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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气逼人,非经此路走不可。
发生这么多变化,仙灵殿因此褪去一层外袍,但对绝大多数沧浪修士而言,它还如以往那样神秘而且高高在上。其神秘不仅针对外人,哪怕是来自仙灵殿的人,同样不清楚其到底如何,该如何从人间找到通向它的路。
比如夜莲,出入仙灵殿不止一次,但她没办法独自回去;没有仙灵使者接引,她永远找不到曾通行过无数次传送之地,无数自由出入。此外还有,即便是在殿内,夜莲也仅仅走过很小一块地方,按照她与十三郎所讲,仙灵殿更像是一处化境,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
既然是化境,哪怕其与人间有接口,其神秘本性依旧难改;就好像秋猎之地那样,不可能走几步路就能碰到。
神秘之地最能吸引人类尤其强者的目光,无数年历史,曾有数不清的强者试图自己找到仙灵殿,多数铩羽。纵有少数人成功,比如玄机子,也都在门前就被打回本形,要么身亡,要么再也不敢心生不敬。
直到今天。
人间没有金乌不能去的地方,何况那里还有它必须拿到的东西;一路翱翔破空穿梭,金乌足迹通过凌天火镜大白于天下,为无数人所铭记。当然,它飞得速度实在快了点,但其中途偶有停顿,似乎刻意提醒人们;此番事后,只要用足够多心事去总结,去对比并且寻找那些可供参照的地形地貌,就能找到通往仙灵殿的路。
那是后话,与当时当下没有一毛钱关系,火镜高悬,人们只看到那只通体如烈焰的火鸟傲立云头,俯身一记断喝。
“狗奴才,还我头来!”
第1203章 是人就要干人事儿
浩荡惊吼,吼声浩荡,狂烈风暴当空扑地,看似不大实则连绵千里的大殿骤沉三尺。
每收回一片身躯,金乌都相当于一次跳高式的飞跃,实力提升数以倍增;这一点从速度上体现得就很明显,比如从紫云赶往道盟,金乌老早出发还需借助十三郎施法召来的火焰;之后从道盟飞向战盟,金乌仅用一只翅膀,时间便已缩短大半。最后来到仙灵殿寻头,金乌心情最为亢奋急迫,双翅展开,瞬息十万里。
“装神弄鬼,给我下去!”
真灵之威首次在人间真正显露,一吼安天下;人间世界,亿万修士,眼看着那座象征人界巅峰拥有至高无上声威的大殿在狂风中摇摆,心情极度复杂。
此前两次,道盟一来措手不及再则斗志在见面的那一刻就被击毁,没做过任何抗争举动;其后战盟,欧阳燕舞只身挑战,谁都知道那是为了给天下人与战盟先祖一个交代,大意是我们尽力了,非不敢战,实为力量远远不及。
等看清金乌第三次出现的地方是仙灵殿,知道内情的人比如紫云这边诸多大佬等,一方面希望他能顺利找回法躯,实力越强越好;另一方面,所有人修都希望看到仙灵殿能够支撑一下,替人间世界争争面子。
引领人间无数年头,如今虽褪去神圣外衣,但在许许多多渴望飞升的修士心中,仙灵殿依旧是人间圣地,是沧浪接天的唯一标识。
人们坏着期待的心情等待仙灵殿的反应,结果看到那只火鸟一声咆哮,悬空大殿顿时变成一颗在旋转飓风中挣扎的球,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只差房倒屋塌残破凋零,变成一片废墟。
非不战,实为力所不及。
大家都看得出来,仙灵殿做过抵抗,首先它至今没有人出现,这是态度上的不卑;其次大殿既能飘在空中,其内部悬空大阵岂会是摆设,换句话说,仙灵殿没有既没有像道盟那样山崩地裂,也没有像欧阳燕舞那样被拍入地底,已经不错了。
思量间,凌天镜中景象再变,几声梵音高唱先后响起,十余条身影起落当空,模样行为有些怪异。
有和尚诵经呢喃不止,有道士稽首语色虔诚,有童子执书朗朗大唱,有女子梳妆顾影自怜;还有老妇佝腰拿着扫把,有教习严正手掌戒尺,耄耋老叟斟茶自乐,壮年巨汉持斧劈柴……
区区十几人行为演绎,落入眼中如同看到整个世界,看到这一幕的人或者修士,心神一下子被粘在上面,就像鱼儿在水中畅游迷失,虫兽穿行林间不知家外,尽数融合。
画中一点墨,假如有思有想的话,会觉得那副画就是世界;此刻人间修士的感觉就是这样,自觉不自觉被带入到那副画面内,身临其境。
“师尊!”
万世之花没有迷失,目光直愣愣盯着画中某人,淡漠脸上忽显悲意,身体微微颤抖。
“被关了一万年,换成谁都会发发脾气。”
十三郎没有迷失,察觉到夜莲的担忧与恐慌,开口宽慰。
“放心,他答应过我,不杀人。”
“这如何能断定……”
活佛没有迷失,目光灼灼盯住金乌的举动,神情忧虑。
如今大家知道,金乌是十三郎放出来帮助人间降服山君,收回法躯固然应该而且阻止不了,但若屡次三番毁掉被人修视为象征的重地,怕会带来无穷麻烦。比如刚刚那一次,欧阳燕舞跌落地底,天下战士正不知该如何悲愤,眼下如再因愤怒把仙灵殿怎么样……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因为他不敢。”十三郎无法解释明白,只好含糊其辞。
“我不是担心那个。”
夜莲知道十三郎的依仗,低头黯然说道:“师尊恐怕……寿元不久。”
年前童老就曾说过类似的话,此时看到,只不过是将猜测变成现实,扫去心头那一点希望罢了。
与童子一样,人力所不及的事情。
“也算寿终正寝,起码比老师他们好……”
知道夜莲视童姥为亲长,十三郎正想该说点什么有用没用的话,耳边突闻一声清叱。
“想走!”
喝声起,一溜紫影闪烁遁入虚空,与此同时,远处另一道高大红影惶惶而走,直奔山门外。
火尊等这个机会很久了,自从雷尊落败的那刻起,他就在寻找能够悄悄离开紫云岛的机会;直到此刻万修沉迷与凌天画面,他才突然展开身法,瞬间万米。
听上去很快,可惜还不够快,身后紫红流光交错,紫依的速度比火尊更快。
此前火尊一直隐蔽得很好,甚至与十三郎有过“交好”的经历,还曾真心替他梳理火脉;直到今天雷尊摊牌,因道狂二尊立场转变,火尊被迫站出来,这才暴露在世人前。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紫依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牢牢盯住其一举一动。
这是另一场恩怨,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
“小心!”
“放心。”
身怀同种火脉,十三郎最清楚人生第一位老师如今的实力,火尊境界或许强悍,但他修火,修火就一定受制于紫依,且如斗志如丧家之犬,此战必败。
波折肯定有,受伤或许难免,但……
“这是老师的战斗,不用别人插手。”
嘴里这样说着,十三郎举目重新看天,对夜莲建议。
“稍后,你回去一趟?”
“嗯……嗬!”夜莲低声应着,神情再度惊变。
视线中,十几人联手施法相抗,仙灵殿上堂堂真灵,金乌那张朦胧看不真切的脸孔竟然出现刹那迷茫,虽瞬间即醒转,终究还是中了一招。
“找死!”
今天狂啸,赤焰火鸟咆哮展翅,身躯骤然放大;煌煌火海随之汹涌,金乌两只长达百余里的利爪展开,恶狠狠一撕。
这是真怒!
在道盟,金乌以人形施法举重若轻,在战盟,金乌那次反击不叫挥爪,充其量只能算弹弹指甲;如今在仙灵殿,真灵金乌首次动力,以本体对人间之修发泄怒火。
百里长爪自空划过,如同两把凌天而过的大砍刀,难以形容那种姿态,场面也非山崩石乱所能表。利爪所过之处,一座座辉煌大殿夷为平地,一条条人影倒卷喷血,全无抗拒之力。
“啊!”
人间万象瞬间崩塌,无数修士的心神随之回转,即便远在亿万里之外,隔着凌天火镜才能目睹,人们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浩瀚森威。对比之下,殿内群修身在其中,感受又将如何。
两爪过后,仙灵大殿一分为三,殉爆之光连连闪烁,经久不息;耳边金乌声声咆哮,有狂怒,有震慑,更有几分难言羞耻。
“力如蝼蚁,竟敢抗拒天怒之火!”
实力有了,心气儿自然随之提高,此前两度寻找身躯,老实讲金乌也有忌惮,不敢轻易动法。他知道自己的状况,纵使能够把身躯复原,实力也不能与当年相比,当然要小心些行事。
话分两面,连片身躯归位后,金乌实力大增信心也大增,只要再把头颅归位,纵不能将山君灭杀,自保想必无碍。也就因为这样,金乌内心越发急迫,才敢无所顾忌动用真力。
“头来!”
斥责不忘自身要务,金乌不再等待群修己降,断喝声中提爪指向,一道流光自地下冲天,瞬发一声高亢嘶鸣。
那是来自九天的怒吼,被大地深埋一万年。
那是来自真灵的狂啸,被人间压制一万年。
那是一个没有身躯的头颅,其声比万人之吼更嘹亮。
那是一个愤怒无可忍耐的灵魂,欲以鲜血洗刷耻辱。
头颅归位,赤焰火鸟凶芒大放,千里身躯原地一次爆裂翻滚,重新化做人形。
真灵之力浩荡惊天,真灵之怒传遍八方,人间马上有了反应,东山之巅,西域边陲,北地冰原,一处处凶名在外的险域纷纷躁动,一头头沉睡的凶兽随即苏醒,一股股狂躁意志轰鸣八方,无数次地动山摇。
蛮荒之地,片片凶山,此时某处忽闻怪声,大地无端开裂,就像有一双巨大的手在下方推动,缓缓送上来一座与仙灵殿一模一样的煌煌殿宇……
只不过,它是黑的。
殿殿如墨,通体漆黑,就连被其应照的那片天空,也仿佛被涂上一层黑芒。
南海的那片潮汐之地,跨界传送至所在,人间派来守护跨界大阵的修士们齐聚一方,战战兢兢跟在一个体型如冬瓜的胖子身后,惶惶难言。
“被关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金乌啊……”
胖子头上只有一只眼,不是瞎,而是他就生着一只眼睛;用拿一只眼睛望着天空,看着看着胖子忍不住叹息,忍不住用力按压前额。
“这事到底行不行,头疼……”
这边感慨那边伤,几乎同一时间,仙灵殿上方,金乌勃然大怒。
“本神为相助人间而来,尔等不可能现在还不知晓。一群蠢货,非要逼迫本神出手,看看你们干的什么事?”
“上仙当年为祸人间,如今相助不过是为了自救,而且,您也需人间相助。”
破损的仙灵殿响起疲惫的声音,以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首,十几名修士对空抱拳。
“我等力弱,但我等都是人,当然要干点人事儿。”
第1204章 妄论
是人就得干人事,看似很有力量的话从老者口中说出来,听着有些可笑。
大汉笑了,问道:“仙灵殿因尔等被毁,聚灵大阵就此崩灭,这叫人事儿?”
老者摇头,说道:“上仙亲手作为,不能赖在我等头上。”
红衣大汉说道:“奴才做久坏了脑子。如非尔等挑衅在先,本神犯得着这样做?”
老者平静说道:“一座死物,换来上仙认知人间意志,值。”
红衣大汉轻蔑说道:“何谓人间意志?”
老者说道:“凌天火镜出自上仙之手,只需低头看看人间,自然明白。”
红衣大汉嗤的一声讥笑,说道:“蝼蚁之怒,能奈我何。”
老者叹息说道:“蝼蚁之怒,齐聚也能移山填海。上仙如非忌惮,何苦毁掉这座聚集蝼蚁的阵。”
红衣大汉说道:“本神无头才会受蒙蔽,换成现在,再强十倍又如何。”
老者说道:“如非老朽等无能,假如人间不分灵魔,假如准备时间足够,大阵威力提高何止十倍。上仙如非心有忌惮,何苦毁掉它。”
红衣大汉默然,稍后冷笑说道:“阵法不错,可惜奴才就是奴才,主阵者无能,留之何用。”
老者点头,说道:“我等也是这样想。”
红衣楞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
能够吸附人间意志,能够令金乌出现恍惚,仙灵大阵威力不容置疑,但也正因为如此,守护在此的修士为何以它对抗金乌,最终换来雷霆一击?
明明说不通的事情,老者却能振振有词,坦然道:“此阵出自仙家之手,新纪战后,仙灵殿再未得到过仙灵石,此阵难以维持不说,激发条件更加苛刻到极点;穷尽残力,威效亦不足全盛时一成。”
“仙灵殿不纳天音已久,声望日衰,早已不是往日那个人间圣地;假如不是上仙施术再先,我等根本没办法将召唤传出去,连一成之力都发挥不了。”
全天下都听得懂这句话,那就是做废阵。
老者诚恳说道:“今日之后,上仙恐不会在此久留,我等舍去性命也不能令其重新运转,何苦还留着它。”
这是实话。没有火镜高悬,仙灵殿无法让全天下都看到这里发生什么事,无法吸引全世界目光,进而也无法凝聚出意志。至于那些阵法威力降低的原因,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谁都无法反驳。
大汉因此愈发愤怒,吼道:“蠢货,利用本神才得到一次机会,尔等用它对付我!”
老者表情无辜,回应道:“不对上仙使用,该向谁出手?”
明明不在一个层次,大汉还是被这句话气歪了鼻子,神情转为冰冷。
“你……真的想死?”
“请容晚辈讲完。”
老者颤巍巍看去已连站都站不稳,继续说道:“下界之修见识浅薄,上仙上仙之敌之友皆为传说中的人物,强大非我等所能想象。今日之事,起因在于上仙要人间助你铲除山君,晚辈斗胆问一句,您是否没有把握?”
明明十三郎求自己出手,怎么变成自己请人间帮忙?
金乌不屑解释,骂道:“你有资格管这个?”
老者回答道:“当然。”
大汉气到发笑,问道:“你怎么管?”
老者说道:“以人间最强之力来管。”
不等大汉发怒,老者继续说道:“全天下的眼睛都看着此地,上仙如果折损于此阵,自然不能再强迫人间;此后无论上仙是战是逃,是生还是死,都是您与山君之间的事,与人间无碍。”
“……”金乌瞠目结舌,心想这就是人类的逻辑?好强大!
老者又说道:“结果是,刚刚上仙身躯残破,聚灵大阵尚且奈何不了您,如今上仙实力鼎盛,此阵越发难动上仙分毫。奈何不了您,自然也奈何不了您的敌人,好在阵也毁了,原本那一点资格又被抹去,如此情形,上仙何苦强迫人间协助?”
大汉气极而笑,骂道:“你让本神独自替你们解决麻烦,自个儿干看热闹,坐享其成。”
老者沉默下来,片刻后回答道:“无论上仙还是山君,都有灭世之力;晚辈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与它之间谁胜谁败,对人间并无根本差别。”
大汉冷笑说道:“那又何须拿人间意志说事,难道本神……”
神情忽变,大汉抬头看向天空,骂道:“吵什么吵,催什么催!”
老者莫名其妙,身旁诸人也都莫名其妙,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望着他。
“还吵!”
大汉又骂一句,似有不甘轻轻挥手,说道:“想说什么快点,本神等着办正事。”
“你还记得正事?”十三郎的声音由火镜传来,满满讥讽。
轰的一声,不止老者等人惊诧莫名,整个人间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一跳,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