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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走远，寻了个凳子坐在门廊前。
屁股还没坐热呢，便看到梅朵两眼冒光地跑进来，压着嗓子，急急地向她招手，“过来，有大消息。”
两个小婢女站到院墙的角落里，小声地交流起来。
“真的？”春环诧异地挑起眉。
“真的，我都看到了。”梅朵信誓旦旦地说。
春环的眉眼含了笑，啐道，“活该。”
梅朵也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是啊，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二人正愉快着，梅云端了盆水过来了，“你二人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春环笑眯了眼，“梅朵看到韩侧妃投湖了。”
“啊？救上来了没？”梅云大惊失色，眉毛挑得老高。
“晴川院的丫鬟大声叫呢，侍卫大哥就在附近，立时就救上来了。”梅朵介绍得很清楚。
梅云后院经验丰富，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演戏呐。
“汪管家过去了吧。”
“那我没看到，我只看到韩侧妃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丫鬟们拿了干衣裳盖在她身上。”梅朵说。
“哦，那应该没什么事情了。行了，散了吧。”梅云朝她俩挥挥手。
主院里，汪兴匆匆地跑去卧房门前。
听动静，东方昊已经起来了。
“王爷，韩侧妃跳湖了。”他在外头说。
东方昊正在穿衣，闻讯顿了动作，“救起来了么？”
“救起来了，已经抬回晴川院了，陆神医去了慕容府，他的小徒弟过来看了看，说无恙。”汪兴一口气把情况交待清楚。
“唔，你让膳堂做些滋补的药膳过去。”
“是，王爷。”
汪兴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东方昊无趣地勾了勾唇，韩家精于算计。韩明月中了箭，立时让韩明珠投湖，哀兵政策做了个全套。
做皇帝也要讲人情道义，父皇暂时不会贬韩明珠为侍妾了。
东方昊思虑深沉，便如下棋一般，这个局面于他而言，只是暂时性的利好，还远远未能解决他的问题。
缓步走出卧房，他淡声问，“如夫人开始疾走了么？”
汪兴愣了瞬，刚才慌慌张张的，他没注意。
使劲地想了想，“回王爷，许是听到了风声，如夫人没有出来疾走。”
东方昊点点头，思忖片刻，他吩咐道，“你去梅花小院带个话，就说本王今日想吃莲藕宴。”
第182章 此役，韩明珠的侧妃之位稳矣（。com）
梅花小院内，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楚思九，终于起床了。
“韩侧妃投湖？”
一边用早膳，一边听着今日头条。
“是啊，被侍卫救上来了，抬回晴川院了。陆神医的小徒弟过去看过，说是无恙。”春环是播报员，说得很是利索。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给了个评语，“她是故意的。”
春环点头，“奴婢也是这么认为。”
小丫鬟这几个月长了不少见识，也能识破这种拙劣的把戏。
梅云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聊天，心里头说不出是个甚滋味。这几天，慕容府里逼得紧，非要她说些什么。
前日还把她弟弟派过来劝她。
她在慕容府也有些交好的丫鬟，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太爷最近根本就没有发话，全是月梅在背后搞鬼。
她还听说，回去慕容府后，月梅做了晴雪小姐的贴身丫鬟。
换句话说，若晴雪小姐嫁入肃王府，月梅就是想当然的通房丫鬟，仍旧有机会做侍妾。
梅云一个头三个大，觉得自己恶鬼缠身了。
正想着呢，汪兴匆匆地走进来，目不斜视，他直接往膳堂走去。
“如夫人，王爷说他今日想吃莲藕宴。”
“好的，我知道了。”楚思九的眉头皱起。
小三刚刚投了湖，这货倒好，居然想到吃了。
难道？
她面色微微一紧，“汪兴，韩侧妃投得哪个湖？”
这问题听着奇怪，其实正常。
肃王府里有一大两小三个湖，彼此间有暗流相通，算是活水。但是相互间却隔了好些距离。
“韩侧妃投的是月影湖。”汪兴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
“哦。”楚思九松了口气，“一会儿你带些人，去荷花池里取二十节藕，洗干净送去膳房，我要用。”
“好的，如夫人。”
汪兴明白了，若韩侧妃投的是荷花池，确实挺膈应的。
韩明月被射一箭，韩明珠投湖自尽。
韩家两位嫡女的不幸遭遇，迅速地传扬开来。
传言，韩相庭气怒交加，往宫里递了拜见的折子，入宫面圣去了。
所以，就在楚思九坐于工作间，苦心研究那八个莲藕菜该如何做的时候。韩相庭义正言辞地要求皇帝替韩家做主。
他和稀泥，买一添一，顺便讲了韩明珠的委屈。
“皇上，微臣就此一个嫡女，入肃王府为侧妃已是委屈。她年纪小，被刁奴所害，此后终日以泪洗面。现在更是想不通，干脆投了湖。幸好被救了上来，否则，真是不堪设相呐。”
他情绪激动，更是声泪俱下。
好演员呐。
论演技，皇帝不逞多让。
面上浮出同情之色，声音缓缓，“爱卿节哀，朕会关照昊儿，不会委屈韩家嫡女。”
韩相庭面色悲愤地跪下行礼，“谢皇上体谅。”
此役，韩明珠的侧妃之位稳矣。
韩府。
冀北暗隐门的门主曲项与幕僚刘夕，在书房等着韩相庭。
韩明珠投湖这一招，是刘夕想出来的奇招。这家伙审时度势，一击即中，也是人才一枚。
曲项带了十余弟子，在业城暗中调查隐主被杀之事，已经半月有余。
始终找不到线索。
韩明月被射一箭之事，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刘幕僚，您看隐主被杀之事，会不会与肃王府有关？”他眸光精亮，手指在椅靠上轻轻地点着。
刘夕心里点头，面上却是露出惊色，“曲门主为何如此想？”
曲项凝起眸子，“两位隐主功夫不弱，在业城，有实力斩杀他们的人，不会超过三人，肃王爷是其中之一。”
“还有二人呢？”刘夕惊奇地问。
“肃王府如夫人楚氏的跟班寒冰公子和红叶山庄的少庄主云豪。”曲项查得很仔细。
“但是这三人都是使剑，隐主却是死于刀伤。”
刘夕乃一介文人，江湖之事于他而言过于高远，只能傻愣愣地说，“刘某愚钝，没有办法给曲门主建言。”
曲项也无所谓，淡淡地垂下眸子。
韩明珠坐稳侧妃之位的消息传出，慕容老太爷坐不稳了。
把儿子慕容云浩叫来书房，研究对策。
“云浩，你怎么看？”他大喇喇地把问题抛出去。
慕容云浩已然听说了韩相庭入宫之事，皇帝已然发话，十匹马也追不回来了。他做了三个月的丞相，深深懂得官场的制衡文化。韩李两家势重，皇帝也是不得已。
但是父亲一心一意要把晴雪弄入肃王府为妃，还要生下肃王府长子。这件事情若办不下来，府里不会安定。
认真地想了想，他使了个推字诀。
“父亲，这件事情还是得昊儿出力。明日我去一趟肃王府，与昊儿商议，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老太爷冷哼一声，鼻子出气，“昊儿不想让晴雪入府，与他商议不会有结果。”
慕容云浩轻轻地笑一声，“父亲，之前您态度强硬，一直都在逼他，说不定他故意与您作对呢。我好好地与他聊聊，再怎么说，我也是舅舅，也许他会给我面子呢。”
老太爷的面色舒缓了些，“让崔管家过去通报一声，明日你早些过去。”
“好的父亲，您不要为这件事情伤神，儿子会帮您办妥的。”
慕容云浩是个大孝子，之前楚家强势，他不参与这件事情。
现在么形势有了变化，在他看来，只要东方昊点头，晴雪就算入肃王府为侍妾，日后也能扶摇直上。
这里刚谈完，便听到外面有人叩门，还伴有轻婉的声音。
“外公，舅舅，晴雪有事商量。”
“进来吧。”老太爷应了一声。
门吱呀地推开了，慕容晴雪款步姗姗地进来。
美人儿一露面，一股淡淡的香风扫了过来。慕容云浩也是不解，这般貌美又有才情的女子，竟然会入不了昊儿的眼。
她姿仪优美地行一礼，“外公好，舅舅好。”
老太爷的眸光微淡，“有什么事吗？”
名义上他是慕容晴雪的外公，实际两人的关系远着呢。当年若不是听说她长得漂亮，他至多将她送去最近的亲戚那里教养。
哪会费那么大的精力。
然而三年了，她都拿不住昊儿的心，真是白端了这张倾城美颜。
慕容晴雪经历过生离死别，品尝过世间最大的痛苦。她有心理创伤，性情高傲又敏感。
这几日，她感觉到了老太爷对她的不满。
心里头是满满的危机感，害怕不做些业绩出来，会被弃子。
紧紧地捏住手指，声音却很柔缓，“外公，听说公主表妹心情不大好，我想进宫去看看她。”
第183章 放心，本王扛得住（。com）
说到这件事情，老太爷也是气急。
面色秒变，极其不悦。
慕容晴雪不知所措，眸光哀婉地投向慕容云浩，发出求救信号。
慕容云浩心领神会，轻轻地叹一声，他说了与东方昊一样的话，“父亲，我怕公主恨上慕容家。”
老太爷的面色又变，心思沉了沉。
这个公主啊，真是不让人省心。明明是她自己作死，却真有可能迁怒于慕容家。日后，她若当上北地国的皇后，背地里使坏报复，就麻烦了。
思前想后，心里头不踏实了。
眸子转向慕容晴雪，“公主的母嫔传话出来，公主已经绝食三日，明日你就进宫去劝劝她吧。”
慕容晴雪吃惊地抬起头，立时垂下眸，“好的，外公。”
“那个。”慕容云浩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讪讪然，“进宫时注意些，别被皇帝看到。”
外头很热闹。
楚思九这里却很清净，她在研究菜谱。
八菜，一水，一粥，共十样。
酸甜莲藕、糯米莲藕、莲藕排骨汤、肉沫藕盒、莲藕小丸子、莲藕焖肉、凉拌莲藕、金瓜莲藕三明治、莲藕蜂蜜水、莲藕小米粥。
她把每一样的做法标注出来，又按着华罗庚的统筹方法，做了安排。
总之是累死个人啊。
水寒冰眸子幽幽，若有所思地看着窗格里的楚思九。
“寒冰哥哥，如夫人已经讲与我听过了，她是在整理菜单呢。上回花会时，肃王爷要推窗拿人，无可奈何之下，她说烧菜给他吃，才救了红叶山庄一命。”云朵嘟着唇，心里还有些戚戚然。
水寒冰冷冷瞥她，没有说话。
云朵咬了咬唇，轻声道，“寒冰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如夫人，所以才不肯与我成亲？”
“别瞎说。”水寒冰终于开了口。
云朵垂了眸子，面上写满了不解，“寒冰哥哥，我与你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我样样依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我问过好多人，他们都说我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可你的眼里为甚就没有我呢？”
水寒冰轻轻地叹一声，“云朵，你是个好姑娘”
“不要往下说。”云朵突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寒冰哥哥，我只需要听到这里就够了。”
说完，她撒开丫子跑了出去。
类似的对话，进行过几次，水寒冰不以为然地转过眸子，透过窗格，继续看着楚思九。
她的侧影很沉静，气场淡定。
水寒冰愈来愈觉得她是一个迷，正常情况下，满门抄斩的幸存者，应该畏首缩尾，终日惶惶。
但她没有。
她审时度势，在夹缝中求生存。
最初她茫然，被迫退守，然后就稳扎稳打，小心翼翼地观察，盘算，谋算着开出了画廊、青楼、镖局，做出一个圆满的连环局。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她的隐性势力会不断地扩张。
她是楚家人，楚家与东方皇室不共戴天。
未来，她极有可能做出超乎非常之事。
水寒冰轻叹，但是他和刘文成一般，对楚思九有着非同寻常的信任。就算周围有再多的恶意，她的善良也会带她趟过这段险滩。
而他，会一直守护着她。
肃王府膳房。
楚思九找了两个厨子打下手，正儿八经地做起了莲藕宴。
东方昊派汪兴过去打探。
一刻钟后才回来，神情很是兴奋，“王爷，如夫人真的会做菜。属下听厨子们讲，如夫人的菜谱匪夷所思，让人大开眼界。他们在边上偷偷学艺呢。”
“唔。”东方昊点头。
他不以为然，意外的次数太多了，他已经有了免疫力。
“王爷，属下差点忘了一件事情。”
汪兴猛拍一下脑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物件，递过去，“膳房的小工在荷花池打捞莲藕时，捞出了这个东西。”
东方昊接过来看，是一个黑玉发扣的扣环。
眸子凝了起来，突地，他站起身，稳步向外。
汪兴跟在后头，一直跟去了梅花小院。
院里头的几个丫鬟各司其职，正忙着。冷不丁地看到东方昊出现，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行起礼来。
“见过王爷。”
东方昊也不理会，径自去了偏房的工作室。
没多久，他便出来了。
面色还是清冷，冷峻的眸子却舒缓了，周身散发着介于得意与愉快之间的混合气息。
这种情形算得上百年不遇，汪兴愣怔怔地看着他。
鼻子突地一酸，这些年，王爷真是绷得紧了。
手臂挽于身后，东方昊走得潇洒自若，目标是膳房，他要去看看那个心口不一的女人，到底在整什么花样。
楚思九正在做莲藕小丸子。
莲藕切成细茸和新鲜肉糜放于一起，打入鸡蛋，再加入各种调料。捏成一个个小圆球，放到油锅里慢炸。
她眉眼专注，唇角微微勾起，落在东方昊的眼中，是温柔顺畅与甜美。
这样的阿九，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心里头软软的，还带了一股子冲天的爱恋，直想冲过去抱住她，将她狠狠地揉入自己的身体，吻她疼她。
男人表达爱意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直接哇。
喉口轻咽了一下，“阿九。”
声音温柔之至。
楚思九抬起头，视线中的男人穿了一身亮竹纹的家常袍衫，面色清俊，气质淡雅，就算此地锅灶油雾烟气腾腾，也没能损了他那一身自然天成的皇家贵气。
颜值在线的人，就是辣么扛得住哇。
“您去看会儿书，马上就好了。”她莞唇轻笑，眸中也是温柔。
东方昊的眸子轻闪了一道，缓缓地走上前，“本王来检查你有没偷懒。”
楚思九微笑着夹起一粒丸子，“刚炸好的，尝尝。”
东方昊果真张开口，咬着吃了下去。有些烫，但是味道调得极好，挑起眉，“阿九好厨艺啊。”
楚思九呵呵地笑，“我是吃货，必须的呀。”
东方昊眯了眯眼，突地垂下头，唇角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额角，声音轻浅，“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