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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然对他始终没什么好态度，在镜头面前基本上是无视他的状态，钟自明不好意思彻底不理他，想了一下也确实是该弄点钱吃饭了，便主动cue起了流程：“那我们能去哪里试试呢？”
应然简单算了一下：“午饭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返程的车票，我们坐高铁一个人是两百块钱，再加上吃饭和去火车站的路程，也就是说要在一天挣至少七八百才够。”
几百块钱看似不多，但是对于他们三个没有任何技术的人来说，想要在一天之内凑齐也是有点难度。
他们又商量了一下，觉得三个人分开效率还不如合起来，而且他们的手机被节目组收走，分开后也没法联系对方，所以是三个大男人只能瑟瑟发抖地去挨门挨户地问，有没有活给他们做。
纺织店里都是心灵手巧的绣娘，自然没他们什么事，他们三个还因为碍事而被赶了出来。换到下一家酒肆中，店家看他们可怜，给了他们一份力气活。
他们被带到了酿酒的小工厂中，这里是一间四面通透的大空房，地上堆满了预发酵过的粮食和大量的酒曲，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小山一样高的粮食和酒曲搅拌均匀，酬劳是一人五十块钱。
还能怎么办，那也得干啊。钟自明拎起铁锹，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粮食堆，已经开始觉得腿软。
应然身体素质好，拎起铁锹就开始干活，先从底下一点点试探着翻起粮食堆，但是几百上千斤的粮食比他想的重得多，三个人合力才只能翻动一个角落。
搅拌了半小时之后，三个人都已经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关兴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了，这里干嘛还非要用传统方式酿酒？”
“你不懂，”钟自明喘着粗气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这样酿出来的粮食酒味道不一样。”
关兴超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一拍脑门：“那个什么诗，那什么绿蚁新醅酒，是不是就说这种酒。”
钟自明撇了撇嘴：“绿蚁酒是很不好的酒，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蒸馏不纯净，才会有那种绿色的东西，有钱人家都是不喝的。”
关兴超被结结实实地怼了一嘴后，索性专心干活不说话了，两个小时后，这一堆粮食终于翻完，钟自明攥着皱皱巴巴的一百五十块钱走出了酒肆。
走到街口，钟自明和关兴超都已经走不动了，坐在街头的馄饨铺子一人吃了一碗纯肉的馄饨，一百五十元瞬间花出去三十。
钟自明使了太多力气，拿筷子的手都是颤抖的，筷子磕着碗边发出无规律的敲击声，他只能换成勺子，把嘴凑到碗边主动去咬馄饨。
应然三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馄饨，扔下一句“在这等着”就跑了出去，钟自明和关兴超只好坐在这干等。
他们就在馄饨摊干等了一个小时，关兴超首先没了耐心。“应然干什么去了？”关兴超问道，“他不会是去抢钱了吧？靠武力值让人家给他钱？”
“你才抢钱呢！”钟自明凶巴巴地怼回去，“应然是会功夫，但你见他滥用过吗？”
关兴超将一句“确实见过，我就是受害者”憋了回去，无奈地摇摇头：“你看他就是哪都好。”
钟自明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豪：“他本来就是哪都好。”
关兴超还要和他理论，钟自明却腾得站起来，因为应然终于回来了。
应然的汗出得夸张，汗珠顺着鼻尖往下滴，额头上的汗也汇聚到下巴再滴落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一元、五元、十元不等的毛票，最大的一张面值是五十元，他将钱递给钟自明：“给你，一家之主拿着钱。”
第48章 古琴（）
应然手里一堆破破烂烂的毛票已经被他握得汗湿，但是钟自明却没直接拿过钱； 而是给他擦起了额头上的汗。
钟自明穿着短袖； 只能将应然额头上的汗擦到自己手臂上； 但钟自明丝毫不嫌弃； 擦完额头又顺手带过他的鼻尖：“你到底去做什么了？”他问道。
“刚才我看到那边路口有个舞剑卖艺的大哥； 我管他借了剑舞了一会儿，收的钱我们对半分。”应然喝了口水； “可惜路人带现金的不多； 节目组又不让我们用二维码收钱，只有这么多了。”
钟自明心疼地接过来钱，一张张摊开，反复点了几遍； 一共一百三十二块。他哭笑不得地拎出来两块钱，将一百三和吃完馄饨剩下的一百二放到一起：“凑个二百五吧。”
三个人苦中作乐地笑了一阵； 把手里的二百五十块钱点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应然卖艺来钱还算快；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他再多待一会儿难免不被人认出来。
为了不在旅游旺季的古城中引起骚乱，节目组给他们提了不能被认出来的要求，被认出来一次就要倒扣一百块钱，应然刚才出去卖艺一个小时已经是铤而走险了。
“接下来去哪？”关兴超问。
“开局不错，”钟自明体力回来一些，手也不抖了，他还算乐观，“如果不吃晚饭； 坐公交去火车站，那我们还差三百五。”
“再找到两份活计应该差不多。”
应然刚舞剑卖艺将近一个小时现在也不见疲惫，三个人又顺着主路走，看着一家家红红火火的店铺，钟自明不禁感慨他们没法做抛头露面的工作，不然靠着人气站在店铺前台卖上一会儿的货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下午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在临近晚饭的时候，钟自明帮一个缺人的面摊看了一会儿的锅，而关兴超和应然在对面的奶茶店戴着口罩做了一会儿的奶茶，但是由于技术不熟练，很快就被人嫌弃了。
三个人加起来，几个小时就只赚到了一百块钱。
“还差二百五，”钟自明迎着太阳，将脸皱成了包子，“这个数字完美代表了我们的状态。”
*
天色已近黄昏，几个人还是差着二百五十块钱，很多店铺都已经准备关门，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今晚他们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钟自明愁眉苦脸地走着，却在路上遇到了林依依和刘雅璇。她们虽然是一组的，但是两人距离之远像是对方身上带了什么病毒。
“你们怎么样？”钟自明问道。
刘雅璇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条石上：“别提了，好不容易挣了两百块钱，还被节目组扣下去一百。”她说着狠狠地剐了林依依一眼。
“怎么？被人认出来了？”
林依依心虚地偏过头去，刘雅璇却没想放过她：“还不是这位大小姐，非要吃点好的，自己粉丝多人气高，自己心里都没点数的，一进门就被人认出来了，跑得我差点没把脚扭了。”
“可是我提议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林依依也不甘地说。
“你还好意思说我……”
钟自明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劝架，扔下她们两个慢慢吵去，三个人又是沿路走着盼望能撞撞运气。
正值旅游旺季，古城里有很多国外的游客，他们说着各式各样的语言，不少人穿着古城中卖的古装，衫裙圆领袍配上高鼻深目金发碧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无论是原身，还是穿越过来的钟自明，外语水平都捉襟见肘，只能勉强听出一个人说的是不是英语，至于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完全没有头绪了，所以身边的外语他都是自动屏蔽的。
但是关兴超在路过一群西装革履的外国游客时，突然露出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怎么了？”钟自明问。
关兴超纠结了半天，还是低声和他们说了：“刚才过去那群人是J国的游客……”
“说的是J国语言？”钟自明从没听过J国的语言，“看他们的长相我以为是国人在说方言。”
关兴超的表情更多的是愤怒，像是一句脏话就在嘴边，却因为镜头在拍而无法说出来，他一言难尽道：“我会一点J国语，所以大概听懂了他们说话。”
“他们说什么？”
“我听个大概，他们说现在看到的这些传统都是被我们国家抛弃的，但是被他们国家很好的继承了，还说了一个什么乐器的词我没听懂，说是我国早就失传了，但是却在他们国家发扬光大。他们刚才听说这座古城里有人弹那种乐器弹得很好，他们要去比试一下。”
钟自明听完了满脑子问号：“这是疯了吗？这些东西本就是我们创造的，被遣唐使带回了他们国家，现在反过来说原创者不行？”
“那怎么办？”关兴超却不是很乐观，“听他们的语气，好像他们是一个专业的交流团，最近来我们国家进行交流，听说这里有所谓的大师就想去请教。不过说是请教，我看是找茬还差不多。”
“应该就是古琴。”钟自明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不会J国语言吗？”
钟自明皱着眉头说：“在我们国家衰落，却在他们国家还算兴胜的，应该只有古琴和茶道这两样，不过既然你说了是乐器，那就是确实是古琴没错了。”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应然此时突然开口，他问钟自明：“你想去吗？”
“去哪？干嘛去？谁去？”关兴超一头雾水，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以钟自明和应然的默契程度，他们交流根本不用点透，所以关兴超和摄像小哥大眼瞪小眼听着他们对暗号。
钟自明说：“我想去，万一真的不行，我就上。”
“不怕被人认出来？”
“那也是我的责任，你们拿钱先买票回去吧。”
“放心，我和你一起。”应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关兴超见他们三言两语就做了决定，心里酸的不行：“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明白，我们不应该是一个小组的吗？”
钟自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百的整钱，又抓了一把毛票给他：“这些钱应该够火车票和晚饭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们呢？”关兴超问。
“自明古琴弹得很好，我们跟上去看看，万一在景区弹琴的大师真的水平有限，我们也不能任凭他们嘲讽我们国家的琴艺。”
一提到去打脸，关兴超瞬间来了兴趣，他立马表态：“那我和你们一起去，你们不会J国语言，我起码能给你们当翻译。”
钟自明犹豫了一下：“但我们有可能赚不够钱，今晚就没法回去了。”
关兴超摆了摆手：“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反正这种事不能扔下我。”
一旦决定后，他们的动作就变得坚定起来，J国交流团的一行人还没走远，三人小跑着追上去，正看到他们进入了一个茶楼。
这座茶楼的门是对着主街的，若是按照唐朝时的城市规划来说，这应当是达官贵人的府邸，但放在现在的景区中，也足以见得这家茶楼的地位重要。
刚一迈进茶楼，所有人都觉得气氛变得不一样了，闷热的空气被徐徐清风吹散，钟自明环视了一圈也没找到空调机在哪，反而看到了围绕着茶室一整周的活水，想必这就是凉意的来源。
茶室分为上下两层，但是在楼下钟自明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悠扬琴声，他皱着眉头道：“这弹的是《广陵止息》啊。”
“什么？”关兴超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文盲。
“就是广陵散，”应然给他解释，“在当代是古琴十大名曲之一。”
“那他弹得怎么样？”关兴超对乐器一窍不通。
钟自明眉头紧锁：“如果是平时听到我会说还不错，但是现在听来，并当不得大师的称号。”此时曲调突变，钟自明解释道：“技巧确实没问题，但情感没到。这里是在正声处转调，正声第二段应当是说曲子主人公聂政为父报仇的壮举，但是太平了，感情没出来，我猜弹琴的人或许年纪不大，没什么积淀只顾着技巧。”
“那你弹得比他好？”关兴超本想说你年纪也不大，但是看到钟自明坚定的眼神，又将话收了回去。
这一会儿的工夫，J国交流团已经上了楼，他们也跟了上去。琴师果然如钟自明所说，是位年纪不大的男生，被一群穿着西装的男人围住后，吓得就要往屋里躲，但是被交流团自带的翻译“亲切”地拦住了。
翻译也是J国人，汉语说得流利但是语调略显生硬，他一脸堆笑地说：“我们是J国来的文化艺术交流团，这几位都是我们国家的古琴演奏家，听说贵茶楼也有古琴演奏大师，因此我们找到这里，希望可以请教一二。”
翻译的语气十分客气，要不是钟自明他们事先在街上听到了这群人的口出狂言，一定也会以为他们是认真来讨教的。
在二楼各个小茶室喝茶的人纷纷走了出来，看热闹的心态占了上峰，一听到竟然有人来踢馆，还是J国人，都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这位是三岛先生，他希望能为各位表演广陵散，不知道能否借琴一用。”翻译指着其中一位中年男人说道。
小琴师没见过这种阵仗，不自觉就让出了位置，站在一边的被称为三岛先生的J国人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钟自明一行三人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看三岛摆足了架势准备弹琴。
“做作。”钟自明看着他脱掉西服外套，将衬衫扣子仔细挽起来，像是要进行什么崇高的仪式，忍不住小声吐槽。
“我也觉得。”关兴超话音未落，钟自明就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岛的手指搭到琴弦上，开始弹奏第一节。而听了一分钟后，甚至不用钟自明判断，就连应然都能听出来，论琴技，这位叫三岛的J国琴师确实比茶楼中弹奏的小琴师好上不少。
钟自明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脸上的表情一片平静，更像是坐着睡着了。
同时，在琴台后方的休息间，有工作人员敲门进来：“龚老师，外面来了一个J国的交流团说要向我们请教，现在在弹琴，也在弹广陵散。”
“听见了，”休息室里，一位老人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那我去会会他。”
但龚老刚站起来，就听见琴声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三岛先生，恕在下直言，您对这曲的理解偏差过大。”
第49章 舌战（）
钟自明突如其来地打断琴声，J国的翻译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关兴超说着磕磕绊绊的J国语给他翻译了一下。
在语序语法全是错误的一句J国语中； 三岛勉强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彻底黑了脸。
三岛的老师是J国古琴界的最知名的一位大师； 而从小学琴至今的他； 在J国的古琴界也享有崇高的地位，因此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过反对的意见了。
尤其； 眼前的这个人乳臭未干； 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一丝修养和家教，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他琴声中的情感不对。
三岛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小朋友认为我琴声中的情感有问题，那还请你指教； 我的情感有什么问题呢？”
这回翻译回过神来，代替了关兴超这个半桶水翻译； 尽职尽责地做起了钟自明和三岛“友好交流”的桥梁。
钟自明脸上有土有汗； 还有开始录制前化的妆，现在三者混到了一起，看上去确实有几分狼狈。但是同时，他的眼睛是闪亮的，在幽暗的茶馆中，几乎要放出光来。
钟自明毫不畏惧地看着三岛：“您知道《广陵散》这首曲子的含义吗？”
三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五岁起学琴，至今已将近四十年，一首广陵散更是演奏上万遍，如何会不知道其中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