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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若是落在了其他人手中;怕就不只这样了;轻则丧命,更甚者怕是生不如死,那些表面光鲜之人私底下的龌龊他是早就明了的;否则他为何会誓不入朝?前宗正大人段华卿自也是明了的;否则怎会对他如此纵容……
而且,他去找陆离也只是缓兵之策;心中另有打算。
那日卫芷嫣出现在他们的住处着实是吓了段引臣一大跳,他本以为碰到卫芷嫣的那事就已经算是过去了;不想这女子竟还有这般能耐;居然能找到他们的隐匿之处。
卫芷嫣不过是卫中丞家的女儿,什么东西不是父亲给的,自也包括手下用的人。如此,这头卫芷嫣到了这里,估计不出半刻,卫中丞那边就已经知晓,右相那里也很快会知道。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想到辛辛苦苦将人弄了出去竟然是为了这么个原因又不得不再回去,段引臣一面道女人果真最是麻烦且真是小看不得,一面又怪自己大意,明明有了防备,竟然还是让人得了手。
匆匆将卫芷嫣打发了走,段引臣火急火燎的催着林如烟道要赶紧回去。
林如烟错愕,“回哪处去?”
段引臣依旧是将姚千里背在了背上,“从哪处来就再回哪去。”
……
出来的时候是半夜,回去却是艳阳白日;出来的时候走的是偏门暗道不知去往何方,回去却是直奔着将军府的大门而去。
却说回去的路上还出了一出不大不小的插曲。
段引臣背着姚千里而行,林如烟依旧护在边上,两人皆是小心翼翼。
尽量拣了偏僻的路走,自然就绕了许多弯路,也幸而段引臣对这都城是烂熟烂熟的,否则这七绕八拐的院落巷子,怕是绕到最后连出都出不去。
可即便是如此,段引臣竟也还碰到了熟人。
他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惊弓之鸟,只一见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便立马就缩身躲到了暗处去,林如烟不明所以,下意识的也跟着跳到了一边,而后方才问道:“有何不妥?”
段引臣不答,伸出头去看方才瞥到的那人,这一看却是一大惊,虽然已经许久不见,可他一眼便能认出那人来,那人正是当今圣上——天宗帝朗都玺!
朗都玺在登基之前是七王爷,便就是传言中与段引袖纠葛不清的那人,段引臣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绝不能让那人发现了姚千里,否则事情可就没的了了,段引臣心中惊跳连连,当年的事情早被市井传言传得不知偏到了什么地方去,哪里是段引袖看中了朗都玺,分明是朗都玺倾情于一身才情的段引袖,而且是情根深种,大有不得不休之势……如今若是让他知道段引袖没死,不但没死,而且还就在他脚边上蹦跶呢,那还了得……
段引臣一手撑着墙稳住自己,一面往相反的方向退去,口中涩涩噎了噎,对林如烟道:“你守好那人,千万不能让他跟过来。”
林如烟伸手朝朗都玺处指了指,“那厮?”
朗都玺似有所感地朝这边望过来,段引臣便什么也再不及去说,转身便狂奔了起来。
林如烟堵住了朗都玺。
……
段引臣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自然不能跑得太快,又怕坏了姚千里的伤处,更是别手蹩脚,不久便就开始喘大气,可却也不敢停下来。
而后身边又多了一道大气声,是林如烟追了上来。
“那人甩掉了?”段引臣问道。
林如烟捋袖子擦了把汗,点点头回道:“解决了!”
段引臣眉间忽而一跳,“你……你,如何解决的?”
“老子拿了个筐套住那厮的脑袋,一拳就给弄晕了!”
“……”
当今天宗帝被林大寨主用筐套住脑袋一拳头弄晕在了巷子里……
……
之后便是一路畅行。
……
将军府的大门竟然是大开的,一派迎宾之态。
三人毫无阻拦的便进了门,里头也无半点异样,却反而让人心神不宁,林如烟谨慎的盯着四周,道:“莫不是这整个将军府都已经被人给端了?”
“陆离乃护国将军,此又是在天子脚下,怎么可能……”
“回来了?”话未说完,却听身后徐徐冒出了一个声音。
不是旁人,正是陆离。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离的伤其实也并不算轻,方才没几日,陆离似乎就已经消瘦了许多,身上看起来也满是疲惫,只不过眼神却是异常清明,此时正牢牢的盯着段引臣背上的姚千里。
“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我等方奔命于外,将军只须几番指点,便可在府中坐等自投罗网之鱼。”段引臣如斯道。
他这话中自是有无奈,亦有些责怪意味,怪陆离逼迫至此。
陆离凝眉拾阶而下,“师兄息怒,从始至终我都不曾有加害之心,当年得恩师教诲,万报尚不及一,如今只怕段小姐会有闪失,方才此般作为。”
原来陆离与段家竟还有这层关系在里头。
当年陆离得尽先帝爷恩宠,特令其与众皇子一道修习课业,可是陆离并不乐意,待年岁稍大些,便就请命回家中,先帝准之,而后便着段华卿为其师。
段华卿授其课业方才三月余,陆离便随大将军左东明平乱去了,之后便不断沙场奔波,未再从段华卿,也至此,陆离未再有师。
段华卿此生弟子不多,只三两个,加上自家儿女也不出只手,而且多不在朝。陆离从师期间曾与段引臣碰过几次面,于礼,自当称一声师兄。而那段期间,段引袖恰随母亲回乡省亲,因此二人并未得见,便就一直无有机会改口,陆离此方依旧称之为“段小姐”。
不过此事已经被许多人忘却,一来段华卿已不在,二来,陆离之声望还是多来自于军功,其文便就鲜少有人去关注,更何况,从师时限也着实太短。
段引臣却冷冷一笑,“我爹不过做了陆将军三个月的师傅,便是论起情分,也不至如此,将军言重了。”
陆离不言,已经走到了三人跟前,这才看清了姚千里此时的模样,虽然段引臣与林如烟已经尽量的照顾,可是到底还是不够,此时姚千里面上竟已经是卡白颜色,人依旧是昏迷着,气息淡得几乎不见。
这是上回将军府遇箭袭后陆离第一次见到姚千里,不知为何,陆离觉得口中有些酸涩的味道,下意识便伸出手去想探探她的鼻息,然段引臣却恰好侧身一让,躲了开去……
“将军,我此来是有一不情之请。”段引臣道。
陆离将视线从姚千里身上收回,转而迈步朝姚千里之前的住处走去,“先将人放下再说不迟。”
……
这头刚刚才安置好不久,几人还没来得及多说话,陆习润已经领了一个白发老者进来,却是上回白跑了一趟的“言先生”。
老大夫依旧一派从容,伴着身后烈阳,不疾不徐的走进屋来。
陆离依旧对此人礼遇。
“何人竟得将军如此上心,屡次找老夫前来……”老大夫脸上难得的笑意忽而僵住,看着陆离身旁的段引臣,瞠目。
段引臣亦愕然,“你没死?”说着竟突然激动了起来,“你竟然没死!”
“段公子……”
“一品宗正段华卿揽下所有罪责,获罪满门抄斩,廖正言廖大人罪己之罪,于段家行刑当日自绝于府中,留下血书为宗正大人鸣冤,感于世,得交口赞……”
段引臣赤木握拳,静立半晌后,忽而仰天一笑,“原来是假,原来一切皆是假,只有段华卿获谋乱罪是真,只有我段氏一门的枉死是真!”
那老大夫面上也渐现凄凉之色,唇间颤抖许久,方才能开得口:“我廖正言此一生无愧于世,却只愧对段大人,若不是……罢,段公子,我自知不该再活,可尚有心事未了,某尚需继续苟活,段公子只当没见过廖某……”
“言先生且慢,”陆离拦下正欲往外的廖正言,“伤者在此,有劳言先生。”
段引臣虽正在火头上,却也不是迂腐之辈,廖正言的医术怕是难有人出其右。
廖正言抚须,自沉吟半晌,方转而去看姚千里伤势,看清伤者模样,似乎又吃了一惊,再转而看了眼段引臣,而后竟面露欣慰笑意。
伤者大患,难医,需时久。
其实与之前的大夫所说差不离。
段引臣已经收起方才不平情绪,却也未再去理廖正言,听罢医嘱,凝神想了想,便转而冲陆离道:“陆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陆离看他面上全是坚定之色,便心知不妙,然也只能回道:“师兄有事直言。”
“舍妹已在府上叨扰许久,本不该再麻烦将军,可如今已是再无他法,不得已只能再请将军帮忙,望将军能将我兄妹二人护出这都城,出了这都城,便生死有命,再不麻烦将军。”
他说得很决绝,好像他带着姚千里,这一去便就是永别,陆离的脸色忽而就变了,下意识的挡到了姚千里的前面去,“我不允。”
连林如烟都怔住,一时没能明白陆离此话是何意。
陆离却牵唇一笑,只是脸上并没有笑意,“我不允,我不会容你们离开。”
“将军此话何解?”段引臣亦冷笑。
“那师兄离开都城之后又欲往何方?”陆离不答反问。
“天下之大,漂流而行。”
“落叶归根,照段小姐的性子,最后定然还是要回到小喜子村去,介时,师兄可会应允?”不待段引臣回答,又自接到:“师兄爱妹心切,自会答应,是与不是?”
段引臣蹙眉,“是。”
“如此,段小姐连我这将军府也出不得。”
段引臣怒意突现,“陆将军莫不是要强留下我们?”
“非是强留,”陆离道,“是皇命在身。”
而后亮出一道黄帛锦书,上头赫然跃着“圣旨”二字。
这是一道赐婚旨,护国将军求而天宗帝下,旨曰:有女姚千里,秀外慧中,贤惠大方,今赐婚于护国将军陆庭之,择日完婚。
第44章 微波()
婚者,即为结亲;结亲者;则必有两人;一为夫;一为妻;亲既结,后有夫妻。
婚旨赐的是陆离与姚千里,陆离安好;可是姚千里却是依旧昏迷不醒。
所以段引臣愣住好半晌以后;方才一笑,笑得很冷;“陆将军打算如何成亲?架着这副躯壳去?”说着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姚千里。
林如烟的嘴张得跟眼睛瞪得一样圆,到现在都还没有还回去;随着段引臣的动作;眼神又转到了姚千里身上,依旧目瞠口呆。
陆离亦去看姚千里,而后面上忽而便柔和了起来,似是怕吵到了床上的那人,轻声道:“来日方长……”却不知是在回段引臣方才的那话,还是别有意思。
段引臣便就皱起了眉,看着陆离,似乎也是在辨别他这话后头的情绪,或者是在分辨他这情绪的真假。
这时候已经渐渐在入秋,可是依旧热得厉害,许是这个夏日太凶猛,所以连余韵都这么霸道,所以连人都跟着焦躁。虽然是无人言,可是气氛却压迫得厉害,就像一头暂时躲起来去舔伤口的野兽,一旦有什么再敢去撩拨一下,那所引爆的将是生死命搏。
陆离并未去看段引臣,可是段引臣却一直盯着他,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在缓和顺抚这跟紧绷的弦的,那便是姚千里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呼吸,那样的薄弱,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没有了……
“陆门姚氏,”陆离忽而开口,“师兄以为不可?”
他说的是姚氏,而非段氏。
段引臣目光骤冷,“将军要抹灭我段氏祖宗?”
“段氏一门早在段大人获罪之时便已然被全灭。”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是淡淡神色,语气也是淡淡的,可是这样轻飘飘的说出了口却掀起了段引臣脸上汹涌的波澜,一时间段引臣面上暴怒满盛,然他却依旧是未有动作,只一双手握成了拳,上头青筋毕露,仿佛是承载不了他太多的怒气,屡屡青筋呈滚滚欲裂之势。
陆离看了看姚千里,半晌,方轻轻一叹,道:“还是师兄要亲自来问,问她是姓段还是姓姚?”
一只孤蝉忽而凄厉一叫,叫声划过窗边,再传到每个人的耳中,那叫声如此锐利,仿佛就是在人的耳边炸开。
可是屋内的人依旧巍然不动。
陆离是在逼段引臣,要么,做姚千里与定国将军结亲,要么,做段引袖与兄长亡命。
段引臣明白他的意思,明白的彻底。
段家一门得的是灭门之罪,只是灭得不够干净,得上天垂怜,留下了他们兄妹,又得上天再垂怜,让段引袖忘却了过往之种种,那些东西,连他再想起都会刮骨的痛……
段引臣自在挣扎,面上的怒色早已被苦色替代,而后一狠,似是终于下了决定,只是还未来得及表态,却被林如烟抢了先去,“陆将军要如我之前一般,再娶千里一回?”
“……”
“……”
林如烟自己并未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有何不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愁色来,看了看陆离,又看了看段引臣,再去看看姚千里,如此这般,眼神一直在三人之间游离。
终于,陆离问道:“林寨主有话不妨直说。”
“若是千里自己不愿又当如何,我那时是拿住了娃娃胁迫于她,将军又打算如何?”
却是问住了陆离,陆离整个人都一窒。
他纵是有千般打算万般算计,将一些都计划的滴水不漏,可却也不能去计算到姚千里的心思。她素来看似温顺认命,可是骨子里头却满是傲气执着,如林群芳,是她以为天的夫,她便能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踏上寻夫途,吃尽苦头人不知,而后林群芳弃她羞她,如此无良,便是当街撒泼也不为过,可她却是一点不堪都未在人前流露,只是决绝的与林群芳做了了断,从此桥路不同道,老死不往来。
林如烟所说不假,若是拿住娃娃,定然是能胁迫她,她如今大约也只还在乎那个娃儿……
可是,他是要娶她做妻。
夫妻夫妻,同木而息……
段引臣亦去看床上的姚千里,眼神里竟然有些空洞,“你不得逼她迫她。”
“不好!”林如烟忽而惊呼。
众人不由自主随之齐齐往床上看去,却见姚千里口中有东西正往外溢,而后便咳了起来,越咳越是激烈,口中也不断有东西出来,却是吐得稀粥,刚刚才喂下去不久,竟是原模原样的都给咳了出来,她的伤在背上,便一直只能趴着,此时大约是胃里当真是翻腾的难受,身子也就跟着不安分,似乎是想要翻过去,眉间满是痛苦之色。
陆离比段引臣还抢先了一步坐到床头去,一面稳住姚千里怕她碰到了伤口,一面竟然就直接拿手去接她吐出的秽物,“习润,快去将言先生请回来!”
廖正言这刚走出将军府还没多远就又被找了回来。
诊脉望闻,却是并无大碍,只道是人刚刚才奔波完消停下来,虽然是被段引臣背着的,可也是受了劳累,廖正言无奈看了看姚千里紧皱的眉,道:“我只说她已经好些了,能吞咽,可少许喂些流食,却也不能一下子给她喂食太多……”
原来是吃多了。
方才是林如烟喂的。
……
总之,姚千里还没醒,而且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所以必然的,这婚事也一时半会儿的办不成。
可是陆府上下却已经炸了锅了,原来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