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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散骑常侍卢贲和上柱国李询。
强烈的好奇心迅速蔓生,他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近,正好听见那卢贲对李询说道:“陇西公,上次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想当初你也是平定尉迟迥的主力功臣,再说你们李家在朝野的威望岂是那高颎和苏威之流可以匹敌的?可是现如今,陛下只亲信这两个得志小人,处处委以重任,而你这样德高望重的功臣却被派去督管水利……”
不待卢贲说完,刘昉耳边又传来李询冷硬的声音:“够了,别说了!在下先行告辞。”见李询黑着脸往另一边走了,于是刘昉又上前几步,一下蹿到了正在低头沉思的卢贲跟前。
卢贲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惊了一颤,刘昉却是一脸谄笑,朝堂上的惊悸早已烟消云散,也不等卢贲稳了神儿,直接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这老远的就瞧见陇西公一脸不悦地走了,卢将军说了什么,惹陇西公不高兴?不如让我来断断,看看是谁的不是。”
卢贲的眼神游移着,似乎对刘昉有所防备,随口托辞道:“不过闲话而已,许是因为陛下赐给他的绝色美人儿才进府没多久就殁了,心情不好罢!”
“美人?”刘昉心头陡然一震,惊疑地望向卢贲,嘴上碎碎地念叨着:“送进府上的美人……死了?”
卢贲丝毫未察觉到刘昉的异样,粗枝大叶地呵呵一乐,如讲笑话般轻佻道:“舒国公竟还不知道这事?皇城内外这几天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李询家里的美人就是那齐国亡国之君高纬的冯淑妃——冯小怜啊!这祸水红颜被俘后先是做了宇文达的侧妃,代王失事后又被陛下赏赐给了李询。谁成想,那李询的妹子竟是是宇文达的正妃哩!听闻冯小怜在王府里曾跟李氏争宠,手段是各种阴毒下作,几近将王妃迫害致死。你说是不是冤家路窄,李询的老母哪里能饶了这个送上门的狐媚子,自从冯小怜进了李家门就一直被老妇人作践糟蹋,前几日终于不堪折磨,被逼自裁了断啦!这才短短几天,关于冯氏的坊间传言就像这停不下来的雨一样满天飞,都说她是脱得精光,面朝故国的方向,在正厅的横梁上吊了脖子,那尸体……”
刘昉木然地摇着头,脚下不由后退了几步。透着一点邪气的英俊面庞瞬时挂了层厚厚的霜,惨白不见血色,就连他的呼吸也透着寒冷,凝结了周身的空气,时间仿佛都停滞不动了。说起闲话眉飞色舞的卢贲绘声绘色、口水横飞地讲了好久,才发现刘昉的异色,不禁探了探头,侧目看向刘昉,问了句:“舒国公?舒国公,你怎么了?”
“无妨,无妨。应是昨晚吃了不新鲜的膳食,我这胃早晨开始就一直绞痛得很。”刘昉咬着牙挤出了一句托词,同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艰难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但那笑意却被心底惨绝的痛挤得畸形不堪。
这番模样卢贲倒也没在意,心思一转突然意识到刘昉也是可以拉拢之人,忙着一改之前市井闲话的胡言态度,又朝刘昉迈近了一步,郑重严肃地说道:“舒国公无碍就好。今日朝堂上,沛国公落得如此下场,你和他可同是为陛下牵前推后之人,不知现下做何感想?”
刘昉心思已然不在此处,却又不想被人察觉出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他强忍着悲痛,四两拨千斤道:“燕郡公何尝不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想当初宣帝驾崩那夜,再想陛下迁居正阳宫那日……”说到这里,刘昉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其实也是不想再多说话。他将面上的一切情绪都压抑下去,但隐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两臂暴起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卢贲贼贼一笑,脑袋凑到刘昉耳旁,压低声音:“那郑译其实老实得很,根本就没有异心,无非是见陛下疏远自己,在家里找个道士祈祈福罢了!陛下今日朝上之举,实乃杀鸡儆猴,背后真实用意未免不令人心寒!”
刘昉不禁转头瞪大眼睛看向卢贲:“看样子,燕公是想拉拢心寒之人?那不如在下送将军一盏指路明灯,不知将军可认识乐安郡公元谐?”
“元谐?”卢贲点了点头,神色间好似大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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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虚与委蛇将卢贲送走后,刘昉终于沉沉地呼了口气。他跌跌撞撞靠到墙边,整个人沉甸甸地跌坐在地上,伸出双手只见指甲早已划破皮肤,掌心渗出点点殷虹。“是他……将你送给别人的……是他害死你的……”刘昉耷拉着头,毫无生气,两手覆面掩声抽泣。手掌中的血肉模糊了他的眼睛,怨毒的红在无边蔓延,他好似被覆在一片赤中带乌的火云下,流焰恣意倾泻,灼了他的身与神,整个人瞬间被撕裂成碎片,灰飞烟灭,一片苍凉……
在这混沌的太虚中,隐约浮出一女子纤弱的身影,他的魂魄感应到了这熟悉的气息。她奔跑于天地间,玲珑的玉体上裹着一层碧透轻纱,身体轻盈如在风中曼舞,似飞鸟一般的姿态。他这时才惊觉,那孤雁背后有一浪一浪的惊涛,亡命之路上她竟是这般傲然的从容。她朝着他的方向奔来,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炽热而妖娆,眼波潋潋地抛了出去。他想去触及,但那明晃晃的波光一忽儿地就从他身边流走,一次,两次,三次……他猛然懂了,这笑靥是属于多年前皇城郊外那个不迩声色的宇文达,属于**夜色里正武殿宫宴之上那个贪恋侄媳的宇文赟,也属于冬日午后温暖而苍白的光影之下那个冷如寒冰的杨坚,只是不属于他。
是执念的**作祟,也有无奈的心灰意冷,在风浪的咆哮中她把自己抛向了权势的宝座。可惜造化弄人,那浑然天成的媚色却没有烙在任何一个男人心上,反而将她推向万丈深渊。狂风卷着大浪发出一阵诡笑,那张咧开的血盆大口猛地肆虐过眼前这孤立无援的女子,她终是敌不过滔天巨浪的摧枯拉朽,坠坠的,恹恹的,倒下了。
她只想活下去,每一次,她都只是在倾尽一切活下去。风雨如晦,她依旧没有屈服,一声声微弱的呼唤飘向远方,凝结成一把匕首,将天幕刺穿……
他睁开眼睛回到尘世,却发现这世间,骤然变了颜色。天白了,地也白了,天地间皆是茫茫一片白。她跌坐在雪地上,一袭白衫衣袂飘飘,乌丝在朔风中凌乱地飞扬。她的脸清冷绝伦,冰肌玉骨中少了一层血色,连那双唇也是颜色极淡,透着一股恹恹的病态。她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泛起空濛雾痕,向他伸出一只纤弱苍白的玉手。
他迎了上去,他终于可以捕捉到真实的她了,可是当他刚刚触及到那柔软的指尖,便忽觉背后顶起一股阴风,一抹长长的黑影自脚下蔓延出来。他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心头一绞,一把泛着银光的尖刀直直地刺透胸膛而出,身体猛烈地抖了几抖,刹那间剧痛涌遍全身。刀锋在胸腔中急速地转了半圈,再一抽离,活生生地将他那颗炽热如火的心剜了出来。鲜血喷发四溅,地面上的血与雪交织着晕染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莲花,散发出触目惊心的诡异与凄美。
此时的她,胜雪白衣被染红了半身,两行血泪缓缓滑落,眸中充盈着不甘又平静的绝望。她闭上眼睛,任凭风一刀一刀地剐过,如玉的面庞瞬间裂成千万细小的碎片。裂痕处散发着幽幽微光,她破碎的脸一片一片地剥落、飘零,化作一缕青烟,四散飞扬,终归于尘土。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看见,奄奄一息的他捂着胸口艰难地残喘,所有的情与爱,随着他死去的心飘向遥远的穹窿,躯壳中徒留下满腔彻骨的恨。他竭力转身,瞳孔中骤然映入一张阴森可怖的脸,那瞳孔烧得像地狱中的火海,黑紫色的唇泛起腾腾杀气。在倒下之前,他深深地将这张脸烙在了脑海里,他要带着恨意永远记住这个影子,他誓要将这个令他失去心中所爱的人千刀万剐,打入阿鼻地狱,受尽无边苦难,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十九章 摊牌(上)()
数日来,皇城内外依旧一片细雨绵绵,连带着人心,也被那雨水洗涤得细腻而柔软,不经意间滋生出朵朵心花。但伴随着这场不停歇的雨,乐平公主的独女宇文娥英却是病了一场,每日晨昏猛咳不止,瞧了几次太医,各种名贵药品也没少服,就是总不见好。
这日一早,杨丽华皱着眉头走出女儿的房间,她紧紧攥着吴式微的胳膊,再三叮嘱:“别忘了,昨天张太医新开的方子,那药可是得煎足了三个时辰,还要趁热服用效果才好。娥英嗓子一直不好,佐药的蜜饯我给她换了野山小枣,可万万别再拿桃啊杏啊那些甜腻的给她吃。”
式微一次次点头:“知道,都知道,公主不说我也记得。还有早膳给小娘子的燕窝清粥要加红糖和雪耳,等你走了我就吩咐厨房去煮。这弘圣宫里的一切都有我照料着,小娘子那我也定是寸步不离,公主您就放心吧。”
杨丽华的神情稍稍松弛了一些,拉起式微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而回首对候在门口多时的夏蔓道:“式微留在这照顾娥英,你跟着我去皇后那边走一趟吧,想来也有几日没和你这孩子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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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伽罗的居所离弘圣宫不远,急行在雨中的杨丽华抿着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走到皇后寝殿的院外时,一股掺杂着微微草腥味的梧桐花香扑面而来,待进了院子才看见那两株立在左右的苍幽老树,一串串浓烈的紫色花朵压枝绽开,给这阴霾的雨日添了点夺目的颜色。
杨丽华抬头望着殿宇外高高挂起的匾额,一抹明明灭灭的神情渺然浮现,再一转瞬,却又只剩满目云淡风轻。一众宫人齐齐向公主行礼,杨丽华也不应声,只是下意识扬起孤傲的下巴,大步跨过高立的门槛,姿态翩翩地迈入宫门。与公主随行的几个宫女退到偏殿等候,唯独夏蔓作为贴身侍婢,在把手中的油纸伞交予宫人后,便快步尾随杨丽华进了屋。
独孤皇后知道长女今日会来例行请安,一早便候在前殿,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更是脸带笑颜亲自迎了出来。
“给皇后请安。”杨丽华温声恭敬地向母亲行礼。
独孤皇后温柔地拉起女儿的手:“好好好,不用拘泥了,赶紧先进来,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话。”边走边端详着女儿略带倦容的脸,面上不由一紧,忙关切地问道:“几天不见,怎么一下子竟憔悴了许多?对了,今天娥英没跟着一起来啊,难道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杨丽华叹了口气,皱着眉道:“娥英还是那样淘气,前几日趁我在佛堂诵经,自己偷跑出去玩,半路还淋了雨,回来当晚就发热了。这几天热病倒是好了,但是一直咳嗽,尤其是早晚两头格外严重。”
“要是这病症转到喉管上,确实不易好的,慢慢养着也就是了。我这正好有几棵上月底宫外小辈给我送进来的人参,你拿回去给娥英炖了吃,好好补补身子。”说话间独孤皇后又仔细瞧了瞧女儿的脸,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我的女儿啊,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可别太操劳了,不然等孩子的病好了,你却倒下了可怎么好。”
“母亲放心,我会注意的。”杨丽华淡淡地微笑,转而看向一旁刚刚跟上来的夏蔓,又说道:“今天我让式微留在宫里照顾娥英,你瞧,我带着夏蔓过来了。”
独孤皇后也看向默默站在杨丽华身边的夏蔓,眼睛里透着惊讶之色,目光在夏蔓身上来回扫视着道:“我方才还真没注意到今儿个是她跟着过来的。好像有些时候没好好看看这丫头了,现在看和当初在府上真是判若两人啊,高了,模样也俊俏了。丽华你说是不是?”
杨丽华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头附和。听到赞美的夏蔓却是两颊微红,向前几步朝独孤皇后行了一礼,举止间也没有拘谨的样子,反而带着笑颜慢声道:“皇后谬赞了,哪里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当年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几句话逗得独孤皇后脸上的笑窝更深了,杨丽华却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见平日里内向安静的夏蔓一反常态主动和已是皇后的母亲说话,她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抹异色。暗自瞟了夏蔓一眼,杨丽华回过头平静地对独孤皇后说:“母亲之前还说要先进屋坐坐呢,这会儿却站在这里不走了。”
“呵……我这个女儿啊……”独孤皇后朗朗一笑,便领着杨丽华进了自己日常小憩的内殿。这屋里袅袅清香绕梁,房间西南角置了一方紫檀木的软卧榻,一眼望去简单质朴,但精琢的细节无不透着皇家的威严大气。
一进屋,杨丽华便随意欹靠在绣着金丝的翠绿色小垫上,懒懒地歪头看着一旁的几个侍女,一个端铜盆,一个拖巾帕,一个捧澡豆,为独孤皇后净手。她略显疲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闲话道:“我听闻云昭训前几日为太子诞下长子,母亲有长孙了,这可是喜事,今天也算来给母亲道个喜。”
“何喜之有?不说此事也就罢了,提起来我就生气。”独孤皇后冷哼一声,顿时满面怫然不悦。她接过宫女递上的丝帕,随意抹了抹手便走到杨丽华身边坐下,愤愤地说:“可笑东宫长子竟然不是嫡出!我为勇儿千挑万选的元家娘子出身高贵、知书达理,他却偏偏宠幸阿云那个私生女。”
杨丽华劝了句:“孩子毕竟是我们杨家的血脉……”
“哎……”独孤皇后摆摆手,急着道:“女儿啊,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我的心倒是放的宽,那孩子是皇太孙,陛下与我自然疼爱万分。先前我令人将孩子抱来这宫里,本想亲自抚养,可东宫那边却日日遣人来索要,我经不住这三天两头的呜嚷,已命人将孩子送回去了。想来定是阿云那个贱婢给勇儿吹耳边风,闹着要孩子!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我本出于好心想照顾长孙,难道那小贱人是怕我会害她的孩子吗?这种出身低门小户的人就是小家子气,我还真担心她会把皇太孙养得不成样子!”
杨丽华不由想起那云昭训与娥英也有过争执,现下听到母亲斥骂那个恃宠而骄的云氏,嘴角微微地翘了翘,但表面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安慰道:“母亲别动气了,你也别想太多。我看可能是那云昭训年纪小,这又是头一胎,几天见不到孩子难免思念。”见独孤皇后仍是阴着脸,杨丽华微微欠了欠身,靠到母亲身边:“再说如今晋王也成亲了,晋王妃乃名门闺秀,尊敬长辈又大方识礼,母亲还怕日后没有称心的孙儿抱吗?”
“萧妃……”独孤皇后不由点了点头,“那孩子确实是让人喜欢。”
听到杨丽华与独孤皇后说起晋王妃,夏蔓没来由地微微一怔,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头,神思也是越飘越远。这时,独孤皇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慢转过头盯着夏蔓,她紧抿着嘴唇,两弯愁眉锁得更深了,喃喃道:“可东宫太子那可是储君,皇长孙是万万不能被人带坏,我瞧着太子妃性格软弱怯懦,这更让我对那个阿云不放心了。我看不如遣个信得过婢女去照顾皇太孙,也可以多留心阿云。”
夏蔓无端打了个寒颤,猛地回过神来,只见孤独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满脸惊愕,忙眨了眨眼睛,错开了皇后的目光。
杨丽华看见这个光景,立即察觉出母亲的心思,只想尽快转移话题:“母亲……”
不等杨丽华把话说下去,独孤皇后却是语重心长地打断了她:“丽华啊,我这里还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你先听我说。之前陛下想为你选一位驸马,你一直不同意,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