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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村寨里的日子不好过,生活艰难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人心一天天发生变化,原本艰苦但和谐的气氛越来越淡,代之以猜忌迷茫担忧惊恐,直到有人开始绝望。到今天,寨民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争吵,拥有巨大威望的阿玉姐不得不站出来调节,日复一日,一日比一日事情多。
事情的起因在于赶集,那支跋涉千里赶去泗水交易一年收成的队伍提前回归,丢失全部货物,非但没能换回村寨所需,还带来一条恐怖消息,与一重重噩耗。
根叔死了,壮年汉子受了重伤,比这根可怕是泗水城完全乱了套,毫无道理,无可挽回。
那里每天都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不断有人死于非命;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些淳朴善良的人们不知怎么就变了样,不肯齐心协力对抗灾难,反而一个个犯起“疯”病。
那是一种没办法医治的病,能把善良的人变成嗜血没有人性的恶魔,颠倒伦常。
恐慌很快蔓延开,传向四面八方,一部分人争相逃离,大部分人迅速转化成为恶魔同类,彼此杀戮,残暴事件比比皆是。
与那里的人相比,这座近乎与世隔绝的村寨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们远离泗水,一时用不着担心被“传染”,不幸的是他们获知一个让人心惊胆跳的事实:泗水城的乱由灰哥引发。
当回归者讲述当时场景的时候,村寨内九成九的人不相信,其中态度最坚定的人是阿玉姐,当场驳斥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很快做出安排。
判定真假很简单,派人求证即可。
连续三支队伍出发,分不同方向打探消息,顺带寻找灰哥。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三支队伍依次回归,在付出一条性命两人受伤的代价后,完全证实了壮年汉子的话。
乱的已不仅仅是泗水城,周围到处都有疯病传播,随处可见杀戮;求证的队伍之所以出现死伤,原因就在于他们的思维像以往那样,以善度人。
灾难来的突兀毫无缘由,村寨里的人懵了,弄不明白这一切为何发生;事实上,他们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因为有现实难题摆在眼前:灰哥找不到去向,壮年汉子疯了,其余同去泗水的人情形也不好,行事异常有发疯迹象。
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必须有人主持大局,以往根叔德高望重,壮汉本该是下一位,如今一死一疯没了指望,无奈之下,原本忙碌但不劳心的阿玉姐被逼站出来,统筹安排村寨事务。
阿玉姐没有退却,很努力的做,做的也很好。
首先是对疯病的处理,阿玉姐三次尝试以鲜血救治,最终依旧徒劳。危机关头必须果断,阿玉姐召集大家经过一番商讨争议后决定,把已经疯快要疯的人制服后锁起来,与众人隔离。
这个办法很明智,但不够彻底。阿玉姐心里明白,为保大局,当前最干脆的做法是杀了他们,连尸体都一把火烧干净。但她做不到,不仅做不到也不敢那样做;她在村寨里的地位虽高,但未高过往日率领大家维持生计的根叔与壮汉,想把他们当成畜生一样烧掉,得问问那些忠于两人的村民答不答应。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瘟疫,活着艰苦……但从来算不上难。
即便现在这种方式,寨民当中仍有不同声音,习惯了无病不可医的他们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却会想甚至议论,阿玉姐是否未尽全力。
委屈求全,阿玉姐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另一件大事:生计!
山里居住,一支精悍的捕猎守卫队伍必不可少,以往这件事从来不是难题,如今变得完全不同。这次事故一下损失十名成年男子,其中多为领袖最具有经验的那一批;没有了他们,余下人手纵然不缺,效率截然不同。
严重的事情不止这个,泗水一场大祸,村寨的储备物资丢失大半,没带会山外平地才方便种植的粮食不说,最要紧的是没换来武器!
山野从来不缺猛兽,没有合适的武器,又没有合适的带队者,村寨很快出现伤亡,数量与以往相比暴增数倍,难以承受。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之前被抱怨惹祸的灰哥才是最最重要的那个“人”,以往有它在的时候,足以震慑一方。
野兽不像人那样聪明,但拥有人类永远无法比拟的敏锐直觉,当它们察觉到人类不再如以往那样强大,当村寨没有镇族武力的时候,袭击接踵而来,伤亡愈发频频。
一个拥有近两百人的寨子需要靠一头驴才能扎根。事实就是如此荒谬,让人无法相信。
更麻烦的事情随后发生,当生存变得困难,人们对物质的占有欲迅速拔高;当猜疑猜忌开始流行,那种疯病再度肆掠,首先发生在当初被派出的三支队伍里。
一个年轻寨民袭击了阿玉姐,原因是他的弟弟死于那次求证之旅,他没办法像那些发疯的人报仇,只好把矛头对准做出决定的人,对准那个曾经救治过无数人性命的人。
无数人?那是别的人!
弟弟?那是自己的亲人,只有一个!
就这么简单。
阿玉姐仁高义重,袭击者最终没能得逞,反被愤怒的村民乱矛刺死。当其鲜血浸透地面,当他瞪着双眼无声质问的时候,阿玉姐首次感觉到绝望,如坠冰窟。
不用说,精悍力量再度折损,生存变得更加艰难,与此同时人们开始回忆,很快发现在这个过程中,阿玉姐对灾害的处置接连发生错误,处处失着。
灾害,生存,惊恐,私心,仇怨,无望……当这些因素集中到一起,脑子超过蚯蚓的人都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假如当初果断些,把回来的人解决掉……”
“假如不派那三支队伍,如今怎么会缺人……”
“假如不是阿玉姐坚决不相信灰哥犯病,事情怎么会这样……”
“假如她能像以往那样救好伤员,怎么会这样……”
“假如……”
“假如……”
事情就是这么怪,没有人带头的时候,人人期待英雄降临挽救众生,但若有人站出来,率领大家共赴难关的时候,结果好则最好,不好的话……责任全在一方。
恶念一生,无可挽回。
于是有人提出来,山里没法活了,不如到外面闯一闯。
理由很简单,世界很大,总有疯病达不到的地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躲避一时。
应该说这是一条合理建议,阿玉姐坚决反对。
理由同样简单,旅途漫漫充满艰险,活下来的必定只有少数,大部分老弱会死在路上。
两种观点各有支持,人心进一步分裂。
建造高楼需要很久,崩塌仅需一瞬;争执的过程中,阿玉姐清清楚楚看出大家的心,老弱者悲伤绝望,力壮者怨愤怀疑,老少男女,再没有一个人如往日所做的那样,对阿玉姐完全信任,毫无保留。
到了这一步,每个人心里都不禁浮现出两个字:末日!
阿玉姐的感受最为清晰,感觉极其无助;望着那些一日之间变得陌生的面孔与眼神,心力交瘁的她没办法继续维持坚强,丢下两句苦心落寞的话,转身而走。
……
……
“为什么会这样?”
剧变来的如此突然而且剧烈,心力交瘁的阿玉姐苦苦思索,拖着疲惫憔悴的身体返回居所,进门便楞在那里。
屋内,白衣青年坐在阿玉姐的座位上,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他的手明显受了伤,白骨森森仅少数部位覆盖着皮肉,看去极其恐怖;然而青年的表情却不像是受苦,专心观察中神还带有几分惊喜。青年身边,一名从头到脚包裹着黑布的人默默站立,仅能看到一双飘忽不定的眼睛,白日亦如鬼火。
“你是谁?”
站在门口,阿玉姐神情并不如何惊慌,一来她随时可以掉头还能放声召唤族人,二来她留意到了对方的手,对方的伤,心里有所猜测。
“最近缺少药物,这样的伤……”
“我不为治伤而来。”
说着话,抬起头,白衣青年目光温柔中带着哀伤,甚能看到一丝深深眷念。
看到那两道目光,阿玉姐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很快演化为淡淡惶恐;就像一个人遇到危险但又不知危险在何处,只是本能觉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惊悚的感觉不断压迫心神,阿玉姐的额头冒出汗水,声音微微发颤。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请你帮个忙,顺带为你治病。”青年目光越发怜惜,声音像风一样。
“胡说,我哪里有病。”阿玉姐愤怒了,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本意是想说自己没病,青年似乎会错了意,指指阿玉姐的头,又指指自己的心。
“这里,还有这里。”
白森森的指骨,坚定执着的神情,白衣青年站起身,一步跨过十尺距离,来到阿玉姐眼前。
“当真不记得我?”
第1505章 人逢当面不相识
前一瞬还在远端,下一刻贴面相望,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孔,阿玉姐并未流露出多少惊恐,痴呆呆站着好一会儿,眼神慢慢发亮。
十三郎心头微喜,目光跟着发亮。
半响,阿玉姐突然问道:“你是修道之人?”
十三郎微楞,随后应道:“是。”
阿玉姐再问道:“那夜我梦遇仙人,是不是你?”
十三郎感觉有些不妙,仍微笑回答道:“是我。”
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没有预料到,阿玉姐扑通一声跪倒,叩头泣拜。
“求仙长慈悲,救救这座寨子里的人。”
……
……
心沉落,笑容僵硬在脸上,以极慢速度变成苦笑,十三郎用了好一会儿才把心情整理好,蹲坐,直面,凝视着那张泪雨婆娑的脸,道出心中所想。
“能救他们的不是我。”
“那会是谁?”阿玉姐急忙追问。
“自助方可得天助。”十三郎回答道。
自助方可得天助,意思很好理解,听了这句话,阿玉姐沉默下来,眉眼透出思量的神情。
沉思中,十三郎静静望着她,没说话。
良久,阿玉姐抬起头说道:“自救总需知道方向。灾厄无形无源无由,凡人无力分察,请仙长指点。”
十三郎回答道:“无形,有源,有因由;这些你不用管,只需知道灾厄来自于天,攻心灭性。”
阿玉姐惶然说道:“若是天灾,如何挽回?”
十三郎说道:“天人交战,斗的是心而不是力,人能守性如一,便可上动天心,重演大局。”
阿玉姐越发惊恐,迟疑说道:“上动天心,重演大局。仙长这样讲,难道是在说天出,出……”
“出错。”
“天怎么可能出错!”
“谁都可能出错。你,我,天,莫不如是。”
“天若出错,世间岂不是要……”阿玉姐声音颤抖,神色越发惊恐绝望。
“这本来就是灭世之灾。”
言出,人倒,阿玉姐颓然倒地,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十三郎眼里闪过痛色,伸出手放在阿玉姐的头顶,送出一缕和缓气息。
伤心可以致死,凡人如此,连修士也不例外;此前阿玉姐已被这场灾难折磨的神思憔悴,如今听到更加绝望的消息,或有可能直接丧命。正因为如此,当十三郎做出“冒犯”举动,她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宛如行尸走肉。
送出气息帮阿玉姐维持心脉,十三郎没有做更多的事,任凭她自己思量。
天人交战从这一刻开始,阿玉姐需要自己走出来。
十三郎相信她能做到,必须做到。
旁边,灵机被黑袍笼罩全身,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知道十三郎终究还是想试一试救世,但不是自己出面,而是借眼前这个阿玉之手。若成功,阿玉便是以凡胎悟天道,将来与外界本体融合,天大机缘;反之若失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问题关键在于,此时灵机知道阿玉为十三郎必救之人,此行本意是将她带走慢慢尝试恢复其记忆;如今因那一跪演变成这样,十三郎自己挑战天道不算,还把自己的女人拉上,一点都没有大男人风采。
“纵然身具慧根,此举风险依旧太大……这家伙的心比石头还硬。”
脑子里转着念头,灵机不知不觉有些感慨,感慨之余发现自己最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赶紧收心。
“关我屁事,不许想了!”
这版腹诽,那边阿玉姐沉默良久,忽慢慢跪起身子,再拜一次说道:“请仙长明示原委。”
十三郎没有隐瞒的意思,缓缓说道:“天创造这个世界,但它做错了事,使得此界人性不全;如今碰到诱因催发恶果,一发不可收拾。”
阿玉姐问道:“那该怎么办?”
十三郎说道:“理论上,需要推倒重来。”
阿玉姐说道:“难道不能清除诱因,维持原状?”
十三郎说道:“治标不治本。而且,如想维持原状,便须割肉去疮。”
阿玉姐苦涩说道:“这个寨子就是疮,需要舍弃。”
十三郎冷漠说道:“必须舍弃。”
第三次沉默,阿玉姐低头沉吟良久,神情步步走向坚决。
“何谓人性,如何守一,请仙长教我。”
……
……
“人性为人之固有本性,无穷之数,只可形容列举,无法定论。”
“比如善恶,美丑,公私,大小,亲仇,喜厌等,这些看上去完全相发的东西都是人性的一部分,谁都有,而且不能缺。”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这两种争论自古有之,从来没有过结论,因为它们都有道理,都能说的通,也恰恰说明了人性之复杂,复杂就是人性之根。”
“将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放进一模一样的环境,长大后怎样?”
“结果很明显,纵然是双生儿,哪怕后天完全一致,其诸般性情仍有区别,不可能完全一样。”
“人性复杂无可名状,所以无穷;具体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观贤者只见其贤不见其缺,善者只见其善而不见其恶,卑鄙小人也有公义,道德君子也有丑陋一面,大千世界亿万万人,无人可例外,莫不如是。”
“很简单的道理,没有黑便没有白,没有私心,何来公义?都是善,哪里来的恶?假如人人相敬如宾,什么叫善,什么叫礼,什么叫做人伦?”
“天有大力,且有前车之鉴……这个你不用管。天道曾遇致命威胁,思前想后,它将人性中的一部分视为根源,以自身意志降临镇压,使其不得显露。当下诱因导致失衡,人性崩溃被压制的那部分变成火山洪水,势无可阻。”
“当前情形就是这样,危机来临,人心崩溃,此前被压制积累的那一面彻底爆发,导致人人相斗个个为私,最终必然癫狂嗜血,与走兽无异——甚连走兽都不如。”
“所谓守性,就是通过指引教化,通过自身坚守重拾本心,重建纲常,重塑三观大道,战而胜之,熬过这段时间心魔。”
讲到这里十三郎停下来,望着阿玉姐说道:“你可知道,原来的你并不是现在这样?”
冷不丁一句话,正在细听默记的阿玉姐为之愕然,迷茫不知其所指。
十三郎轻叹一口气,说道:“可还记得叮当?”
“叮当?叮当!”
疑惑之后猛然尖叫,阿玉姐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突然抓住十三郎的手急问道:“你怎么知道叮当,她怎样了?有没有被这场灾难影响,有没有……”
“叮当和我在一起,你担忧的那些都没有发生,放心。”
“和你在一起?仙长难道就是叮当一直等候的兄长!”
“叮当是我的妻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