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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诚看着卫泫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一悬——她的样子，明显是隐藏了些什么。梁诚很明白，所谓占卜之术，虽然能够算得到些许事态的动向，但算不到各种细节。
卫泫总是让人看起来很容易被说服的样子，事实上，却是个主意特别大的人。
相比之下，梁诚觉得，还是与尚云初打交道轻松更多了。
“我等初来乍到，琏王陛下的做法，说实话，还并不怎么了解。”梁诚干脆如实叙述，丝毫没有虚掩。
卫泫听出了这份坦诚，点头言道：“若是予的做派如此轻易就能让人洞悉，那又如何掌控得了那几百号的朝臣，不是吗？”
梁诚低头一笑，“确实，所谓帝王之术，让人无法察觉真心，也是必要的本领之一。”
“你倒是很懂这些嘛，央王为何不在朝中给你个一官半职呢？”“是在下自己不愿为官，陛下曾经多次相邀，只是我实在不喜欢停留在一处太久，实在是不适合留在朝中。”
卫泫坐在二人身旁，见柏卿月如此安静，对她问道：“今天的事都知道了吗？”
“今天的事？关于那些人的安排吗？才知道……”柏卿月回道，毕竟方靳宗也是在最后才说出了卫泫的决定，这件事，让他觉得难以启齿。
“你倒是一点都不激动，不像方靳宗，急得跟什么似的……”卫泫冷笑了一声。
柏卿月与梁诚相对一视，都看出了卫泫的性子来。若是惹急了她，二人担心，卫泫真的会做出什么让大家措手不及的事来。
“心急也没什么用，不是吗？反正，这件事，总会有个完美的结果，我是这么相信的。”柏卿月言道，她脸上淡然的笑意，让卫泫不得不开始揣测起了她的心思。
“完美的结果……你心里最好的结果是什么，说给予听听。”卫泫漫不经心地说道。
“无非就是那些人可以安心地在这里生活。方大人都已经琢磨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可以回去的方法，如今不也混得不错吗？我现在能做的，无非就是让那些无法与这里人沟通的同僚们学会这里的语言。剩下的事……也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也算是尽足了人事了，何须那么费力去帮那些人呢？他们会对你产生怎样的价值呢？”
卫泫说道，“对自己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奉劝你，还是不要多花心思了。因为，你今天掏心掏肺，明天少给了他们一块馒头，他们都会来说你的不是。”
“是啊，有许多人确实如此。”柏卿月突然回想起了卫仁明那个医生，“但那只是一部分。对了，我们曾在梦国遇到了一位很特殊的大夫，那个故事，应该让琏王陛下听一听才好。”
“你是想告诉予，你们那儿来的人，有不少都是有才之士可以重用吗？”卫泫盯着柏卿月的双眼，“确实，方靳宗的出现让不少这里的帝王与朝臣对九州来客很有兴趣。但是，这么多年来，不也就只出了一个方靳宗吗？如今多了个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个几率有多低？既然那群人在黎国都没有一个崭露头角，那么在琏国，他们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天外来客，没有任何多余的价值。”
他们并不知道，当夜，卫泫已经下了另外一道手令，让士兵们把那群天外来客们都送去了琏国的矿山之中。
第162章 毁其名誉（）
方靳宗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马上跑去了柏卿月的所在之处。
“不是说尚云初找人来帮忙了吗？怎么结果变成把人连夜就送去矿山了！卫泫本来说是让他们休整好了才会让他们离开啊！”方靳宗气喘吁吁地说着。
放下了手里的书简，柏卿月惊讶地听着方靳宗的话语，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
柏卿月即刻找到了梁诚与尔勋，告知此事，“我来这里的目的，无非就是确认了那群人的安全，让他们告别那种生死一线的生存方式。只是，昨天夜里突然人都被送走了，这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卫泫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一回，柏卿月也急了。
而方靳宗再一次主动找到了卫泫，质问此事的缘由。
“不是等那群人休养好之后再走吗？为什么要连夜把他们送走？卫泫，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些人没有得罪你吧？”
“哟，偏偏是这会儿开始直呼我的名字了？”卫泫冷冷一笑，走下了台阶，站在了方靳宗面前，抬头看着这张自己看了十年的脸庞，“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不敢……”方靳宗的口吻，明显与自己的话语相悖了。
“好一句‘不敢’！”卫泫笑得哀凉，踱着步子绕到了方靳宗的身后，“为了这一群毫无利害的人，你已经顶撞了予两回了。方靳宗，别忘了，当初乃是予下了令发兵前去黎国救人，你的理由也不过是说那黎国难以自保，更无法保证那群人的安危。现在，人救下了，放在比黎国稍安全些的地方——难道，予的做法有错吗？难道予得好吃好喝地供着那群无能之人一辈子吗？”
这一口一个“予”的自称，让方靳宗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与曾经完全不同了。
猛地，他意识到了——是自己把卫泫给推开了。
方靳宗闭着眼睛，平息着自己的心情。“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你觉得，予会信你的话吗？”
“卫泫，我是真的知错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若是你想要惩罚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方靳宗跨上前一步，紧抓住了卫泫的目光。
卫泫仰头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你做那么多，真的是为了那群人吗？你以为，你骗得了自己，就能骗得过别人吗？”
方靳宗提起了双手，轻轻放在了卫泫的双肩上，“卫泫，我已经离开了故土整整十年，也并不知道家人的生死，他们更是不知道我的状况。曾几何时，我一直都想着要回去，或者哪怕是寄一封信回去也好！这种执念，是烙在骨子里，刻在灵魂中的！我太懂得那群人的心情，所以在知道这件事后，才会急着把他们救出来。我不会去浪费琏国的一分税收去放在他们身上，这群人后续的一切，如果你可以交给我，我会去妥善安排，绝不……”
“够了！”卫泫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人是我救的，何去何从，也由我来决定！”
卫泫把方靳宗赶出了屋子，这次的碰壁，让方靳宗无措到了极致。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卫泫追加了一条密令——让那刚刚到达矿山的天外来客们都认为，是柏卿月让他们再一次来到了矿山做苦力，让他们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另一边，尔勋捎了急信到央国汇报状况，梁诚则对柏卿月提出了个大胆的要求。
“柏姑娘，你的事我曾听父亲与央王陛下提起过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明天琏国的早朝，请你直接上朝与琏王对峙！眼下看来，琏王是个绝对不会服软的人。你若是让步，她只会步步紧逼！”
“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势必会如此。如果口舌之争也无法解决，就只能来硬的了！”
柏卿月沉下了脸。自从离开了梦国后，她便没有再露出过这冷酷的面貌。
梁诚在各国之中都有朋友，而在琏国的眼线很快就给了他最新的消息。
“柏姑娘，不好！矿山那里来的消息！那群天外来客，都嚷嚷着要找你算账！”
“找我？为什么？”“琏王让人散布的消息，说是你提议让那群人回到矿山继续做苦力！”
“这个卫泫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方靳宗的行为又不是我可以左右的，这件事难道就成了她泄愤的把柄了吗！”
“砰”的一声巨响，柏卿月手臂一挥，打碎了一只花瓶。
“明天我会上朝与之对峙，看来，这个面子，我是给不下去了！”
方靳宗站在门口，恰好听见了这番话语。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去了。
而让柏卿月意外的是，连夜，一个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嵇玉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着月色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嵇玉书，一旁的言谢正逐渐缩小着身体的比例。
“只要你有难，我就必然会出现。看吧，尚云初又帮不上忙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浮上脸庞，柏卿月无奈，“他重伤初愈，我还担心他会来多管闲事呢！”
“看来，你是真的对他上心了，都不知道问问我的伤势如何了！”
“你身边那么多贴心的臣民，如果伤不痊愈，他们会放你出泛国吗？”
两人打招呼的特殊方式让梁诚哭笑不得，对嵇玉书行了一礼之后，嵇玉书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就是那个梁诚？你的名号朕也有耳闻。只是奇怪，为什么你不肯留在尚云初的身边成为他的臂膀呢？”
“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实在受不得束缚……无奈，这便是在下的软肋吧！”
梁诚跨上前一步，对嵇玉书言道：“明日，泛王陛下可否带柏姑娘一起上早朝？辩驳之事，二位都是能人，自然无需我点拨。只是，切莫忘了不得不避开的论点！”
三人讨论了下卫泫可能会抛出的反驳，按捺着不安的心情，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163章 言颠朝堂（）
嵇玉书站在梁诚身旁，问道说：“朕早有耳闻，央国梁舒公的公子是个神算子。只是此番变故，你未曾能算到？”
“卦象诡异，我不敢轻易下了论断。眼下正在发生的事，依旧是我挂相中的状况。想来，只要我们能让琏王不占理，这件事就可以平息。但是，琏王与方大人，和柏姑娘之间的关系如何缓解，就不是我能够帮忙的了！”
“此言之中曲折颇多啊……”嵇玉书低声而语。
待二人等候听宣，卫泫自然是知道，柏卿月正随嵇玉书一同在殿外等候着。她瞥了一眼方靳宗，见他面无表情，便也不再刁难。
当嵇玉书与柏卿月二人同时上朝之时，有不少琏国的大臣也猜出这二人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二位免礼，赐座！”卫泫的大气凌然，让嵇玉书甚是欣赏，他没料到，在卫泫如今的做法与柏卿月的目标背道而驰的情况下，她竟然还会如此给面子。
若是换做他自己，恐怕早就给对方苦果子吃了。
见嵇玉书欣然接受，柏卿月自然也落座一旁。卫泫开门见山地问道：“泛王殿下前来，所为之事可与琏泛二国有关呀？”
这第一句的提问，就给嵇玉书下了极大的圈套。他不得不缓了缓已经到口边的话语，重新酝酿一番后回道说：“此事，与琏国有关，与泛国稍稍有关。”
“哦？此话怎讲？”卫泫饶有兴致地笑问着。
嵇玉书正色而道，“琏王殿下仁慈，特意出兵相助黎国恢复城池，解救了一群在边境的难民，此事自然是与琏国有关。而如今，天下大势正趋于暗潮涌动之态，谁都不知下一个遇袭的国家是哪一个。我泛国以及遭受过一次莫名的兽灾，遂对此类事件依旧心有余悸。想来有人被困边境矿脉，若不是因为自顾不暇，恐怕也是早会出兵前去相救了。秦国之中的上人猎户都正忙碌于查找此事的线索，亦是应接不暇。想来，琏国的大义，乃是九国皆有目睹的。如今，那群被救出的人，虽然因黎国混乱而无法落脚，但也被接到了琏国安顿。只是不知，琏王殿下为何突然将那群人安排到了自国矿山？这番做法，不是与黎国相同吗？”
卫泫收起了笑容，冷眼看着嵇玉书，“琏国与黎国的矿山，本来就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安排相同，也并不代表结果相同。琏国二十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天灾，若是这群人一去矿山就遭遇兽袭，只能说是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吧！更何况，琏国的边境加强了军防，那群天外来客在黎国之时也从没有遇到过一次兽袭。如此状况下，泛王难道还担心那群人必定会遭遇些不测吗？予可保证，那群人在矿山的衣食住宿绝对不会亚于此前在这玉琅城中的条件！”
嵇玉书凝眉抿唇，卫泫的滴水不漏让他无奈，但这一切都在梁诚的预料之中。
从此前与梁诚谈话中，嵇玉书了解到，除了卫泫在矿山散播关于柏卿月乃是一切主使的谣言之外，其它的事都在梁诚的掌握之中。眼下，说服卫泫，哪怕只是开一个口子的缝隙能撼动这件事的现状，就是胜利。
“这般承诺，泛王可还有何疑义？毕竟那群人多都无法与我们言谈交流，要做什么轻松的活儿，自然是办不到的了。”
“这倒并非难事。”嵇玉书回道，“如今，就朕所知，九州而来的天外来客之中，就有三个人是可以与我等畅谈的，其中两位都在这里——另一位在央国，也是才现学了没几日就已经能够对答如流了。琏王陛下，何不再等些时日，给他们些许机会，先学一学这里的话语，再另作打算呢？毕竟那群遭受过多日摧残的人，体魄也无法维持矿山中的那些辛苦活吧！”
“既然有了衣食的保障，自然不用担心他们的体魄如何。随行同样也有大夫跟随，更是不比担忧他们之中有谁病倒了无人照顾。此事到此为止，泛王无须再做深究了吧！”
卫泫的架势明显就是不让嵇玉书继续下去了，而就在此时，柏卿月终于开口了。
“敢问琏王陛下，秦国此前可有颁发关于如何安置天外来客的相关律法？若是没有，历来八国之中遇到这一类人，又都是如何处置？是各不相同，还是各国有各国的惯例？”
卫泫的视线转到了柏卿月的身上，想她必定还是打算从规则之中寻到突破的方法。于是，卫泫回道说：“秦国确实曾有言明，但凡遇到有天外来客，不得将其囚禁关押，必须善待而为。只是，具体怎么做，都是各国按照各自的需求做的安排。”
“当初在黎国，尹稚是为了能够在天外来客之中寻找到如同方大人这般的人才为自己的国家效力，才想出这么一招无法赢的考核就去矿山成为苦力的做法。当时我特意有询问那黎国官员，答曰为的是让我们这些人能够认真对待此事，有了淘汰制度，才可以刺激众人想方设法留下来。而他们却没有料到，所谓天外来客，这些年里会多出来许多与这里的语言文化完全不相干的更远的来客。那群人，别说是不懂这里的语言，就是米面馒头他们都吃不习惯。可知道那里的世界有多大？我是个在那边周由各地的人，如今算来我们那里的世界比这里足足大了数倍——就单是我九州一国的国土，就顶的上这九国的三倍。而各地的人口来往越来越频繁，将来或许会因意外而来到此处的异国人士将会越来越多。琏王若是在这件事上做了领头先驱，将那群人安顿妥当，并且编写完成语言教学的书籍，让意外来此的人也能够安心生活，试想——琏国在其他几国的眼中，可是再次会荣升为拥有先见之明的国家？”
这番话，听起来确实是在为此后的事铺路，可是，卫泫并不为所动，也不担心自己的朝臣们会同意这番说法。毕竟，没人知道，那群未知的来客们，到底可以为自己的国家带来多少利益。
“若是琏王陛下愿意，我柏卿月愿意留在此处照顾那些人群，教会他们语言，让他们把自己身上独有的能耐尽数用出为琏国效力。当然，或许琏王陛下并不知道，天外来客们可以带来的不仅仅是文化与制度，医术或饮食之类的新做法。这些年，武器与通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