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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面无表情,但是眼中时隐时现的泪光却出卖了她所有掩饰。薛离愣愣地看着对方,他曾经和叶思寒形影不离,并称寒离二人组,怎么会认不出叶思寒的样貌。
滚烫的热泪从他刚毅的脸颊留下,被一股火热的气息瞬间蒸发,在脸上留下两道永远的泪迹。薛离心中所有的悲苦,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迸发,心中的热浪排山倒海一般翻涌着,千言万语如同大江大河一般奔涌咆哮,却偏偏被挡在嘴边无法说出,为此他的面颊憋的通红。
“你跑那去了?”过了好久,薛离才用力说出这样一句话。
“很远,很远的地方。”叶思寒小声答道,仿佛做错事情的小女孩,但是他们都已长大了,再也不复当年的青梅竹马,再也没有那时的月下约誓。两个久未谋面的亲人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种陌生感,两人都在竭力地找回当年的感觉,却发现那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根本看不清楚,更遑论重新拾回。
“我找你找的好苦,差点自绝谢罪,遇到师叔之前,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你的影子,闭上眼睛还是你的影子,弄丢你这件事如山一般压在我的胸口,压得我透不过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安然无恙。”薛离声声急促,如同一阵击鼓,诉说着这些年心中的悲苦。
“我,我被带离了青洲,经过西方的无边海到了紫罗。在紫罗的ri夜中我无时无刻不想回到青洲,但是路太远了,直到三年前我才回到青洲,回到太白峰看过几次,但是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所以心灰意冷来到冷月国蛰伏。”叶思寒寥寥数语,勾勒出这些年奔波劳碌的情形,令人听着一阵心酸。
“当年在白虎神坛发生了什么?”薛离问道。
“先来了一群人,似乎是散修,用迷迭香将我迷倒。后来来了一个前辈将我救起,这位前辈xing情乖张,虽然我百般哀求,却始终不肯带我回白虎神坛,就这样我被带着一路北上,途径冷月国,金沙国,进入无边海,最后到了紫罗。”
“哪位前辈?”陈云生插嘴道。
叶思寒嚅嗫了两声,答道:“前辈如同闲云野鹤一般,曾经多次交代我不可以泄露她的行迹,恕思寒不能相告。”
陈云生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叶思寒虽然回来了,但是失踪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必然有些**要保全,这也不奇怪。
薛离接着问道:“那你又怎么到了罗浮宫?”
叶思寒轻轻笑道:“师兄有所不知,我在冷月国蛰伏的时候和红袖打过几次交道。这次趁着冷月国兴兵之际潜入天水城,想要杀掉当年的祸首,为父母报仇,顺理成章便来到了罗浮宫。”
陈云生看了看天se,月轮已经西坠,东边一抹飞红流转,天se将明,说道:“回饮冰室,再说下去天光都亮了。”
叶思寒点了点头,跳上穿云舟,和薛离坐在一处互诉别情,说道动情之处,两人都是泪水汪汪。
此时的天水城已经颓败到了白天没有修士把守,姜玉衡将能找到的司天阁修士尽数的派去前敌,陈云生一行大摇大摆地从东门进入,回到饮冰室。
经过一夜的奋战,所有人都一身疲惫,但是久别的重逢令众人都非常兴奋。就算没有见过叶思寒的韩枫和乐翔亦是如此。这些人在修行者中年纪都不算长,一来二去就混的比较熟稔,原本还是一对一的清谈,后来便是一锅烩般杂乱的聊天。
陈云生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不禁微笑离场。一个站在檐下,看着天井中那颗掉光叶子的老梅树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一十章 破晓 一
李铁嘴手执一张两指宽的字条,扫过一遍之后丢到身前的炭炉之中,微红的炉火飞快地舔过那张纸,化作一团青烟。。
黑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不能再等了,烈火堂已经枕戈待旦,只要一声令下,便可扫平西凉国。北边的冷月国攻破落ri关是迟早的事情。”
李铁嘴笑道:“的确如此,消息说冷月国昨天就已经攻克落ri关了,我们要赶在冰锋营南下之前拿下天水城,并且做好防护,否则谋划多年的事情倒要拱手让人了。”
黑骨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是我的就是我的,就算冰锋营南下也无法妨碍我,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是什么?”李铁嘴抚摸茶盏说道。
“修罗门!青洲有一支修罗门,就是曾经灭掉天穹派的那支,这支修罗门的宗主叫做无常,修为通玄,心意变化无常。他当年敢出手灭掉天穹派就知道他有多惊世骇俗。当年太白峰的一把火烧掉了他手下几乎所有人修,不过据说他还有一支极其隐秘的力量。”黑骨顿了一顿,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复一些。
“什么力量能让老兄如此谨慎。”李铁嘴目有深意地盯着黑骨,对方的修为和见识都是他无可比拟的。(:)
“嘿嘿,那是一群鬼修,修行上走的是鬼道,在入道之时常常能够突飞猛进,不是很好对付啊。”黑骨老气横秋地说道。
李铁嘴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虽然他佩服黑骨的见识,但却无法赞叹对方的看法。
“鬼修又如何,西凉国国势衰亡,就算星宫前来也不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黑骨笑了笑,说道:“希望如此,不过我们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谓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
李铁嘴附和道:“这方见黑骨兄的雄才伟略,我这就下去准备,游龙帮会第一时间接管所有西凉国的国土,上至州府,下到郡县,包括司天阁内都有我们的人。”
黑骨侧目道:“凭着你这份苦心,我们便有了五成胜算,分头筹备。你打算哪天动手?”
李铁嘴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下个月初三便是元阳之ri,夜与昼交相更迭,是新旧交替之时,就在那天动手。”
黑骨道:“还有十天光景,这件事情要通知陈老弟,让他调动太白峰那支力量,这支战力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李铁嘴说道:“对,这件事情我马上就去办。”
……
姜玉衡的手开始颤抖,那张带血的短笺令他心头冰凉,冷月国的冰锋营已经撕破落ri关的防线,九卿中周合阳,王道龄两位金丹后期修士阵亡,紫如烟和金光受伤之后去向不明。司天阁四长老之一的林中鹤临阵未战先逃,引发了这次落ri关的溃败。司天阁两千修士几乎没有人活着回来,要么死于冷月国兵锋之下,要么束手归降。眼看着西凉国风雨飘摇,ri薄西山。
另一件彻底击毁姜玉衡信心的事情是自己jing心栽培的二十六子姜无涯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杀死,和这位皇子一起消失的还有一百五十多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尸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居然没有人第一时间告诉他。
留守在天水城的九卿之首上官落雨将自己的印信悬于厅堂之上,甩袖离去。而司天阁的另外一位长老玄yin子更是早就找不到人了,现在偌大的司天阁内可用之人寥寥无几。除了几个年轻的金丹修士,就是那个油滑之极的东海钓叟。
姜玉衡呆呆地看着下面稀疏的数人,曾几何时这个大殿之中有上百位修士,其中金丹修士就占去一多半,那时候国库充盈,司天阁战力十足,西凉国兵锋之盛常常令冷月国的国君夜不能寐。然而,今夕何夕,所有的荣光和威势都化作泡影,西凉国成了风雨之中的一叶扁舟。
他常常回忆起当年父亲将国家的权力交给自己的时候,意味深长地一句话,“兴亡转瞬,冷暖自知。”在这个冰寒入骨的初chun之夜,姜玉衡的冷暖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父王,儿愿领陇上之兵拒敌。”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太子姜若望从稀疏的人群中走出。
姜玉衡看了看这个被他贴上废物标签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在这个时候你还能主动提出领兵拒敌足见你的勇气和决心,好,我们就赌一把。陇上现在有jing兵一千五百人,皆是能战之士,是我司天阁修士中翘楚之辈,现擢你率领此部于陇上临敌,多设禁制,不要主动出击,明白了吗?”
姜若望看着自己老迈的父亲,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凉,他大声说道:“不辱使命!”
听到下面那声坚定的回应,姜玉衡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当这个最废物的儿子面对上千只形态各异的虫子时,他会不会疯掉。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姜若望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会和其他皇子一样,死在那嶙嶙峋峋的死人堆成的小山上。
如果西凉国仍有希望,那他们也算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的垫脚石,如果西凉国就此亡覆,他们便如同秋后的蝗虫,尸体被风吹干,洒落在田野和山脉之中,根本不会被人提起。
此时一双妙目正盯着姜若望的背影,红鸾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穹顶那个硕大的水晶灯,心思变得千回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复捏着手中那个破旧的香囊,女子脸se变回了正常。
“东海钓叟?”姜玉衡沉声唤道。
东海钓叟听到叫自己,赶紧快步出列,微微躬身说道:“老朽在。”
“太子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请钓叟也一并跟着去。”
这席话听在东海钓叟耳中无异于惊雷相似,他赶紧说道:“按理说老夫应该义不容辞,但是金光和上官落雨走后,西凉国的防务尽数落在老夫肩上,实在走不开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晓 二
元阳之季星空璀璨夺目,那三颗血星更是光芒大盛,鲜润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静夜之中,无数道流萤从咸州城北五百里的双仪山飞出,分成三部分,一道向北,一道向东,一道向西。其中北上的那队光点数量最多,足足有上千个之多。黑暗中,一只寒鸦抬起头,不安地盯着头顶的天空,那是它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世界。
与此同时,太白峰上空骤然刮起一阵金se的旋风,一艘巨大的楼船从密林之间升起,无数枯枝被大船的桅杆撞碎,发出咯吱吱一阵脆响,簌簌落在残雪之中。在大船的后面跟着一支几十只小船组成的船队。船队初时缓慢飞升,越到后面速度越快,最终变得如同头顶的星辰一般渺小,瞬息之后,又如同流星群一般飞向北方。
陈云生站在穿云舟头,身后是沧澜八卫和白木容,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太白峰,和诸葛靖宇仔细谋划了一番,决定今ri破晓之前动身,在正午之时赶到天水。
此时,无论在咸州,越州,还是阳关,亦或是像阳平镇这样的小镇店都在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地变革。西凉国各个城市之中,街道上多了一群持钢刀,身披黑甲的武士,他们胸前的黑甲上印着一个显眼的龙纹,昭示着这些人都来自于一个和龙有关的组织。
所有城市的司天阁,官府,兵营,驿站都被这群黑衣甲士包围,尚在梦中的地方官吏被脖颈上冰冷的钢刀惊醒,睡意惺忪的眼中映着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黑衣人。还没等他们弄明白身在何处,便被拇指粗细的牛筋绳锁捆绑结实,任凭你是凡人的武者还是修为不到筑基的修士,都无法挣脱。
这场风暴来的过于突然,以至于那些负责拱卫城市安全的兵士没有发动过多的抵抗便束投降。西凉国境内通向国都的驿站悉数瘫痪,每座城市都是一个孤岛,在暗夜的海洋中飘荡着。
西凉国各地的司天阁中驻守的修士极少,大部分人都被派北方戍边,游龙帮遇到的实质抵抗少的可怜。这些人长期混迹市井,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早就将司天阁的jing戒、地理摸得一清二楚,各地的司天阁往往是最先沦陷的地方。
西凉国如同一棵被蛀得千疮百孔的老树,一朝风急雪大,便再也支撑不出,颓然倾倒,一切都自然而然。破晓的光从西凉国的最东边席卷而来,逐渐照到每一寸国土,人们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如常,只不过那些把守城门的兵丁换了着装,左胸之上纹刻着一只小龙,显得威武了不少。
……
黑骨站在自己硕大的飞空法器上,睥睨着脚下的土地。从双仪山一路向北,越过十数座大小城池,终于能模模糊糊看见天水城的影子了。
烈火堂的几位副堂主中除了蓝星繁不在,其他悉数到齐,那ri死在陈云生刀下那位倒霉鬼的位子已经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修士取代。在青洲,或是世界上其他角落,新旧交替永远都在进行,只不过被取代的不愿承认罢了。
……
姜玉衡临风而立,看着远方天空中无数点寒芒,狠狠道:“该来的总会来,就算你土遁到地肺,他们也能循着你的气味找到你。既然如此,我们做个了结。”
……
天水城前突然飞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黑se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面se铁灰的青甲修士,这些人脸se木讷,眼神狰狞,中握着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黑幡,幡顶是明晃晃一段长缨。人群之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眼窝深陷,双目金光如电,头发如同燃烧的火焰,身上的披风被风吹的猎猎山响。
男人身旁飘着三个丑陋的人,一个白面无须,一个黑脸狰狞,一个红脸长髯,三人脚下踩着颜se各异的三件如同盾牌一般的飞空法器,面如冷霜。
黑骨看到前方突然冒出一片青光,心下一寒,暗道不好,此时再想撤回已然不及。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西天传来一阵阵破空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飞舟如同巨鲸一般缓缓飞来,它后面跟着十数个小一些的艨艟,飞舟之上人影晃动,由于离得远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黑骨高高举起左,一道幽蓝的冰晶在空中爆裂开来,身后密密麻麻的修士停下的遁光,千余人的队伍分散成五个两百人队,每个部分有一个副堂主率领。
这时候太白峰的飞舟已经飞到黑骨左侧,一道白se的光芒掠过,陈云生驱着穿云舟来到黑骨身旁。
“为何不往前走了!”陈云生开门见山地问道。
“嘿嘿,老弟,如果我前面是鬼门关你是否还会闯一闯呢?”黑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陈云生蹙眉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的,莫非你打算临阵退缩不成?”
黑骨苦笑一声,道:“我是怕什么来什么,你看看前面那群黑压压的青甲修士,他们便是修罗门在青洲一脉残存的鬼修,为首的那人就是无常,化神修为的大修士,哎,不好惹,不好惹啊。”
陈云生聚拢目光向前望,只见黑压压一片修士之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修士,眼神如枪似剑,一道极具威压的灵气扑面而来,令人望而却步。忽然他的眼神看到了无常身后的三个脸se各异的人,顿时心中怒火中烧。
“死便死了,就算死也要撕掉他们一层皮,你若不敢,速速退却,我来断后!”陈云生一声断喝令不少烈火堂的修士注目观看。
“嘿嘿,陈老弟莫要小瞧人,老夫纵横南蒙一百年也不是浪得虚名,到好勇斗狠不才倒是老而弥坚。如果单论岁数来看,我若今天死了远远比你够本。”陈云生悍不畏死的劲头激起了黑骨心中的傲骨,他之前也是堂堂的化神天仙,只见到对方的影子便望风而逃的事情打死也做不出来。
两股修士加起来将近两千人。天穹派这边的修士稀稀落落拉出了一条长约十里的三才尖刀阵。诸葛靖宇是战阵高,经过半年多的演练,这些天穹修士在天空中排布为三柄牛耳尖刀形状,修士们身上的飞剑寒光闪动,剑气纵横。
而烈火堂的黑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