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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就要离开,妙光和妙音兄弟俩赶紧拦住他:“仙师求求你救救比丘尼吧。”
岳清道:“救不救她,我自有道理,你们不用担心,将来阿修罗再来行凶杀人,自然有我来对付。”他离开这里,开始探索这个世界,原本他以为这是阵法幻化出来的世界,必定不会太大,然而施法一试方知,竟非如此,他朝一个方向直飞了数十万里,仍然没有走到尽头,到处都是金山玉树,碧海蓝天,上下不知几千万里,根本就是无边无沿,处处异香乐长鸣,天人们在空中自在飞翔,华服美食,但想即至,美妙非常。
岳清怀疑这里的人都是幻境所化,特地跟他们说话交流,结果也都是真真正正的天人,并非幻境,数量也是无穷无尽,根本无法计数,跟岳清原来设想的,一个小镇,五十个天人的情景大相径庭,以他目前的道行,也无法分辨哪里是真哪里是幻。
数十日间,岳清在这里交了上百位朋友,天人的神通是因福报而与生俱来的,比不得仙家妙法,纷纷来向他请教,甚至还有的愿意拜师求学长生法门,岳清谨记张果老的忠告:断绝财色名食睡,谨防贪嗔痴慢疑。逍遥万变存一气,八风不动纯阳体。又怀疑这些人都是大菩萨化现,始终对众天人尊重有加,相互之间只以平辈相论,将广成子元阳仙经里的一些法门讲出来,天人们俱都心喜非常,有数百人常随着他修学道法,其中有三个天女对岳清心生爱慕,紧随左右,或是贡献美食,或是歌舞相愉,或是熏香散花。
岳清则一直惦记着天道法器的事,据张果老禁图上所载,此道中的法器是一朵千叶金莲,岳清跟这些天人打听,却始终无人听说过金莲之事。
125 佛法·大雄禅师
岳清在天道世界里面停留了将近百日,对于天道法器的寻找仍然毫无头绪,不管是自己施法搜寻,还是向这里的天人打听,都无济于事,眼看百日之期就要到了,他又来到那片开满优昙花的山坡上面,优昙大师的处境越发不好,只剩下半个脑袋和一条右臂还在离合神光的护持之下保持完好,浑身骨骼焦黑,皮肉枯烂,简直惨不忍睹。
对于优昙大师,岳清并没有太大的恨意,除了她收了齐漱溟的女儿为关门弟子,在峨眉和五台两派相争上面,站在峨眉派那一边,四人恩怨倒没什么,甚至细算起来,她的大弟子素因跟自己的三弟子陶钧还是姑表姊弟,她的二弟子玉清跟邓八姑也有同门之谊,优昙大师本人也常年在百花山潮音洞静修,极少亲自出手,与芬陀大师相比,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和蔼。
当年陈玉凤和邓八姑在天山被优昙大师擒住,陈玉凤愿意皈依佛门,恳求大师收留,优昙大师将她封在冰川峭壁之中,磨练她“玉罗刹”的恶性,邓八姑性情高傲,宁折不弯,优昙大师也没有太过难为她,告诫一番戒杀向善的话之后,便放她离开,后来“女殃神”在大雪山走火入魔,肢体僵死,直到刘泉和岳清亲往解救,方才脱劫,归入玄门。
岳清来到优昙大师身边:“大师,我本人对于佛家没什么特别的喜恶,只是佛门中个别人让人讨厌。大师你是得道神尼,世所敬仰,如此遭劫实在可惜。”
优昙大师开口说道:“道友不必多言,贫尼即便死在这里,化成飞灰,形神俱灭,也绝不会坐视佛家宝器落于外道之手,贫尼只请道友将来在尸毗老人再次杀来的时候,劝说他弃恶从善,避免此地天人被其屠杀,也就感激不尽了,等贫尼死后,此道之中只剩下道友一个人,自然有的是时间去寻找天道法器了。”
岳清劝说不了优昙大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被大阿修罗神焰一点一点将剩下的身体焚烧殆尽,岳清陷入两难之间,这跟在战场上殊死相拼不通,飞剑神雷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灭,况且就算是那种情况之下,正教之中斗剑,也很少把对方打倒形神俱灭的,一般分出胜负,将对方制住或者打跑也就是了,毕竟杀一个道教真人或是佛门高僧,跟杀一个两手鲜血,害人无数的魔头不同。
到了第一百天时,优昙大师只剩下天灵盖一点好地,其他地方都只剩下漆黑的骨架,大阿修罗神焰比前几天越发壮大,化成一条条的火蛇在她身上钻进钻出,优昙大师还保留着盘膝打坐的姿势,离合神光保护着残存的元神收拢在头顶,大阿修罗神焰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一旦被它沾身,便连元神一起焚烧,连遁出元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岳清终于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取出玄黄金丹,托在掌心,从巽地上吸一口混元真气喷吐过去,那玄黄丹被真气吹化,成了一股玄黄丹气,飞过去将优昙大师身体罩住,汩汩翻涌,被火焰烧得焦黑的骨骼迅速开始焕发生机,重新白润起来,然后骨上生筋,筋旁生肉,肉外生皮。
大阿修罗神焰立刻便给激怒,化成三十六条火蛇盘绕在优昙大师身上,纠缠环绕,灼烧啃噬那些新生出来的皮肉。
岳清手持九天元阳尺,发出九朵金环,将优昙大师围在中间,花蕊之中金线飚射,金星狂喷,将那些火蛇缠住,强行扯入花心里面,以仙法化去。
优昙大师此时已经几乎灯枯油尽,魔火虽去,仍然不能自己复原,岳清花费三日功夫,共九颗玄黄丹,方才使她身体恢复如初。
优昙大师张开眼睛,决绝地岳清:“你可知道,我是绝不会让佛门重器落入外道手中的。你救了我,我虽然领你的情,但还是会成为你的敌人。”
岳清道:“我知道,大师修炼千年,普渡有缘,虽然也斩杀不少邪魔外道,不过大多是穷凶极恶之辈,但有悔改之心,大师都给他们一条生路,我相信,就算是我落到这步田地,大师也决不会坐视不管。我今日救你,无关个人恩怨,只是不愿意像你这样一位修行人就此陨落,你领我的情也好,不领我的情也罢,我只求无愧于心罢了!”
优昙大师看着岳清,听完这番话,忽然笑了:“道友不愧是一派掌教,心胸气度果然与别人不同,境界亦近老庄逍遥之境,可喜可贺,南无阿弥陀佛!”突然之间,身体内部狂发金光,很快她的身体就被耀眼的金芒遮掩,等散去之时,人已不见,原地现出一个千叶金莲,光彩夺目,缓缓转动,正是岳清要寻找的天道法器。
岳清惊喜万分,走过去时,那千叶金莲已经迅速缩小,最后只有拳头大小,落在岳清手里,继而整个天道世界迅速扭曲,如梦幻泡影一般飞速消散,岳清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石室之中,正中央立着一座石碑,乃是一片平整的玉璧,当中有一片尺许长的树叶形金影深嵌其中,隐隐放光。
岳清刚走到碑前,那碑大放光明,同时周围梵唱响起,同时碑顶金光之中现出许多人影,当中一人最为清晰,看似个中年僧人,慈眉善目:“道友慈悲率性,不愧是李道友选出来的人。”
岳清以道家礼相见:“阁下便是大雄禅师么?”
僧人道:“正是贫僧。”
岳清小心地试探道:“我此来想要借禅师留下来的贝叶灵符,不知禅师可否应允?”
大雄禅师笑着挥了挥手,那片树叶形的金影便从玉碑里面迅速浮现出来,飞到岳清手里。
岳清伸手接住,果然是上下两部禅经,还有一枚小小的神符,没想到竟然这样容易到手:“这禅经我会交给少林寺智能大师,由他仗此惠及众生,这神符是佛家至宝,我暂借百年,日后一定奉还给佛家,决不食言,禅师能把宝物借给我,晚辈在这里多谢了。”
大雄禅师笑道:“贫僧倒要请教道友,佛可有家?”
岳清一怔:“佛是出家人,自然无家。”
大雄禅师点头:“佛既然无家,那又何来佛家至宝?再请教道友,何为佛法?”这次不用岳清说话,他自己便接下去说,“佛者觉也,佛法乃是让人觉悟成佛之法,而非佛陀所说之法,若不能让人觉悟,佛说亦是魔说,若能让人觉悟,一声鸟叫,一声钟鸣,亦是佛法。譬如这贝叶禅经,若不能让人觉悟成佛,反而增长杀心、嗔心,此即是魔法而非佛法。”
岳清过去对于佛教的事情仅仅停留于表面,甚至还不如魔教的功夫修得深,如今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解释佛法,而且还是有这样一位飞升极乐的高僧所说,惊叹的同时,又在心里自问:什么是道法?他向大雄禅师道:“禅师心胸气度,让晚辈敬佩,只是我取这贝叶灵符的因由,想必禅师也已经知道,此事涉及佛道气运消长之机,难道禅师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大雄禅师笑道:“我当年由道入佛,很多旧日里的同门来骂我叛教,甚至要清理门户。我为自己取法号为大雄,所谓能忍人所不能忍为大雄,自这些同门身上,修证忍辱波罗密,最终得无生法忍,得往西方,见阿弥陀佛,成就阿惟越致菩萨,所凭仗者,并非法术,亦非神通,唯将一切众生,当做菩萨化身而已。见人人皆是菩萨,我方生极乐,见人人皆是恶鬼,我便入地狱。佛教气数衰涨,不在道家,不在魔教,而在于众生,众生愿学佛法,佛教自然昌盛,众生不愿学佛法,佛法自然消灭殆尽,又有什么可争的?更要去与谁相争?个中道理,道友日后便知,此地事了,贫僧便要回西方去了。”
他身后那四十九名大菩萨也都纷纷笑着冲岳清挥手,金光一闪,便都消失不见。
而岳清身边,忽然多了许多人,神情各异。
优昙大师满脸沮丧,她在天道理遇到的,是岳清被从修罗道来的芬陀大师以神雷击伤,她也劝岳清放弃贝叶灵符,岳清不肯,她到最后,犹豫之际,岳清灰飞烟灭,大雄禅师出现的时候,她如梦初醒,后悔不已。
现在她已经从大雄禅师口中知道岳清最后救她,此刻见到,表情很是复杂,冲岳清施礼:“多谢道友方才救命之恩!”
岳清摆手道:“皆是菩萨示现,做不得真的。”
优昙大师道:“真假实幻,唯心所现!道友仁慈,贫尼心领神受,从此百花山潮音洞不敢再跟救命恩人为难,道友剑锋所指,贫尼退避三舍,大雄遗宝,实该为道友所有,阿弥陀佛,贫尼去了!”说完满脸肃穆,垂暮低眉,向外走去,素因和玉清两个赶紧在后面跟随,她俩方才和杨瑾一起进入畜生道,所经历的也颇为神妙,梦醒之时,心里冲击丝毫不比优昙大师小。
126 六道·残缺之计
在轮回阵里面,岳清和优昙大师过去所积善功最多,因此出现在天道之中。尸毗老人和芬陀大师善功也不少,不过尸毗老人嗔心极重,所修的又是大阿修罗神法,现身修罗道理所当然,芬陀大师却是因为心中仅存的那点傲慢之心。
人心都是不平的,人比我强,我便嫉妒,人比我差,我便傲慢。修行人寿元长久,法力强大,拥有移山倒海,偷天换日之能,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生死,视天下苍生为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早把当年初入道时候那些“处下谦卑”“众生平等”,甚至“三人行必有我师”的信条格言全部抛之脑后了。若是行事无忌的,任性胡为,奴役迫害其他生灵,便入了邪魔一途,恶贯满盈之日,即便侥幸渡过天劫,也要受天诛而死。
芬陀大师是佛门高人,成道之后,发愿普渡众生,然而“我渡众生”这本身也是一种傲慢心里,非得像佛陀在《金刚经》上讲,实无一个众生因我得渡,这个才是真正究竟的境界,若有我是菩萨,我比众生强,众生都比我差,我去渡众生,这个便是贪嗔痴慢疑中的傲慢心。
芬陀大师功参造化,得道千年,法力堪比李静虚、严媖姆一流的金仙,善功积攒的也是无量无边,晚年在龙象庵潜修,依然有无数天龙八部,鬼魂非人之类来听她讲法,相比之下,优昙大师无论法力还是福报都比她差了一截,然而优昙大师便因为没有傲慢得生天道,芬陀大师却因为有这点傲慢不平,跟尸毗老人一起入了修罗道。
进了修罗道之后,芬陀大师越发不平,开始的时候还能以六道轮回皆如泡影来开解自己,等到后来发现自己不能以佛法任意穿梭六道,随心化现,便以为大雄禅师故意为难,起了争强之心。按照她原来所想,自己修行年限不比大雄禅师短,而大雄禅师还是由道入佛,半路出家的,功行也绝不会比自己更强,毕竟到了极乐世界之后,还要继续跟阿弥陀佛修行,才能够究竟涅盘,自己不去西方,就在这五浊恶世里修成正果,涅槃寂静,才更显高明。
初时只是一点不平,还想以天龙禅法,在定境之中穿梭六道之间,不成功之后,又改为金刚禅法,仍然不行,不平之心便转为争胜之心,开始施法破阵,一共用了三十年时间,使用了各种手段,始终无可奈何,这期间各种阿修罗总来骚扰,她知道这些阿修罗全是菩萨随自己的习气变现出来,甚至动过将这些修罗都杀了逼大雄禅师现身,不过到底修行多年,杀心一起便即熄灭。
等到岳清拿了贝叶灵符,阵法消退之后,芬陀大师脸色铁青,由傲慢生出瞋恚,见优昙大师安然退场,她冷哼一声:“不过是仗着极乐世界四十九人之力与我为难!既然你自愿将宝物送人,别人也无话可说!”将袍袖一挥,亮起满洞金光,瞬息离去。
朱由穆和姜雪君,和谢山、叶缤四人生在地狱道,刚开始四人还要效仿地藏菩萨,普渡地狱众生,哪知道地狱众不是才刚一皈依,转眼就破戒退心,就是根本不听二人劝说,怙恶不逡,四人很快便生起了烦恼,开始扫荡群魔,哪知道群魔越杀越多,死而复生,无穷无尽,而且法力也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寡不敌众,谢山被打入剑树地狱,叶缤入了寒冰地狱,姜雪君跟岳清相处这段时间,脾性改变了不少,杀人不多,也进了黑沙地狱。
至于朱由穆,所杀最多,落入无间地狱,受了百年痛苦,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时无间隔,时而烈火焚身,时而千刀万剐,苦痛难熬,如今阵法消退,他满脸愤恨,甚至还有几分委屈,只觉得大雄禅师作为一个前辈,欺负自己实在过分,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姜雪君拉住他:“由穆且慢,咱们一起走。”
她说的一起走是指得带上花无邪他们,毕竟谢璎跟岳清仇恨不小,申屠宏更是峨眉派妙一真人的大弟子,这一趟西昆仑之行,她已深知岳清的厉害,两位神尼都已经离开,岳清那边两大帮手尸毗老人和赤尸神君还在,若是暴起发难,自己这些人就算合力也难保无恙。
朱由穆被她拽住,才看到他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想起方才的经历,和朱由穆的性子,倒也理解,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格,经历这样的事情,怕不也要气炸了心肺,回去找师父向大雄禅师报仇,只不过跟岳清经历过西昆仑之行以后,不知不觉之间,心性已经起了变化,对过去动辄要扫荡群魔,正邪不能两立的做法产生了怀疑,只觉得脑中千头万绪,升起来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隐隐的明悟,她招呼众人一起离开。
谢山和叶缤脸色也很是不好,谢璎入了饿鬼道,也受了天大的委屈,过来抱住父亲大腿,哭得一塌糊涂,直说要到小寒山,找师父去。杨瑾、李宁等也都聚拢过来,准备离开。
“且慢!”岳清忽然开口留客。
众人脸色全都起了变化,李宁、谢山、叶缤三人向前,将别人挡在身后,双方剑拔弩张。
姜雪君上前问道:“岳道友,禅经和佛宝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