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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达就象一偻轻烟、一道幽魂,贴着那柄刚猛无匹的刀飘浮不定。刚极易折,天雷霹雳之威固然惊慑人心,可是又岂能持久?二十一刀,竭尽全力的二十一刀劈尽,封雷的气力也已用尽。
“杀!”阴森森的一声叱喝,趁着封雷抽身吸气的功夫。阴魂不散的李福达突然加速,在他最后一道刀光刚刚劈空收势的时候随之掩进,一掌劈在他的胸口。
这一掌内蕴劲道,足以震碎封雷的五脏六腑,幸好封雷本来就在后退,见招架不及立即应变,双足在地上猛地一点加速后退,李福达这一掌拍在胸口,等于又助了他一把力。封雷健硕高大的身子陡地腾空而起,倒射出去。
可怜,封雷这一辈子也没练过这么高明的“轻功”,倒身后跃居然足足飞出七八丈,砰地一声落地,一口鲜血才吐出一半,余势未尽的身子如滚地葫芦一般又连摔带滑的跌出老远。
那几名探子本来对霸州响马盗中的第二好汉封雷信心十足,实未想到他败得这么快、这么狼狈,他们立即举起刀枪猛扑上来,江南雁冷笑一声,身形一闪。鬼魅似地拦在了李福达前边。
这样的小鱼小虾又何须教主出手?
封雷仰天翻滚,跌出十余匝,卸去李福达一掌的劲道,爬起身来转身就走,纵跃如飞,快捷无比,霎时间人影微闪已在数十丈外,后边趟过的草茎犹在摇曳。
封雷决不是怕死,更不是眼见兄弟拼命而独白逃生的懦夫,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涯,感情用事的事,一般他还很少会做的出来。
有苦自家吃,他知道方才击他一掌的人有多可怕了。现在冲回去,不过是陪着那几个兄弟一起死,而山寨中将不可能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有任何了解。如果他们议和了就罢了,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杀向这一方,就凭山下那支可怕的民团,和这两个妖怪似的将领,大意之下必定全军覆没。
强提着一口气儿,封雷片刻不敢停,他知道现在一松劲儿,就得躺下,恐怕连回去报讯的力气都没有了。李福达二人切菜破瓜一般干掉了几个探子,又从赶过来的亲兵手中接过强弓,挽弓在手时,封雷的身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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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达气定神闲,好象根本不曾动过手,他拂了拂衣袖,淡淡一笑道:“那一掌已经击中他了,逃了便逃了吧,这样狂奔,到了山上说不了一句话就得暴毙而亡”。
江南雁知道教主的毒掌厉害,闻言点头称是,他接过侍卫亲兵递过的一件袍子披上,免得双臂暴露在外过于难堪,然后扫视了一眼那几具尸体,说道:“把尸体搬的往里一点,丢进坑谷里去,不必张扬出去”。
那些亲兵都是弥勒教中骨于亲信,闻言也不声张,便拖了尸首扔进密林中去了。
江南雁道:“教主,看来白衣军已经熬不住了,方才那人武艺如此高强,当是他们的首领之一,他来亲自打探,想是准备突围了”。
李福达淡淡一笑道:“那是自然,他们会束手就缚么?只是白衣军之骁勇,乃在于马战,利于平地草原作战,大迂回、大包抄,机动作战,则战无不胜。如今他们困在山谷之中,长处无从发挥,想逃?谈何容易”。
他与江南雁并肩往回走,山下地团练兵已经收拢了阵形准备回营了。天边的夕阳更形黯淡,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一丝寒意。
“教主,从这几名探子的身手看,白衣军这支力量的战力真的不错,更难得的是他们的战阵经验丰富,我们真的不能收为已用,而且还得帮着朝廷消灭他们?”
李福达叹息一声道:“我也觉的可惜啊,但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必须坚决舍弃。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马,距我们的大业就近了一步,如果放纵白衣军离去,很可能因小失大”。
江南雁点点头,叹道:“可是杨凌在朝中改制革新,如今干的风风火火,那小皇帝也不象刚登基时那样只顾贪嬉玩乐了。再过上几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纵有兵马在手,恐怕民心思安。我们也难起事了”。
李福达把眉一紧,说道:“我也正在思虑此事,不能拖了,决不能拖的太久。而且宁王此人志大才疏、目光短浅、城府不深、心浮气燥。一旦掌握兵马,就蠢蠢欲动,要不是大仁在那里约束着他,早于出许多混帐事了。真要拖久了,就算我们能忍,他也不能忍,必定露出马脚。”
“不过白衣军在江南失败了,却成功的让宁王掌握了兵权,虽然现在剿匪事毕,已经把兵权交了出去。但是利用这段时间,他已经安插了大批的亲信在军中任职。更重要的是,朝廷组建民团,他招揽的红缨会、鄱阳湖巨盗等帮会都能在他安排下摇身一变,化身官兵了。现在可谓实力大增。
前些日子送来的消息,他还联络了苗族、畲族等部落的一些土司头人。有我们在北边响应,再有他这样大的声势,大事就更多了几分把握。等他把人手渗透得更扎实些吧,那时我们便寻找机会,发动兵变。
目前大礼和夜隐都下落不明。朝廷中公布的被俘被杀的白衣军将领中没有他们的名字,我估计他们两人因目前江南风声太紧,可能正在哪里潜伏。等联络上他们,让他们也去宁王那里帮忙,我们这里,先耐心的把我们的香军练成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大军队。”
他拍拍江南雁的肩膀,笑道:“耐心等机会吧,只要有心,总有机会的,我们一直想在朱氏子孙中找一个傀儡,宁王不是送上门儿来了么?我们的香军一直无法组织起来,现在不是也成了么?大明内忧外患,当前最是脆弱,正如婴儿之分娩,此刻最是危险,度过去,他就会凿壮成长。过不去,就会为之夭折。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寻找机会,让他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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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降了吧!”封雷的脸色赤红如血,他强提着一口气儿冲回山寨,就连把守的士卒向他问话也不敢答,只怕这一口气儿散了,当场就得死掉。
他冲进临时搭建的议事厅中,说了这一句话,气一散,一口血雾喷了出去,随即仰面便倒。亏得甄扬戈反应快,连忙蹿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只是这一口血喷出,封雷赤红的脸膛迅速发白、发青,双眼紧闭,人事不省了。
甄扬戈上下一打量,身上无伤无血,便“嗤”地一声扯下了他的袍子,解开内衣露出了上身,这一看不由惊道:“好厉害的掌伤,想是内家高手。莺儿,你快来看看,四叔可不懂内家功夫”。
红娘子急步走过来,一眼瞧见他古铜色的胸口五个指印不凹反凸,乌黑发亮,不禁大为惊骇,又仔细检查片刻,红娘子的脸色已经变的雪白:“这是修罗毒煞掌,弥勒教主李福达的独门功夫!他……他在哪里碰上了李福达?”
“李福达?害死老五的那个妖道?”甄扬戈一下子跳了起来,须发皆张,怒气勃然。
他和霍老五交情最好,尤其他擅腿功,霍老夫练的是鹰爪,两人年轻时并肩闯道,合力对敌时一个攻上三路、一个攻下三路,配合默契,多少年的好兄弟,此时一听李福达,眼睛都红了,急叫道:“莺儿,快救醒他,一定要问出李福达的下落”。
崔莺儿道:“快扶他到凳上,四叔,你的酒还有没有了?”
甄场戈干声道:“早……早喝光了”。
谢种宝忙道:“我这里还有些”,说着急急探手入怀,扯出一个小皮口袋。
谢种财大怒道:“好哇,我向你要酒喝。你说已经喝光了,自己却还藏了这么多,真是岂有此理,这兄弟不能做了!”
谢种宝讪笑道:“做不做兄弟,你的问咱妈,我可决定不了”。
“好啦!还在闹,人命关天呢,快把酒给我”,崔莺儿发火了。老哥俩一瞧崔大小姐发怒,也不敢再拌嘴了,谢种宝急忙把酒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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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莺儿从腰间掏出一柄小刀,小心地划破封雷的胸口,腥臭紫黑的血液流了出来。崔莺儿又用手挤压,直至出现鲜红的血液,才灌了口酒,“噗”地一下喷在封雷的胸口,昏迷之中的封雷哆嗦了一下,仍是牙关紧咬不曾苏醒。
崔莺儿把酒递给四叔,说道:“快,马上给他灌下去,包扎伤口”,说着从贴身绣囊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合该封雷有救,自鹰爪王霍五叔去世,崔莺儿就打定主意要为他复仇。她也知道中了李福达的毒掌极难治愈。回到崔家老寨的那段日子里便到处采集珍奇药材,依据李福达的掌功特性炼出了一瓶修罗毒煞掌的独门解药来。
只是此后事情蹉跎,先是发现有孕在身,接着山寨被剿,随后老寨人马群情激昂要造反复仇。她为了控制自己的人马也被迫加入白衣军,战事不断,颠沛流离,始终没顾上去寻找李福达的下落。想不到这解药此时却用来救了封雷的命。
红娘子取了解药,让封雷和酒吞下,然后扶他坐好,以内家气功助他血气运行全身,直忙到二更时分,出了一身透汗,封雷这才幽幽醒来。
崔莺儿长长地舒了口气,知道总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种内伤若不治愈,则缠绵病榻,足以害命……。可是要是治好了,痊愈得快,不消两天,又会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甄扬戈一直焦急地等在旁边,封雷刚一苏醒,他就急不可耐地道:“封雷小子,是谁伤了你?”
封雷虚弱地道:“我……我不知道,那人该是……民团中的一名将领,可他穿着便装,我不识品衔,也不曾……不曾通报名姓”。
甄扬戈急的跳脚:“连通名报姓都没有,你闯的哪门子江湖?真是个糊涂蛋”。
封雷苦笑,有气无力地道:“甄四叔,我们是探子,被人发现,当然……当然拔刀便战,不能战便……走,通的什么名姓啊?”
红娘子听了封雷的话一直沉吟不语,她忽地想起了在大同府王龙的阔宅中,霍五叔去逝前时她说的话:“李……福达……隐……隐于……群中”。
“隐于群中……”,这句话她曾反复思量,始终不得其解,如今才乍然醒悟,当时五叔强撑着说到一半便气尽散音,吐血身亡,说的话已经走了音了,他说的不是群中,而是军中。
当时山西、河北各路兵马齐聚大同赶走了鞑子,大同城内的军将来自不同的地方,当时纵然知道他在军中也无从查找。可是现在曾在当时驻扎大同城内,如今调任民团任职的军中官员必定不多,这凶手要找到也不难了。
红娘子的眸子泛起了凛凛的杀气,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短剑,可是这时她忽然想到了杨凌。李福达隐藏在明军之中,而他是要杀官造反的,他会不会伤害杨凌?现任民团各级将佐的官员,原来都有谁曾驻扎于大同,凭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能查得到,更不可能让封雷去逐一指认,除非……借助杨凌。
思来想去,竟是无论如何,都需把这事尽快告诉杨凌才行。想至此处,红娘子焦急如焚,她看了看环顾在周围的几位叔叔和瘫坐在地上萎靡不振的封雷,沉声道:“封雷探路,险些把命都丢了,从他说的情况来看,从民团这里突围,势不可能。
如今看来,我们别无选择,唯有答应朝廷的条件,才能保全五千兄弟的性命,才能保全困在太行山中缺衣无粮的父老,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做为这支队伍的首领,我红娘子已决定接受招抚。
现在,我最后一次征求你们的意见,谁同意?谁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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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台山,还是那幢别墅。侍卫们在外边戒备森严,而别墅内却空空荡荡,只有杨凌一人。白衣军并没有袭掠这个地方,只是他们刚刚逃进山去,负责看守别墅的豪门家人便争相逃走,这别墅中虽没有贵重东西,其他倒是一应俱全。
红娘子一进门,便被杨凌拥入怀中。红娘子闭上眼,放松了身心,享受着他的温柔,过了好久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推开他,脸蛋儿已因幸福的感觉而笼上一抹嫣红。
不着脂粉,素面朝天,可是因这一抹嫣红,那天然的娇媚,和那眉眼的精致,却透出十二分的风情,一种成熟女人的美丽风韵。
捻了把微湿的秀发,杨凌柔声道:“刚刚洗浴过?”
红娘子俏脸更红。捻着衣襟微窘道:“山中不方便洗漱,来的路上经过神水泉。山中有几道山泉水,我便隐入没有人烟的地方清……清洗了一下身子”。
“唉!天都这么冷了,虽然你一身功夫,可是冷水浴身,终是不妥。以后切勿如此了,再说,这别墅中引入了一道温泉,你也可以来这里洗呀”。
红娘子咬着唇,露出细白的牙齿,吃吃艾艾地道:“仙人泉的泉水,也……也是温泉水……”。
“温泉水滑洗凝脂……”,想起红娘子那葫芦状的绝美身段儿,丰腴的大腿和饱满的酥胸,杨凌心中一阵荡漾,他不禁瞪起眼道:“虽说那里是温泉,可……可是有人给你搓背么?在这里,我可以为你效劳啊”。
崔莺儿红着脸打了他一下,情意绵绵地望着他,温顺地任他牵着手走到室内坐下。杨凌问道:“看你的样子,想是白衣军诸将,已经同意接受招安了?”
红娘子叹道:“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杨凌大喜,说道:“那就好了,我料你约我再次见面,当是已经下了决定。这府中,我储了一批粮食,回头你着人来取回去,以免人马衣食无着过于困顿,为了使你们能顺利‘突围’,以白衣军的身份闯关外,军中知道此事的人不能太多,所以我还需时间详细安排”。
“等等,我今天来,还有一件要事”,红娘子说道:“弥勒教主李福达,你知道这人吧?”
杨凌一怔,说道:“当然知道,三厂一卫穷索天下,始终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莫非……他和你们联络了?”
桌上放着一碟精美的点心,杨凌正为美人儿斟着茶,这一失神,差点儿倒溢了,他忙放下茶壶,在她旁边坐下,紧张地问道。
崔莺儿冷冷一笑,说道:“是和我们联络了,用他的毒掌。那一掌险些要了封雷的性命”。
她把前后情形毫不保留地对杨凌述说了一遍,杨凌听罢霍然起身,面色凝重地在室内踱来踱去,目光闪烁不已。
崔莺儿一双眼睛随着他的身影走来走去,终于忍耐不住道:“你还在想什么?李福达难道不是朝廷要抓的钦犯?赶快去抓人呐”。
杨凌翻了翻眼睛,问道:“你让我抓谁?我去太原团练军中大吼一声:谁是李福达,给我站出来?”
崔莺儿一窒,气闷地嘟起嘴道:“你不会去查?当初在大同军中,现在调入太原团练的军将一定不是很多,说不定还就一个,那不是马上就能抓住?”
杨凌笑吟吟地走过去,揽住她的纤腰,说道:“你呀,还是绿林中人的习惯,你认定了他是凶手了。去把他抓住,就能拿他开刀,可是国法不同。就算如你所说,恰恰就只有一个人。我也把他抓住了,甚至把封雷抬下山来,用他胸口的伤做为物证,你作为人证,我怎么处治一个朝廷中的将官?
我的依据是一个刚刚接受招安的绿林中人的一面之辞?就凭你说这种掌伤叫修罗毒煞掌。世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武功伤痕相似的太多了,如何确认?他要是根本不再动用这种功夫,攀咬你们有什么旧仇借机报复怎么办?'天堂之吻手打'
再者,李福达若在军中,那么他到底带了多少心腹入军营?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手下?只抓他一个?还是宁可错杀三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