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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阴姬似乎连凝练内力都做不到,她心生恐惧,平生第一次竟然想要逃走,她想要变换身法,躲过这一剑,可以她的武功造诣,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就算是有二十三种身法变换,依然要葬身剑下!
死亡是如此之近,水母阴姬几乎绝望了!她的手脚都动弹不得,她眼睛里已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悲哀乞怜之意。韩文忽然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眼睛里流了出来。
泪珠浮游在她苍白的面靥上流动着。死亡,是公平的,在死亡面前,最伟大的人也会变得很平凡,剑锋距离水母阴姬仅仅是那么米粒儿一样的距离,停了下来。
韩文收了剑,道:“我赢了!”
水母阴姬闭上了眼睛,默默地转过身去,在她的背后,就是她的庭院,她的房间,走了好一段距离,水母阴姬突然转过头来,道:“你也有怕的东西吗?”
韩文微微蹙眉,良久,道:“有!但我怕的东西跟你们可能有些不同!”
“不同?”,水母阴姬皱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韩文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本质上也相同,我也怕死!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比所有人都强……骄傲的人都是活不长的!失败,也许是新的开始,你,无需自寻短见!”
水母阴姬一言不发,正因为韩文了解她,所以他才知道,水母阴姬只怕是想要自寻短见去。
他的劝说却没起到任何作用,水母阴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好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如老僧入定,仿佛永远再也不愿醒来,就算是死,这个女人也崇尚着从容不迫的死亡。
石门渐渐阖起,渐渐挡住了韩文的视线,将“水母阴姬”隔绝在门里,非但隔绝了整个世界,也隔绝了她的生命。这门,却是她自己造成的。
韩文叹了口气,知道今夜只怕任何人再也见不着她了,他若从来也没有见过阴姬,他绝不会觉得有丝毫遗憾。但现在,也不知怎地,他心里竟觉得有些伤感。
也许,这就是高手寂寞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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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了?”。楚留香已经赶了过来,伸手拍了一下韩文的肩膀,虽然他知道韩文很讨厌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噗——!”;
韩文一直站在水母阴姬的院子前,被楚留香拍了这一下。却是一口血箭喷了出去,吓了楚留香一跳;
韩文道:“有没有水?给我喝几口!呼!别担心,内腑被震伤了而已,毕竟是水母阴姬,就算是我也不能全身而退就是了!”
戴独行与黄鲁直也赶到了,相视无言。
韩文突然道:“人都到齐了。那么……出去吧!这里,让人不太舒服啊!”
说完话,他拔腿儿就要走,楚留香却是叫道:“等等!”
韩文回过身,道:“你难道还有事情要做?”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不是!我是在想……怎么出去!”
“嗯?”。韩文面有惊奇之色,道:“原路返回……难道行不通?”
楚留香点了点头,显得很无奈,说道:“进来的路与出去的路不是同一个!就算是你进来的那一条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出不去,需要另寻办法!”
韩文面皮抽搐。良久,才问道:“你们是怎会来的?是不是苏蓉蓉终于还是将入宫的途径告诉了你们?那出宫的路径呢?她难道也不知道么?”
楚留香苦笑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求她说出来,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告诉我进来的路径,但出去的路……他也不清楚!”
韩文有些郁闷,问道:“她自己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楚留香耸了耸肩道:“她怕跟我们一起来有所不便。”
韩文道:“那么她的人呢?”
楚留香道:“她说,她要赶到那菩提庵去,去寻脱身之法,现在看来。我们需要过去了!”,他笑了笑,接着道:“她倒是对你甚有信心,说你此战必胜。”
戴独行在一旁苦笑着道:“看来她只不过有点为我们担心,再三劝我们莫要出手。可是我们一到这里,就将她的话全都忘了!一把年纪,脸都丢光了!”
黄鲁直这时也走了过来,讷讷道:“敝友是谁,韩先生现在想必早已知道了,他早年所做所为,虽令人无法同情,但近年来他已改过自新。”
韩文摇了摇头道:“他的事我都已知道,也很同情他,只可惜他……”
黄鲁直面色惨变,道:“他……他莫非已遭了毒手?”
韩文不语。
黄鲁直嗄声道:“论起他昔年之行事,也的确死有余辜,可是……可是……在下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的?”
楚留香天生就是八面玲珑的心,许多事情他稍加推断就知道了,插言道:“杀他的人也已被人杀了,我想而且是神水宫主为他报的仇,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想必已在天上团圆,前辈又何必再为他伤心?”
黄鲁直黯然垂首,喃喃道:“不错,以他的罪孽,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也不能算是亏待他了!”
话虽如此,他目中还是难免热泪盈眶。
楚留香道:“水母阴姬呢?”
韩文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间屋子,还是没有说话。
楚留香摇了摇头,知道问不出什么,他忽然转身望着那神水宫的弟子,含笑道:“姑娘的芳名能告诉我吗?”
这少女是伺候水母阴姬起居的,刚刚被水母阴姬赶出来,本已听得眼睛发直,走也不敢走,此刻又吃了一惊,吃吃道:“我叫南苹。”
楚留香柔声道:“我们想到外面的菩提庵去找人,不知南苹姑娘你能带路吗?”
南苹望了望那道已关得紧紧的石门,道:“师父并没有要我带你们去,我自己也不敢作主。”
楚留香笑道:“姑娘只管放心,你带我们去,她绝不会怪你的。”
南苹咬牙闭唇,似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楚留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南苹的脸也红了,想挣脱他的手,却垂下了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居然痴痴的跟他走了出去。
黄鲁直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无论多凶的女孩子,一见到这楚香帅,好像就变得一点法子也没有了。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戴独行也笑了,道:“老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黄鲁直道:“难道他对女孩子真有什么魔力,我怎地连一点也看不出?”
戴独行笑道:“你若也看得出,那就糟了!”
“为何?”。黄鲁直忍不住问。
戴独行笑道:“那江湖上就要少了一个君子剑,多了个黄香帅!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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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泻入湖中,湖水又自地下流出,瀑布不竭,湖水不溢,生生不息。永无断绝,这正是大自然的玄妙。
韩文他们沿着一道地下的水流往前走,只觉地势渐高,尽头处又有十余石阶,石阶上就是出口。
南苹道:“这上面就是菩提庵,也是本宫的门户之一,若有人想要入宫。这是最方便的法子,因为大师姐看来虽凶,其实心肠却很软,别人若是对她苦苦哀求,她很少会狠得下心来拒绝的。”
走过这一段路后,她似乎已和楚留香变得很熟了,非但再也不害怕,一只纤手也始终让楚留香拉着,没有挣脱。
但楚留香却在暗暗着急,她们的大师姐既然心很软。那么苏蓉蓉她们此时为什么还没过来接应他们出去呢?
韩文突然问道:“听说从这里入宫的人,都是被装在箱子里送进来的,是吗?”
南苹显然是有些害怕韩文,手上抖了抖,道:“不错。因为大师姐不能离开菩提庵,所以只有将人放在竹箱里,让箱子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这出口就在大师姐所坐的蒲团下,我们平时很少到这里来,因为自从大师姐获罪之后,师父就不准姐妹们和她来往。”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南苹道:“这……我不大清楚了。”
她显然不愿再说起这件事,匆匆走上石阶,将壁上的铁环轻轻敲了敲,只听叮当之声,宛如龙吟,四面石壁都起了回应。
南苹道:“因为大师姐终日坐在蒲团上,极少走动,所以只要铁环一敲,她立刻就会知道。”
楚留香也不说话了,但心中还是有些紧张,这可是关系到怎么出去的问题啊!总不能就被困在这谷中吧!谁知过了半晌,地道上仍是毫无动静。
南苹皱眉道:“奇怪,大师姐现在难道凑巧不在上面么?”
楚留香心里虽急,反而安慰着她道:“也许她偶然出去走动走动,这也是人之常情。”
南苹道:“她绝不会离开菩提庵,上面的地方并不大,她无论在哪里,只要环声一响,她本来都应该听得到的,除非上面也出了事。”
戴独行砸了咂嘴,叹道:“上面不开门,我们难道就没法子进去吗?”
南苹道:“没法子,这条地道的出口只有在上面才能开启,因为师父怕我们偷偷溜出去玩……”
戴独行忽然一拍巴掌,失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想不到连你也忘了。”
南苹怔了怔,道:“我忘了什么事?”
戴独行道:“我听说……你大师姐又聋又哑,只有坐在蒲团上,才能感觉到你在下面敲击铁环,若是走到别的地方了,哪里还能听得到声音?”
南苹嫣然道:“她能听得到的。”
戴独行道:“为什么?难道她既不聋,也不哑,只是故意装出来的?”
谁知南苹还是摇着头道:“她的确又聋又哑,一点也不假。”
这次楚留香也怔住了,道:“既然真的又聋又哑,又怎能听得到声音呢?”
南苹笑了笑,道:“这原因你见到她之后,也许就明白了。”
楚留香怔了半晌,恍然道:“我现在已明白了。”
南苹道:“哦?”
楚留香道:“有人只要看别人嘴唇的动作,就能猜出他在说什么话,你师姐想必也有这种本领。”
南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而且眼睛也不行了。”
楚留香又怔住了。吃惊道:“她难道还是个瞎子?”
南苹道:“嗯!”
楚留香直揉鼻子,苦笑着喃喃道:“一个人又聋又哑又瞎,却能听得别人向她苦苦哀求,而且还能听到敲门的声音,我自负聪明。却也是被搞昏了头啊!”
只听敲环之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南苹敲的声音更大。但过了半晌,上面仍然毫无回应。
韩文忍不住也走了上去,将耳朵贴住上面的石壁,好半晌,道:“这面石壁有多厚?”
“你该不会是想要直接斩开吧?”,楚留香咋舌。
南苹道:“至少有三尺余厚!就连师父也不能破开的!”
“她不是不能。是不想!”,韩文扭了扭脖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若我没有受了暗伤,或许在一炷香内连绵不绝的用剑气切割,或许可以。现在,内力不济,却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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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认为韩文的话是在吹牛,可……现在吹不吹牛都没用了,楚留香在一旁问道:“你难道什么都没听到?”
韩文皱着眉,道:“听不大清楚,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你可以自己试试!”
韩文都办不到。楚留香虽然认为自己的鼻子不灵光,耳朵与眼睛很厉害,但他也不认为能比得上韩文。
戴独行忽然自腰边的麻布袋里取出了个铁碗,道:“用铁碗扣在石壁上,就会听得清楚些。”
楚留香自然不会明白声波的原理,诧声道:“真的?”
戴独行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丐帮子弟偷鸡摸狗的本事冠绝天下,你难道还未听说过?”
楚留香含笑接过了铁碗,扣在石壁上,再将耳朵贴住铁碗,他眼睛渐渐亮了。双眉却皱得更紧。
韩文道:“有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韩文道:“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韩文道:“哑巴难道也能说话吗?”
南苹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皱眉道:“这绝不是我大师姐说话的声音,她不会说话。”
韩文道:“也许是苏蓉蓉她们再求她要进来!”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是……这是男人的声音,但嗓子很粗!”
南苹吃惊道:“男人?男人在说话?”
韩文失笑道:“男人也是一种人。有时也和女人一样地会说话的,姑娘又何必如此吃惊?”
南苹道:“但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到菩提庵去打扰的,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菩提庵这地方。”
韩文道:“连神水宫现在都有男人进来了,何况菩提庵?”
南苹脸色又变了变,道:“可是到神水宫来的人一定都有很迫切的理由,所以才不惜冒险,菩提庵却只不过是个荒凉的寺庙,既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大师姐也绝不会和任何人结怨,他们到那里去的目的何在?”
韩文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从那里秘密潜入神水宫来。”
南苹道:“依我看,他们也许是为了你们的朋友才来的!”
楚留香的眉毛蹙的更紧,突然间,他耳朵中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喃喃道:“没声音了!”
沉默,有时固然比任何语言都值得珍惜,静寂,有时也比任何声音都可怕。菩提庵中此刻正是死一般的静寂,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上面的人难道在一瞬间全死光了么?否则为何会忽然沉寂下来?
楚留香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等着,过了很久之后,戴独行忍不住问道:“还没有声音?”
楚留香叹道:“没有。”
南苹道:“也许……也许大师姐已将来的人全击退了。”
戴独行道:“那她为什么还不开门呢?”
南苹怔了怔,鼻尖也沁出了冷汗。
楚留香有些着急了,道:“我看一定出了事,否则她们绝不会这么久都不开腔的,蓉蓉与红袖倒也罢。尤其是甜儿,要她闭着嘴实在不容易。”
戴独行咳了两声,道:“也许她们还没有到这里来。”
楚留香忽然道:“我们现在退出去,由外面赶到菩提庵要走多久?”
南苹道:“那要绕个大圈子。”
韩文道:“多大的圈子?”
南苹道:“很大,轻功最好的人。至少也要走三四个时辰。”
戴独行跺脚道:“这可怎么办呢?简直快把人急疯了,老臭虫,你怎地也想不出法子来?”
楚留香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大师姐若是答应将人送入神水宫,是不是会先给她们喝一杯有迷药的茶,免得被她们看到入宫的途径。”
南苹道:“不错。”
楚留香道:“甜儿她们也知道这回事。所以她们明知茶里有迷药,也会高高兴兴的喝下去。”
戴独行道:“不错,她们既然知道一喝下这杯茶就到了神水宫,自然非喝不可。”
楚留香道:“她们喝下去后,就被迷倒,自然就不能说话了。所以我们才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戴独行拍手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这位大师姐还没有将她们送下来,菩提庵中就来了外敌,这些人也许真是为了甜儿她们来的,就要大师姐将她们交出来。”
南苹抢着道:“大师姐绝不肯的,她们到了菩提庵,就是大师姐的客人,大师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们交给别人。”
楚留香道:“所以那些人就要和你大师姐谈判。不到谈判决裂时,他们也不愿向神水宫的门下出手的。”
黄鲁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