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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收编,一方面因为它们在态度上偏向妖族,二来担心众怒难犯,忌惮的是整体。
单个拧出来放到九王面前,地位不比人家一名普通鬼将高。
某种角度讲,这些实力更强的鬼王的处境甚至还不如那些挑战者,一旦属下自己损伤过于惨重,出路便只有投靠人妖两族中的一方,将来大战起时做一名十之八九会光荣的炮灰。
不考虑远景,眼下身处横沼险境,鬼王也不敢把横沼当成真正伙伴,此次入界,靠山王看的是六鳌准确讲是河间王的面子,等到事情结束,谁知他们会否落井下石,借机将这些到场势力荡平。
总结起来一句话:封息传讯,来是都要来的,不管是为了面子杀人夺宝还是图个封赏,这场热闹不能不赶,来之后具体怎么做,得依情形而定。
说到情形,有一点不能不被提及,连续五轮比斗,鬼物虽然一败涂地,也非全无收获。首先大能多已经看出,那些获胜生修并非实力陡然拔高,依仗的是藏在树枝内的剑;其次他们看到,运用那些剑意需要代价,五人当中两名生修的伤势主要不在对方反击,而是自己被剑气反噬所造成,换言之,他们刚刚得到那些剑意,尚未来得及消化。
第三条很关键,此刻不少人心里生出怀疑:藏在枝条内的剑气为一次性的消耗品,用掉就没。
大能众多,眼光个个不差,这些结论很有根据,再经彼此参考完全可以相信。事先意识这点,十三郎也没想过隐瞒,只给对方留下最后一惑。
剑气究竟有多少,战前领取是扰乱视线的烟幕,还是故意为之。
对各方而言,这是决定战场走势的题目,非解开不可。
……
“我来试试。”
一段稍显尴尬的沉寂后,第六名挑战者终于登场,不等美帅开口便把手指向生修中的一人,神情轻蔑。
“原以为魑魅魍魉为冥界独有,今日才知道,阳世人修更加卑劣。”
值得一提的是,这名鬼物来自横沼以外,登场前一直观察着狂灵地上的修士,而非那些被美帅点名参战的人。经过认真思量,这名化为人形一身儒装的鬼物心中有了结论,决定不接受美帅指派,自己选择对手。
“本座滦平,平生不喜诡诈之道,不欺后辈。”
这番话很有意思,一来挑明生修胜在阴险,自己并不是害怕,而是不屑……原因是,他选的对手是劫境。
“我选她。”
“我?”
被点名的凤阳夫人笑起来,原因人人皆知,她在生修当中最晚冲境前些日子才刚刚破的劫关。
新破劫关,道心初变,境界未稳,好比一个人原本只有五十斤力气突然能举起一百,原本只能跳两米高如今一跃腾空过丈,能力大了,但会带来诸多不适。不用想也知道,战斗当中,这些变化极有可能致命。
那也是劫。
既然是劫境,大家处在同一层次,鬼儒说的那番话就显得在理——虽然他是劫上。
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此前那番观察让鬼物认定,这个女人不精于剑道,或根本不会用剑。
好兵终需良将统,神剑也得经人手,匠师打造神兵利器,比武却是外行;罗桑枝条内藏凌厉剑意,落在不擅剑道的修士手中,威力不过自我发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如虎添翼,考虑到凤阳夫人刚刚破劫,情形或许更糟。
那样的话,鬼儒自忖有绝对把握,顶多小伤。
“聪明之举。”
话一说出,周围便有鬼王频频点头,暗想横沼凶物强则强矣,终究是些不动脑子的蠢货,哪比得上纯正鬼修。
“呃?”
相比鬼物一方略显振奋,美帅稍稍愕然,神情又似比斗刚刚开始时候微忧。
稍稍迟疑,他对凤阳夫人说道:“此獠攻于心术,或擅毒。”
这是真作弊。鬼物参战从无一人主动提点,鬼身判官公然这么干,立即引来群鬼愤怒。
休拿神仙不当人,只要有了立场利益,矜持随时可以丢在脚下。
奇妙的是,与之切身相关的鬼儒并不在意,脸上甚至流露出释然,越发骄傲。
“大判可随意指点,不用那么小声。”
这番话引发阵阵喝彩,因此前连败的鬼阵气势见涨,一些机灵的鬼将在鬼王示意下借题发挥,把之前几战归结到人修狡诈,口口声声藏剑不公。
这是试探了,换来信息最好,换不来无非浪费口水,不吃亏。
“阁下心胸宽广,多谢了。”
周围喧嚣,美帅懒得理会,凤阳夫人更不在乎,既然对手放话,她索性止步又向美帅讨教几句,直到周围嘲讽甚至谩骂声一片,方才缓步出列。
随着这个举动,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针落可闻。
大家都在期待着一件事……但非期待其出现,而是希望不要发生。
接下来的一幕将气氛推向高峰,人人可见,凤阳夫人没有摘取罗桑枝条。
“好!”
“干的漂亮!”
顷刻间鼓噪声响成一片,直冲霄汉;乍一看定会生出误解,认为大家在为凤阳夫人加油打气。压抑太久,包括靠山王等人在内,均期待需要一场胜利提振士气,如今看来,似已唾手可及了。
对那些推衍大势的人来说,凤阳夫人不取枝条这件事意味着更多,比如:剑气告罄?
鬼物当中也有擅剑者,此前有见,生修每个人用的剑意都有不同,桀骜凌厉沉朴……用剑者知道剑随人走,那些剑气明显属于不同的人。既然这样,数量有限合乎情理,只是需要证据。
喧嚣惊天动地,声浪中凤阳夫人清瘦的身形越发显得单薄,其身后,美帅不顾周围鄙夷目光,送出最后叮嘱。
“抢攻为上,不敌速归,勿争一时长短。”
嘘声四起。
……
“装!又在装!”
作为冥界的一员,图奇毫无疑问是此刻最知根知底的那个人,望着凤阳夫人出场,心里又对十三郎啰嗦。
“老实交代,你在凤阳身上藏了什么?”
“我不是百宝囊,再说凤阳自己能行。”十三郎望天思考着什么,随口敷衍。
“别扯了,明摆着有差距。”图奇相信自己的判断,根本不信十三郎的话。“你要是没搞鬼,凤阳能这么镇定?这么有风范?判官能这么安心演戏?瞧那脸崩的……跟真的似的。”
“那叫修养不叫镇定,你不了解凤阳。”
“我不了解?哈哈,狂灵修士总共那么几个女修,本座都曾特别关注,会不了解?”
“你了解的是修为,凤阳逆境中修出来的心性,看是看不破的。”
“是吗……别想糊弄本座!”
“那我和你解释清楚,说服了的话……把关于掌命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这……算了算了,我自己会看!”图奇愤懑挥手,样子有些恼火。
“呵呵,和你说着玩的。”
对图奇,十三郎内心其实很重视,之前恐吓自有目的,真牵涉到关系,行事说话始终拿捏分寸,不至于让其翻脸成狂。
“凤阳和我出自同个地方,刚飞升的时候,仙灵殿寻找久孕不生之女,凤阳身怀妖胎被迫寄人篱下,根本没有奢望今日成就,只想有个安稳地方保全性命。你是大能应该明白,修幻者最易迷失心境,彼时凤阳颓丧失志,本质犹如行尸走肉……”
挑重要的地方简述始终,十三郎说道:“前后四百年,凤阳从不奢望生境到堪破生死,一举破劫,修为上的成就算不上什么,关键在于心修有成。以我看来,这与涅槃重生没什么两样,修行下去,除非遇到难关死劫,破涅是顺理成章的事。”
“修养高下,主在一个‘真’字。你说凤阳临战装样,请问她装什么了?面对强敌,谨慎难道是错?力有不及请教高贤,有什么不对?”
自天上收回目光,十三郎示意图奇看那名鬼儒,不屑说道:“再看看他,先是察言观色,明明怕的要死,偏又遏制不住贪念想出战,之后故做骄横姿态,试图麻痹对手;这种货色,表面豪勇无畏本质上不得台面,鸡鸣狗盗之徒尔。”
一番话说的图奇直愣神,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又忍不住抓狂,暗想这不对啊,凭什么你耍阴谋就是好的,别人苦心寻找破绽就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尔?
“你是说,这么多大能都走了眼,凤阳真能打得过滦平?”
“修为差距实实在在,打不过就打不过,有美帅指点在先,逃跑总没问题。”
“你这种人,会眼看着她吃亏?”
“什么叫我这种人……算了。”十三郎笑笑不再争执,凝目关注战局走势。
“不放心了吧,是不是没把握?”好不容易占到上风,图奇不依不饶。
“嗯。”十三郎老实点头,承认被他道破心意。
“到底有没有藏手段?”图奇不忘根本,赶紧追问。
“防备总有一点。”十三郎摆摆手:“别说了,自己看。”
周围喧嚣,这边争论的功夫,凤阳与鬼儒之间的战斗早已展开,但与此前五场不同,此次交手,双方都显得极其谨慎,战局随也被拉长。
遵循美帅的吩咐,凤阳夫人上来即展开抢攻,几种法器交替打出,转眼间即在周围布置出一座简易阵法。玄光几番交替,阵内不见凤阳身影,重器玄法轮流打出,追着滦平一通乱打。
是攻也是守,鬼儒要做的是接招防范攻阵找出凤阳身在何处,之后才能谈得上反击求胜。
“拖延?假象。”
滦平一眼看破凤阳用意,微微冷笑。
阵法坚固,那些攻击手段看似凶猛,实则对劫修而言并不强悍,真正杀招暗藏其中,是凤阳夫人其原本所擅长的东西:幻!
幻藏阵中,每一次攻击都会侵蚀心神,对手若出于谨慎相互试探,迟早因此慢慢入局,束手就擒。对付这种对手,最好的法子是速战速决,以实力快速碾压。
鬼儒滦平没有那么做,而是如对手期待的那样稳扎稳打,转瞬间化身为数亩大的毒云,稳步推进。
鬼物本虚,如今更连气机都被毒云遮蔽,凤阳夫人凭阵法隐藏行迹,鬼儒同样有能力消失。
“宁闯千难,不涉一杀,不管有没有藏剑,都让你没有用武之地!”
接下来的战斗看上去比之前几场激烈十倍,过程却显得漫长而且无聊,法术毒云双方对轰不止,鬼儒催动修为步步为营,逐步将阵法连同凤阳夫人一道,通通包裹其中。期间凤阳屡次示弱或展开拼命不惜一切的架势,鬼儒均以沉稳应对,保证不让对手冲出包围的同时,半点不肯冒进。
强弱分明是事实,如此对抗,鬼儒越打越能感受到对方虚弱,知道距离胜利更近,行法时非但不肯加重,反而越发谨慎。
“这个滦平打的不错……情况不妙啊。”
观望良久,图奇终于忍不住嘀咕,侧目去看十三郎时想到立场,改口说道:“这样下去有牌都没得打……你干吗呢?”
“要结束了。”十三郎已经不再关注,淡淡说道。
“结束?!”
图奇微愣,回头再看时目光凝固,难以相信所见一切。
“不会吧!”
第1637章 防到死,九阴灯
这是一场奇怪的比斗,战斗双方绝大部分精力没用于进攻,而是从头到尾都在防守。
攻防转换,战斗节奏,比防守最可能导致的结果是平局,然而事实截然相反……当时无人可以看懂,只有当整个战局结束,人们回想时才慢慢明白,鬼儒滦平从头至尾没犯一点错,依然输了个彻彻底底。
后来是后来,当时眼下,鬼儒滦平大占上风,汹涌毒云逐步将阵法玄光压制,紧缩绷乱,直到临近溃散,凤阳夫人不能如之前那样隐藏形迹,真身暴露在滦平与所有人的视野内。
凤阳夫人咬牙苦撑,偶尔还能发动反击,她的身体因修为催动到极限而颤抖,脸孔染上一层不正常的酡红,还有双手,挥弹道法屡屡失灵,顾此失彼,破绽百出。
此时的她没办法做到周全,只好舍长取短将法力集中,此前暗含扰神乱意的幻法尽数停止,一心一意专注于防守。
修为不足,根本没办法作假,又过片刻,被用做壁垒的阵法咔咔作响,蛛网般的裂纹随处可见,重压随毒意侵入内里,凤阳夫人的最后屏障护身玄光如潮水忽涨忽落,透出几分血色。
斗虚者用幻者被迫显露真身,通常战斗到这里已经可以宣告结束;即便到这种程度,滦平仍未放松警惕,反比之前更加谨慎,封锁更严,逼迫更紧。
身形淹没在毒云,在场这么多大能,仅少数几个能够看到滦平真身,看到其眼里浮现的那一抹凶光,脸上杀意。仅此一条便可看出,滦平实力比表面看着的要高的多,有足够本钱把自己视为转折。
“要结束了。”
十三郎这样说的时候,周围不少鬼王也都在说着同样的话,内心大感安慰,之前叫好的鬼物声音更大,喧哗喝彩声四起。
战斗结果已经确定,大家在等着一件事情发生:美帅插手或者凤阳夫人认输。
战场比斗毕竟不同于登台比试,约定俗成,观者不可以作为裁判宣告胜负,如此便意味着,假如凤阳夫人没有能力把声音传出来,美帅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战斗将一直进行到死。
滦平就是这么想的。
心里知道胜券在握,他开始一步步转变战法,由开始攻七留三到攻防各半,再到四六,直到现在,滦平把三分实力用于压迫,七分修为用于防范!
防范不是纯粹防御,滦平不止防着对手有没有诸如“藏剑”类似的绝杀手段,还要让对方冲不开阵,破不得牢,连声音都别想发出。
他不止要获胜,还要杀人,还要一举奠定声名,为将来铺路!
“噗!”
又一次重击,闷响标志阵法崩溃,毒云如潮水入关冲刷,眨眼间将凤阳夫人的身形包裹起来。
“停……”
“哼!”
“结束了!”
美帅做势将起,周围几大鬼王闻声而动,同时滦平低吼。
“杀……咦?嗯?啊!”
毒云化枪直破中军,滦平忽然一愣,一呆,顷刻间转为凄厉长嚎。
就像荒原狂奔的野马掉入陷阱,周围瞬间变得漆黑,头脑也在发蒙;没来得及清醒,灵台剧痛,昏黑暗夜乌云忽散,无数颗星光一下子跳出来,放射出明亮冰冷的光。
每一个星都像眼睛,滦平觉得自己再次坠落,仿佛掉进蛇窟被无数条毒蛇环绕,那些眼睛带着无可比拟的凶煞与残毒,毫不留情地将夜空撕碎,把滦平的记忆切割成无数碎片,飘荡到天上。
“不!”
说不出的恐惧充斥在每一道心神,被割裂的记忆全都在哀嚎,本能告诉滦平那些碎片对自己很重要,想要追上去抓住,然而随着记忆破碎,他的身躯变得无比沉重,只好眼睁睁地望着星光远离,自己却在无尽深渊中不停跌落跌落直到踩到实处。
脚触地,滦平忘记了一切,魂体无伤,内里如常,唯独没有了神智与记忆。
这才是真相。
大地是假的,光是虚的,记忆与神智是真的,如今全部离开滦平的身体,不知去了哪里。失去记忆的滦平茫然飘荡,变成一块没有神智的石头。
“啊……”
变生仓促,外人不明缘由只见结果,滦平发愣发呆大叫,之后就像抽了气的皮囊,紧接着,凤阳夫人奋起余力,随手将滦平的身躯连同毒云一道卷入玄光。
没有主人意志,汹涌毒云好似没头苍蝇,再到一片无心毒雾,纵有杀伤也与当初判若云泥。
“结束了。”
吁声吐出一口长气,凤阳夫人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