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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昊的面色极冷，“楚德钧伙同楚贵妃，害死我母妃，一尸两命。他死有余辜。”
燕启诚知道这桩事情，垂下头轻叹一声，“然而皇帝灭了楚氏满门。”
东方昊冷冷笑起，眸中俱是不屑。
“这些年来，楚家仗着拥主之功，嚣张跋扈，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凌驾于东方皇族之上。连皇帝怀孕待产的妃子也敢杀，父皇也是无奈，要么杀满门，要么一个都不杀。”
燕启诚知道厉害，单独杀楚德钧和楚贵妃，楚氏家族必定反叛，大余国立时就会陷入内乱。
现在国内是杀斩干净了，却不知道楚家还有一着外棋。
然而祸兮福兮，谁又能说清楚呢。
“林梓陌是怎么回事？”东方昊眸光凌厉，扫向燕启诚。
大余国的户籍考试制度严格，对考生有身份要求，林梓陌能够参加乡试，且一路上来，必然与大余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难道坞国林家，提前几代便渗透过来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对人了，燕楚两家关系极好，平素里交往甚多。燕启诚自小在楚府进出，很是知道一些事情。
燕启诚已经想好了，东方昊已然知道欣怡的事情，自然知道那两场时疫是假的，总归欺君之罪是免不了。
只有一锅端的态度好，燕家才有一线生机。
老老实实地回答，“若本侯没有猜错，林梓陌应该是楚家嫡二门仙冠道长的后人。”
这个答案出乎了东方昊的意料，冷眸挑起，“何以见得？”
燕启诚喝一口茶，润一润嗓子，娓娓谈起。
“楚家的二太爷原本是八皇子东方俊那般的人物，风流倜傥，文才高远，棋琴书画俱佳，终日流连于青楼艳坊，只想做一个浪荡公子快乐过活。本侯小时候时常见到他，羡慕得不得了，也想与他一般呢。”
“然而，二十岁左右时，他性格大变，严肃了，终日拧着个眉头，也不出去玩。之后便开始四处游历，终于有一日回来后，说他出家为道士了，还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当时的楚家家主气得把他轰出门去。他也不恼，果真离家出走了。”
“楚家老太爷很纵容这个弟弟，两兄弟关系很好，父亲死后，他回来奔丧，之后，每年会回来几趟。说一些疯颠的话，如今想来，似乎都有些道理。比如，他就笑眯眯地看我，说终有一日，我会被楚家拖累。”
轻轻叹一声，燕启诚瞟一眼东方昊。
只见他眉头紧紧拧起，眸色暗沉，听得却是极其认真。
“继续说。”
燕启诚抿了抿唇，缓声道，“林梓陌考中状元后，又入了兵部，我与他偶遇过一回，当时没太在意，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出来，有一晚我做梦，陡然想起，林梓陌微笑的神采，与当年的楚家二太爷，有好几分的神似。”
“我推测，可能是二太爷未卜先知，算出楚家被东方家族灭门就是下一代，家族责任感使然，他抛去了纨绔的外衣，参照老祖宗的做法，将自己这一脉放去了渭北，那里离坞国很近。他这一生，应该都在筹谋这桩事情吧。”
燕启诚惋惜，小的时候他是以二太爷为榜样的。
认为他风度神采，翩翩有礼，日子过得也是潇洒。
没想到，为了楚氏家族，他殚尽竭虑，死而后矣，也是赤诚之人呐。
他兀自叹息着。
东方昊捏着额头，头痛得紧。
他一直很认真地听，已然听懂了林家与楚家的关系，明白了，林梓陌是阿九的堂兄，林胤景是他们的远房堂兄。
脑子里很乱，深沉地吸一口气，他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声音微哑，“侯爷说说燕家的打算吧。”
燕启诚一惊，目光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停一瞬，他也吸一口气，仰起头，朗朗道。
“王爷，您既然知道欣怡嫁给了林胤景，也应该知道，她是如何嫁过去的。当初，本侯去求皇上，将欣怡嫁入肃王府做王妃，就是不想忠勇侯府与北地楚家有任何的瓜葛。后来欣怡被林胤景抢去坞国，干系太大，本侯也不敢声张。纯粹出于自保的目的，才演了两回时疫。燕家没有野心，只要子孙安泰，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便满足了。大余国富庶，燕家与东方皇室的关系也融洽，完全没必要做反叛之事。就算欣怡嫁给林胤景，诞下皇长子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燕家的族谱中，欣怡已经死了。”
燕启诚愈说愈委屈，简直要老泪纵横了。
当年三家一起打的天下，你们两家要斗便斗，把燕家放在中间做夹心，多冤呐。
东方昊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燕家确实没有反叛的必要。
若他们有这份心思，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筹谋，甚至可以引坞地兵士过河，内应外合，杀大余国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司徒天羽有线报过来，燕家北方封地的护卫金甲利刃，在河道驻防，严格守卫，没有给北地坞国半点机会。
也许因为燕欣怡的关系，林胤景在探得燕启诚的态度之后，会主动放弃攻击北方封地，给司徒天羽省去一道心事。
权衡过利弊之后。
他淡淡地挟一记眉，“本王相信忠勇侯府不会反叛。”
燕启诚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头陡然轻松了。
之后便是东方昊的说话时间。
“第一，北方封地是大余国的土地，忠勇侯府受此封地，必然要守护好，在河道的护卫要继续严阵以待，不能让坞地军队杀过来。第二，忠勇侯要继续呆在业城。只要北方封地没有反叛的迹象，本王保证燕家毫发无损地度过这场危机。第三”
东方昊眸光咄咄地盯住他，“这个秘密，暂时来讲，你知我知，不许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燕启诚微微怔起，前面两条他能理解，但是这第三条？
“皇上那里都不能讲么？”
东方昊冷静地看他，眸光无比的深邃，“前些日子，侯爷已经去看过父皇了，他的身体状况，怕是接受不了这个秘密。另外”
冷冷地嗤一声，“侯爷以为，父皇听了这个秘密后，会不追究燕家的责任么？”
大冷的天，燕启诚可怜见的，额头上俱是冷汗。
“可是”
第475章 原本，不远（。com）
暮色寂寥。
东方昊独自坐在书房里。
心里头暗沉一片。
燕启城虽然走了，但是他最后说的那几句，却一直在脑海里头，一下又一下地撞着。
直撞得他脑壳里头象是裂了缝，一股一股地抽痛。
“林胤景将在正月初一当日，公示天下，林姓家族认祖归宗，改北地国姓为楚。”
“然后，北地国会以复仇的名义，向大余国宣战。”
捏着额头，心里头是太多的烦燥与复杂。
父皇自以为灭了楚家满门。
没料想楚家的老祖宗，早已在北地国布下了家族棋子。现在，他们灭了北地姬家，认祖归宗，欲杀来大余国复仇。
以父皇的心性，必定不会示势，他会强势应对，逼迫他交阿九出来祭旗，彰显正义，并振士气。
阿九必然是想明白了这些，才会与他讲，她是一个烫手山芋，才会死心踏地非要跑路。
苦笑一下。
否则就算他犯下大错，也会有一丝丝生机的吧。
脑袋抽痛着，冷意跟着一抽一抽地渗入心脾，这种情况很罕见，象是被抽了力道，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狠狠地捏一记额头，他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汪兴惴惴不安地等在外头。
“王爷，这么晚了，您安歇吧。”
东方昊没搭理他，步子沉缓，依旧走着。
汪兴急急地跟上去，“王爷，你是要出去吗？外头还在飘雪花呢，您”
话音刚落，东方昊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对着四面的雪景，眸子里现出好些茫然。
阿九最怕冷了，象这种天气，她一定是窝抱着他，一动不动的。
沙洲比业城冷多了，现在的她是如何睡的呢？
身体不爽利的时候，心就会尤其得脆弱，撕心裂肺一般，恨不能马上飞去沙洲，抱着他的小奶狗阿九，温温存存地睡一觉。
在他的设想中，这一日，原本不远。
但是现在一口气接不上，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王爷，您别站在风口，有什么事情去屋里坐着想。”汪兴愁苦得不行，奔上前去，想拽又不敢拽，比让他吃毒药都难受。
东方昊依旧咳着，眉头蹙得沉。
“汪兴，本王想去一趟沙洲。”声音里带了些哀怨，与之前的冷酷作风迥异。
汪兴鼻头一酸，他明白了，王爷这是想如夫人了。
舔一舔唇，他哄小孩一般，“王爷，咱们有绝密通道，您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去，谁也拦不住您。”
东方昊沉默，眸子冷冷地盯住他，象是在思忖着什么。
这么冷的天，受着双重折磨的汪兴，也是够够的。心里头更是叫苦不迭，王爷比外头的那些小孩可难哄多了。
终于，东方昊象是考虑周全了，冷板着脸，甩着袖子往外头走去。
汪兴不敢说话，灰溜溜地跟着。
他有脑子，猜测东方昊是去梅花小院。
睹物思人嘛，戏文里经常有这种桥段的。
果然。
那晚，东方昊睡在梅花小院的卧房里，这边长久没住人，保暖措施不够。搁平时，象东方昊这种武林高手，莫得事情。
但是，昨晚他心神受了刺激，导致身体出现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比较罕见的，他病倒了。
这么，又到了陆道仁大放异彩的时候了。
陆老夫子最近不容易啊，每日给慕容晴雪请三回平安脉，又要亲自看火煎药，忙得手脚飞起。
隔一日被老太爷呼来唤去。
晚上还要玩玩小妾，精力实在是有些不逮。
然而，王爷病了？
消息传去，他听着稀罕呐。王爷乃绝顶的武林高手，体质强健，一般不会生病的。
看汪兴急得那小模样，他步子却走得从容，“放心，王爷就算生病也不会是甚大病，随便喝几副药，便会好的。”
汪兴欲言又止，思前想后的还是闭了嘴。
昨日的事情太诡异。
先是忠勇侯密了个密，然后王爷就在书房里头静了个静，最后竟然象个小孩一般的，差点哭鼻子了都。
怕是有甚家国大事，还是少说为妙。
他不分享八卦，陆道仁便以为一切正常。
然而，当他看到面色苍白，寂淡无语的东方昊时，陆老夫子起疑了。
把了脉，显示他心里头有积郁？
“受啥刺激了？”忍不住地问。
东方昊根本不搭理他，头晕得很，只想抱着阿九睡一觉。然而阿九呢？谁能把他的阿九带过来？
陆道仁仔细地看他，憔悴得哟，这还是那个风华霁月，高贵尊荣，以及快要登临帝位的王爷么？
“王爷，您的身体一贯不错，又练有神功，这一回的病，象是受了刺激，心神郁结引起的。吃几副药便会好了。我最近一直在煎药，会顺带着帮您也煎一副的。”
他不忘记邀个功，然而转念一眼，王爷对慕容晴雪不闻不问，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上心。
自己真是多事情了。
不过么，还有一桩事情可以邀功。
见他心情不好，就说了吧。
凑过头去，在他耳边轻声道，“王爷要的东西，老夫已经准备好了。”
东方昊猛地转过头，眸光沉沉，砸到他的脸上。
稍后，他咕喃了一句，“你先收着。”
陆道仁倒没多想，王爷这会儿病着，等他病好了，自然急巴巴地来找他要了。
这头刚说完，有小厮进来禀报，“王爷，老太爷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有拐杖点地的声音，慕容老太爷已然进来了。
老脸皱巴着，眸子里头俱是心疼。
进来后，先与陆道夫叨叨，“昊儿是太辛苦了，我听说，他每日要批二筐多的奏折，还都是些烦心的事情。最近北地那边也不消停诶。”
见他自说自话，陆道夫也不言语，最近他巨烦这个老头子，不想与他讲话。
“老太爷慢坐，我要出去煎药。”他拿公事搪塞。
“去吧去吧。”老太爷大度地挥一挥手。
陆道仁懂礼貌，对着二人行一礼，侧过身子走出去。
卧房门前，慕容美人儿单手扶着腰，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耐心地等在门前。
陆道仁忍不住呵呵地笑。
老太爷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王爷都生病了，您就不能消停一会？把慕容侧妃叫过来，算是个什么事情么？
“陆神医好。”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算怀孕，还是辣么的养眼。甚至因为那一抹子母性的自然流露，使得身上带了温柔的光圈。
然而陆道仁知道，这个女人只是外表美，内心不仅不美还邪恶得很。
每日见她三回，也是见到吐的状态。
审美疲劳，外加心里头不待见。
陆老夫子愈看，愈觉得她丑。
笑着点一点头，他便走远了。
第476章 灰心，百无聊赖（。com）
卧房里，东方昊的略带病容的眸子，明显得冷了下来。
“外公，你把她叫来干嘛？”声音沉沉。
慕容老太爷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语重心长，“昊儿，再怎么说你们也有了孩儿。我已经找人看过了，她这一胎是儿子，你就当她母凭子贵吧。”
东方昊不吃这一套，眸光冷得如同外边凛冽吹起的寒风。
这时，慕容晴雪已经进来了，扶着腰缓缓地行一礼，声音温柔，“妾身见过王爷。”
小腹上隆起的那个圆弧，果断刺激到了东方昊。
眉头蹙得紧，声音冷漠，“日后，没有我的宣召，你不要过来。”
慕容晴雪柔弱脸，小心翼翼地看他，“妾身也是关心王爷。”
东方眉眼风不变，眸光却是射出寒光，“本王不需要你的关心，你最好马上消失，否则，别怪本王让你出什么意外。”
慕容晴雪的脸“刷”得白了，唇角抖起，畏惧地看着他，“王爷息怒，妾身这就走。”
委屈地看一眼老太爷，她果真走了。
现如今，东方昊看她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眸子凛起，心里头飕飕地吹着寒风。这个女人会装，又识时务，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见他这般对待慕容晴雪，慕容老太爷果断生气了。
拐杖使劲地拄着地，“昊儿，晴雪好歹是咱们慕容家的女儿，又怀了你的孩儿，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般损她的面子。”
东方昊慢吞吞地抬起眸子，深幽莫测地看着老太爷。
缓缓的，他的苍白的面孔上浮起些戾气，“外公，慕容晴雪腹中的这个小孩，若你喜欢，抱去养也可以。但是这个女人，我是一定要除去的。”
老太爷圆瞪起眼，声音惊起，“昊儿，你是认真的？”
东方昊阴恻恻地盯住他，“我若说出口，必然是要做的。”
见他这般模样，老太爷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外孙可不是一般人，马上就要登基做皇帝了呐。
到时候，就算他是外公，在国礼上，还要跪拜于他的。
面对皇权，就算慕容老太爷也会怂。
眸子复杂了一阵，他轻声道，“昊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