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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蔓的心底骤然一紧,霎时间激起万千情绪,如吃了蜜糖般甜美,又如小鹿乱撞般不知所措。她满面红潮,眼角余光有意无意间扫到了杨秀,又怯怯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皮影上,只见那小娘子也染上了娇羞的姿态,微垂着莲脸,袅袅地说道:“我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来林间采药,不小心迷了路。这位少年将军,金衣加身光芒万丈,智勇双全无人匹敌,我不是仙女,但你却如天兵降临,仿佛踏云而来,真真是个盖世英雄!”
杨秀似是入了角色,一双深情的眸子始终不离夏蔓那微醺的小脸,他手上的将军敞开双臂,由衷赞道:“小娘子虽是凡人,但在我心中就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春风暖熏、夏花锦绣,皆不如你微微一笑的风华,秋月如玉、冬雪凛凛也比不上你翩翩摇曳的身姿。我们有缘在这人世间相逢一遭,就是造化美好的安排。我瞧这林间小路崎岖,又有毒蛇猛兽暗藏杀机,不如就让我一路护送,我们一起策马出山。”这台词一气呵成,似乎就是杨秀心底最真挚的表白。
夏蔓沉浸在这美丽的幻象中难以自拔,任凭杨秀靠得更近,二人的肩膀紧紧地挨在了一起,她顺着金甲将军的动作操纵着娇美的小娘子,自己仿佛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两个皮影间的亲密。这年轻的少女羞涩满怀,却更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仿佛冥冥中有一根丝线,将她的心牵引向一个懵懂未知却充满幸福和温暖的地方。
那二人身后的长孙蓉作为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将这少男少女间情意绵绵的画面尽收眼底,她发自肺腑地会心一笑,却又不由渐渐地怔忡起来,将目光从夏蔓和杨秀身上移开,离魂似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老虎皮影……
第五十四章 绕指柔(上)()
尽管杨俊并不十分情愿,但他仍然于既定的佳期顺利完婚。这场婚礼十分隆重,皇帝杨坚还专门设宴款待了秦王的部署,并按官职高低对他们进行赏赐。大婚后不久,杨俊便主动请辞,携王妃归藩,同一时间,蜀王杨秀也离开京城,回到了自己的藩地。
两位年轻的皇子相继离开后,京城已步入金秋时节,可是就在这天清气爽的九月,一直萦绕在杨坚心头多时的担忧还是出现了。因为春夏时节的旱灾,今年关中依旧歉收,而先前从各州调运的粮食又没有按时运抵,以致眼下的缺粮情况十分严重,甚至波及到皇城内宫。几日前,在文武百官强烈的劝谏下,杨坚不得已携独孤皇后等宗亲贵族移驾至洛阳行宫。
。
这是一个寂静的傍晚,独孤伽罗陪着杨坚在书房旁的偏殿用膳。食案上的美味佳肴飘着热腾腾的香气,但愁眉苦脸的杨坚却是食不知味,他只顾麻木吞咽着主食,完全没有动筷子夹菜的意思,似乎对自己吃的是什么一点都不在意。
独孤皇后见状,知冷知热地问了句:“夫君这是怎么了,胃口不佳吗?要不要叫人准备些开胃的小菜?”
杨坚摇头,沉沉叹了口气:“我一想到关中正在闹饥荒,那些百姓们只能吃豆屑杂糠度日,就深感痛心啊!哪还有心情在此大快朵颐,享用这些大鱼大肉!”
独孤皇后温声劝了一句:“可是眼下着急也不是办法,朝廷上下现在都很重视这个问题,相信一定能想到应对之策的!”
杨坚的表情依旧冷漠,他愁颜不展地摇头道:“哎,身为一国之君,怎能眼看着百姓挨饿而自己却安然享受美食?”他带着一点厌恶之情,瞥了眼面前的佳肴,急不可耐地挥手示意内侍过来,然后指着有荤腥的菜肴道:“将这些都端走,也别浪费了,你们几个服侍朕的宫人拿去分食了吧。朕决定要与关中百姓同心,这灾荒问题一日不解决,朕就一日不食酒肉!”
独孤皇后惊了一下,忙说:“可是龙体要紧啊,这长时间不食荤味,怕是于健康不利。陛下的身子若受了影响,那也不是百姓之福啊!”身边几个宫人见皇后发话,也齐齐跪伏于地,劝谏皇帝爱惜身体。
“朕实在是吃不下啊……皇后你也别劝了……”杨坚边说边呷了口水,又朝着几个服侍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都起来,起来……”继续命令她们把菜品收下去,一言一行态度坚决。
独孤皇后没有再拦:“臣妾理解陛下的苦心……”她轻轻地靠近杨坚,拉着他的手,以一种决绝的语气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么臣妾就陪你一起吃素,直到关中灾情解决。”
杨坚听罢有点为难,想说些什么,却被独孤皇后那坚定的眼神压了回去,有妻子如此,杨坚只感觉一股暖流温热了自己焦躁的心。独孤皇后笑了笑,主动夹起一些素菜,添到杨坚的碗里,慢条斯理地说:“臣妾知陛下今日又收到了治书侍御史的奏疏,那李谔这次又有何谏言啊?”
“还是反应地方官员文风过于轻薄华丽之事。”杨坚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而后吃了一口夫人夹来的菜。
独孤皇后眼神略带犹疑,缓缓道:“陛下先前不是已经颁布了诏令吗?要求公私文书并宜实录,禁绝浮华艳丽之文风。”
杨坚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碗筷,他一脸严肃,声音里还透着一丝失望:“北朝向来尚武轻文,文治教化皆仿袭于南朝。而自魏晋以来,这江左的君王文士大多崇尚文辞优美华丽,到齐、梁二朝便是刻意求奇、工于雕章琢句,现在那南陈的陈叔宝就更不用说了,其文风可谓*至极。如此上行下效已久,不学三皇之典籍、不通儒家之学说,世人已经养成了靠雕虫小技来博取功名的习惯,就连社会风气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想要恢复秦汉大道,让那些文士皆能遵循上古圣贤的法式,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啊!朕虽然颁布了诏令,但一些外州远县依旧是踵袭前代衰败之风气,以文笔繁盛作为选拔官吏的标准,丝毫不顾及仁义孝悌之大德。”
独孤皇后赶忙递上一杯水,安抚道:“陛下莫急!这社会风气是长年累月养成的,想要改变也不能靠一时,既然诏令已经颁布,那就派人到各地严加督察,但凡发现不执行诏令者,就明示其罪,久而久之必能矫正社会风气。”
杨坚稍加琢磨了一番妻子的话,点头说:“嗯,皇后说得不错,其实李谔也是这个意思。”他正要继续进膳,这时有人上前通报,尚书左仆射高颎请求面圣,杨坚便也再顾不得吃饭,当即令人撤掉食案,复宣来者觐见。
高颎见到帝后二人同在,脸上透出一丝不自然的惊讶,行礼之时,他的目光完全不敢投向皇后,一时间有些拘谨。
杨坚隐约察觉出高颎与平时有些不同,只道他是因朝政之事,碍于皇后在场难以开口,忙说道:“昭玄啊,我与皇后二人一心,而你和她也是旧识了,所以也不用避忌,有什么要禀奏的直接说就行了。”
“是,臣知道了。”高颎微微低下了头,以一种微妙的角度回话,似是有心避开帝后的注视。须臾,他的语气又变得波澜不惊,严肃冷静道:“陛下派遣至突厥的使臣回来了,此人已将陛下册封宇文玉瑗为大义公主的旨意传达到,然后还带回来一封沙钵略可汗的书信。”
在皇帝的示意下,宫人接过高颎递上的信件,呈到杨坚面前,他埋头逐字逐句仔细查阅着突厥人的来信。眼尖的独孤皇后见杨坚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郁,也不等他看完书信,便先对高颎说了一句:“依我看,这千金公主此次主动请求改姓为杨、做陛下的女儿,无非是想替摄图与我大隋搞好关系,以得到我们的支援来对付西面的阿波可汗和达头可汗。”她又望了一眼杨坚,嘴角带着一丝冷冷的弧度:“臣妾可不认为宇文玉瑗会诚心做我大隋的公主,毕竟她的父亲宇文招可是陛下赐死的,不是吗?”
皇后说完话后将目光投在了高颎的身上,她有意以反问结尾,是想听高颎的附和,却见那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又忙错开目光,恭谨谦卑地低下头、沉默不语。就在此时,杨坚也看完了书信,抬起头冷笑一声,对面前的两个心腹之人说道:“摄图要不是敌不过大逻便和玷厥,也不会出此下策向我们服软,无所谓啊,朕只希望他们继续内斗,任何一方都不要做大就好。至于那宇文玉瑗嘛,也是个远离故国无亲无故的可怜之人,她如果识时务固然好,反之则怪不得朕了。”
独孤皇后好奇地询问道:“摄图在信中说什么了?”
杨坚毫不避忌,将突厥的信件递给自己的妻子:“也没说什么,无非是希望两国友好的客气话……只是这语气嘛,仍然是很强硬啊!虽然名义上尊朕为父翁,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要和我们分庭抗礼的意思,竟然还说他们的羊马是我们的,我们的绢帛也是他们的,说是大隋与突厥不分彼此,也是很看重自己啊!”
独孤皇后快速浏览了一下信件;愤愤地对杨坚说:“摄图凭什么和我大隋皇帝平起平坐?陛下可不能惯着他!”此时,皇后再一次冷冷地看向高颎,以一种强硬的眼神暗示他表态。
高颎自然明白皇后话中的道理,附和道:“臣觉得皇后所言极是,我们大隋确实应该给那些个突厥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太过骄纵。”
杨坚昂着头,开怀一笑,赞同道:“我看也好啊,既然摄图现在认我这个岳丈,我也该把他当儿子,就令虞庆则和长孙晟率团去突厥走一遭吧,顺便也看看我那个女儿!相信他俩能令摄图知晓我大隋的国威,不敢再如此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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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由北吹到南,又从南吹到北,来来回回永无止休。十月深秋的塞外,天气已经完全转凉,一望无尽的沙漠戈壁在秋阳的晕染下,显得格外昏黄,就连那幅员辽阔的莽莽草原也失去了生机,变成土一样的颜色。经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悄然穿行,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与奉车都尉长孙晟率领的大隋使团,终于在月底来到了突厥的王庭。
漠北的景色依然如旧,但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是,突厥的臣民们并没有来夹道欢迎隋朝的使者,虞庆则和长孙晟直接被人领进了沙钵略可汗的牙帐。
这是一个巨大的帐子,面积和中土宫殿里的大室不相上下。进了帐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奇珍异宝,又见左右两侧整齐地陈列着各式冰杖刀枪,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悄然侵入两位使臣的心头。继续前行几步,二人才看见王座上的沙钵略可汗和相伴在侧的可贺敦宇文玉媛。
虞庆则和长孙晟心里如明镜一般,这一次摄图不但没有率部迎接,还大模大样地高坐在中央,等着隋人来拜见自己,无非是想要震慑他们这些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隋朝使者。长孙晟忍不住窥视了一眼高位上的宇文玉瑗,那个女人一如往昔,美丽又高傲,永远透着镇定自若的气质,不知为何,突厥这蛮荒服饰穿在她身上,竟也能衍生出非凡的英气。但也只是仅仅一眼,长孙晟便将目光移走,不敢再多看。
此时,一旁虞庆则早已是一团怒火窜上心头,但他依然彰显出大国使者的风范,有礼有节,朗声道:“我等奉大隋皇帝玺书前来,可汗难道不应该下跪接旨吗?”
沙钵略可汗欠了欠身子,一派目中无人的气势,直愣愣地回了一句:“我病了,身体不佳,况且自我父伯以来,从没有突厥可汗需要跪拜别人的情况。”
虞庆则一忍再忍,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可汗如此无礼,可是忘了此番是你突厥不敌我大隋,是你们主动向我大隋皇帝请和的!”
沙钵略可汗听了这话,也不得狡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时间没了主意,眼瞅着就要恼羞成怒,却被宇文玉瑗暗暗撑了一下后腰。
下一刻,所有人都被宇文玉瑗轻灵的笑吸引,只见她笑靥盈盈,柔声柔气地假意规劝道:“使臣莫要与我家可汗争执了,我们这位草原之王,那真是性如豺狼,生气起来容易咬人呢!”
虞庆则的情绪被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瞬间燃爆,他甩袖一哼,大声震怒道:“我看可汗是无意请和,宇文公主也不是真心想做我大隋的公主!若如此我现在就回去禀告陛下,我们还是战场上见!”
第五十四章 绕指柔(下)()
长孙晟眼见事态严峻,第一时间拦住了准备愤然离场的虞庆则,然后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欲缓和帐内严肃又诡异的气氛:“突厥可汗与我大隋皇帝皆是大国天子,可汗不愿起身,我们也不好违背他的意愿。”他顿了顿,先让那沙钵略可汗洋洋自得了一下,却又话锋微微一转,张弛有度道:“不过可贺敦自请为帝女,可汗便是大隋皇帝的女婿,不敬妇公怕是于礼不合吧!”
沙钵略可汗勉强笑了笑,正面交锋他讨不到便宜,这一次也不再强辩,挽着身旁的妻子,起身道:“长孙将军说得对,须拜妇公!”说罢,二人走下高台。
虽然沙钵略可汗的的脸上仍带着不屑,但他还是冷冰冰地行了大礼:“突厥可汗摄图拜迎大隋皇帝圣旨。”而宇文玉媛的举止似乎比摄图更没有温度,如死水般冷静,着实令人摸不透她的情绪。
面对俯首叩拜的二人,虞庆则欣然地呈上玺书,沙钵略可汗双手接过后,直接交给了一旁的文官,然后在妻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就在众人不察觉的时候,宇文玉瑗眸波微转,偷偷地瞥了长孙晟一眼。
虞庆则此刻很是满意,倒也不在意摄图冰冷的态度,他略带着一丝得意,盛气凌人地说:“可汗迎接陛下圣旨,该自称为臣。”
回到座位上的沙钵略可汗疑惑着,粗浓的双眉微微蹙起,看起来像一只呆傻的猩猩。他转向宇文玉瑗,求助地问道:“何名为臣?”
宇文玉瑗冷淡地解释道:“隋国称臣,便如突厥称奴……”
沙钵略可汗无力多言,心里似是有深不见底的悲痛,但为突厥利益考虑,只得忍一时屈辱,他看着虞庆则,心有不甘地冷笑道:“得作大隋天子奴,全靠虞仆射之力啊!”
虞庆则昂着脑袋,回应道:“可汗真是客气了,既然你如此守礼,我回去定会向陛下美言,愿你我两国能永世和平。”
自诩高高在上的沙钵略可汗在这种场合下被狠狠挫了一身的锐气,深觉自己愧对突厥之王的名号,气得不肯再看虞庆则,也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而此时,伶俐的宇文玉瑗却变了态度,急忙顶了上来,热情道:“虞仆射莫要谦虚,突厥与大隋若能和平相处,虞仆射此行可谓居功至伟啊!我们可汗早已备好千匹良驹赠与仆射。还有,可汗有一堂妹,容貌标致尚未婚配,欲与仆射结为秦晋之好,也算增进两国和平了,还望不要推脱才好。”
虞庆则有些飘飘然,一时也未曾多想,自傲地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可汗还有如此美意,那可当真是却之不恭啊!”
而心明眼亮的长孙晟却是尴尬不已,和言对虞庆则道:“仆射远道而来也是舟车劳顿,既然已经递交了玺书,不如先去歇息一下,其他事容后再议。”
沙钵略可汗也不想再与这二人纠缠,连连附和道:“对对对,使臣们先去歇息吧,耽搁了这么久,也真是不好意思,就让可贺敦送虞仆射与长孙将军去营帐吧!”
宇文玉瑗微笑着点点头,起身为虞庆则与长孙晟引路。高坐于王座上的沙钵略可汗远远地看着那三人走出大帐,顿时难掩身心俱疲的不堪,他如释重负却又悲从中来,沉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