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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蔓难忍不舍之情,颤颤地叫了句:“皇后……”
身着一套素色寝衣的司马令姬闻声脚下一顿,姿态翩然地徐徐回首,开口道:“夏蔓,我相信你——”
下一刻,她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宇文阐,这临别一瞥如含烟朝雾,朦胧了宇文阐的双眼,寒意一层一层地黏上他的心头。
“司马氏……”背后传来总管太监那腥腻,充满震慑意味的声音。
司马令姬冷冷地转过身,一切感情、色彩从她的脸上尽数消褪。“可以了……”言语中仍是透着皇后的余威。六个太监紧紧跟在她身后,在严密的监视下,她从容地踏出了天台大殿。
“还有司马氏从家里带进宫的人吗?”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没有随众人一起离去,他走到那群跪地的宫女面前,慢慢悠悠踱起步来,语调苍凉中更显阴阳怪气。
宫女们不禁打了个寒战,纷纷摇头没人敢说话,宇文阐更是脸色惨白得看不出一点血色。随后老太监趾高气扬地说了句:“皇上休息吧,老奴告退了。”
直到老太监离开后,宇文阐才两腿一软,“咣当”一声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夏蔓。孱弱的后背挂着涔涔一片冷汗,早已打透了单薄的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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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当晚,宇文阐受惊过度,他身体本就不强健,又经凉风侵体,便一病不起。同一晚因受凉而染病的还有一人,正是正阳宫中彻夜难眠的独孤伽罗。
自从那晚后,夫人就再没有下床,高热中昏睡了两日体温才渐渐退了下来。宫中御医两天两夜轮换着守在病床前,直到独孤夫人清醒过来,杨坚才在她强烈的要求下遣走了所有御医,只让他们每天两次定时前来诊察。
每到进药时刻,杨坚必定亲力亲为,服侍夫人用药。这是今日里的最后一剂药,杨坚搅拌着手中的汤药,待那药液微凉才舀了一勺,又放在自己嘴上试过温度,才缓缓递到夫人嘴边。
“我的病已经大好了,无需夫君再来喂我吃药,不如就让我自己来吧。夫君国事繁忙,勿要因我耽搁了大事。”独孤夫人喝过一口后,伸手去要杨坚手上的汤碗。
“尉迟迥和司马消难的叛乱已平,如今我可是清闲得很。”杨坚直直将夫人的手按了下去,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侍候夫人,此乃闺房之乐……”
独孤夫人的脸色仍是苍白中透着暗青,她没好气地瞥了杨坚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刚刚废了正宫皇后,朝廷内岂能一派安闲?”
面对夫人的一语中的杨坚没有再辩解,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夫人喝下汤药,直到饮了过半,独孤夫人摇头示意稍稍休息,他才停下。独孤夫人深觉废后定会对朝廷内造成一定冲击,将这几日心中所想尽数道出:“夫君,依我看来现在的局势重点就是稳住皇上。宇文阐年纪尚小无法左右大局,但大臣们的言论还是要顾虑的。此次废后之事,希望不会影响到小皇帝,所以依我看倒可以考虑新立个皇后以示安抚。”
“立新后不是简单的事,最重要的是新后人选……”杨坚轻柔地为夫人拭去嘴角的汤药残渣,同时摇了摇头,认真分析道:“不能有太深厚的家世背景,又不能太随便,真的是难以选择啊!”
独孤夫人稍加琢磨,轻轻地说:“其实眼前就有一个适合的人选……”
杨坚忙制止夫人继续说下去,言辞坚定道:“总不能把我们家阿五嫁给皇上吧!我不会让她重蹈丽华的覆辙,再说这也还差着辈分呢!”
“谁说要把阿五嫁给皇上,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独孤夫人狠狠瞪住杨坚,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夏蔓那个小丫头就不错。她算是我们府上的人,我们给她一个得体的身份,就可以做皇后了。夫君要想辈分合适,不如就给勇儿做义女吧,长宁郡公的女儿这身份也说的过去。皇后如果是我们的人,小皇帝自然更依附我们。”
“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夫人尚在病中,可不要再想这些琐事了,劳心伤神。等你养好病,我们再一起共商大计。现在这药都快凉了,夫人赶紧把剩下的半碗服下吧。”杨坚递上汤勺,继续喂夫人进药。
夫妻俩深情浓浓地注视着彼此,谁也没有发现寝室外正欲来探视母亲的杨秀无意间听到了独孤夫人最后的一席话。他的手抵在门边,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将母亲每一句话尽收耳中。若不是听到“夏蔓”二字,他早已推门而入,仅仅因为一个挂在心头的名字,好奇心驱使着他偷听完母亲说的话。
杨秀震惊之余也不多想,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飞一般地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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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刚刚跑出正阳宫,竟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四弟,四弟……”
他认出那人的声音,无奈地刹住了脚步,转过身拘谨地问了句:“二哥,好。”
一抹柔和的笑意隐约浮现在杨广的脸上,他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问道:“四弟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啊?”
“我、我、我……要……”杨秀不敢直视二哥的眼睛,深深低下头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杨广望了眼云淡风轻的天空,脸上的笑意不着痕迹地化为一抹幽淡的凝色。转而看向杨秀,他淡淡地道:“四弟啊,司马氏刚刚被废,天台那边最近免不了一番动荡,你没什么事还是少去为好。”一句话点到即止,杨广轻轻地拍了拍杨秀,微笑着与之道别。走过杨秀身边,他渐渐隐去了脸上的表情,神色如水般平静。
杨秀愣在原地,但那被人看穿心思的怔忪转眼便散了个干净。对杨广的话他置若罔闻,眼见二哥进了正阳宫内院,他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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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了天台,杨秀就望见那个瘦小的身影正朝门口处走来。激动之下他将一切规矩抛到九霄云外,喘着气喊道:“夏蔓,夏蔓……”
见到杨秀朝自己招手,夏蔓也不多想,忙走了过去。到他身旁后,又吃惊又疑惑地问道:“四公子,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来天台送葡萄不欢而散后,杨秀有意无意间已近一个半月没来过这里。没想到再见夏蔓,此前的事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竟令他尴尬不已,父母的谈话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情急之下杨秀一时口吃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已经一个多月没看到你了……你……你,你别躲着我,我担心你……”
愕然惊讶倏地扫过夏蔓的脸,但她又立刻浅浅地点了点头,如实说:“四公子你放心,我很好。而且我没有躲你,我只是……”
杨秀等不及夏蔓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迫不及待地继续解释:“上次的事是我态度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月初你生日时,我就想来看你,可是家里有事所以才耽搁了。”
“你想多了,本就没什么可往心里去的。我们一直是,也永远是知己好友,从来没有变过。”夏蔓略显仓促地一笑,但难掩她不安的神色。她眉目垂下,稍加思索后缓缓地说:“其实是我最近不方便,没有时间陪你玩。近日皇上他……他的身子不舒坦,现在我正要去请太后过来看看。”
杨秀对皇帝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平静地接了夏蔓的话:“哦,皇上他怎么了?”
夏蔓略作迟疑,脚下碎碎地朝杨秀身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自从皇后被废,皇上精神一直不好,可能是那天晚上受了惊吓,一直没缓过来。”
“那你辛苦了。”杨秀充满怜惜地注视着夏蔓。
“四公子……”夏蔓被杨秀灼热的目光触及,脸上荡起一片绯色。她感觉到杨秀对自己的关心,眼帘半垂以掩盖自己举棋不定的神色。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坚毅地迎上杨秀有神的眼睛,飞快地说:“其实以你的身份,着实不方便总往天台跑,如果让丞相知道了,也许会不高兴的。你现在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一句话说完,她似落荒而逃般从杨秀身旁擦肩跑过。杨秀急忙转身,矫健地跨步追上,扯住夏蔓的手臂,将她拦下。“你听我说……就在刚才,我无意中听到娘和爹说要让大哥认你作义女。然后,然后他们竟然要你给皇上做新皇后!”杨秀一口气把话说完,脸上涌现出难得一见的认真严肃。
“不可能,这不可能……”夏蔓赫然震惊,狠狠地甩开杨秀的手,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缓缓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我不会骗你的,我亲耳听到……”杨秀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忍再一次刺激她。束手无策间只能任凭她低沉地站在一旁,自己垂首静默却是心急如焚。
“四公子,我没事。”抿着嘴一言不发良久后,夏蔓生生地将心底的寒意抿去,反而安慰起杨秀:“还没发生的事并不能作实,就算日后真的发生了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所以现在多想也是无益。四公子请回吧,我还要赶着去太后宫里呢。”
这一次,望着夏蔓如轻燕般远去的背影杨秀没有再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似懂非懂地反复喃语着夏蔓的话,心里隐隐作痛。
第二十七章 一箭双雕(上)()
独孤伽罗病好后并没有再提册立新后,这件事被悄无声息地搁置了下去,之后宫里沉寂了一段时间。
九月下旬,杨国公王谊因平定司马消难叛乱之功,被杨坚加封为上柱国,化政郡公宇文忻因讨伐尉迟迥之战中的英勇表现,被加封为英国公、上柱国,常山郡公于翼则因早前拒绝归附尉迟迥,被加封为任国公、上柱国。
九月三十日,筹谋已久的杨坚借皇帝宇文阐之口,下诏废除丞相左右之号,改封其本人为大丞相。不到十日,他又为自己加封大冢宰之衔。此间,更以怨恨执政之罪,将陈王宇文纯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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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雷厉风行的一番行动后,朝中的气氛顿显凝重。十月里的长安城正值深秋,终日天朗气清,却无人享受这怡人的惬意。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漠以北则已渐感寒冷,步入初冬,而表面上却是一番融融的景象。
长孙晟身穿软厚的皮革外套,头戴一圆顶毡帽,精神抖擞地走出穹庐。远方的朝阳徐徐升起,一抹充满暖意的柔光打在他的脸上,放眼南望,满目饱含着的都是长安城的影子。
来到突厥已有两个半月,在这期间长孙晟不但学会了突厥话,更因勇猛豪气博得沙钵略可汗对他青睐有加,与之交往深厚。长安……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京城的味道,不知道那里的一切如何?一阵风吹来,长孙晟猛地嗅到一股草香,他的思绪没有飘得太远便被收回。迎着游走的疾风,他阖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三日前沙钵略可汗与长孙晟外出射猎意犹未尽,相约今日一早在王庭北边的山丘附近继续游猎。长孙晟是一个守时之人,没有继续在毡帐前逗留,他牵了坐骑一跃而上,扬鞭飞驰,仿佛要往那天边奔去。
长孙晟策马奔驰,临近山脚时远远便望见沙钵略可汗一行人已经到达。他心头忽然一抖,没想到竟然会在此见到千金公主的车架,接着又留意到可汗身边那个身穿玫红色长袄的女子,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公主的身影。长孙晟很快调匀了呼吸,保持着英伟的姿态,坦然淡定地鞭马朝前跑去。
“长孙将军勿急,是我们来得早了——”沙钵略可汗声音嘹亮得如洪钟般,拉着千金公主上前相迎。
长孙晟下马后恭敬地向二人行礼,他窃窃地看了眼容光娇艳的公主,整个人好像被灼烧一般,忙将视线锁定在可汗身上:“今日晴空万里,真是个外出游猎的好日子!”
沙钵略可汗豪爽一笑,紧握着千金公主的手,抬到长孙晟面前,“就是看天气不错,我才带她出来走走。可贺敦第一次出来行猎,我们今天不进林子深处,先在外面转转。”
长孙晟点点头,笑容里隐隐约约透着点尴尬之色。随即,沙钵略可汗命人给公主牵马,转而兴高采烈地对千金公主说:“那马是我亲自去马场帮你选的,其形俊美飘逸,毛色赤红如血。更难得的是这匹马性子温和,还异常聪明,格外有灵性。”
“大汗有心了……”宇文玉瑗仰头避开沙钵略可汗深情的目光,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理了理他头上那被风吹得歪斜的帽子。
少顷,一匹身形尖瘦而四蹄修长、筋骨健朗的深红色大马被人牵了过来。长孙晟见那马鬣鬃飘柔,骨骼精奇,也不禁暗自感叹确实是匹难得一见的良驹。但下一刻,他不禁皱起眉头,深深担心那素日安坐在车辇中,不曾骑过马的千金公主,不知人娇力弱的她能否驾驭得了这匹精壮的宝马。
宇文玉瑗走上前轻轻抚弄着马颈后的鬃毛,那一向挂着浅显笑靥的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紧张。长孙晟心中不安,走到沙钵略可汗身边委婉地解围道:“可贺敦上次骑骆驼时脚踝受了伤,怕是不太习惯驾驭这些坐骑吧。”
沙钵略可汗注视着迟迟不肯上马的千金公主,顿感自己思虑不周。他满目饱含关切地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道:“是我大意了,可贺敦若不习惯还是不要勉强了。”
宇文玉瑗回首对可汗微微摇头,眼中带着倔强的神色。她没有多言,转身摸了摸马头,掌心顺着马颈滑了下去,纤手一握把缰绳连同鬃毛紧攥在手中。下一瞬,脚下凤纹小靴抬起踩入马蹬,但就在此时那马突然微微扭头低鸣一声,宇文玉瑗处变不惊,整个身子像被风托起似的轻盈一跃,便跨上马背稳稳坐住。
她无声地笑了,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徐徐扫视着在场众人,所有人也都在注视着她。宇文玉瑗的目光从远处的贵族子弟、护卫亲兵转移到近前的沙钵略可汗和长孙晟身上。可汗惊诧与赞叹的神情被她收入眼中,同时触目的还有长孙晟脸上那尚未消散的担忧与关爱之色。
沙钵略可汗虽然亲眼见识到爱妻上马的英姿,但有了长孙晟之前的一席话,他不再放心让千金公主独自驭马。可汗命人在前为公主牵马,一行二三十人开始在密林边缘慢慢悠悠地前进。
初冬的山林中一片沉寂萧条,林子外围更是少有动物出没,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看见一只猎物。沙钵略可汗一次次望向骑在马上始终保持着静默端庄的千金公主,生怕她跟着自己出游会觉得烦闷无趣。
宇文玉瑗似乎看出了可汗的忧虑,主动回以妩媚的微笑。眼波潋滟,就像煦风中一片单薄的绯红桃花缓缓落在肩头,令人心生怜爱。
沙钵略可汗只感浑身一酥,恍然沉醉之时却忽闻一声粗哑的唳啸划过天际,他一个激颤,醒过神来。抬头望去,见远处空中有两只褐羽灰腹的大花雕正搅在一起,厮斗着争一块腐肉。二雕展翼翔空,晶亮的圆眼泛着凶光,激烈地互相啄咬。
“长孙将军,快,快……把那两只大雕射下来给大家看看!”沙钵略可汗兴致勃勃地指着天上的大雕。
“那我就试试。”长孙晟观察了一下空中的形势,正要转身取弓箭时,却听可汗叫住了他:“慢着——就让我这只硬铁玉靶大弓助你一臂之力。”可汗一把提起挂在马上的弯弓,又抽了两只铁头箭,一起递给长孙晟。
“多谢可汗。不过这箭——”长孙晟接过沉实的大弓,又从沙钵略可汗手中抽出一支箭,自信满满地道:“这样就可以了。”
“将军的意思是……”沙钵略可汗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盯着长孙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