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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他受人这么多年恩惠，临走这一回，也确实不能给人留下后患。
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福海也是满头黑线呐。迈着蹒跚的步子，他郁闷地走去议事殿汇报。
东方昊面色黑沉，耐着性子听完他的汇报。
沉吟着，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点。
半晌，他淡声问，“以你来看，兆丰会是哪一家的钉子？”
福海眉头打了结，“皇上，能养出兆丰这种年纪的钉子，必然是有年份的高门大府，业城符合条件的有好几家。老奴不敢下妄言。”
东方昊蹙起眉，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语调平缓，“钉子若动了，必然是大事，后宫有甚奇怪之事么？”
福海眼珠子转了转，很不确定地说，“德妃今日打死了一个宫女。”
东方昊眸光一闪，“有甚疑点么？”
福海缓缓摇头，“妃子打死个把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那个宫女确实犯了错。”
东方昊的眸底闪过一道冷寒，“传口谕过去，昭阳宫关闭宫门，禁止他人探视。”
福海微怔，“皇上认为？”
“去做吧。”东方昊不解释，低下头继续看奏折。
福海不敢多问，“是，皇上。”
他缓缓退下，脑子里却是复杂，默默地猜度着皇上的思路。
昭阳宫。
慕容晴雪穿了她最喜欢的淡黄色宫装，裙边绣着展翅欲飞的黄丝蝴蝶，宽大的裙幅逶迤在地，优雅华贵，又衬出几分出尘的气质。
她微笑着，眸眼温润地看着东方彥锦，“母妃漂亮吗？”
“漂亮，母妃最漂亮。”彥锦使劲地点头。
慕容晴雪莞起唇，美人儿光环耀目得很，“彥锦乖，要记住母妃的样子。”
彥锦略有些不安，黑眸子盯紧了她，“母妃要去哪里么？”
慕容晴雪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母妃去绣花。”
“哦。”彥锦松出一口气。
站起身，慕容晴雪看向后头的宫女宝璃，声音淡淡，“那一日，你都听到了吧。”
宝璃面色惨白，“娘娘，奴婢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慕容晴雪笑一笑，缓缓道，“彥锦是你带大的，走到最后一步，你知道应该带他去找谁。”
“娘娘。”宝璃手指攥得紧，手心里头都是汗。
“别怕，该来的都会来的。”垂下眸子，慕容晴雪又看一眼彥锦，心里头是百般的不舍。
彥锦，母妃去了，你才会有未来。
放心，亲爹会护着你的。
第584章 这个，要求？（。com）
慕容晴雪死了。
就在她刺绣的当口，被一边服侍的宫女嘉南，拿剪刀刺死的。
当时，福海刚刚走进昭阳宫，想传皇上的口谕来着。
结果，从里头冲出一个宫女，面色惨白，凄厉地喊着，“那个恶女人杀了大梅，我杀了她。”
完全是一个疯狂的状态，福海被她冲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之后，便是惊声尖叫。
两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奔出来，拼了命地把嘉南扑倒在地，心里头俱是悲鸣。这个疯女人，当着他们的面杀死德妃，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消息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皇宫。
楚思九莫名惊诧呐，连问两遍，“慕容晴雪，那个德妃真的死了？”
十全点头，“皇上震怒，亲自查看现场。”
哦了。
楚思九明白。
若不是昨日晚上东方昊诚意满满地喝醉了酒，拿寄己个儿做实验，证明没有动过慕容晴雪。
这会儿听到他震怒，又亲自查探现场的消息时，她怕是要捻点儿干醋来喝。
仔细想想，这货果真要震怒的。
九五之尊的皇帝，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刚摸到门路，打算高举高打还以颜色，“咔嚓”一声，这幕戏结束了。
幕台上，还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年仅四岁的大皇子。
憋屈。
没有当场呕血，已然是轻的了。
换位思考，楚思九确实替他闹心。
摇了摇头，继续问，“那个宫女不会是甚钉子吧，为甚要杀德妃？”
十全刚刚拿了她的两锭大银子，积极性颇高。
扬了扬眉头，娓娓道来，“杀人的宫女叫嘉南，是上午被打死的那个宫女的姐姐，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活活打死，心里头愤恨，正好刺绣的篓子里头有剪刀，一时激愤，抽出来刺入了慕容晴雪的胸口。”
楚思九歪斜斜地瞟他，眸光犹疑着，“上午被打死的那个宫女叫大梅，两姐妹名字不连贯，是亲姐妹吗？”
“是亲姐妹，她俩想分到同一个宫里头，故意取不一样的名字。入宫的总帐上有登记，德妃不一定知道。”十全解释道。
楚思九若有所思地“哦”一声，“那就是激情杀人了。”
十全愣一瞬，又点头，把这个词语收入自己的词库中。
楚思九蹙起了眉头，端起面前的茶盏细细地品着味，脑回路兜兜转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慕容晴雪心细如发，她会不知道自己宫里的两个宫女是亲姐妹的关系？
为了一根琴弦活活打死一个？
又把另一个带在身边刺绣？
她是在做局吧。
知道自己的事情要败露了，所以选择自杀？
又怕对大皇子的名声不好，弄得象他杀一般？
这条逻辑若是走通的话，便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她反正是要死，当机立断，掐断了所有的线索。
东方昊现在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而且，说到底这是皇室丑闻，慕容晴雪死了，东方昊不可能大肆宣扬，大皇子也许就保下了。
楚思九愈想愈觉得这种可能性大。
这女人胆大包天，敢讹上东方昊，又敢借腹生子，事情接近败露之时，用一场华丽的他杀，为自己的儿子走出生机。
厉害啊，这种果敢与决断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她死得痛快了，活着的人多恶心啊。
楚思九陡然理解为甚前世的历史中，伍子胥要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了。恐怕此时的东方昊也是这般的心情吧。
楚思九也恨，朝天拜一拜，此女心肠过于恶毒，老天有眼，下一辈子让她投胎做丑女，奇丑无比的那种！
兵部，内卫的院子。
东方俊与东方毓闷沉地坐着。
天气热，侍卫搬了好些冰块进来，凉丝丝的冰气儿起来，稍稍缓和了一些紧张气氛。
宫里的消息不断地传进来。
慕容晴雪在弹琴。
她打死了一个宫女。
东方毓的浓眉毛蹙得紧，“得了消息就赶紧自裁了断嘛，她这是闹哪一般呐？”
东方俊也不解，但是这些年，他有仔细分析过慕容晴雪的行事作派，对她有些了解，淡淡然，“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然而东方毓对她不了解，紧张地踱了几步，凑过去小声地问，“是个人都怕死，她若不肯死，咬你出来保命，该如何？”
他一直觉得这桩事情里头有漏洞，当时他的想法便是让兆丰动手。老是老了点，筹谋得当，也是可以杀了德妃的。
但是东方俊不肯，选择让兆丰递消息，说德妃一定会自裁。
他说，皇上已经有了眉目，就算没有确实的证据，行动也会很快，逼她自裁是最稳妥的方法。
东方毓拗不过他，只有从了。
然而他也担心呐，钉子只有一枚，用了就没了。
之前宫里头有过大清洗，能做事的人都被清除了。
只此一着，没有补手。
兆丰投井的消息传来，没多久，有侍卫过来，“世子爷，王爷让您回府。”
东方毓面色一僵，面上却是装得若无其事。为兄弟两肋插刀，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为难嘛。
云淡风轻地摆一记手，“知道了，有事情忙呢，空了就回去。”
侍卫退下去。
东方俊瞟他一眼，心里头知道厉害。
敢在宫里头埋钉子，被皇上查出来处，就算是孝亲王府也得掉层皮。更何况是干了这么一桩大事。
这个人情，他是承得大了。
垂下眸子，语调也是装得轻缓，“你那个郑美眉如何了？”
东方毓正尴尬呢，转到这个话题上，虽然郁闷，倒也是轻松了些。
重重一叹，“忙着开面馆呢。”
东方俊好奇了，浅眯着眼看他，“好歹你也是世子爷，就这般搞不定？”
东方毓往椅背上一靠，面色黑沉沉，“世子爷怎么了？人家不肯，我总不能强抢民女吧。”
东方俊也是靠到椅背上，上下地打量他，“堂弟你长得不丑啊，纵然没有皇上的俊美无涛，与我站于一起，也是不差啊。不要说平头百姓，业城的那些贵女见了你，也是恨不得往上扑的。怎么就吸引不了那个郑美眉呢？”
这个吧，东方毓还是有那么点自信。
“她对我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但她强调，必需要明媒正娶。”
这个，要求？
东方俊蹙紧了眉头，“雁城那边，你应该查过了吧，能查出她的来历么？”
“查了，没有下文。”
第585章 打算，为兄弟再插两把刀（。com）
东方毓很不得劲啊，气息都不顺畅，“只能查到她是随着难民入的雁城，之前的事情，她推说忘了。”
东方俊沉沉地眯起眼，思忖了半晌。
扬起眉，他淡淡道，“我让内卫的画师给她画幅肖像，在雁城附近的几个城镇都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人认识她。”
到底是内卫头子，搞专业的，拿出来的方案靠谱。
东方毓眸子一亮，“行，就这么办。”
说话间，宫里头又有消息传出来。
福海开始彻查兆丰。
东方俊眸子挑起，沉吟地看着东方毓，“福海的反应倒是飞快，会查出端倪么？”
东方毓心里头紧张，面上还是装得从容，“不会，兆丰年纪与咱爹差不多。皇上不会怀疑到孝亲王府。”
东方俊淡淡地咬一记唇，眸光幽沉，思忖起最坏的结果。
“皇上就算查到孝亲王府，我亲爹也能应付。”东方毓见他面色不誉，安慰他。
外头又有侍卫来报，“世子爷，王爷让您立即回府。”
东方毓绷不住了。
“蹭”地跳起身来，想了想，他绕到东方俊身边，凑下身去小声说。
“放心，我一定能扛住，不会把你漏出去的。宫里头我也会盯住，亲爹肯定有回手，实在不行，我会把事情扯到自己头上，亲爹铁定会帮我收尾。”
这耿直的哟，打算为兄弟再插两把刀呐。
东方俊感动脸，又不能说什么，只有拍他一记，声音也是压得低，“你尽可以扛住，会按计划走的。”
东方毓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笃定，粗眉毛蹙起，狐疑地看他一眼。
不过，他的脑回路已然迅速地转去了另一边，孝亲王府里头有暴风骤雨等着他。
亲爹一辈子只在宫里头埋了一颗钉子，就这么被他用了。
得掐他一阵的吧。
战战噤噤地入了府，居然是一派风平浪静。
东方慕一的神情看着高深，还带了些莫测。
幽沉沉地看着他，“坐下。”
东方毓与他亲爹交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他这般内敛？
讷讷地坐下，小俊脸上堆了些尴尬的笑容，“父王把我找回来，有甚要紧事情么？”
东方慕一冷呵呵地笑一声，把桌上的一张红纸移到他的面前，“父王帮你挑了合你心意的世子妃，是镇武将军府的嫡孙女，司徒小将军的嫡妹。小时候你与她玩过，很喜欢，说她与妹妹长得一般有趣可爱，让我把她抱回家里来玩几日的。你二人的生辰八字，父王拿去千佛寺让老方丈看过，八字很合。还给算了一卦，是良缘。”
东方毓在东方昊的案桌上见过这份庚帖。
冷汗立时下来了，吭哧着，“父王，儿子有喜欢的女人。”
东方慕一顺手拿起案几上的明窑玉器，把玩着看。
沉寂了一阵，他缓缓地说，“父王以为儿子想明白了。”
东方毓心如刀绞一般，眉头拧成了一团，“父王，儿子真的很喜欢那个女人啊，您就成全儿子吧。”
东方慕一撩起眉头，唇角缓缓地勾出一个弧度。
“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娶一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妻子。喜欢的女人，如果门户小，可以纳到后院做妾；如果身世可疑，可以养去外头。孝亲王府的世子爷喜欢个把女人，不稀罕。若有甚不好的传言，本王自会帮你料理了。日后你羽翼丰了，自己也能解决。”
东方毓绝望地看他，“父王，我不想娶镇武将军府的嫡孙女。”
东方慕一的眉间松快了几分，唇角的弧度扬得高了，“你看中哪一家的女人了？与父王讲。咱们孝亲王府的这个门楣，不知道有多少门府想要攀。”
东方毓垂下眸子，轻声道，“让儿子再想想。”
肯考虑，就是进步。
惯于给人做思想工作的孝亲王，知道有门儿了，心情松缓下来。
端起茶盏，云淡风轻地吹了吹上头的茶叶。
状似无意地问，“你在宫里头有甚麻烦事么？需要动用兆丰？”
东方毓的心情正灰暗着，小心肝儿象是被一只大手捂着，跳不动也喘不动，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难受。
陡然听到兆丰俩字，就跟条件反射似的，蹭地抬起了头。
面部表情一时没调整好，看着便是个心虚体。
干巴巴地笑两声，“父王的消息很灵通啊。”
东方慕一斜过眼瞟他，眸眼复杂得很。
“兆丰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家里头穷，姐姐被卖去窑子，我那会儿还小，找皇叔帮忙解决的。他就见我情了，后来，我见他家里头实在是穷，便找人周济着。兆丰懂规矩，主动要做孝亲王府的钉子。父王混得这般风生水起，哪里需要他做甚，也就是个情谊。当初告诉你呢，只是个预防，哪里知道你真的用了。兆丰很忠心，做事情也细致，父王不担心他会牵连过来。但是父王心里头不得劲，就算是个奴才，几十年下来，也有感情。你总要告诉我，他帮你做了甚？”
东方毓被他讲得心里头一抖一抖，从小到大，他不怕老子吹胡子瞪眼，就怕他来情谊这一招。
原本想赖的，被这番话将在那里，无言以对呐。
见他摆出小狗懵懂的模样，东方慕一又好气又好笑，冷冷地哼一声。
“今日宫里头无甚大事，就是德妃的宫里打死了个宫女。父王对德妃有点印象，这个女人心机深沉，敢算计皇上，还能生下大皇子，不简单呐。这些年，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楚氏没回来之前，她跳得挺欢。之后，便消停了，窝在自己的宫里头不出来。她精于算计，怕是想等着朝堂之中火拼掉楚氏，让她的大皇子登上高位，做皇太妃吧。这个女人太厉害，你别跟她扯上干系。除非她死，否则孝亲王府不会支持大皇子。”
东方毓若有所思起来，八堂兄这么笃定德妃会自裁，应该也是因为大皇子吧。毕竟母妃名声败坏，会让人怀疑皇子的血统。
哎？不对。
东方毓的眉心狠狠地抽了两道，难道大皇子是八堂兄的儿子？
回想他这几年性情大变的模样脑回路迅速进入卡壳状态，兄弟你这回玩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