的说道:“可不是!娘娘只瞧皇上今儿个在偏殿的时候极是紧张娘娘的神情!娘娘算是苦尽甘来,要过好日子了!”
沈青黛冷哼一声,眯目叹道:“我绝不与李香薷、冯岚二人善罢甘休,只等元妃娘娘真真正正的信赖我!”
沈青黛话罢,极轻的笑了出来,那笑声在夜色中有些森然带着狡黠的冷意,令人闻之心生一寒。
尹航封了皇帝的意旨,亲自去审问那宫女。先时,这宫女还坚称,是云千雪害了灵慧帝姬。直到动了刑,最后挨不过才终于肯招供,说是受了敦肃夫人的指使。灵慧公主是敦肃夫人指使她害死的,是她悄悄在偏殿的厢房外面放了猫,为的就是将公主身边的宫人引出去。进了屋子之后,她又另外出了动静,将乳娘等人引了出去,从另外的窗子爬进了屋,将公主活生生的给闷死了。
这样的说辞到底有些单薄,霍延泓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却又寻不出旁的证据,便让人将敦肃夫人身边亲近的宫人尽数送进了宫正司拷问。
结果,不到一日的功夫,便有敦肃夫人身边的内监因为挨不住刑罚,招认下来。其中包括,天授九年在舒妃的安胎药中下了藜芦;跟着推二皇子落水;嘉妃冤魂索命之事;更将香榧子掺入了舒妃与元妃的饮食中,要害她们二人的胎;使人编造了裴芳仪的病情,在她饮食中下毒;后让人在畅音阁的台阶上放了蠹虫,设计要云千雪从台阶上跌下来登事。这前后种种,仅在天授九年里,竟有近十件之多。
因着招供之人是跟着敦肃夫人的心腹太监,除她之外,另有两名郑如宝屋子里不远不近的大宫女招供了一些,前后供词并未有什么分别。算是将敦肃夫人的罪行结结实实的给坐实了。
郑如宝自然是不认,可霍延泓已经笃定她的罪行,自不愿再见她。当即下旨,将郑如宝褫夺封号、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云千雪与姜子君二人同在合欢殿里,听宫人将敦肃夫人往日之种种罪行一一回报之后,姜子君不禁拍手称快,道:“皇上还肯留她一条性命,算是便宜她了。照我说,这样坏心眼儿的人,合该赐死才痛快。”
云千雪却是不以为然,静静的不语。姜子君瞧她神情奇怪,忍不住询问道:“怎么?”
“我只是觉着,竟能如此顺利,总觉着奇怪罢了。”云千雪垂眉微微一笑,心里觉着极是奇怪,可有觉不出是哪儿的问题。姜子君便笑她太过谨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