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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到你刚才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这些,莫非,是记起了些什么”千鹤指着一旁的假山问道,明显方才单乌的眼神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似乎是见过的。”单乌点了点头,“我的印象中这叫做曲水流觞”
“你果然是知道的。”千鹤抿嘴微笑,同时斜眼看向吃遍天,“这可是我从古籍之中看来的花式,花了许久才复原出了这般模样,而你,只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好吃,但这吃起来的情趣,你可是落了下乘啊。”
“呵呵,这种慢条斯理的吃法,和我这副模样也不匹配啊。”吃遍天感叹着,举手一招,那细窄河道上漂浮着的一艘小船便落到了他的手里,那船舱底部一团浅浅的酒水,上面点缀着淡粉色的花瓣,而后吃遍天纠结地把玩着那小船模样的酒具,高高地举到了口边。
吃遍天故意地张大了嘴巴,于是越发显得那淅淅沥沥滴落的酒水连润一润喉咙都不够的窘迫。
“呵呵。”千鹤明显被逗乐了,打起了扇子遮着脸,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细缝。
“古籍是说这个世界虽然看起来生物都是从未见过的存在,但是似乎与我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仍有很多相通之处”单乌随意地迎合着千鹤的那些提问,心里却忍不住揣测,“语言只是有些发音的不同,衣着除了这女子身上的层层叠叠之外也没有太大的变异细说起来甚至还不如蓬莱那些海岛之间千奇百怪的差异”
“当然,最明显的同步,还是这曲水流觞的名称。”单乌的惊异几乎全是由此而发他说出这曲水流觞的名词的时候本没指望能与这个世界之中的古籍的说法对应上,甚至已经盘算好被千鹤反驳之后他再圆话了,毕竟这两个世界之中虽有很多类同之处,却也不是特别容易就为这种偏门的宴席形式想出个一字不差的称呼来的。
“如果能看看这个世界所谓的古籍就好了。”单乌心中暗道,于是与千鹤之间的对话便渐渐由那些鱼片往着曲水流觞的由来上转移,想要套出一个可以求阅所谓古籍的机会。
“总不至于到头来,这两个世界,其实都是同一个起源吧”
千鹤是个极讲究极精细的女子,不管是对食物还是对自己的衣着妆容,甚至对那些树上花瓣飘落的方向都极为苛求,甚至不惜以术法改变风向,让场面变成她所想要看到的模样。
“其实我所见的曲水流觞,并没有如此拘谨。”单乌忍不住开口说道,“那些置于溪水之中的酒器形状也是各异,或为叶片,或为五瓣梅,那水流因为源自天然,所以流速方向均是变幻莫测,时不时便会有些杯盏搁浅到水岸上,如果这个时候有谁在那水岸附近接到了杯盏,少不得得吟诗作赋一番,以作助兴之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桩极为随性热闹的事情。”单乌沉吟了片刻,回答道,“讲究的是兴之所至,不醉不归。”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和我的观点一模一样。”吃遍天拍着单乌的肩膀,仿佛是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这秀秀气气的饮法,怎么可能催生出那么多惊世文章来”
“是么”千鹤也没有恼怒于单乌的反驳,反而以折扇轻轻撑着下颌,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千鹤向着单乌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位单乌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如公子是否愿意相助”
“还请千鹤姑娘指教。”单乌被千鹤带着也不由自主地躬身行礼,于是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这短短一段时间居然躬身了不下十次,顿时觉得腰背有些负累了。
“我有一席,名唤空蝉,乃是我得意之作,不过这位吃遍天公子却只执着于菜肴滋味,而无法领会其意蕴所在。”千鹤开口说道,“故而,小女子想请公子鉴赏一二,也好劝服我的自大无知。”
单乌有些迟疑,偏头看了吃遍天一眼,而吃遍天则笑嘻嘻地拍着胸脯对着单乌保证:“无妨,到时候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都可为你作保。”
单乌也没有推辞的道理,只得应下,于是千鹤击掌,招来了数名侍女,低声吩咐了一些什么。
然后单乌就经历了他有生以来最为拘谨的一场宴席。
场地换在了一处敞轩之中,檐角风铃,低垂的纱帘,还有轩外密密麻麻的层层修竹,而轩内的墙上甚至还高悬着一个巨大的“静”字。
矮小的桌案让人不得不盘膝跪坐,于是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女们也基本是以跪行的姿态将那些菜肴端上那些侍女们都如之前那位一样,发髻高挽,露着一截始终低垂着的雪白的脖颈,虽然诱惑,但是看久了之后竟使得单乌都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发酸。
那些菜肴都极为精巧细致,甚至精巧细致到单乌一时之间分不出哪些是能够吃的部分,那些是那些种种奇形餐具之上的装饰,而且更为要命的是,这些东西,都如同最初吃遍天分给他的白玉鳖一样,只有小巧玲珑的小小一口
一块如画布一样的四方瓷盘,几片竹叶,上面托着几粒骰子大小的肉块,而那石板的空处甚至还有一排龙飞凤舞的字迹,而单乌努力了一下没能辩认出来,只觉得这或许意味着某位清高穷人吃不到肉时的那一句自我安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碗,碗底是一层碎冰,冰上以荷叶托着些小小的透明的银色小鱼,配以莲子莲藕之类,看起来或许是意味着鱼戏莲叶间那种怡然自得的景象。
一个由石头凿出来的锅,锅里放着的是烧得暗红的卵石,卵石上是一块单乌不怎么认识的红白相间的肉类,看起来仿佛雪地红梅,而随着一壶清酒顺着锅边浇上了那些滚烫的卵石之后,升腾而起的乳白色雾气围绕着那肉块凝而不散,甚至顺着石锅的边缘如倒挂的冰川一样流泻下来
“雪痕微破,枝上三两朵。”单乌拿着筷子,迟疑了片刻,方才出手划破了那一层层的白雾,向当中那块肉挟去。
第五百一十九回 千鹤(下)
每道菜单乌都得搜肠刮肚地找些词来评点两句,于是吃这一顿饭,在单乌看来,居然比应对蓬莱的入门之试还要令人紧张。
好在单乌的杂学积累还算厚实,联想丰富,人也算是能够看懂千鹤设计这些菜肴时候的用心的,于是一道道菜肴下来,千鹤看向单乌的眼神,已经变得越来越柔情似水。
于是,当酒菜撤除,侍女奉上了茶具的时候,千鹤直接挥手屏退了侍女,将那一盘繁复的茶具挪到了自己的面前,继而小心翼翼地挽着她那层层叠叠的衣袖,亲自动手烹茶。
水雾从壶口袅袅升起,千鹤熟练地洗茶冲泡封壶分杯,繁琐细致的手法,看着眼花缭乱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偏差的动作,看着单乌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以至于从千鹤手中接过那杯看着似乎是陶土捏成的杯子的时候,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是该喝还是不该喝,或者喝之前是不是还要像千鹤那样,有一堆繁琐的步骤才行。
于是单乌索性直接向千鹤询问:“还请姑娘指教。”
千鹤满意地看着虚心好学的单乌,而后横了一眼那位已经一口将茶水喝干了的吃破天。
继而千鹤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捧在鼻端,轻轻晃动着闻香,借着一丝不苟地,分了三次才将那一杯茶喝完,每一次的分量,都是丝毫不差。
单乌依样照做,直至放下茶盏,才觉松了一口气那一杯茶被他端到面前的时候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她的胳膊都有些颤抖,似乎那茶水表面随时会再开出一朵花来,转眼凋谢。
“嘿嘿,小子,累坏了吧”吃遍天将自己手里那空茶杯转得滴溜溜的,同时不怀好意地看向单乌。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感想是什么了。”千鹤跪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在膝盖上叠放着,被那些衣袖盖去了大半,更显纤细。
“这空蝉之宴,的确是独具匠心,处处玄机,每道菜都是意蕴深远,需要感悟一番,方才能解其中况味,而这些菜肴亦是精益求精,看着似乎简单,内里滋味却让人回味良久难怪千鹤姑娘会以此自傲。”单乌很是恭维了一句。
“我请求公子你说出真实的想法。”千鹤又是躬身一礼,单乌只好也跟着弯腰示意。
“我若是个凡人,那么我见识到姑娘这空蝉之宴定然惊为天人,甚至为此神魂颠倒,只想沉迷在这空蝉之宴的意境之中,越久越好。”单乌回答道,“但可惜的是,我是个修道人,所以这空蝉之宴中的某些细节,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是滋味不够浓厚还是手法简陋了”千鹤看起来是真心想要知道答案。
“这些或许该让吃遍天公子评论。”单乌摇了摇头,“而我认为这空蝉之宴尴尬的关键,正是在于这宴席之中包含的意境。”
“为何”千鹤眉头微皱,连声追问,很显然,这宴席之中种种意蕴及其表达的方式,正是千鹤最为自得的部分,也是之前吃遍天一直无法置喙的部分。
“意境如其名,有些过于的空了,或者说,太过超脱了。”单乌回答,“凡人都想离开纷乱红尘之中生老病死的繁琐之事,想成为那种超凡脱俗不问世事的怡然神仙,所以他们向往的境界,大抵都是些类似于逍遥,解脱,释然,看破一切并放下一切等等等等。”
“但是我们修道之人,修炼得久了,自然知道所谓的超脱看破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求个长生不死,甚至活得越久越舍不得死所以,在对一个修道之人宣扬所谓的超脱之道的时候,如果对方行的便是这条道自然很好,对方要是唯利是图一些,这些超脱之道便会成为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借口,甚至是笑话。”
“如果真要超脱不如直接去死好了,放下周身牵挂,一缕幽魂散于天地,不入轮回,那才真叫跳出五行不入三界的大超脱。”
“想要感受具有超脱意境的菜肴那么还不如直接摆两块灵石在盘子里,大家餐风饮露,不惹人间烟火,才可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神仙气派。”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千鹤姑娘这空蝉之宴,也是从古籍之中得来的主意如果事情当真如此的话,那我不得不提醒姑娘,那些书籍,或许多是凡人书写,有些事情或有启发,但是原样照搬,总归是水土不服。”
单乌的解释让千鹤陷入了沉思之中,而吃遍天却咧开大嘴,笑得胸腔都有了共鸣的声音。
“还是你小子厉害,我想了这么久却表达不出来的不对劲,居然真被你解释清楚了。”吃遍天连连点头,同时冲着千鹤幸灾乐祸地挤了挤眼睛。
“其实还有更直白的说法,你要知道,人都是喜欢尝鲜的,不管是普通凡人也好,还是有点见识的修士也好,东西够新鲜,没见过没吃过,便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而一旦这些菜肴的滋味和意境都是被人咂吧得稀烂的货色之后,人便会迅速地丧失继续一探究竟的兴趣。”吃遍天借着单乌开启的话头,对着千鹤喋喋不休地好为人师起来,“你以空蝉之宴行超脱意境,虽然在这个意境之上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是这种意境对我们这些热衷于享受的修士而言,根本就是瞎扯淡的事儿。”
“所谓的修士,被那些凡人们当作活神仙,觉得高来高去就必然心如天边明月,哪里想到,我们这些修士,明明就是死皮赖脸哪怕不择手段都想要多活几年的唯利是图之人。”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本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一切为的都是享受之事,而不是为了从头到尾都在规劝别人不要贪图享受,面对美食要有节制有取舍,要超脱要放下,摒弃自己从本能之中带出来的七情六欲”
吃遍天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教,千鹤没有反驳,虽然看起来她也根本没在听吃遍天说了些什么。
“公子虽然无意于超脱之道,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半晌之后,千鹤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清清亮亮的双眼看向单乌,里头竟似带上了一丝有些缠绵暧昧的意味来。
这空蝉之宴就此告一段落吃遍天提议找一处地火喷发的火口,好让千鹤见识见识他那已经返璞归真了的技艺,而单乌的心情亦被千鹤最后奉上的那杯茶弄得很有些糟糕,千鹤亦表明自己需要通过一人独处之时的寂静,来重新思考空蝉之宴的价值。
单乌终于得了空,回到了那间有着蛟龙出海屏风的房间之中。
夜。
单乌正盘膝在床铺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炼的时候,他释放开来的神识中感应到了一个正缓缓向着自己走来的身影,赫然正是千鹤。
千鹤的衣摆拖在地上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而她在触碰到单乌的神识边缘的时候,她的脚步也明显地顿了一下,明显是感受到了有人窥探。
在分辨出这窥探的来源正是单乌的时候,千鹤勾着嘴角微微一笑,以越发坚定和光明正大的脚步向着单乌的方向走了过来
“真的是来找我的”单乌微微一愣,他所在的房屋的大门,已经乖巧地向着两边分离开来。
单乌跳下地面,绕过屏风,刚好迎上了真跨门而入的千鹤。
千鹤脸上的妆容有了明显的改变,若说早间千鹤看着还只是个有些虚弱的做作少女,眼下的千鹤,眉梢上挑,眼尾斜飞着一道鲜红如血的胭脂,口唇亦是鲜艳欲滴,黑长直的头发垂落身后,两鬓边只是各有散碎的一缕此刻她的手里捧着一盏小小的莲花灯,正抬眼看向单乌,一双眼中,水光潋滟。
单乌不是傻子,千鹤眼里的意图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单乌公子日间的指点,实令千鹤惊喜。”千鹤捧着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单乌,一双眼却未曾偏离过半分,“还希望单乌公子你不会嫌弃千鹤的好。”
“你比我强大那么多,又哪里轮的着我嫌弃”单乌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还没开口,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千鹤那至少十二层的衣物,但这也已经是呼吸可闻的距离。
“看来是我方才的神识惊动了姑娘。”单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看着千鹤的眼睛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打扰了姑娘秉烛夜游的雅兴,实是在下不该。”
“坦白说,姑娘进来的时候,一身银辉,恍若天女,看得我一时之间竟不知今昔何年。”单乌侧行一步,指着外头那一地银霜,“今天的月色实在很美,姑娘既然有夜游的雅兴,不如就让在下陪着姑娘走这一遭,以作赔罪”
单乌虽然抱了随遇而安的心思,却也不至于心大到有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明示暗示一番自己就欣然接受的地步虽然真正意义上来历不明的是他自己。
“哦”千鹤稍稍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主动会被拒绝。
第五百二十回 天人传说(上)
“是不是千鹤的容貌入不了公子的眼”千鹤察觉到了单乌的闪躲之意,眼神里流露出了似怨似嗔的神色。
这种问题单乌当然不能回答“是”,只是单乌的身边,有黎凰有伊伊有璎珞,对比之下,这位千鹤姑娘的容貌顶多也只能算是没有出错,但是莫名的,单乌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女孩子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这一点,却与容貌无关。
“哪能呢。”单乌摇头否认,“只是姑娘的气质高洁,令在下不敢轻薄而已。”
单乌说着,顺便就虚虚扶着千鹤的手臂,带着她靠到了门边,伸手指着天上的月亮,随口胡诌:“见到姑娘之时,我心中想到的就是那句东山崔巍不可登,绝顶高天明月