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乍一看见沈洵身后女子可怖的脸,严灵儿脸色一惊,毕竟是年轻,忍不住就脱口“呀”了一声,神色乍惊乍喜:“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被人用毒药算计了而已。”看到来人不加掩饰的喜色,谢鸿影淡淡说了一句,“也不过一张脸罢了,即便不毁了,迟早也要老掉的。”她缓缓从桌边站起,手中抓着红颜剑:“严姑娘,这三年来你每年都要和我比试,虽然没有成功,但进步神速——希望这一次你能如愿。”
“小谢。”沈洵抓住谢鸿影的肩,把她按回到座位上,微微蹙眉,转头对门外年轻的挑战者道:“小谢今日要休养,我替她出手。江湖中都知道我和谢姑娘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你若胜了我,也是一样。”
“沈大哥!你…你干嘛这么帮着她!”严灵儿委屈得几乎哭出来,一跺脚,指着谢鸿影,“她有什么好!人又老,相貌也丑,不就是剑法好么?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所以我天天练,迟早会抢到红颜剑……那时候,就配得起你了。”“孩子话。”沈洵摇头,“配不配和红颜剑又有什么关系?”
仿佛不愿再多纠缠下去,他站起身来,“灵儿,你要比剑与我比,你太不懂事了……谢姑娘一直让着你、才容你几次三番闹事,不然你哪里还能活?”
恨恨看着沈洵,严灵儿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头奔了出去。
“沈洵,人家不过是个小姑娘。”彻夜未眠,又经过这么一折腾,谢鸿影语声里有了倦意,“你把话说得太重了。”关上西泠小筑的门,白衣男子眼中也有些火气:“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一味胡搅蛮缠,如果不是看严老盟主的面子,我的话或许更重。”
“我十八岁的时候,也胡闹得可以。”显然是刚才那样的情景,在心中唤起了什么回忆,谢鸿影眼里有些微的笑意,“那时候我也很刁蛮不讲理啊……要不然也不会和你为了一盒梅花酥就大打一架。”“呵。”十年前的事,一直是两人之间的禁忌,如今听她提及初见,沈洵也不由笑了起来。
那一年,二十岁的沈洵踏入江湖,遇到了江湖中声名最盛的女侠。只不过因他买走了最后一份她爱吃的梅花酥,那个拿着红颜剑的刁蛮少女就非要逼着他让出来,那时候他也是公子哥儿的心性,互不相让,闹到最后竟至拔剑相向。
比到最后,双方打成平手。彼此惊讶竟能遇上如此的对手,打过气也消了,沈洵将怀中的梅花酥拿出来,准备分一半给谢鸿影,然而发现,一番剧斗之后早被压得稀烂。
“啊……现在想起来,那盒梅花酥,你应该是买给苏眉的吧?”看着孤山上飘浮聚散的雨气,谢鸿影倦倦然一笑,那帕子掩住脸,“可惜她福分薄,早早去了。”
“她的伤拖了三年,问遍名医,都说无治——我却只是不信。”沈洵将桌上的药物收拾好,淡淡笑了笑,“总以为寻遍天下,总有灵丹异宝能治好她——最后还是救不了,但这游历四方的习惯却是改不了啦。”
“我要多谢她——不然哪来如今的绿萼丹。”轻轻触摸包扎得严实的左脸,谢鸿影声音里更加倦怠,“都十年了……我们老了。现在武林,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看看方之玠和严灵儿。”“好了好了,果然老了,都学会唠叨了。”显然也被这一席话勾起了旧日回忆,然而沈洵却只是淡淡笑笑,拍拍好友的肩,“闹了一夜了,你脸上的残毒只怕还要用天人诀逼出来——快去调息养气吧,我在这里替你护法。”
“辛苦你了。”没有过多的客套,谢鸿影扶着桌子站起,走入了内室。
外面天色大亮了,然而秋雨还在延绵地下着,黄叶随着微风飞入轩窗下。沈洵坐在窗下,静静听着雨声滴落,眼睛里有凄迷的光芒。
十年了……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十年。苏眉刚死的那段时间,他放纵哀痛,步向沉沦,以为自己不久将会追随而去。然而时间一晃而逝,如今已过而立,但他依旧在这个世上飘零。
小眉,小眉……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不曾因时间而淡漠,但于今回想,却已没了最初那样痛彻心肺的感觉,而只余下惘然和无力。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少年情事老来悲。或许,喜欢回忆过往的他,也是开始老了吧?
看来是余毒颇重,两天一夜过去,进入室内调息养伤的谢鸿影一直没有出来。沈洵一直守在门口,随便拿了些水果糕点果腹,不急不躁地等着——十年来,一直浪迹天涯、餐风露宿,不让自己有丝毫空闲。如这样安安静静地居于室内,还真是极少有的事。十年来,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空闲,将所有往日的恩怨都梳理一遍。
第三日上,天已经晴了,湖面上的风吹过来,风里忽然有依稀的笛音。沈洵神色一凝,跃出窗外,抬首望天。碧空中有一只鸽子飞过,脚上绑着竹管,在风里发出笛音,响彻四方。
“江湖令?”认出那是江湖盟中紧急示警的方式,心中陡然有不好的预感,呼哨一声,扬起手来,召唤那只信使停到自己手上,解下竹管。匆匆扫了一眼,沈洵脸色不禁变了。
“小谢,你如何了?”隔着窗,他敲了敲,问室内闭关调息的女子,似是有些着急,“有急事,我要去鼎剑阁一趟。”“什么事?”室内谢鸿影出声问,有些中气不足。
“二日前,黄山剑派被灭门。”沈洵将手中的纸条揉碎,“可以确定是西域大光明宫所为——严老盟主发出江湖令,要求所有门派调集人手,聚集鼎剑阁。”
“黄山剑派被灭门?”隔着窗子,谢鸿影的声音透出惊讶,“是魔宫重现?”“不错。二十年前,黄山剑派的何青阳掌门将天尊宫主击败,使其抱恨远遁塞外——二十年后回来,果然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黄山剑派……只是一出手便是灭门,也实在太狠了些。”那场浩劫,沈洵和谢鸿影因为年纪所限,都没亲历过,但听老一辈说起时,都是惊心动魄,“如果你没事了,我就先去鼎剑阁看看。”沈洵说。
“等等。”不等他转身,窗子嘎然打开,谢鸿影跳出来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的伤没好,还是别去了。”看到谢鸿影苍白的脸,沈洵拒绝,“你不问世事多年,何必要再入江湖?大光明宫虽厉害,江湖盟也足以对付,不少你一个人。”
“我已经好了。”谢鸿影抓着红颜剑,脚步还是有些虚浮。沈洵没奈何,只好抬手扶着她。谢鸿影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问:“你难道不觉得,这次魔宫的事和小玠的出现有关?”沈洵的手震了一下,却不说话:这一层,在他看到飞鸽传书时已经猜到。
“你知道,却不说,是不?”谢鸿影抬头看看友人,摇头,“你明知道他要对付你,明知道他有英雄剑,还要空着手去?又不让我跟着——沈洵,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改掉啊!”沈洵叹了口气,却只是道:“脸上伤未好,你少说些话行么?”
第四章 雁行十二倦
“你们这些杀不尽的邪魔外道,有本事就放本姑娘出来,光明正大地比试一下!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在黄山就地歇息一宿,清早起来,就听得外面厉声叫骂不绝于耳,青衣少年喝下一口粥,皱眉道:“外头是谁,这么吵?”“禀告少主,就是前几日在临安抓回来的女子。”周围属下垂手而立,听得主人询问,连忙低声回答,“如果少主嫌吵,属下这就去堵她的嘴。”
“哦,是严累那老头儿的孙女?好泼辣嘛。”想起是谁,魔宫少主微微冷笑起来。本来只是去临安完成大哥的嘱托,然后带人马北上黄山,不料机缘巧合,埋伏在孤山附近的手下竟意外抓获了这条大鱼。
“嫌我们抓她时以多欺少?”魔宫少主把碗里的粥喝了一半,放下去,吩咐下属,“放她出来,我和她比剑,让她心服口服。”
“是,少主。”属下领命退出,到了门边,碰上另一位从外面奔入的弟子:“禀告少主,中原江湖盟已开始飞鸽传书,调集各派人手汇集鼎剑阁,不日就要对我宫反击!据说十大门派已经尽遣座下精英,号称中原第一剑客的秣陵公子沈洵也已赶往鼎剑阁。”
“沈洵定然会插手。”魔宫年轻的少主瞳子里颜色竟接近诡异的深碧色,“不过,他是一个人赶往鼎剑阁的么?”“不是。好像身边还有一个蒙面女子随行。”属下回禀。
魔宫少主眼睛里闪过雪亮的光,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笑意:“哦……想不到啊,居然连谢鸿影都被惊动出山了。有意思,真有意思了。”他拂袖而起,吩咐,“立刻找人来,替我修书一封,送往鼎剑阁严累盟主座下!”
黄山南麓,松风如涛。
严灵儿浑身颤抖,伏在乱石上说不出话来,身侧横七竖八散着一地断剑。
“要不要再换一把剑?”高大巨石上,青衣少年脸色冷峭,手中长剑尚未出鞘,俯视着因为力竭而不住喘息的少女,“跟我比试,却连剑都拔不出来,岂不是丢了你严家的脸?”
紫衣少女气急,挣扎着站起,抬手就够上兵器架上悬的长剑。方才拿到手里拔出一半,只见巨石上青衣少年一掠而下,身形诡异不可方物,转瞬已逼近咫尺。
严灵儿退了一步,横剑格挡,手却是丝毫不缓地抽出那把剑。然而,只听轻轻一声响,她手中的长剑又一次断在了剑鞘里。
“哈哈哈哈……”魔宫少主扬声大笑,仿佛看着爪下逗弄的猎物。沿路上,是几日前被他灭门的黄山剑派弟子的尸体,满地血污狼藉,“怎么样?没话可说了吧?你们这些中原正派算是什么东西!”“少主天下无敌,横扫中原武林!”旁边观战的魔宫弟子齐齐伏地,大声祝颂。
一向娇生惯养的严灵儿,虽然娇纵、却有宁折不弯的脾气,不愿再被如此捉弄羞辱,把心一横,手中断剑便往心口插了下去。
不料盟主千金有这样的烈性,魔宫少主倒是一怔,来不及阻拦,手中清光一闪,他终于出剑——只是一掠,那剑身便齐齐贴着剑柄被切断,严灵儿倒是手快,光秃秃的剑柄一下子就摁到了心口上。
“你可死不得。”耳边传来邪异的轻笑,魔宫少主掠到,一指将她点倒,手指抬起她的下颚。严灵儿在慌乱间发觉这个少年的眼睛居然是深碧色的,“你还大有用处呢,严家大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可舍不得你死掉。”“放开我!”她愤怒地挣扎,然而言语轻薄的少年却已经放开她,将她推向旁边的下属:“把她带回去好好看着!”
“是!”左右垂手听命。
“丫头,如果你再吵吵闹闹,我就割了你舌头!”魔宫少主看了严灵儿一眼,眼神冰冷而残酷,让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左护法,随便派人打扫一下吧。这山太脏,我的鞋都污了。”在左右将严灵儿带下之后,魔宫少主飞身掠起,重新停在绝壁那一块大石上,俯视着黄山剑派弟子的累累尸体,皱眉,“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呢。”“是!”左右护法不敢违抗少宫主的命令,立刻着手安排。所有人都退下后,他终于吐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剑随手掷出,铮的一声没入身侧岩壁。所有的喧闹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夕阳在天际慢慢沉沦,天地间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有一队南飞的大雁掠过天空。风吹起少年的鬓发,忽然间,有种很温柔的感觉翻涌而起——就仿佛十数年前,有一只手这样抚过他的头发。“小玠,小玠……”松风云涛中,那个声音亲切地响了起来,“你才不笨——将来你会是最厉害的!”
小谢姐姐,你等着看吧,看我怎样将中原那些高手一个个挑落马下,最后连你的沈洵,也会死在我这把英雄剑下!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姐姐当年的眼光,真的是好得很呢。青衣少年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在他清秀苍白的脸上,仿佛水面波光一掠而过。他伸手在岩壁的树丛上摘了一片叶子,在巨石上躺了下来,将树叶撕成薄片卷起,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魔宫少主的书简和沈、谢二人几乎同时到达鼎剑阁。
“沈大侠、谢姑娘,你们在临安可看见灵儿?”接到传报,严老盟主等不及两人入内,奔出门来迎接,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见过。”沈洵简短回答了一句,不想多谈。但谢鸿影心细,看到老盟主脸色,已知别有隐衷,一拉沈洵,转头对老人行了一礼,问:“怎么,伯父,灵儿还没回鼎剑阁?”
“糟了,那么她是真的落到魔宫手里去了!”老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什么?”沈洵谢鸿影齐齐脱口惊问,不约而同地看向老人手中的书简。
“你们看看。”严老盟主神色颓败,将刚收到的信递交给两人,“尚未开战就如此,可如何是好啊……幸亏你们两位都来了,谢姑娘肯重出江湖,真是武林之幸。”
沈洵没时间客套,匆匆拆开信,谢鸿影眼睛一瞄起首几个字,脸色就变了:“西域大光明宫少主方之玠致鼎剑阁主严累座下。”
“少主?”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谢鸿影有些微颤抖。难以再看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的眼前闪过那个雨中抱着英雄剑的青衣少年的影子——小玠……以前那个羞涩腼腆的小玠,居然是如今带领魔宫,横扫中原武林的少主?
“你认为如何?”在她一出神的时候,沈洵已经扫视了全文,神色沉重,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谢鸿影,“你去不去?”“什么去不去?”谢鸿影怔了一下,劈手拿过信笺看了,脸色也是微微一变,脱口低呼,“要我拿红颜剑五日内到黄山去交换灵儿?”
“聪明。”沈洵冷笑,念转如电,“知道以灵儿这样的人质,要逼江湖盟投降魔宫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交换红颜剑这种条件,只怕还是可以考虑的……”
“目下各派人马都在途中,等人到齐了一些再商量吧!”虽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最钟爱的孙女儿被掳,严老盟主也有些失了主意,踟躇半天才吐出了这句话。
“不行,人家时间算得很准——限定了五天。如今信送到已经过了一天,除非即刻做出决定,不然无论如何都来不及。”沈洵看着信笺上那寥寥几行字,“真有几分聪明……算准了在我们刚到鼎剑阁、各方人马还在途中时送了信来。”他转过头去,看着谢鸿影,眼神却是复杂的:“你认为如何?”
手指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红颜剑,谢鸿影抬头看了多年的好友一眼:“红颜剑虽然宝贵,终是身外之物,我也不怕身入险地去把灵儿带回来,但是……”“但是什么?”沈洵问,眉间神色复杂,“但是对方是方之珉的弟弟,你为难?”
谢鸿影缓缓摇头,看着沈洵,却是叹出了一口气:“但是,如果红颜剑也落到了方之玠手里,你怎么办?方之玠以杀你为第一要务,英雄剑又在他手里,你手上哪有可以和他抗衡的利器?我本来……本来打算让你用红颜剑和他决战的。”
“小谢。”大约没有料到她会为自己谋算得如此长远,沈洵看着她,唤了一声,但又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笑了,“看你说的,我那么没志气?红颜剑是男人用的剑么?塞给我我也不用。别顾我,你自己决定如何?”
“人命关天,无论如何我先去黄山。”面纱下,谢鸿影眼神变幻,当即做出了决定,竟是连鼎剑阁大门都不入,再度翻身上马,“灵儿才十八岁,决不能就这样出事——沈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