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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立即出班说道:“皇上,臣听说金陵礼部王尚书与杨凌起了纠纷,当晚便被谋杀,杨凌有重大嫌疑,应立即将他拿问,查清事实才是”。
正德皇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一叹道:“听说?又是风闻!朕这里倒有真凭实据,司礼监一众奴才为了陷害杨卿,设计杀害王尚书嫁祸与杨卿,此事有司礼监戴义的口供、东厂范亭那里搜出的书信,朕正要三司一并查办此案,谢爱卿有兴趣不妨也去听审”。
又是一记重击,谢迁也张口结舌地愣在那儿,他心中原本就怀疑是东厂为了拉拢更多的官员从而施出地毒计,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将错就错。
心中有了先入为主地看法,对于正德这番话自然深信不疑,一时间谢迁也说不出是该昧着良心牺牲王琼继续陷构杨凌以全大义还是为这位枉死的同僚报仇以尽私谊。
殿上百官如同炸了锅一般,再顾不得君前失仪,曾经的盟友,竟是设计陷害王尚书的真凶,难道那一连串传言果然是东厂地奸计?一部分官员开始有所动摇,那种誓除奸佞的坚决气势已荡然无存。
李东阳垂下眼来,吸了口气沉声道:“皇上,东厂远在千里之外,如何事先得知王尚书会宴请杨凌?如何会知道双方会在席上交恶?此事太过蹊跷,其中细节疑处甚多,可否宣杨大人上殿一询?”
正德皇上剑眉一皱,俊美地脸蛋上溢出一丝愤怒,高声道:“疑处甚多?锦衣卫张绣为何在天津卫设伏?东厂为何派出两万多名番子在来京道路上四处拦截?他们再三阻止杨卿回京分明是心中有鬼,唯恐恶行败露!”
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杨卿现在还在回京路上,朕刚刚已下诏令刘瑾率神机营官兵前往接应。若是杨卿有所闪失,朕定要那班奴才偿命!”
“杨凌还未回京?”李东阳听了大吃一惊,擒拿司礼监一众内廷要员、秘密调兵歼灭东厂、弹压九城京营,这一连串又稳又狠的行动难道都是当今皇上地主意?
司礼监与他们原本心照不宣的计划是杨凌返京的同时百官进谏,继尔以拒捕罪名诛杀杨凌。东厂突然改变计划,竭尽全力阻止杨凌回京,难道真是心中有鬼么?
李东阳是正德皇帝地太傅,对这位小皇帝知之甚深。小皇帝聪颖勇敢。但绝对没有这份心机,使不出这种手段。
如果杨凌还未进京,那昨日的行动必是出于八虎的授意,难道这八个只知谗媚惑君的阉人竟是扮狗吃虎。先故意激起百官愤怒,再诱导东厂移祸杨凌。转移百官视线,同时将杨凌逼上他们这条船。最后在几方都忽视了他们的作用的时候,突然出手夺取大权?
李东阳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对于这种丝丝入扣的阴谋诡计哪能看得清楚,他越想越觉有理。
这场变故最大得益者就是八虎,杨凌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在二万人马的围追堵截下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好说呢,难不成杨凌和我们都成了人家棋盘上任凭摆布地棋子,被人利用了?
正德说着,似乎余怒未息,他气呼呼地站起身,说道:
“昨日司礼监在宫中作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老人家也受了惊吓,朕要去后宫探望,众卿如有要事便留折待阅吧,退朝!”
正德皇帝也不待群官叩拜,便走下御台闪入屏风后边不见了。
刘健愕然转回身来,只见几百道目光都投注到他地身上,等待着他做出决断。他是百官的领袖,搞出这么大阵仗,如果弹劾一事就此罢休,他的声望将一落千丈,在官场士林都将名声扫地。
内廷以作乱之名被铲平,与他们弹劾杨凌和八虎的罪名并不相干,这条“除奸”之路还得走下去。
但是现在八虎大权在握,少了内廷地配合,还弹劾得到么?
从许多官员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陌生地味道,那不再是他一呼百喏,毫不犹凝地跟随他进退趋止的信任,很多人已动摇了对杨凌地看法。
声讨杨凌似乎很难再理直气壮。声讨大权在握、负有平叛勤王之功、此时风头正劲的八虎,又是一种很愚蠢的政治决策,他该怎么办?
刘健嘴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力量是一柄双刃剑,不能伤人,便要伤已。他是*品性和德望获得百官的信任的,要维护这种品性和德望,他就不能知难而退,做出明哲保身的举动来。
曾经使他得到呼风唤雨的力量,现在正推着他,把他推上一条义无反顾的政治悬崖……
美酒河畔险象生,愁煞人,前无进路,后无退路……
杨凌和成绮韵、高文心正在回京的路上。
他连夜出京,可是竟然赶不上第二日一早才传出京来的东厂覆灭的消息的传播速度,听到消息的东厂番子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出了京就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他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赶回京去。
一向招募来的江湖人,半途开始偷偷散去,重新混入三山五岳讨生活。
杨凌找到她们的时候,四十名侍卫只剩下二十六人,其中过半还带了伤,那辆原本极结实豪华的马车,也吱吱扭扭、摇摇晃晃的快散了架,车轿四处七零八落地射着一些雕翎箭。可以想见她们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战斗。
杨凌见了心都提了起来,慌忙跳下马抢向车轿。骑了一夜一天的马,他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没了力气,一见到闻声从车中闯出来地高文心安然无事,他几乎虚脱的一下子跪在地上。
高文心急奔两步,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围在旁边,纵身扑到了杨凌怀中,忍不住泪染双颊。她不怕为杨凌而死。却为能活着见到他而喜极落泪。
成绮韵也忘情地冲前几步,才微笑着停下,抿紧了嘴唇儿,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意。欲死重逢的感觉。原来这般令人心动。
他们的计划本来很周详,唯独忘记了一点。就是那辆车黛楼儿和高文心都不会骑马,而且坐在结实的车轿中也更加安全。可是一辆原本很结实的马车,由八匹马拉着,整日在没有道路地旷野中颠簸疾奔,它地寿命还能有多长呢?
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差点儿葬送了她们的性命。车轮摇摆着缓行尚可,可是疾驰起来车轮根本来不及转动,车子等于被八匹马硬拖着在泥土中滑行,这样下去只消两里路程,整辆车子就得散架儿。
黛楼儿本已下令后撤,退入石家庄官兵卫所,半途却不得不停下来,被几路汇集到一齐的番子们追上来彼此展开了肉搏。
他们边打边退地好不容易逃到这里,距卫所还有五里路,忽听到远处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还以为又有大群东厂番子追来,待瞧清是杨凌人马,不禁欣喜若狂。
杨凌也累得疲惫不堪了,只好钻进那辆走起路来左扭右扭象扭秧歌儿似地马车,准备到了前方市镇再更换一辆。
那二十六名侍卫精疲力尽、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伤,可是这样的情形正适合回京后向人展示,杨凌只好狠心带他们一起赶路,等回了京再好好养伤歇息。
这几天几夜,成绮韵和高文心哪怕暂时脱离敌踪,避在荒野中时也没有好好歇息过,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杨凌看了不忍,揽住高文心肩头,柔声道:“文心,*在我肩上歇歇吧,等到了前方市镇换了大车,你再好好休息”。
高文心挨着他这么近,又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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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温柔体贴,不禁满心喜悦,只觉所有地辛苦都是值得的,初时还只是挨着杨凌肩头休息,渐渐的被那车子摇来摇去,困意升起,慢慢跌入他的怀抱真的甜甜入睡了。
成绮韵坐在杨凌的另一边,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高文心揽在怀中呵护备至,眼中不禁露出一丝羡慕,待杨凌转过头来,她的神色却又攸地恢复了平静。
杨凌向她微笑道:“二档头也歇息一下吧,前方三里就有一座镇子,到了那里我们再详谈”。
被人称呼官职,本来是那么惬意的一件事,可是成绮韵现在却觉得有些刺耳,心中微微有点失落,她强笑了笑,想起杨凌既然赶来,京中必然大局已定,功利心攸又占了上风。
她振作起精神道:“大人,京中可是大局已定?”
杨凌点了点头道:“嗯,会动手的全被削去了手,至于那些会动嘴的,到也不足为虑,回京后再慢慢消遣便是”。
成绮韵听了杨凌的俏皮话不禁莞尔一笑,她举起玉笋似的手指摘下官帽,将奔跑摇晃中散落下来的鬓边乱发束起,然后重新塞回官帽中。
多年的习惯,使她虽是在刚刚经历了生死血战,身子又疲惫不堪的时候,那颀长白嫩的玉颈仰起时举止仍是十分的优雅,十指也如兰花般动作着。
她正了正官帽,眸光转动间看见杨凌正瞧着她动作,不禁脸上微热,忙掩饰地笑道:“大人,司礼监有‘批红’之权,莫清河昔日每念及司礼监的官职都艳羡不已,这可是足以与外廷对抗的高位,也是这次行动空下来的最重要的位置,您回京时对于这些人选并未议定,如今是由谁做了?”
杨凌道:“是皇上做太子时就在身边的侍奉的一个内监,名叫刘瑾,出宫时我和皇上就已议定此事,东厂一灭,就由他担任此职”。
成绮韵欣然道:“喔?皇上做太子时就随侍身边?那倒是得力的人了,我们有这样一个人在皇上身边,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杨凌想了想,摇头道:“此人……也未必便是我们的人”。
成绮韵一听急了,脱口道:“甚么?这怎么可以?一朝权在手,他若野心勃勃和我们争权怎么办?大人应该将司礼监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杨凌翻了翻眼睛道:“那除非本座立即挥刀自宫。”
成绮韵虽是生冷不忌,听了也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她红着脸道:“卑职是说……大人应该将司礼监交在一个肯听你的话的人手中”。
杨凌叹笑道:“我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可是内监中我本就不认得几个人,随便提出一个人来,你以为皇上就肯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权力留出空白,皇上这几个近侍必定要补充进去的,与其争权夺利,让他们知道我在戒备他们,不如故示大方”。
成绮韵默然,半晌才道:“大人进京后似乎周思详虑,对计划又做了些变动,团营和京营呢?也不在大人绝对控制得住的人手中了?”
杨凌听出她语气中微带嗔意,不禁说道:“这些人目前至少是不会与我们为难的,将来说不定也会起大作用,我不是不想控制,而是根本没有合适的人来举荐”。
他轻轻一叹,悠悠说道:“当本官和皇上计议起这些人选时,我才猛然想到我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可用,我升迁的太快了,就象一棵长得飞快的树。
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来不及建立自己的人脉,我的根系太浅,还抓不住士壤,我的枝干也太细了,还经不得风浪,如果把所有的权力全抓在自己手中,今日的无限风光用不了几日就会成为加颈的钢刀”。
他目光闪动,轻轻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把这些人提起来形成一片林子,我们才能安全地藏在其中,慢慢壮大。”
杨凌说完,见黛楼儿一言不发,不禁扭头瞧了她一眼,只见她正用有趣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问道:“你看什么?”
黛楼儿嫣然一笑,用糯甜的声调说道:“大人说的是呢,过了年您才及冠,日子还长得很呐,卑职……不该那么心急的”。
杨凌很久没听到她用这么腻的声调说话了,也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忽又想起自己现在也搞不清楚的那个一年之期,不禁又叹了口气。
杨凌叹声方落,黛楼儿的螓首已贴到了他肩头,呵久一声,轻轻地道:“大人,卑职也倦得很了,借您的肩膀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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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伯爷回府
杨凌既然赶来了,成绮韵便换下了厂督的衣服,她不会骑马,加上身材相貌怎么扮也不象个粗犷骁勇的侍卫,只好换上一套高文心的衣服,扮作杨凌受伤雇来服侍的婢女。
窄袖青衣、外边套了淡粉色的小比甲,两束乌亮的秀发垂在肩后,额前淡梳刘海儿,虽然不着脂粉,却依然倩丽俏巧,俨然天姿国色。
那窈窕的身材、娇俏的模样、春水般动人的眸子,十足便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儿。漂亮女人的年龄,本来就是很难分辨的,何况她又是妩媚天成的妖娆尤物。
杨凌浑身裹着白布,处处染以红痕,高文心给他做的手脚实在过分,叫人一看也不知伤得有多重。
成绮韵笑吟吟地从杨凌脸上提起粉刷,歪着头满意地左右打量几眼,嗯……神情憔悴、脸色苍白,再加上那一身绷带和血迹,真是‘我见犹怜’哪。
她浅浅一笑,右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涡儿,向杨凌打趣道:“大人这副模样上了金殿,给百官见了想必解恨的人不少,但是若这样子回府,想必夫人就要心痛了。”
马怜儿一笑双颊上有浅浅的酒涡儿,成绮韵却只有右颊才有。两个人的姿色都是杨凌所见过的美女中上上之选的绝色,丽质盈盈,一笑之间百媚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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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马怜儿的娇艳媚于言表,而且举止体态天生妩媚,连她自己也掩饰不住。
纵然她满腹伤怀,珠泪盈盈时,那眉眼五官也是一副狐媚子形象,若不是深知她的为人,以她的相貌若是悲戚戚的与人倾诉,很难叫人相信她的诚意,杨凌与她初相识时就因她的模样而对她的深情倾诉大打折扣。
成绮韵却是风情万种,妩媚的、娴雅的、清纯的、妖憨的、稚嫩的、骚媚入骨的,无论扮成什么模样,种种表情神态不但形似,而且神似。
只是女人再怎么伪装,如果她在男人面前曾赤裎相见,男人心中印象最深的,恐怕还是那**蚀骨的一幕,别的神情虽然惑目,却已很难惑心了,所以杨凌不为所动。
他抬起‘无神’的双眼,说道:“怎么样?象么?那些家伙可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瞒得过去么?”
成绮韵嫣然道:“卑职化的妆足以遮人耳目了。高姑娘妙手造出的那两道伤痕更是惟妙惟肖,不过……我看大人是多虑了,大人回京后敢要大人解衣验伤的官儿是一个也没有了,谁敢那么不识相?”
杨凌微微皱了皱眉,担心地道:“我现在不担心皇上能不能顶住百官的压力,照理说皇上掌握了团营、京营和内廷,又将那桩无头公案栽到东厂,他们气势已衰,内部也必起异心,很难众志成城。我怕就怕外廷见机而退、就此偃旗息鼓,另找机会。如今政权在皇上这边,外廷却有话语权,他们实力丝毫没有受损的话,以后内廷外廷实力相当,彼此纷争不断,于国于民终非益事。”
成绮韵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讥诮道:“大人放心,那些官儿骨子里都是以圣人门徒自居的,别看他们整天把江山社稷挂在嘴边儿上,可是他们爱惜个人羽毛远甚于此,旁的官儿还有进退的选择,三大学士若不死撑着进谏,就要声名扫地了。”
她说到这儿忽地想到了什么。俏巧地白了杨凌一眼,轻轻地说道:“随机应变、不拘变通、不计个人声誉的读书人也只有你杨大人一个了。”
杨凌听她声音有些柔腻,不觉抬眼望去,只见成绮韵浅笑如谜,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如雪的香腮上如同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那双流动的眼波注视着自己,忽地省觉她指的什么,面上也不觉一热。
高文心正在杨凌腿上做着逼真的假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