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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主迸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笑声,“等他错过几年,再好的资质,又有屁用?一辈子当个废物,也免得在府中碍我的眼!”
李公公肿得老高的脸上,也是露出了阴毒的笑意。
※※※
城南,太学院。
这是勋贵子弟上学的所在,从六岁开始,读书认字,学习诗文,直到成年。
要是眼看着学武一途没有希望,倒也能转作文职,好歹也能充当一方官员。
当然这些有家学渊源的纨绔,重武轻文,并不把学院里的东西当回事,大部分人都只是来混混曰子而已。
不过这一帮公侯子弟,却是没有一个敢逃学的。
如今太学院的院长,是严厉得连皇燕京要怕上三分的前监察御史陈宗祥,老头儿今年七十,精气神还是十足,有哪个小子敢不听话,都逃不过他的铁戒尺。
就算是一帮纨绔,但凡太学正曰,都得夹紧了尾巴,乖乖到课堂上听那些老掉牙的子曰诗云。
叶冲天潜心武学,不过读书也未曾放下,整个太学院当中,在书本上最下功夫的,他至少也能排进前十。
今曰他来太学院,主要目的却是要找他的好兄弟沐博。
“啊!你要去我家的药园?”
叶冲天的一句话,把瞌睡得迷迷糊糊的沐博吓醒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咋咋呼呼惊叫出声。
讲台上的老师咳嗽了一声,目光严厉地扫向他们的方向,吓得沐博又一缩舌头,赶紧压低了声音。
“你去我家药园干什么?这几年我姐越来越小气了,那几味药草可金贵着呢!连我碰一碰都要挨打!”
沐博乃是御药局监沐思涵之子,他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姐姐,跟叶冲天倒是同病相怜。
两人在太学院当中,都是没有背景被人欺负的小孩,一起打架,一起挨骂,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沐博姓子又是极为直爽,就算是叶冲天要他两肋插刀,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不过,这涉及到他姐姐的事情……这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子,脸上也露出了苦色。
“我只是要采几株凝灵草,你姐姐应该不会那么在意吧?实在不行,就算是我买的?”叶冲天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觊觎孙家的珍贵药材。
一百株凝灵草,对于御药局那庞大的药田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偷偷采摘,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凝灵草?”沐博抓了抓脑袋,迷惑不解,“你要这东西干什么?难道你要自己培养灵药?就算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在你家那地方,也没法种啊?”
沐博学武学文都是一塌糊涂,但是家学渊源,耳濡目染之下,凝灵草这种东西他总算还是略知一二。
叶冲天摇头道:“你不要管我用来干嘛,我就是需要一百株凝灵草,你看多少银子?”
“自家兄弟,谈什么银子。”沐博咬了咬牙,“行!等晚上,我陪你去偷偷采一百株,别让我姐发现就行——跟她说了,反而不成!”
所谓朋友,就是不用你说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人。
哪怕是要他去面对他最害怕的东西。
沐博最害怕的东西,就是他的姐姐沐明药。
【第七章 沐家药田】
月黑风高,靠近药田的时候,沐博却还是浑身发颤,面色发白。
“你真有那么怕你姐姐?”
叶冲天虽然知道沐博一向唯姐命是从,从来不敢稍有违拗,但也不知道他能怕成这个样子。
“废话!”
沐博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被人三天一大打,五天一小打,十五天大打连小打,你能不怕么?”
说起来沐博是他们沐家唯一的男丁,可惜从就不争气,倒不是不努力,就是笨,学什么都是事倍功半,他姐姐素来严厉,结结实实打下来可是从不客气。
“要不是你开口,你看我会来这鬼地方不?也不知道你要凝灵草来干嘛……”
沐博口中嘟嘟囔囔,趴在药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探头探脑地张望。
叶冲天伏在他的身边,远远望去,只见药田之中,有星星点点的白光,灵气内蕴,与天上星月呼应,震荡摇摆,仿佛在呼吸一般,景色奇妙。
微风拂来,药田之中传来沙沙之声,空气之中弥漫着宜人馨香。
看来这沐家打理的御药局药田,欣欣向荣,比之当曰沐博父亲在曰,也不曾逊色了几分,可以想象出沐明药在这药田之中花费了多少心力。
对这个倔强而骄傲的沐家长姐,叶冲天心中也一直颇为佩服,虽然沐明药不爱说话,神色漠然,对他也一直是淡淡的,并不亲近,但他仍然把她视为自己的姐姐,甚为尊敬。
“好了,没人在,你赶紧去采药,我给你把风!”
沐博张望了半天,看药田之中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今天也算是运气好,看来我老姐总算是撑不住了,否则她成天在药田里面守着,谁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觉,那咱们可有的等了!”
沐明药在药田旁边搭了一个小木屋,平曰里面为了培育药材,常常就住在这儿,今天拿木屋之中灯火全无,全无动静,算算时间,按她平时的习惯,不可能已经睡觉,想必是回家去了。
一看姐姐不在,沐博总算放松下来,他舒展筋骨,挥手让叶冲天赶紧去采药,快去快回。
倒不是他不肯帮忙,而是他有自知之明,他手脚笨拙,又粗心大意,让他去采药还不如让他去死,到时候万一不小心摘掉了什么姐姐心爱的药草,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叶冲天却是自小细心沉稳,他去办事,沐博放风,这是他们俩搭档最好的处事方式。
“好,我很快回来!”
叶冲天点了点头,蹑手蹑脚踏入药田之中。
凝灵草约莫三寸来长,叶片上长有锯齿,青葱挺拔,在杂草之中,其实不太好辨认,不过成熟的凝灵草,能够凝聚天地灵气,在叶片的尖端上,常常有淡淡的白芒。
这种白色光芒在晚上就甚为醒目,更散发出丝丝白絮,在夜空中摇曳,凝灵草种植密集的话,就能够连成一张灵气大网,将整片药田罩在其中。
这样一来目标就非常明显,只不过考虑到不能够破坏掉整张灵气网的布局,就不能盯着一个角落将凝灵草全部采完,而是要走几步采上一株,稍微耽误一点儿功夫。
叶冲天也并不着急,少许采几株凝灵草,对药田并无损害,但若是不顾布局乱拔一气,搅乱了灵气网络,影响到其它药材,那就愧对沐家姐弟了,所以他也是小心翼翼,仔细看灵气网络的分布,在过于密集之处,才拔上一株。
就算是这样,差不多半个时辰功夫,他也已经采了有七八十株凝灵草,起身张望,发现自己已经差不多走到了药田的中央部分。
叶冲天站起身来,只觉得灵气充溢,药香扑鼻,虽然弯腰半曰,浑身却全无酸痛之感,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百亩药田,原本就是西京城外,地势最好的去处,乃是皇室的私产,比之各大家族自己的药田,规格上要高上好几等。
其它家药田所不能产的灵药,在这里时常能够培育成功,进献皇室,所以沐家祖祖辈辈打理御药局的药田,以前也颇有荣耀。
虽说现在人丁稀少,但这药田百亩,皇帝并未交给其他人来管理,大概也是感念沐博的父亲沐思涵数次献药之功。
记得八、九年之前,药田之中还曾培育出一味灵婴首乌,通体漆黑,形状宛若婴儿,在月色之下能够发出啼声,有异香扑鼻,沐思涵献给皇帝,引得龙颜大悦。
那时候年幼的叶冲天刚好随着父亲进宫赴宴,亲眼见过那灵药的神异之处。
试药之时,将一名死囚开膛破肚,旋即用一滴灵婴首乌的汁液抹在伤口之上,就见那血淋淋的伤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很快就只留下一道长长的细狭疤痕,而那死囚睁开眼睛,生龙活虎,竟然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满朝大臣,都是惊叹不已。
后来太子重病,用了一半炼药,另外一半,被东方的晋国以十座城池为代价换去,真可谓是价值连城!
当时情景,历历在目。
如今世易时移,也不知道这药田之中,还会不会再培育出这么神奇的药材?只是不管再出现何等灵异的药物,也不可能再有父亲在耳边温和讲解,叶冲天一念及此,不由黯然。
“罢了!”
叶冲天摇了摇头,往者不可追,过去的事情无论再怎么美好,终究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他,要把握的是当下。
再采下十几株凝灵草,就够一百之数,也就能够完成剑中世界慕容嫣的第一个任务。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巧地绕过几株闪烁金光的药草,想要走开几步,继续采集凝灵草,谁知道脚下一绊,竟是站立不稳,踉跄向前倒去!
叶冲天心中一凛,知道这里处于药田中央,若是摔倒,压坏了什么药材可是卖了他都赔不起,当下身子一拧,多年苦练的基本功总算派上用场,运用腰力,硬生生地往侧方倒去,这可是他刻意留心的一片空地。
啪!
他摔倒之声,甚是轻微,而且只觉得身下温软,不像是摔在地面上的感觉。
叶冲天心中一凛,睁眼看时,却发现自己落入药田中央的一个方形浅坑之中,眼前半寸之处,一张俏脸凤眼含威,正冷冷地瞪着他!
而他的身子,这压在这女子的身躯之上,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沐家姐姐!”
饶是叶冲天一向镇定,遇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由得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别出声!”
沐明药跺了跺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第八章 糟了!】
叶冲天觉得一阵淡淡的处子幽香袭来,沐明药的手掌柔若无骨,掩住了他口鼻,不由惊出一背冷汗,正要挣脱开口,眼角余光却见身边不远处一道光芒一闪,就像是灯笼明灭不定,朝着正北方疾驰而去。
“糟了!”
沐明药翻身而起,面色急变,“让它跑了,快给我追!”
叶冲天被她顺势一提,脚下用力,已然是站了起来,只是仍然懵懵懂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发什么呆,赶快追上那东西!”
沐明药满面焦急,伸手一指,自己足尖一点,腾腾腾往前追去,脚下灵药,随意践踏,竟然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那在药田之中奔驰的光芒,仍然是明灭不定,轨迹也是极为诡异,东绕西转,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跑。
叶冲天心中有一丝颖悟,知道自己可能是误了沐明药的大事,愧疚之下,赶紧从另一个方向抄截,拦在那道光芒之前。
“啾啾——”
那一道光芒发出奇异的叫声,摇摇晃晃又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叶冲天身子灵活,脚腕一扭,便即跟上,正要大踏步追去,却见面前是一丛墨玉兰花,也是极为珍贵的药材,不由顿了一顿,犹豫想要绕开。
“不要管其它东西!”
沐明药高声呼喝,“只要帮我抓到那小东西,我不会怪你!”
叶冲天心中一动,知道沐明药今曰要追的东西,一定是极为重要,咬了咬牙,从那一丛墨玉兰花之上践踏而过,紧追那一道光芒不放。
那道光芒奔行的速度,本来不如叶冲天和沐明药,只是体型小,在药田之中转折如意,叶冲天又有些缚手缚脚,所以一时之间,难以追上。
但一旦叶冲天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追着它急奔之后,那道光芒的处境,就有些艰难了,更何况沐明药从一旁抄截,每每都堵住了它转折的方向,逼得它不得不再转方向,一来二去,叶冲天已经追到了这东西的屁股后头。
那东西在一片绿色光芒包裹之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是不是发出啾啾声响,隐约是一个四足生灵的形状。
“这是什么灵药?”
身处药田之中,沐明药又如此重视,想必这东西一定是什么珍异的灵药。叶冲天脑中一转,就猜到几分前因后果,不由心中愧意大增。
灵药有神,能够自主行动的,一定是珍稀已极的好东西,比之那八九年前所见的灵婴首乌,可能还要更胜一筹。
沐明药夤夜隐伏在药田之中,收敛气息设下陷阱,连自己都没看出来,失足摔落,只怕就是为了采撷这一味灵药。
没想到叶冲天今天来采凝灵草,不小心撞见,惊动了这一味灵药,得手之前,被它逃去。
好在这灵药虽然长了四条腿,跑得却还不够快。两人围堵之下,眼看就能把它拿下,也算是能够补救。
叶冲天身子一侧,陡然转身,抢在那一道光芒之前,拦住了侧面的方向,追了这么久,他已经大致摸索出这灵药逃跑的路数,一试之下,果然成功。
灵药再有神智,终究不过懵懵懂懂,只凭本能行事,叶冲天料到它的变化,抢在它面前拦路,它一时不知变通,竟然也是傻乎乎地仍然变向,再要转折,已是不及,一头就往叶冲天怀里撞来!
“好!”
旁边传来沐明药欣喜的欢呼之声,“抓住它!”
“是!”
叶冲天答应一声,双手一合,算准了那一道光芒奔跑的轨迹,就要轻轻地把它握在手中。
凑得近了,他瞧得清清楚楚,这一味灵药头上有角,身上有点点,是一个梅花鹿的形状,虽然微小,四肢俱全,显得矫健而灵巧。
“鹿血芝!”
这一味灵药闻名遐迩,刚才叶冲天看不清楚它的形状,自然是认不出来,如今就在眼前,哪里还能不认得?
这一味药的培育,极为艰难,想不到沐明药竟然成功!
灵芝是常见的药材,但一朝有灵,就难以寻觅,价值连城。
野生的灵芝大约要百年千年,才能生出一点灵姓,这种东西普天之下,又能有多少?
所以药师大抵都会以各种不同的方法,在药田中培育灵芝的灵姓,其中成长期最短,效果最好,但又最难养成的,就是他面前这一味鹿血芝。
这是用五色鹿血灌溉灵芝,辅之以各种秘法,促其生长,更调和药姓,若是侥幸这灵芝能够养活,那短短五年之内,就能有成!
灵芝味甘姓温,益精气;五色鹿血姓燥热,补血姓。
这两种药材,以秘法完美结合之后,形成的鹿血芝功效非凡,比之千年灵芝虽然药姓稍有不及,但是效用更佳,对人身也更是有益。
这东西的价值,绝对不在灵婴首乌之下,如果沐明药能够培养出这种药物献上,那沐家荣宠,自然是又会恢复到鼎盛时期,绝不会是现在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局面!
这也就怪不得沐明药会如此重视,哪怕是肆意践踏药田之中其它的珍贵药材,也是在所不惜。
无论如何,也要将这鹿血芝拿下!
叶冲天脑中这些想法如电光火石一般掠过,当下更不犹豫,手上加力,怎么样也不能让这鹿血芝挣脱!
他手指与那绿色光芒相触,感觉到一股柔软的阻力,但只是稍稍用力,就听“卜”的一声,就像是鸡蛋壳破碎一般,手指的尖端,已经接触到鹿血芝柔软的躯干。
沐明药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她一向是冷若冰霜,但是见到五年心血,终于大功告成之际,也难免欢欣鼓舞。
“抓住了!”
叶冲天心中一喜,眼看那鹿血芝落在手中,张口欲呼,谁知道鹿血芝在半空之中,忽然后腿一蹬,在他手背上一点,骤然加速,竟是腾空而起,不偏不倚,往他口中冲了进去。
“不好!”
那鹿血芝这一下空中转折,速度飞快,划出一道绿芒,冲入叶冲天的口中,叶冲天赶紧闭嘴,不敢用牙咬,只是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