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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悲愿？”孙炎懵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名词他听得多了，但真不清楚它的意思。
“或依悲愿，相应善心，所谓悲愿，就是慈悲的誓愿。然而佛家明明讲的是‘四大皆空’，既然四大皆空，那又哪来的慈，哪来的悲？所以慈悲，它既不是慈，也不是悲，它只不过是一种怜悯，以他人之喜为喜，以他人之悲为悲，于他人是‘慈悲’，于‘我’不过就是一场空，这和《道德经》里‘圣人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是一个意思……挂了！”
听着手机里虚拟出来的“嘟、嘟”声，孙炎怔了半晌，忽的摇了摇头……一边说着“随便你”，一边却解释得这么透彻，原来封老师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孙炎再次盘膝坐在晴雯旁边，手结东方净琉璃光如来根本印，心中观想出琉璃光如来……以他人之喜为喜，以他们之悲为悲，对他人是慈悲，对我不过就是一场空……
神识游走，仿佛与晴雯融成一体，晴雯的病、晴雯的痛全都映入他的心头，他以晴雯之喜为喜，以晴雯之悲为悲，但他自己的心却是空空荡荡，他要救她，但那既不是因为情，也不是因为爱，仅仅只是一种慈悲，一种怜悯。佛祖说“普度众生”，这既是佛祖的慈悲，但同时也是佛祖高高在上的象征，这就像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但是圣人本身既不仁，也无心，而是俯视众生的存在。
心如琉璃，身心透明……
一道佛光撒出，照在晴雯身上。
雨越下越大，将亭外的血迹冲了个干干净净。
雨水打在亭子的石顶上，打出噼噼叭叭的声音，又一串串的从檐上掉落，打在雨坑上，雨坑或大或小，在石亭的边缘，形成一线笔直。
“宝二爷……”晴雯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已经没事了，”孙炎告诉她，“睡一会吧……已经没事了……”
随着他温柔的声音，晴雯安心的睡了过去。
雨亭外，传来扑扑扑的声响。
那是雨水打在油伞上的声音。
孙炎抬头看去，于是就看到了那一抹鹅黄。
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撑着桔黄油伞的女人，足尖点着一朵朵溅起的水花，有若凌波的仙子一般，轻轻的走来。
她是薛宝钗！
“宝玉……”来到亭中，她放下桔黄油伞，随着伞柄轻柔的旋转，雨珠子旋转着洒了开来，落在地上。抖去了雨水的油伞依旧撑开，安放在地上，残渍滑落，沿着伞骨浸湿了地面。
她轻挽衣裙，微跪在他与晴雯身边。
孙炎问道：“宝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宝钗道：“袭人见你夜深了都未回去，知道你必定是来找晴雯了，她不敢跟姨丈和姨娘说，也不敢为此事去惊动老祖宗，于是悄悄的找上我，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又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死的这个是……”
“贾瑞……宁国府的！”孙炎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连贾瑞死时的异样都不隐瞒。
薛宝钗听得贾瑞胸口破开，钻出黑鸦，也是暗自诧异：“黑鸦？”
孙炎问：“宝姐姐知道？”
薛宝钗摇了摇头：“不曾亲眼见过你所说的那种黑鸦，倒是前些日子，听史妹妹说，她在家中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在她的梦中，有黑色的乌鸦将她拖出水中，每天夜里，她都会被吓醒。我听着奇怪，问她乌鸦都是黑色的，她为何要特意说明是‘黑色的乌鸦’，她说，那些乌鸦特别的黑，黑得就连看都看不见它。我问既然看不见，又怎知它是乌鸦？她说，它们会飞，叫起来就跟乌鸦一般。她想要让我帮她摆脱那个噩梦，但既然只是一个梦，我又无法进入她的梦中，如何能够帮得上忙？虽然查了许多书藉，但对她所说的‘黑色的乌鸦’却也全无头绪。”
孙炎怔了一怔：“你说的史妹妹，是史湘云？”
薛宝钗道：“除了她，还有哪个史妹妹？”
黑得连看都看不见它，但是会飞，叫起来就跟乌鸦一般……我刚才见到的那个黑影岂非就是这个样子？孙炎忖道。
薛宝钗道：“你既已救下晴雯，却又打算拿她怎样？”
孙炎头痛道：“这个……”
薛宝钗略一思索，道：“总不能放着不管，不如我将她带到薛家，让她跟着我堂妹宝琴好了。”
孙炎自也知道，薛宝钗有一个堂妹，唤作薛宝琴，与贾宝玉同一天生日，娇憨的性子，在《红楼梦》里出场的次数不多，虽未被列入金陵十二钗中，但其才情，也唯有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人可堪相比。
他说道：“贾府赶出来的丫鬟，你却带到薛家去……”贾、薛两家都在四大家族之列，且彼此互为姻亲，颇多来往。
薛宝钗却道：“无妨，依你说所，晴雯的兄嫂既是那样的人，倒不如就此断了亲情，干脆便让她假死脱身，换了姓名。姨娘对晴雯本就不熟，只是听了那些婆子在背后搬弄，这才找晴雯麻烦，她原本也就不常去薛家，纵然去了薛家，晴雯小心一些，自不会让她见着，就算见着，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我交待一下宝琴，就说晴雯是从小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姨娘自也不会起疑。”
孙炎心想，这也是一个办法，于是点了点头。
……
第138章 爱哭的林妹妹
与薛宝钗一同赶到薛府，薛宝钗将晴雯带入薛家，交付给薛宝琴。
诸事处理完毕后，薛宝钗回到孙炎身边，折了一根枝条，吟道：“皓皓轻趁步，翦翦舞随腰！”枝条在她手中生长，长成一团花簇，她拉了孙炎，乘着花簇，一同往荣国府飞去。
回到大观园时，已是中午。
落在前，袭人、秋痕奔了出来，袭人道：“宝二爷，你们总算回来了。”
孙炎问：“出了什么事？”
袭人道：“早上林姑娘来过，闻得宝二爷不在，说了一声‘他们两个又做什么去了’，哭着便走了。”
薛宝钗道：“唉……”
孙炎道：“唉……”
薛宝钗道：“你与我一同‘唉’什么？还不赶紧找林妹妹去？”推着他，让他往潇湘馆去。
孙炎回过头来，道：“宝姐姐……谢谢！”
薛宝钗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晴雯是你救下的，我也不过就是随手帮了点小忙，这是积善功的事，你何必谢我？倒是林妹妹虽然性子不好，其实心地不坏，你对她好些，多哄一哄，不要再让她气着。”
孙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往潇洒馆行去。
看着他进入潇湘馆后，薛宝钗方才转身，往自己的蘅芜苑飘去。转过一座假山，于无人之处，忽的捂帕急咳，好一会儿才停竭下来，低头一看，帕中呕出的尽是鲜血。
拭去嘴角血丝，黯然收起手帕，她往苑中掠去……
孙炎进入潇湘馆，紫鹃看到他，往屋内指了一指。
孙炎蹑手蹑脚的进入屋中，只见林黛玉伏在床上，又在那里哭着。
他坐在床边，小声道：“林妹妹……”
林黛玉扭过头去，哭道：“怎的又是你？”
孙炎心想，怎的不是我？
仔细看去，见林黛玉穿着金百蝶穿花长裙，伏在床上，玉藕般的左手小手臂从袖中升出，戴了一串红色佛珠，这佛珠隐约间有光芒发出，并发出淡淡香味，他牵起林妹妹的那只小手，转移话题，笑道：“妹妹的这串珠子好漂亮，从哪买的？”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林妹妹忽的拽回小手，右手捂着左手手腕上的佛珠，一下子又哭出来。
这又怎么了？
哭了一回，林妹妹道：“你不是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跟宝姐姐亲近，那你们两个昨晚做什么去了？”
孙炎也不隐瞒，将晴雯的事说出。
林妹妹道：“就只这样么？”
孙炎道：“就只这样！”
林妹妹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过了一阵，忽的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孙炎道：“林妹妹，又怎么了？”
林黛玉哭道：“我也知道这般哭着，早晚会惹人嫌，但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不管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多里想，然后不因不由的就哭了。你们两个在做这样的事情，我明明什么忙也没有帮上，结果还要在这里闹别扭，不停的哭，你一定是讨厌我了。”
孙炎说道：“没有的事！”林黛玉原本就是绛珠仙草转世，转世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把一生的泪还他”，所以，爱哭这种事实在是没有办法怪她……因为这是设定问题。
不爱哭的林妹妹那还是林妹妹么？
林黛玉低声道：“如果晴雯没有办法待在薛府，那就把她带回来，我去向老祖宗要，姑母不放心把她留在你身边，那放在我这里，她总无话可说。”
孙炎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又牵起她的手，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佛珠哪买的？”
他这一问，仿佛是触动了伤心事，林黛玉呜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孙炎心想，或者是她死去的母亲生前送给她的吧？要不然她怎哭得心都要碎了一般？
***
傍晚的时候，孙炎去见了贾母，先甜甜蜜蜜的哄了一阵，哄得贾母乐开了花，然后才装作突然想到一般，提起史湘云，说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贾母本是姓史，史湘云乃是她娘家的人。因为自幼父母双亡，乃是由两个叔叔养大，偏偏两个婶婶都对她不好，史湘云在史家的地位，也就差不多像个大丫鬟一般，不过贾母对史湘云却颇为喜欢，时常接到贾府来玩。
此刻，既然孙儿提起，贾母自然也触动了心思，当下便让人去史家通知一番，打算接史湘云过来住上两日。
天黑后，孙炎回到，躺在床上，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逐一回忆。宝玉挨打，晴雯病重，妙玉迁入栊翠庵……这些都是《红楼梦》里发生过的事。不过在《红楼梦》里，晴雯被赶出贾府后，没两天就死，而现在，因为他的干涉，晴雯没死，只是在薛宝钗的帮助下，改名换姓，假死脱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在改变《红楼梦》里人物的命运。
不过晴雯命运的改变，是他“代替贾宝玉”之后的事，而在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之间，这个小世界就已经出现了时空扭曲的迹象，所以晴雯命运的改变，跟时空扭曲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么，目前疑点最大的仍然是贾瑞。
他在心中忖道：“那个时候，我说‘听说宁国府中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贪图链二嫂子的花容月貌’，他吓得立时出手，而我提到风。月宝鉴，他更是吓得脸色大变，看来王熙凤设相思局、贾瑞照风。月宝鉴这两件事都已经发生过了。但是照了风。月宝鉴的贾瑞竟然没死，这点显然和原著的情节完全不符，而他死前说‘风。月宝鉴被……’，风。月宝鉴被怎么了？被毁了？被烧了？他话说到一半那只黑鸦就从他的胸膛里钻了出来，倒像是在‘杀人灭口’，那只黑鸦到底是什么？薛宝钗说，史湘云经常梦到‘黑色的乌鸦’，这只是个巧合么？”
继续忖道：“史湘云……梦里面被黑色的乌鸦拖入水里……奇怪，明明《红楼梦》里没有这样的情节，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以前在哪里读过，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打个电话去问吉小曼，毕竟吉小曼作为女孩子，对《红楼梦》应该更加熟悉，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经跟芥子空间有过两次通信，而封美曾经说过“最好不要超过两次”这样的话，虽然只是“最好”，并没有说就绝对不能超过两次，但与上位世界联系的次数越多，对这个小世界就越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影响，仔细想想，现在也没到非得与芥子空间联系的地步，也就算了。
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有功德的任务”，这个任务还真的是麻烦啊！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那该死的妈，死得那么莫名其妙，害得自己为了赚取功德值，在这里累死累活，想得脑袋都要炸了。
就这般躺了一阵，耳边忽的传来呜咽的少女哭声，虽然是哭声，但这声音并非林黛玉。他翻身而起，推开窗子，怔怔的往外头看了一阵，然后便穿窗而出，遁着哭声，在大观园的假山与碧水间飞掠，不一会儿，进入一片林子，结果那哭声却又散去。
通灵宝玉出声道：“上仙，你莫非又听到了哭声？”
孙炎道：“你还是没有听到？”
通灵宝玉道：“虽然没有听到，但那股阴阴惨惨的哀绝之气却是弥而不散。只是这荣国府中，原本就是人间富贵之地，像这种地方，总会藏有许多龌龊之事，或是有人曾冤死在这里，亦未可知？”
孙炎想了想，微微点头。
一夜无话……
……
第139章 史湘云
（明天有事出门，所以明天上午的一章现在提前更了，下午的，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更。）
过了两日，史湘云还没有来到，贾母却在大观园里大宴宾客。
孙炎来到缀锦阁，只见王熙凤、李纨、薛宝钗的母亲薛姨娘、薛宝钗、林黛玉、贾迎春、探春、惜春等人都在这里。此时，王熙凤的腹部已是微鼓，虽然并不太大，但也一看就知道有了身孕。
在她们中间，还有一个粗衣麻鞋，明显是从乡下来的老妇人。
李纨用翡翠盘子盛了各色菊花过来，贾母选了一朵，用簪子簪在鬓上，又朝那老妇说道：“过来带花儿。”
王熙凤拉了那老妇，笑道：“我来帮你打扮。”将那一盘子的花横三竖四的，在老妇头上，插了一头。贾母和其他人笑个不停，那老妇也笑道：“我这头也不知道修了多少福，今儿竟也体面了一回。”
薛姨娘笑道：“凤丫头又在作怪，你还不把这些花拔下来摔她脸上，看她把你打扮成了个老妖精。”
老妇抚着老脸：“我虽然老了，年轻时也**，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索性作个老**。”
众人更是笑个不停。
孙炎悄悄问起旁边服侍的丫鬟，才知道这老妇就是刘姥姥，无奈摇头。刘姥姥与贾家和王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但这点亲和故，其实也就是八杆子才好不容易打到一块。她们把她请到大观园里来游玩，实际上就是把她当作开心果来捉弄，让贾母开心一下。
不过刘姥姥却是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别人笑，她也跟着笑，至于众人那七拐八弯的戏弄，反正她也听不明白，只知道跟着大家一起笑就好。
众人一起上席，王熙凤与鸳鸯有心捉弄刘姥姥，给别人放上的都是乌木筷子，给刘姥姥放上的却是象牙镶金的金属筷子，刘姥姥本是上了岁数的人，拿了几下：“这筷子比俺家的铁锨还沉。”
紧接着上菜，给刘姥姥端上的是一小碗的鸽子蛋，刘姥姥用金筷去挟鸽子蛋，哪里挟得起来？不由道：“这里的鸡一个比一个漂亮，就是下的蛋太腻小巧了点。”再一看，别人都是大盘，就她是小碗，于是站了起来，高声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鼓着腮子，两眼直视。
众人被她这一逗，薛姨妈一口茶喷在了探春的裙子上，探春手中的饭碗都合在了迎春身上，王夫人知道是王熙凤和鸳鸯作怪，指着她们两个，笑得说不出话来，惜春笑得肚子疼，直嚷着让她的乳娘帮她揉揉。
王熙凤道：“你别看这蛋儿小，一两银子一个呢。”
王姥姥赶紧去挟蛋，好不容易挟起一个，还没得来及吃就从金筷掉下，滚落在地，她弯下腰准备去捡，旁边早有丫鬟拾出去扔了。刘姥姥叹道：“一两银子，没听到个响儿就没了。”
众人更是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